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因為這支新成立的遊擊隊的紀律不好,人民對它的疑懼一天比一天厲害,連小學校長平日的信譽也大大地動搖起來。附近連著發生了幾次搶劫案,雖然確確切切地與這支遊擊隊毫無關係,但人們也寫在它的賬上。甚至加枝添葉,越傳越多,到後來連一部分平日擁護小學校長的人也對他的遊擊隊深表不滿。
有錢的地主們開始向山裏或有自己武力的寨裏遷移,年輕的女人稀少起來。以前,小街上逢集的日子,總是鬧嚷嚷的要上幾百人;自從不好的謠言傳開以後,逢集的日子也是冷冷清清的,一棒棰扔下去打不住一個人影兒。這一方小天地完全地變了樣兒,到處充滿了不安,充滿了懷疑,充滿了恐懼,甚至充滿了敵視!
在這樣情形之下,分隊長感到了焦頭爛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派人向青救會的負責的同誌們懇求援助,在信上寫著說:
“我執行了同誌們的決定,在困難中組織成一支遊擊隊,但你們卻不派一個同誌來幫我的忙。這不僅是拆我的台,也是拆抗戰的台。我如今再向你們發出來求助的呼聲,請你們將我所遭遇的嚴重問題切實地考慮一下!”
這封信發出之後,分隊長就召集全村的民眾講話。他保證近來所有的搶劫案都和他的遊擊隊沒有關係,外間的謠言全不可信。他保證他的武裝力量永遠是屬於人民的,隻要知道哪兒有搶劫發生,他絕對前去剿辦。他保證不久之後他的遊擊隊就會一切上軌道,成為人民個個喜愛的抗日武力。連說了幾個“保證”,分隊長深為他自己的處境艱苦和態度真誠所感動,手指頭震顫著,臉皮上起著**。
他的話講得很長,反反複複地勸大家安心過活,莫要聽那些無根謠言。有的人聽了他的話很受感動,覺得分隊長確是好人,隻可惜放下了教書工作來玩猴子,將來不曉得怎樣結局。雖然他們不相信分隊長的希望能夠實現,但不管怎樣,大部分人確實在期待他的遊擊隊能早日走上軌道。
晚上,分隊長召集各正副班長開了一個會,將他要整頓遊擊隊的決心告訴他們。他知道別人都好辦,隻有牛全德是一匹不高興套上籠頭的馬。所以在開會之後,他又特別找牛全德談了一陣。他給牛全德戴著高帽子說:
“牛同誌,咱們遊擊隊的前途全靠在你的身上,我希望你能夠提起勁來。”
“是,隊長,隊長吩咐咋辦我咋辦。”牛全德恭敬地回答說,心中舒展得跟熨鬥燙的一樣。
“我隻懂政治,”分隊長繼續說,“對於軍隊是外行。要不是日本鬼子打過來,我也不會幹遊擊隊。你在軍隊上混的年代多,辦法也多,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把咱們的遊擊隊趕快整頓一下。”
“請隊長放心,練兵是我的拿手戲。”
分隊長露出來一絲笑容:“是的,我們得加緊訓練,使每一個同誌都能夠同敵人單獨作戰。不過目前最要緊的是改善我們同民眾的關係,使民眾都願意親近我們,相信我們是一支人民的武力。”
牛全德望著分隊長,沒有說話。他心中有點發虛,以為分隊長又要訓他了。但分隊長又送給他一頂高帽子:
“牛同誌,你在咱們的隊上好像是老大哥一樣,大家的眼睛都在望著你。你要得做個榜樣呀,是不是?”
“我怎麽能夠做榜樣?”牛全德謙虛地笑著說。“隊長是我們大家的榜樣,我們當然隻有跟著隊長學。”
“這個你不要客氣,反正我是把滿心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了。”
這一次的談話雖然時間很短,但談得很投機,雙方麵都很如意。當離開分隊長麵前的時候,牛全德心中快活地笑著說:
“哼哼,你現在才曉得我老牛重要!”
這一夜他沒再偷偷地出去賭博,不僅規規矩矩地留在隊上,並且還將隊長要整頓遊擊隊的意思對弟兄們說了。他哇啦哇啦地講了很久,把分隊長的話講完後又講他自己的作戰經驗,又講了一番必須打日本的大道理。陳洪在心中暗暗高興,說:
“好,老牛真是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