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南陽保安司令部的會議室設在一座教堂的禮拜堂裏,原來放耶穌像的地方如今掛著一麵青天白日旗,那些反映聖經故事的圖畫也被蔣委員長語錄替代。牧師布道的講台鋪著紅色的桌布,一個佩戴少將軍銜的中年胖子,正神色激動地站在講台後麵訓話:“一個主義,就是三民主義;一個政黨,就是國民黨;一支軍隊,就是國軍;一個領袖,就是蔣委員長。有沒有日本人摻和,都一樣。敝人駐防南陽兩年,深知七嘴八舌的壞處。河南各大學遷入南陽後,識文斷字的人多了好幾萬,好不好?好。請個教兒子的先生容易了。可是,識文斷字的人一多,難免七嘴八舌,這是不能允許的。不聽招呼,怎麽辦?打板子……”
台下,朱國梁聚精會神地聽著上司的講話,感到後麵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一扭頭,看見了泌陽縣保安團司令王寶生那張多肉的臉。王寶生聳著酒糟鼻子,壓低聲音說道:“朱老弟,聽見沒有,上麵要對共產黨下手了。散會後,咱們喝一盅,有筆生意想和你一起合計合計。”說完,咧咧嘴唇,兩隻又長又寬又黃的大門牙全部露了出來。
朱國梁離開南陽,馬上來到朱國棟的住處,等衛兵把茶水獻上,帶上門出去,就一臉興奮地說道:“哥,我剛從南陽開完會,聽上麵的意思,要對共產黨念緊箍咒了。我想把新四軍在金竹溝那個留守處端了。”朱國棟放下手中的文件,“不會就你一個人在謀劃這件事吧?”朱國梁端起茶杯牛飲一氣,“泌陽的王寶生已經和雞公嶺的土匪張文太聯係了,我打算湊一份子。”朱國棟嚴肅地說:“你絕對不能出這個頭。”“為什麽?”朱國梁急得站了起來。朱國棟把弟弟按下椅子上:“別忘了,國柱如今是共產黨的人,他又是從金竹溝出去的。記著,隻要上麵還沒有明著和共產黨翻臉,咱們就不能明著和共產黨作對。讓別人去做這種事吧。”朱國梁不解地說:“你不出頭,誰服你?我想升升官,手下多弄幾個人。你現在駐守在新野,咱們家的安全有保證,可你要是調防了呢?楊開泰在太白頂已經有一百多人馬了,張世傑到信陽打了鬼子後,很多人帶著槍來投奔他,都被他介紹到太白頂去了。”朱國棟問:“這兩個人不是已經鬧翻了嗎?”朱國梁搖頭歎氣道:“又好上了。真該趁楊開泰立足未穩,把他滅了。張世傑把從鬼子那兒弄來的槍和你給他的子彈,都送到太白頂上,兩個人又稱兄道弟一起喝上了酒,親熱得像真郎舅一樣。這個張世傑,真是鬼迷心竅,大家都在說楊紫雲已經和咱們老三私奔了,他硬是不信。”朱國棟站了起來,“世上沒有後悔藥。單是一個張世傑,或者單是一個楊開泰,都不可怕,都動搖不了朱家的根本,要是他們聯合起來,事情就不好說了。這一年多,張世傑去沒去過金竹溝?”“他和他那個洋車隊今天去南陽,明天去信陽,後天又去了襄陽,我也不知道他去沒去過金竹溝。他去太白頂的事兒,還是咱們家的丫環從他們家的丫環口裏聽說的。”朱國棟托著腮幫在房內踱來踱去,“派兩個人,盯著張世傑。王寶生準備什麽時候對金竹溝下手?”朱國梁道:“就這幾天。哥,你同意我參加了?”朱國棟道:“不,我隻是想利用這個機會,看看張世傑是不是和共產黨有關係。”
張世傑最近一段心情比較舒暢。有了楊紫雲的信,他那顆總是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點。上次去太白頂,楊開泰總算出麵接待了他,兩個人從楊紫雲談起,慢慢地把前一段時間結下的疙瘩解開了,雖說不再像以前那麽親密無間,畢竟一種新的關係建立起來了。從太白頂回來之後,張世傑帶人跑了幾趟襄陽、南陽,通過關係搞到一些藥品和醫療器械,派高連升秘密送到金竹溝。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是高連升和劉金聲已被批準入了黨。這兩個忠心耿耿的夥計如今成了革命同誌,張世傑有些話也能夠敞開心扉說了。他的性格原本就豪爽外向,最喜歡以心換心,所以才贏得了小孟嚐的稱號。這幾年的秘密身份讓他改變了許多,在趙九思麵前雖然可以暢所欲言,畢竟趙九思比他大了十多歲,又是他的上級,那種命令的口吻讓張世傑很接受不了。
這天,他們又從南陽搞到一批藥品,由於數量較少,準備先放在倉庫,等再去襄陽搞一些,一並送到金竹溝。從倉庫出來,高連升抓耳撓腮,不斷瞟著張世傑。張世傑眉毛一挑,“有話快說。”高連升說道:“這件事也不知該不該告訴你。我在南陽教會醫院取藥的時候,碰見郭小姐了。”張世傑:“你碰見郭冰雪了?這有什麽不該告訴我的?”高連升撓著頭說:“郭小姐父親的病很嚴重,她自己也瘦成一把骨頭了。我見她可憐,就替你許了個諾言,說你過幾天去南陽,肯定會到醫院去看她父親。”見張世傑不做聲,又強調了一下,“她那麽可憐巴巴地問起你,我實在是不忍心。都說人情薄如紙,郭參議員得了絕症,原先那些巴結他家的人都不見了,就連朱家,也不過到醫院應付應付。聽梧桐說,朱太太天天在家哭呢。”張世傑道:“下次再去南陽,你記著多帶點錢。我是應該去看看冰雪的父親,這一段時間事兒實在太多了。”兩個人說著,走到前院,劉金聲從鋪子後門急匆匆過來,“二少爺,朱國棟又回來了,在咱家的鋪子裏,要見你。”張世傑警覺地問:“他又來幹什麽?不會是咱們弄藥的事走漏風聲了?大概又想讓我到他的部隊去。我去會會他,你們兩個去倉庫,把東西轉移到密道去。”
張世傑來到前麵店鋪,朱國棟正在當值掌櫃的陪同下看著貨架上的商品,邊看邊點頭稱讚:“不錯,不錯,東西比我們同順興全多了。世傑真是個經商奇才啊。”張世傑忙接口道:“國棟哥,什麽時候回來了?”朱國棟親熱地攬住張世傑:“世傑,我正在誇你呢,搞這極品信陽毛尖,如虎口拔牙,難為你能進這麽多貨。”張世傑道:“鬼子雖說占領了信陽,可他們人少,總還是有空可鑽。王掌櫃,把這筒毛尖給朱團長包起來。”朱國棟連忙擺手,“別,別,我不是這個意思,世傑,我這次回來,是想邀請你到我的駐地看看,感受一下正規部隊的氣氛。”張世傑有點意外,“國棟哥……”朱國棟拍拍張世傑的肩膀,“你放心,隻是讓你去感受一下,你要實在不想幹,我決不勉強你。世傑,這個麵子你總該給吧?”張世傑知道不好再推脫,說道:“既然大哥如此盛情,我就去看看吧。”“把高連升和劉金聲也帶上,你要是突然想明白了,答應留下,他們以後就是你的副官。掌櫃的,你去找找他們兩個人,世傑,我的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咱們先上車,邊聊邊等他們。”朱國棟說著,不由分說拉著張世傑就朝停在外麵的吉普車走去。
張世傑等人剛剛離開太平鎮,周銀杏騎著馬來到淮源盛總號,聽說張世傑不在家,馬上又轉身進了山。在一處供人歇腳的亭子處,楊開泰正帶著幾個人等在那兒。周銀杏下了馬,說道:“張世傑不在家,大哥,我看這件事情就算了。新四軍把你的人槍騙了個精光,張文太要去搶金竹溝,就讓他搶吧。”
楊開泰站起身,一個手下忙牽著馬朝他走過來。昨天,在雞公嶺一帶活動的土匪頭子張文太找到太白頂,說是給楊開泰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趁著金竹溝都是新四軍的傷病員,聯手把那個留守處端了,並說這件事情幕後有泌陽縣保安司令王寶生撐腰,一點風險都沒有。楊開泰以曾發誓此生再不踏進金竹溝一步為由拒絕了,考慮了一夜,他還是決定通過張世傑給金竹溝送個信兒。雖然張世傑從沒在他麵前暴露過身份,又因為隨便開槍被拒絕加入新四軍,但楊開泰知道他和新四軍一定有聯係。楊開泰上了馬,朝東邊走去,周銀杏忙提醒他,“大哥,回太白頂的路在這邊。”楊開泰繼續往前走,“我知道,咱們去一趟縣城。不管怎麽說,紫雲現在還是新四軍的人。”周銀杏拍馬追過去,“去縣城?去縣城找誰?”楊開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盡人力看天意吧,日後紫雲問起,我也好有個交代。”
朱國棟把張世傑三個人拉到新野軍營,一下車就把他們帶到大操場上,兩個營的戰士正在大操場上練兵,喊殺聲震天。一行人從隊伍中穿行,不斷有人向他們行軍禮。高連升看得眼花繚亂,口中嘖嘖稱讚,“朱大少爺,這麽多人都歸你指揮?”朱國棟隨意說道:“這隻是我的一半人馬。世傑要是帶你們參軍,你能指揮那麽一些人。”用手在操場一角畫了個圈。高連升用手點著數一數,“乖乖,怕有幾十上百個人吧,我可辦不了這麽大的事,我現在在淮源盛手下隻有十個夥計。”張世傑看看操場上雖擁擠卻井然有序的陣型,“國棟哥,你是個將才,治軍有方啊,我相信你們到了戰場上,肯定能狠狠打鬼子。”朱國棟抬手向部下回了個軍禮,“我也想到戰場上狠狠打鬼子,不過,世傑,我現在最缺的是一批像你們這樣的人,會用腦子打仗,又不怕死。最近鬼子頻頻向信陽一帶增兵,你們果真有報國之心,這可是個機會。走,到我的團部坐坐。我已經給國梁捎了信兒,他也過來,咱們幾個太平鎮人應該好好議議怎麽對付日本鬼子這件大事。”
到了團部,張世傑向高連升使個眼色,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廁所,高連升壓低聲音問道:“二哥,朱老大到底在耍什麽花招?”張世傑也低聲說道:“這裏麵肯定有圈套。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我們都隻管和他打哈哈。抽個空告訴金聲,要沉住氣。”高連升道:“金聲做事很穩當。朱老大要是敢設鴻門宴,我身上的槍可不是吃素的。”張世傑道:“別瞎比喻。他肯定有什麽事!眼要把細點。”
張世傑和朱國棟在地圖前盤桓了很長時間,衛兵來報告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他們走進廂房餐廳,桌子上已擺著八個涼菜,朱國棟把三人讓到客人位置上,兩個衛兵斟茶倒水,恭恭敬敬站在一邊。張世傑看看空著一半座位的大桌子,“國棟哥,你太客氣了。嫂子和侄兒侄女呢,叫他們一塊兒過來吧。”朱國棟道:“他們都在老河口,國梁這會兒也該到了。小李,出去迎一迎,看看二少爺到了沒有?”衛兵答應著走到門口,朱國梁在一個副官和兩個衛兵的陪同下進來了。張世傑三人忙起身打招呼,朱國棟向他們擺擺手,“坐下,快坐下,出了太平鎮,咱們都是一家人,國梁,快入席吧,就等你了。”張世傑先坐下,高連升和劉金聲等朱國梁入了席,這才坐下。朱國梁呷了一口茶,目光在桌子上掃了一圈,“不好意思,路上碰到一件新鮮事,耽擱了一會兒。”朱國棟饒有興趣地問道,“什麽新鮮事兒,說來聽聽。”朱國梁把目光落在張世傑身上,“來的路上,碰到雞公嶺的土匪大批出動,我怕他們到桐柏縣城搗亂,就派人跟了一段,後來發現他們往金竹溝方向去了,我這才往這邊趕。”朱國棟不經意地說道:“土匪要打劫金竹溝?國梁,你這事辦得不對。這你得管管,畢竟是國共合作時期。張文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人,做事一向不計後果。”朱國梁道:“金竹溝又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不過,念在金竹溝和我們朱張兩家有些淵源,我已經給泌陽保安團送了信,他們應該會處理這件事。世傑,你說是不是啊?”張世傑端起茶杯,“我一個生意人,對這些事情不大感興趣。”朱國梁道:“你以前好像和金竹溝做過幾筆大生意。”張世傑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一手交了貨,人家一手交了錢,兩清了。新四軍大部隊轉移之後,那裏沒錢可賺,我再沒去過。”朱國棟吩咐倒酒:“世傑,人家畢竟讓你賺過錢。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派一隊人馬跟著你去。”張世傑道:“國梁二哥不是已經給泌陽保安團送信了嗎?再說,國棟大哥盛情邀請,酒還沒喝一杯,我管那些事幹嘛?他們真要有難,也是他們的命。”朱國棟哈哈一笑:“對對,咱們幾兄弟今天能在我的駐地相會,機會難得,來,我們先幹一杯。”
高連升和劉金聲舉起酒杯,看了看張世傑。張世傑向他們兩個人笑了笑,“朱團長敬酒,你們喝就是了,不用看我。”一揚脖,一杯酒倒了下去。高連升把酒喝下去,嗆得咳嗽起來,他抹了抹嘴,說道:“第一次跟上校團長這麽大的官兒同桌喝酒,有點激動,見笑了。”朱國棟道:“咱們今天不論職位,隻敘同鄉情誼。小李,告訴廚房,上熱菜。來,我們再幹一杯。”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餐廳裏亮著一百瓦的大燈泡,氣氛也達到白熱化的程度。張世傑把一杯酒倒進口中,抓起酒壺斟滿,大著舌頭說道:“來,國棟大哥,我敬你一杯。”劉金聲勸道:“天已經黑了,二少爺,我們該回去了。”張世傑瞪劉金聲一眼,“急什麽急,我還沒喝盡興呢。國棟大哥,國梁二哥,小日本太可恨了,我做夢都想到戰場上打小日本,可我一個生意人,怎麽去?國棟大哥,我不是沒考慮過加入你的正規軍,可加入了又怎麽樣,你我現在在喝酒,也沒到前線去打日本呀。”朱國梁的舌頭也有點硬,“張世傑,我看你是喝多了,我哥上不上前線,是他能決定的嗎?別以為你打死過幾個鬼子,就能把自己當成抗日英雄。”朱國棟的聲音很平靜:“國梁,你就讓世傑說吧,我知道他心裏有委屈,世傑,你是不是惦記著金竹溝?”張世傑大著舌頭說:“金竹溝,金竹溝是什麽地方?想起來了,我在金竹溝見過你們家老三,你家老三不讓紫雲跟我回來,我要去金竹溝,我要把金竹溝翻個底朝天,我要去找紫雲——”搖搖晃晃站起來,又慢慢順著凳子出溜到地上。劉金聲忙把張世傑扶起來,“二少爺,二少爺。朱大少爺,我家二少爺喝多了,我們該回去了。”朱國棟關心地說道:“世傑已經喝醉了,不如在這兒住一晚上吧。”劉金聲忙說道:“還是回去吧,我怕家裏老爺太太會擔心。”高連升也在一旁叫道:“二哥,二哥,我們回家吧。”張世傑睜開雙眼,想擺脫劉金聲,“我不回家,我要喝酒。”掙紮著要站起來,下盤沒力氣,慢慢又往地上溜下去。高連升和劉金聲一起攙住張世傑,“二哥這個樣子,沒辦法回家,既然朱團長盛情,我們就在這兒住一晚上。”一邊說,一邊在劉金聲胳膊上擰了一下。劉金聲以怕老爺太太擔心為由,堅持要連夜回太平鎮。張世傑不失時機地吐了高連升一身。一看張世傑真醉了,朱國棟隻好派車送他們回去。
高連升和劉金聲扶著有點萎靡不振的張世傑上了汽車。張世傑靠在後座上,對朱國棟和朱國梁招招手,說道:“國棟大哥,國梁二哥,讓你們見笑了。”朱國棟彎腰對著車窗,說道:“世傑,回去好好休息,好好考慮考慮我的提議。”張世傑揉著太陽穴點點頭,“我會的。再見。”車子一開,朱國梁說道:“哥,看這樣子,張世傑好像是和共產黨沒有關係。要不,他早回去通風報信了。”朱國棟轉身往回走,“也不一定,張世傑平時酒量挺大的,今天他醉得也太快了。國梁,派兩個得力的人盯著他,一舉一動都給我盯仔細了!”
後半夜,吉普車到了淮源盛門口,高連升先下車,打開車門,扶出張世傑。張世傑扒在車門上,對司機道:“謝謝長官師傅。金聲,快進店裏,把上好的茶葉拿一筒給師傅。”劉金聲衝進店裏,拿了一筒茶葉,遞給司機。車開走了。高連升攙扶著張世傑進店裏。張世傑一進店,馬上有了精神,大步朝後院走去。高連升跟了過去,問道:“二哥,你沒事了?”張世傑道:“我一直都沒事。金聲,你帶人到金竹溝看看。記住:從後門出去,繞道淮河邊。這事兒有點怪,不得不防。連升,我們馬上去縣城聯係趙先生,備馬車,對外就說我喝酒喝出毛病,到縣城看醫生去了。”劉金聲問道:“倉庫裏的藥品怎麽辦?要不要我順路運到金竹溝去?”張世傑想了一會兒,道:“先去探探虛實,藥,我們帶到縣城去。”
天亮時,在通信員的帶領下,張世傑和高連升來到位於豫鄂邊界深山裏的遊擊隊駐地。他們已經知道金竹溝已經遭遇過上千人血洗了。曹鎮河領著他們來到一片臨時搭起的簡易房子外,趙九思正背著手站在一棵大樹下。張世傑摘下墨鏡,叫了一聲:“趙先生,損失嚴重嗎?”趙九思轉過身來,長歎一口氣,“我們趕到的時候,土匪已經放火燒了支隊大院。二百多留守人員,隻剩下不到五十人,大部分都受了重傷。”張世傑指指牽在高連升手中的兩匹馬,“我把搞到的藥品帶過來了,不多,先拿去給重傷員應應急。”他走過去和高連升、曹鎮河一起從馬背上卸下袋子。幾個人一起進了房子。房子裏麵躺滿了傷員。張世傑蹲在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傷員跟前,叫道:“吳參謀,是你?”吳參謀艱難地睜開眼,抓住張世傑的手,吃力地說道:“張,張世傑,我……不行……了,不……能跟……你比……比拚……了……報仇……”鬆開了張世傑的手,頭歪在一邊。張世傑叫道:“吳參謀,吳參謀……”趙九思把吳參謀瞪著的雙眼合上,“他傷好後本來要返回前線,組織上留下他負責金竹溝的安全,如果不是他指揮得當,恐怕一個人也保不住。”張世傑衝了出去,使勁地踢打一棵樹,說道:“我對不起吳參謀他們,我,我不該跟朱家兄弟周旋太久……”趙九思追過來問道:“朱家兄弟知道有人要襲擊金竹溝?”張世傑懊惱地說:“朱家兄弟肯定知道。他們想試探我,給我設了一個圈套。他們把我叫到新野,突然告訴我有土匪襲擊金竹溝,我一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二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裝醉。我在新野拖延太久了。”趙九思道:“這是一次謀劃很久的陰謀,後台是政府。你的處置十分正確。反共已經可以明目張膽了。你要是暴露了身份,損失可就大了。前一段,你在楊開泰那裏是有收獲的。他把消息告訴了你姐。這算是個收獲吧。”張世傑道:“這個仇該由我們來報。張文太、王寶生,還有朱家兄弟,都該死!趙先生,你下命令吧。什麽阿貓阿狗都敢咬新四軍,不管這事不得了。”趙九思道:“這事必須做。以血還血,以牙還牙!選幾個得力的人,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