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擊隊的生活在紅蘿卜是新奇的,在牛全德看起來卻是老套子。因為這支遊擊隊剛剛才建立不到半個月,沒有服裝,沒有嚴格的紀律,也沒有政治工作,簡直同牛全德從前參加過的雜牌軍隊沒有大分別。

這隻是一個分隊,還有幾個分隊在別的地方。分隊長是一位很能苦幹的青年,隻是第一他缺乏經驗,第二他一個巴掌拍不響。青救會在本縣的曆史很短,優秀的幹部非常少。如今大家都集中精力在建立那幾個遊擊分隊,就抽不出適合的同誌來幫助小學校長了。

青救會曾經派一位同誌來擔任政治指導員,要協助小學校長把他的分隊弄上軌道。可是那位同誌也是外行,而且隻留了三天,什麽還沒有真正著手,又來個條子把他叫走了。他臨走時對分隊長鼓勵說:

“慢慢來,別怕頭痛,從實踐中學習,從荊棘中走出路來!”

分隊長苦笑笑,心裏說:“快滾吧,別對我做八股啦!”

幸好,分隊所駐的這個地方離城市和公路都很遠,不受日本鬼子和皇協軍的威脅。附近雖然也有雜牌遊擊隊,但小學校長同各方麵的人事關係不算壞,還不會馬上就遭受摧殘。所以,小學校長最迫切需要的是政治工作,最操心的是如何把他手下的這一群人物改造。他手下隻有一個陳洪還多少懂得點政治。他同陳洪商量,陳洪說:

“別人都好辦,就是牛全德改造著不很容易,隻能慢來。”

分隊長同牛全德切實地談過幾次話。牛全德表麵上比誰都了解分隊長的話,實際上那些話盡是耳旁風,在他的心坎上不生影響。他背著分隊長喝酒,賭博,背著分隊長打人,罵人,背著分隊長偷人家的雞子下酒。有什麽辦法呢?分隊長既不能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又不能槍斃他,隻好暫時地睜隻眼,合隻眼。

牛全德常常不請假就出去,三晃兩晃,晃到附近的小街上。有時他不僅自己去,還拖別人去。回來的時候十有九回是帶著酒意,看見紅蘿卜總要罵一句兩句。要是陳洪勸他不要再到街上亂喝酒,他就乜斜著眼睛說:

“怎麽,遊擊隊比正規軍還管得嚴麽?軍風紀賣幾個錢一兩?”

於是牛全德用鼻孔哼一聲,不覺笑了,笑得頑皮,又笑得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