§二
紅一方麵軍中央縱隊在香花嶺住過四天,全鎮八百九十四戶人家,幾乎家家都住過紅軍,全鎮三千四百二十六人中有近三千人在那四天裏和紅軍發生了聯係。
湘南各地排查居民通共資匪工作鋪開後,國民黨郴州專區和臨武縣兩級黨務部門十分重視香花鎮的情況,派了兩級三十多人的工作組進駐香花鎮,詳細了解當時的情況。把初步摸排的情況匯總後,工作組得出了香花鎮人民風淳樸識大體的結論。何鍵得到省黨部關於香花鎮通共資匪情況的電話報告後,說:“近八百家與共產黨的軍隊經濟上有往來,都殺了當然是不行的。一個不殺,說得過去嗎?如果全國各地都像這個香花鎮一樣,都和紅軍和平相處,這天下不就成了共產黨的天下了?我的意見是,香花鎮必須殺幾個人,得讓這幾千人長長記性。”
得到省主席的明確指示,國民黨工作組隻好啟動了香花鎮居民舉報模式,要求老百姓們舉報曾經給紅軍做了事但沒收任何費用的人和事。
兩天後,工作組排查出了兩個人。一個是鎮北福祥皮貨棧的戴福祥,他在紅軍走後曾說過舍財免災的話。經查實,那幾天,戴福祥曾將自家的兩駕馬車無償交給紅軍使用。另一個是鎮南蘇記裁縫店的蘇長順,他在那幾天裏無償為紅軍縫補過上百件衣服。這兩件事共有九人出了證言。
也有人揭發豆腐陶家住過共產黨的一個留長頭發的大官,紅軍走後陶家的雞鴨和池塘裏的魚少了很多,陶家有資匪的嫌疑。另外,陶家的孫子和外孫,在紅軍走後突然不見了,陶柳氏天天以淚洗麵,臥病在床;陶家駒瘸著腿出去找兒子和外甥,找了七八天,香花鎮上的人已經快有一個月沒吃上陶家的豆腐和豆花了。有人猜測陶柳氏在裝病,說她是在掩蓋自己的孫子和外孫追隨紅軍的真相。接著,又有人要求縣黨部查清六年前陶柳氏女兒女婿的死因,因為鎮子裏早有陶家女兒女婿是共產黨的傳聞。
兩級工作組派了六個人到陶家了解情況。陶柳氏強撐著從**爬起來,挪到院壩裏,把裝有銀元的布袋子放在桌上,朝兒子指指。
陶家駒從身上掏出一個裝錢的布袋:“我們不想讓他們住。他們有槍,還有錢,隻能讓他們住。紅軍那個大官在我家總共吃了三隻雞、兩隻鴨子和十幾條魚,豬肉吃了五六斤。他們臨走時,丟下了這個布袋,裏麵是八塊大洋。”他把大洋倒在院壩中間的桌子上,“我媽怕他們反悔,也怕將來有個什麽差池,就把這錢一直放在自己身上。這袋子錢,我托人找兩個孩子,花得沒剩幾個了。”
彩蝶的婆婆開腔了:“我來做個證。紅軍走後,我來過這裏,見過老嫂子這個袋子。她說紅軍多給了錢,還怕人家回來要走。彩蝶那天也來了。孩子不會說謊,你們問問她。”
陶家資匪的嫌疑算是暫時洗清了。
陶柳氏慘白的臉上浮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她晃著輕飄飄的身子,扶著桌子站起來:“不是有人嚼舌根子,說我女兒女婿是共產黨嗎?說我孫子外孫跟著共匪走了嗎?潑我家這身屎尿,我洗不清,可不洗不行。我用這條賤命來洗,洗我女兒女婿不是共產黨,洗我孫子外孫沒有跟著共產黨走。”她跑了幾步,一頭朝東廂房的磚牆上撞去。
陶柳氏以命相拚,算是把陶家通共的嫌疑也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