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北風呼呼地刮著,整個桐柏山已經在寒風中落盡繁華,變得肅殺冷寂起來。即使在這樣的季節裏,該上演的好戲一樣要上演。
張家的送貨隊伍被突然出現的保安團緝察隊包圍在平漢路西邊的一個穀地裏。劉金聲前去和一個保安團軍官交涉,“孫連長,我們有豫南六區保安司令部發的特別通行證,你似乎沒有資格查我們的貨。”孫連長一臉不陰不陽的表情,“劉副隊長,我知道你們淮源盛的根子粗,不過,我是奉上麵的命令行事,事關飯碗和肩膀上扛的五斤半,你還是配合一下,接受檢查吧。”劉金聲一臉怒氣,“既然你們縣保安團不給麵子,這貨我不送了。傳令下去,掉轉車頭,我們回太平鎮。”
一輛吉普車開了過來,躊躇滿誌的朱國梁下了車,邁著方步踱到劉金聲麵前,“晚了!劉金聲,就算你的貨不往外運了,也得接受檢查。”劉金聲說道:“朱司令,你什麽意思,我們不過桐柏的地界,你憑什麽還要查?”“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劉金聲,維護桐柏地方治安是我的職責,身為桐柏的良民,如果你不配合,我可要依法辦事了。”朱國梁冷笑幾聲,掩飾不住內心的得意,他把頭一擺,孫連長立刻指揮保安隊員端著槍朝洋車隊走去。
又一輛吉普車開過來停下,張世傑陪著一中年軍官下了車。中年軍官清清嗓子,“朱司令,很敬業嘛,這麽大冷天兒的,你還親自來查崗。”朱國梁忙迎過來道:“王參謀長,你怎麽到這種地方來了。”王參謀長鼻子哼哼:“你朱司令來得,我怎麽來不得?聽說我們豫南六區保安司令部發的通行證在你朱司令這兒不管用,我過來看看。看來所言不虛呀。”朱國梁小心解釋說:“王參謀長,六區保安司令部的特別通行證當然管用,我就怕有人利用特別通行證幹一些不法的勾當。”中年軍官朝張世傑撇撇嘴,“張二少爺,朱司令懷疑你從事不法勾當,你有何感想?”張世傑長歎一聲,“我張世傑流年不利,連朱二哥朱司令都不肯放過我。”朱國梁道:“世傑,我不是有意要跟你過不去。隻不過我得到舉報,說你們往敵占區非法運送酒精和藥品。王參謀長,太平鎮酒精廠有陳總司令的股份,如果這些酒精銷到敵占區,怕有損陳總司令的清譽。酒精和藥品要是資敵,可是大罪呀!誰都擔待不起。”張世傑道:“朱司令,我是一直在和敵占區做生意,可我一直做的是合法生意,從來沒運送過違禁物資。這是誣陷!”朱國梁道:“既然如此,你的屬下為什麽不讓檢查?”張世傑不緊不慢道:“難道特別通行證不能證明我的清白?”朱國梁道:“正好王參謀長也在這裏,張二少爺,咱們何不讓王參謀長看看司令部的特別通行證有沒有被濫用。是誣陷不是誣陷,看看貨就清楚了。”張世傑無奈地一攤手:“王參謀長,你看到了吧,唉!”王參謀長臉色一沉,“朱司令,我說這是陳司令的貨,你還認為有檢查的必要嗎?”朱國梁似乎穩操勝券,“王參謀長,我這麽做,完全是為了黨國的利益,相信陳總司令能理解我。”王參謀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張二少爺,看來,這批貨必須接受檢查了。你要是欺騙陳司令,在貨裏夾帶了違禁的私貨,吃不了你兜著走!”張世傑一跺腳,大聲叫道:“金聲,把貨卸下來,讓朱司令檢查。”劉金聲指揮人把貨從車子上卸下來。朱國梁做個手勢,他的部下過來打開貨物包裝,運送酒精的桶出現在麵前。朱國梁得意地說道:“王參謀長,你看清楚了吧。”張世傑冷笑一聲:“誰說酒精桶裏裝的一定是酒精?金聲,把桶打開。”劉金聲把桶蓋打開,裏麵露出塞得滿滿的茶葉小桶。張世傑拿出一個小桶,打開蓋子,說道:“這是我張家茶廠今年出的最後一批茶,要運到安徽去。朱司令,運送這東西不違法吧?起碼不比你同順興用軍車運送私鹽違法吧?”朱國梁目瞪口呆看著麵前的酒精桶,不甘心地又打開一個桶蓋,裏麵還是茶葉小桶。張世傑道:“打開!全部打開,讓朱司令一次看個夠。”夥計們把酒精桶都打開了,桶裏裝的全是茶葉。
王參謀長從大桶裏取出一桶來,“朱司令,陳總司令親筆簽發的通行證在你這兒成了一張廢紙,我希望你能給個說法。我在司令部等你。”聲色俱厲說完這番話,轉身朝吉普車走去。張世傑說道:“王參謀長,你慢走。朱司令是黨國的忠臣,大忠臣,別怪他。”朱國梁追到車邊,打開車門,說道:“王參謀長,您息怒,我這就去司令部請罪。”吉普車碾出一溜塵土,走了。朱國梁正在琢磨著該不該對張世傑說幾句道歉話,隻見高連升帶著淮源盛的馬隊從東邊過來了。高連升跳下馬喊道:“二哥,你們也太慢了。”張世傑道:“沒辦法,朱司令懷疑我們夾帶違禁物品,快不起來。貨送到了?”高連升道:“送到了。朱司令,你還是給我們留條活路吧。”朱國梁恨恨地說:“世傑,我認栽了。我還想送你一句話:世上沒有常勝將軍。弟兄們,撤吧。”
朱國棟一聽惹了陳香亭,不敢大意,忙回南陽出麵做工作,花了一筆錢,陪了無數笑臉,陳香亭才答應不再追究,但要朱國梁保證以後不幹涉張家的生意,尤其是不能影響酒精廠的生產和銷售。弟兄兩個灰頭土臉回到同順興南陽分號,一個隨從過來報告:“大少爺、二少爺,武勝死了,警察局的人說,武勝是服毒自殺。張家卻說武勝是被人害死了,給武勝的家人一大筆錢。”朱國棟道:“知道了,你下去吧。”隨從一走,朱國梁臉色陰沉,抓起桌上的東西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張世傑,我和你勢不兩立。”朱國棟把地上的東西拾起來,拍打拍打,放在桌上,說道:“國梁,我早說過,張世傑這個人不簡單。除了內鬼,又能安撫內鬼家人,這棋走得絕。武勝沒了後顧之憂,不騙你他騙誰?國梁,別著急,我們慢慢和他鬥。”朱國梁哀歎道:“還鬥什麽,哥,要不是你,我這個保安司令恐怕當到頭了。我還從來沒受過這種窩囊氣,真想找人給他放黑槍。”朱國棟搖頭道:“千萬不能這麽做。這個張世傑確實難對付。”朱國梁道:“哥,你不知道,他的酒精廠有多賺錢。雖說分了一半利給陳香亭,那錢還是嘩嘩往張家銀庫裏流,我,我這次真是想把酒精廠變成咱們朱家的產業。本來,這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沒想到事情沒做成不說,還讓他把咱們合夥做生意的事兒捅了出去。哥,不會影響到你吧?”朱國棟道:“你不用為我擔心。別說陳香亭,就是別廷芳還活著,他也不敢插手中央軍的事。投鼠忌器,眼下還不能對張世傑來硬的。國梁,等張世傑兒子滿月的時候,你替我送份厚禮,暫時低低頭吧。”朱國梁道:“真是不甘心,我們真的就這麽放手了?”朱國棟指指自己的腦袋,“要動動腦筋。我的人報告說,這回是楊開泰幫張世傑走了這批違禁的貨。人家這才叫一石三鳥。我還聽說冰雪表妹的心還在張世傑身上,楊開泰有些吃味兒。這裏麵就有了做文章的餘地了。”朱國梁吃驚地看著哥哥:“你,你在楊開泰身邊有人?”朱國棟道:“楊開泰也坐大了,不防不行。張世傑和楊開泰一聯手,咱們就危險了。你想幹掉張世傑,打他的黑槍,他恐怕對你也有這種想法。這次楊開泰是看在身懷六甲冰雪表妹的麵子,才幫了張世傑。我們要用好他們中間的矛盾。”朱國梁不解地問:“怎麽用?”朱國棟掏出一封信道:“你把這封信送到太白頂,最好讓冰雪先看到。”
朱國棟在信上說他這次回到太平鎮,很同情張世傑。張世傑已經徹底變了,抽大煙、逛窯子、睡丫頭,正經事一件都不幹了。梧桐為他生兒子那天,他在南陽百花樓嫖娼。這些事兒的根子在楊紫雲和朱國柱身上。為了還給張世傑一個公道,他想徹底查清楊紫雲和朱國柱到底是什麽關係。他說如果楊開泰也想查清這事,可派個親信去棗陽找他。楊開泰把信看了又看,問郭冰雪,“朱老大這是啥意思?逛窯子,吸大煙,可能嗎?”郭冰雪道:“你問我我問誰?朱國棟有多陰險,你比我清楚。張世傑做什麽,與我沒有關係。淮源盛有錢,少掌櫃開妓院、開煙館,都不是新鮮事。你別拿這些事煩我了。”楊開泰道:“你這是氣話。張世傑變成這樣,你會不上心?畢竟……”郭冰雪激動地站了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哎喲……”一受氣一受激,郭冰雪感到下腹滾過一陣異樣的痛。楊開泰大驚,“冰雪,怎麽了?”郭冰雪艱難地說:“要生了,快找接生婆。”
由於胎位不正,郭冰雪叫喊了一夜,孩子竟沒生下來。黎明時分,太白頂已經來了五個接生婆。
張世傑和高連升帶著重禮和一張請楊開泰、郭冰雪吃兒子滿月酒的喜帖騎馬到太白頂山下,正趕上金貴帶著兩個接生婆回來。張世傑問明情況撥馬直奔縣城,帶上給他治過病的劉醫生就往太白頂趕。朱國梁在司令部聽說張世傑帶著一個男醫生去給楊開泰的老婆接生,馬上就想到要用這件事做篇文章。
小晌午了,郭冰雪仍然昏昏沉沉睡在**。一個接生婆在她耳邊說道:“夫人,你醒醒,夫人,你用點勁兒,你不用勁兒,孩子生不出來,我們也跟著活不成。夫人……”
郭冰雪呻吟一聲,想用力,卻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心中一急,昏了過去。
外麵的議事大廳裏,楊開泰像個困獸一樣,“怎麽還生不出來?金貴,再去找接生婆,找個好的。”金貴為難地說:“寨主,附近的接生婆都請來了。”楊開泰大叫著:“那你到太平鎮去找,到縣城去找,到南陽去找……”一個兵丁進來報告,“報告寨主,淮源盛的二少爺張世傑來了,他帶了個醫生。”楊開泰大喜,“醫生,太好了,快請進來。”張世傑、高連升帶著劉大夫進來了,張世傑問道:“大哥,冰雪怎麽樣了?生出來沒有?”楊開泰顧不得客氣,“醫生在哪兒?快去救冰雪。”劉大夫拎著急救箱朝後麵走去。楊開泰驚愕道:“世傑,怎麽是個男醫生,冰雪是生孩子……”張世傑忙解釋道:“劉醫生是桐柏最好的外科大夫,我問過他了,冰雪這種情況,恐怕要動手術。”楊開泰頓了一頓道:“隻要能救得了冰雪的命,管不了這麽多了。世傑,連升,坐,抽煙。金貴,上茶。”幾個人悶坐到下午後半晌,終於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傳了出來。屋子裏的人精神一振,不約而同站了起來。
一個接生婆從屋裏跑了出來,“寨主,寨主,生了,生了一位漂亮的小姐。”張世傑忙問道:“夫人好嗎?”接生婆說道:“夫人沒事。”楊開泰問道:“醫生呢?”接生婆說道:“醫生正在給夫人縫傷口,夫人的骨盆小,要不是醫生在下麵劃一刀……”楊開泰打斷她的話,“好了,哪來這麽多話,金貴,給她們賞錢。”
看楊開泰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等劉大夫一忙完,張世傑就以有急事為由,提出告辭,楊開泰也不挽留,耷拉著個臉陪著他們到議事廳門口。劉大夫說道:“楊寨主,讓夫人不要亂動,多臥床休息,每晚用淡鹽水坐浴,過兩天傷口可能有點癢,是正常現象。七天之後,我會上山來給夫人拆線。”“這就不勞你了。我要回去看看冰雪,就不陪你們了。世傑,謝謝你關心冰雪。金貴,替我送客人下山。”楊開泰口氣冷淡地說完,轉身進了議事廳。
張世傑想要說話,又忍住了。金貴帶著兩個衛兵走過來,陰沉著臉色說道:“請吧。”高連升忙說道:“金貴,我們知道路,不用送了。”金貴惡狠狠瞪劉大夫一眼,“寨主已經吩咐下來,我把你們送到山寨門口。走吧。”山道上,張世傑騎著馬走在前邊,高連升牽著馬,劉大夫騎在馬上,另外一匹馬跟在後麵。劉大夫有點過意不去,“高先生,你也上馬騎著吧。”高連升說道:“這段路不好走,等下了山,我再上馬,你比不得我們,我們常年都在馬背上。”劉大夫說道:“那就有勞你了。”高連升說道:“你救了楊夫人的命,做這點小事應該的。我看楊大哥不太高興,是不是因為生了個女兒。”劉大夫搖搖頭,“恐怕不僅僅是這個原因。桐柏這個地方,比較守舊,人們還接受不了男醫生接生。有一次,人們把產婦拉到醫院,一聽說我這個大男人來接生,把人又拉走了,結果母子都沒保住。要不是張二少爺的麵子,我還真不想跑這一趟。”三個人走到比較平坦的路上,高連升上了馬。張世傑說道:“劉大夫,謝謝你。連升,你送劉大夫回縣城。”劉大夫擺擺手:“別客氣,你們都是大忙人,不用送了,前麵的道我熟。”張世傑道:“那好,改日去縣城,我請你喝酒。”三個人在岔道上分手,劉大夫一個人騎馬直奔一片樹林子。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天空。張世傑和高連升聽到槍聲,緊勒馬韁,神色大變,忙調轉馬頭奔了過去。張世傑下馬把地上的劉大夫扶起來,“劉大夫,劉大夫——誰幹的,是誰幹的?”高連升騎馬在附近轉了幾圈,下馬道:“沒發現別處有人。殺手隻能往山上跑。二哥,這兒還是太白頂的地盤,一般的人,恐怕不敢來這兒撒野。”張世傑把劉大夫放在馬上,“回太白頂。”張世傑和高連升離開後,兩個農夫打扮的人從林子深處走出,撒腿朝桐柏縣城方向跑去。
看過了花朵一樣嬌嫩的女兒,又親手喂郭冰雪吃了飯,看著她睡著之後,楊開泰吩咐人下山去找奶媽。屬下來報告說張世傑又上了山。楊開泰走了出去,來到破廟前,看見張世傑和高連升滿麵怒容站在那兒。劉大夫的屍體被放在一塊青石板上。楊開泰忙問道:“世傑,這是怎麽回事?”張世傑冷冷說道:“我正想問你呢。他剛剛救了你老婆孩子的命,轉眼成這樣了。你好像知道這事……”楊開泰臉色變了,“你懷疑我殺了他?”張世傑道:“他是個醫生。沒想到你這麽狹隘。”楊開泰道:“你憑什麽認定是我派人殺了他?”張世傑道:“他中槍的地方,還在你太白頂的地盤裏。”楊開泰道:“在我的地盤就一定是我的人殺的?”張世傑急了:“那你說還有誰敢在你的地盤裏開槍殺人?”楊開泰生氣了,“既然你認定是我幹的,那就算在我頭上好了。你想怎麽樣?”張世傑道:“交出凶手。”楊開泰冷笑一聲:“把我交給你怎麽樣?要殺要剮,你衝著我來吧。”張世傑聽呆了,“你——你怎麽能這樣?他是你楊開泰的恩人!是我把他帶來的。出了這事兒,你讓我怎麽跟他家裏人交待?”楊開泰冷冷地說:“我又沒有請你帶個醫生上山。你怎麽交待,我管不著!我敢保證,沒有我的命令,我的手下誰都不敢開槍殺人。他是你帶來的,又是你帶走的。他救了我的老婆孩子,我領他的情,記他的恩。來人,備上五百大洋。”張世傑仰天長歎一聲,“這筆血債隻能記在我頭上了。連升,扶劉大夫上馬,我們走。”高連升把劉大夫的屍體搬到馬背上。楊開泰喊:“等等,把錢帶上。”張世傑騎上馬道:“楊大當家的,敢做不敢當,這叫小人。”拍馬朝山下走。楊開泰朗聲大笑,“隨你便吧。這事與我無關,與我的兄弟無關。”看張世傑已經走遠,扭頭道:“金貴,是不是你派人幹的?”金貴道:“我可沒吃豹子膽。念頭我倒是動過,可沒您當家的發話,我也不敢做。管他誰幹的,他死了倒也幹淨。他看了夫人,摸了夫人,本來就該死。”楊開泰愣愣地看著金貴,“不錯,我也動過這個念頭。都聽著,這件事不要讓夫人知道。金貴,你替我走一趟,把這五百大洋送到那個大夫家裏。畢竟,他是死在我的地盤上。”
張世傑直接到縣城為劉大夫操辦葬禮。高連升管不住自己的嘴,把自己的懷疑說了出去。朱國梁聽到這種傳言,甭提有多高興,忙帶五十大洋,親自去劉大夫的靈前吊唁。恰好在這個時候,金貴和兩個隨從帶著五百大洋來了。朱國梁大喊一聲:“把這幾個殺人犯給我拿下。醫生你們也敢殺,還是人嗎?”張世傑苦苦相勸,朱國梁才答應不當場拿人。這時,張世傑已經冷靜下來,忙派人把金貴三人送出縣城。
至此,張世傑和楊開泰的心裏都結了疙瘩。他們誰都沒意識到這件事會與朱國梁有關。
劉大夫的妻子是個極重情極剛烈的女人,把兒子托付給張世傑後,喝砒霜死了。張世傑隻好把劉大夫五歲的兒子領回了家。李玉潔看看孩子,歎了一口氣,說道:“梧桐,把孩子領去吧,以後,他就是你們房裏的人了,像對待小萬隆一樣對待他。”“是,媽。”鍾梧桐答應著走過來,看了張世傑一眼,從他手裏拉著小男孩的手,走了出去。
李玉潔搖搖頭恨恨地說道:“世傑,不是我說你,冰雪早就是楊開泰的人了,她生孩子,你瞎摻和什麽?”張世傑嘟囔一句:“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李玉潔道:“救了兩個,搭上兩個,還把跟楊開泰的關係搞僵了,你事先怎麽不考慮考慮清楚?”張世傑餘怒未消,“沒想到楊開泰的心胸這麽狹窄。”李玉潔哼了一聲,“現在想到了也不晚。男人的心,有時候大得能撐船,有時候連根線都穿不過去。你這麽關心郭冰雪,當初你……算了,真是冤孽。還是老規矩,這個孩子的所有開銷,都算在你頭上。”張世傑垂首答應著:“這是應該的。”李玉潔愛憐地看看兒子,“叫我怎麽說你呢?這才一個來月,你就得了兩兒一女,一個親生,兩個……加上武勝的劉大夫的,已經五個了!你就鬧吧,鬧吧,啥時是個頭?敞開這個口子,家裏有座金山,也不夠用!你暗中幹了什麽大事,我也不打聽。可不管幹什麽,麵子總要講的。大煙館,窯子館,那是正經人去的地方嗎?”張德威進來接道:“恐怕他有難處。你沒看,世傑都有白頭發了。他肯定是沒法了,才出此下策。”李玉潔沉著臉道:“有你這種爹嗎?世傑,你給我聽著:梧桐生萬隆那天,你恰好在百花樓鬼混。你的這些爛事,隻怕早把梧桐的耳朵磨出老繭了。梧桐呢,是個懂事的,沒聽她說你一個不字,也算我沒白疼她。人,是你自己選的,你誰也不能怪。去跟她說說清楚吧。你給了她少奶奶的身份,就不能再把她當成丫環看了。收收心吧,多在梧桐和幾個孩子身上上上心。天塌了,有比你個兒高的先頂著,掃掃你自家的門前雪吧。”張世傑喏喏地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