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陶百川和周三才跟著紅八軍團的隊伍一路向西,天黑的時候在水車鎮再次過了灌江。經過連續幾天的行軍,紅八軍團已經疲憊至極,有不少年輕戰士走著走著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隻有槍響才能驚醒他們。盡管局勢已相當凶險,軍團首長還是決定在水車鎮一帶休息五到六個小時,以便讓大部分隻有十六七歲的新戰士恢複體力。
子夜時分,軍團部收到中革軍委萬分火急的電報,說桂軍兩個師已將新圩突破,於是紅八軍團的各團都分散行動了。
趙永勝帶著偵察連一口氣跑到天亮,才發現周邊已無兄弟部隊,與上級也無法聯係了。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決定停下來等等兄弟部隊。等了兩三個小時,等來了幾十個紅一軍團的騎兵,一問,才知道中央縱隊今天已可以渡江,各個軍團都在往湘江的界首渡口和鳳凰渡口疾進。趙永勝決定從兩河鎮向西,經石塘鎮前去鳳凰嘴渡湘江。
剛過兩河鎮,他們頭頂上就飛來十幾架飛機,有兩架飛機在拉升的同時朝他們掃射,差一點打中陶百川和周三才騎的棗紅馬。他們不知道,這些飛機剛剛朝界首渡口正在渡江的中央縱隊扔下了第一批炸彈。
趙永勝忙讓陶百川和周三才下馬:“狗日的,還有飛機呀。你們不能騎馬了,目標太大。”
周三才說:“飛機前兩天我們見過,一個老鷹抓雞衝下來,屙下一串大炸彈,一個炸彈能炸出半個池塘大的坑。快看,它們又拐回來了。”
轟炸機群從東北方向朝西南方向俯衝過去。
趙永勝攤開地圖看了看:“飛機炸的應該是界首渡口。中央縱隊應該正在那裏渡江。”
齊長貴擔憂道:“毛主席可別這個時候過江,飛機扔那炸彈太厲害了。”
陶百川說:“毛主席肯定沒事。我奶奶說毛主席是大福大貴的命。”
齊長貴撇撇嘴:“你奶奶還會看相?她要是會算命,能叫你們追幾百裏要毛驢?”
“長貴,說什麽呢?”趙永勝嗬斥一聲,“是因為我們的人借毛驢不還,才有後來的事。作為紅軍戰士,應該想想怎樣彌補戰友的過失,不應該把這兩位小兄弟當成累贅。你們都聽著,我們連的主要任務,是確保他們兩兄弟的安全。”
齊長貴朝陶百川兄弟倆鞠了個躬:“對不起,我不該胡亂說話。”
傍晚,他們趕到了石塘鎮。石塘鎮附近已經聚集了紅八軍團兩三千人。經過一天零半夜的行軍,這兩三千沒有戰鬥經驗、失去係統指揮的紅八軍團基層官兵實在走不動了,紛紛停下來,倒頭就睡。安頓好全連睡下,趙永勝不大放心,忙到鎮子裏駐紮的三個兄弟部隊詢問渡江的整個情況,然而這些部隊沒有一個人知道。回到偵察連休息地,趙永勝在火堆旁看看地圖,見石塘鎮距鳳凰嘴渡口隻有七八公裏,鬆了一口氣,很快也睡著了。
這個時候,紅一方麵軍中央一縱隊和二縱隊已從界首渡口渡過湘江。中革軍委意識到了局勢萬分危急。湘江西岸,在北麵覺山鋪一線,負責阻擊湘軍六個師並開辟西去越城嶺道路的紅一軍團兩個師已損失近半,軍團部上午差一點被湘軍偷襲;在南麵光華鋪一線負責阻擊桂軍的紅三軍團一個師損失過半,四師參謀長和十團團長陣亡。湘江東岸,紅一軍團的後衛師在向湘江疾進,紅三軍團後衛師兩個團也在向湘江疾進,六師十八團在新圩陷入苦戰,半日後已無消息;從新圩撤下的五師殘部已到達湘江東岸,紅五軍團三十四師正奉命走在增援新圩六師十八團的路上;紅五軍團右翼十三師正在向湘江疾進,紅九軍團和紅八軍團也正處於向湘江疾進途中。在湘江西岸,湘軍四個師在覺山鋪一線拚死向南進攻,桂軍兩個師在光華鋪一線拚死向北進攻,封鎖紅軍西渡湘江通道的意圖十分明顯。在湘江以東,中央軍六個整編師和桂軍兩個師已朝湘江追來。在這種危急形勢下,如湘江西岸紅一軍團和紅三軍團的阻擊部隊向西撤出,尚在湘江以東的紅軍部隊必遭滅頂之災。子夜二時,中革軍委向紅一軍團和紅三軍團下達死命令:不惜一切,阻敵至十二月一日中午十二時,給江東紅軍再贏得十個小時的過江時間。同時,中革軍委再次向江東紅五軍團、紅八軍團和紅九軍團下達星夜兼程過江的命令。
由於紅八軍團指揮係統前一天出現了混亂,在石塘鎮宿營的紅八軍團兩三千人無法接到上級的命令,不知道自己已陷入絕境。後半夜,紅五軍團十三師全部、紅九軍團一部分別從石塘鎮的南北兩側,以強行軍的方式,朝鳳凰嘴渡口疾進。紅五軍團十三師此時已連續不停地行軍近二百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