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無妖城6

寶雲聽有人進來,不由一驚,見是王子進,便笑著問道:“公子怎麽這麽晚來此?”

王子進見她並不害怕,點了下頭道:“我是來接我的朋友的。”

“哪裏的朋友?”寶雲並不承認,小臉上仍掛著虛偽的笑。

“姑娘也不必知道,隻要將那畫給我便是。”

寶雲聽了,臉色一變,眼中寒光閃爍,“這畫是我畫的,你憑什麽拿走?”

“就憑你擅取別人魂魄……”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寶雲長臂一展,抓向他的麵門。王子進沒有想到她會突然發難,情急之中拿玉笛一擋,玉笛竟然呼地變成了一把長刀,刀刃是鮮紅的血色。

兩人俱是一驚,王子進不由歡喜,看來緋綃的東西不僅是做撬門之用,原來還有這般用法。

“你到底是什麽人,幹嗎要壞我好事?”寶雲帶著哭腔,“我是很仰慕胡公子的,才會這樣……”

王子進見她可憐,卻也管不了那麽多,舉著刀就要衝過去拿畫,可是剛跑了幾步,突然覺得腳下一軟,一頭栽倒在地,回頭一看,寶雲冷冷的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

那目光如絲、如絮、如棉、如霧,一圈一圈地纏繞著自己,將精氣從身體中抽離。

王子進不由冷汗直冒,仿佛墜入冰天雪地,想不到這瘦弱的女孩如此厲害,不過一個眼神,便要奪走自己的魂魄。

緋綃的笑靨近在眼前,他卻手足麻痹,再也無法接近,隻覺意識漸漸模糊,魂魄正如花飛雪,緩緩飄離,眼前越來越不清楚。

緋綃,好像在笑啊?

我如此難過,你還笑得出來?

突然耳邊響起緋綃的叮囑:子進,子進你要辨清真假啊……越是真的東西,有時越是假的!

王子進想到這裏,大喝一聲,把心一橫,用盡最後的力氣舉起長刀,將那畫劈成兩半。

這一劈下去,寶雲立刻驚呆了,似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決絕。隻見在飛揚的殘畫中,一張符紙飄飄揚揚地掉落而出。

王子進心花怒放,突然覺得背上一沉,壓得他一頭趴在地上,想必是那寶雲又使了什麽邪法。

他不由暗叫:此命休矣!

哪知他正引頸等死,有人一把奪下了他手中的長刀,還欣喜地叫道:“子進,你沒事吧?”

他連忙回頭,隻見緋綃一身白衣,正蹲坐在自己身上,頭上頂著一個竹簍,甚是滑稽,剛剛便是他將自己壓倒在地。

“緋綃,緋綃,你可回來了!”王子進欣喜莫名,“你這般坐在我身上,怎會沒事?”

“不說了,我們快走。”緋綃拉著王子進便走。

寶雲見到緋綃,立刻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絞著衣帶賠禮道歉:“胡公子,你不會怪我吧?”

王子進隻覺她很是可憐,哪想緋綃突然拉了他一把,“子進,別看她眼睛。”說罷他英氣勃發,手上長刀一揮,驟然將門劈成兩半,拽著王子進便衝出房間。

那門外明明該是那張謙富家的庭院,竟變成了一片蒼茫曠野,王子進驚訝地環顧四周,隻覺眼前一個茅屋很是熟悉,正是如墨寄居的那間,不由脫口而出:“這就是那驛站!”

“不錯!”隻聽緋綃朗聲道,“我們這就去看看那桶井之術的把戲!”

“緋綃,緋綃,你總算是回來了……”王子進帶著哭腔,“這幾日,可急死我了,一個人什麽都做不成。”

緋綃見他是真的關心自己,笑笑說:“是我自己太不小心,才會中了別人的圈套,你一個凡人,能將我從畫中找出來,已是不易。”

“緋綃,現下我們該怎麽辦?”王子進雖然找回緋綃的魂魄,可是這事實在蹊蹺,一直都摸不到頭緒。

緋綃笑道:“很快就會知道了,那個寶雲,的確不是一般的厲害,倒不知她是什麽來頭。”說罷,便和王子進一起往前走去,空****的曠野上,沒有半個人影,飄浮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兩人路過茅屋,王子進想起如墨,忙得意揚揚地喊道:“如墨,如墨!你看到了嗎?我把緋綃找回來了。”

哪想屋裏竟沒有半點聲息,一扇木門半掩,黑洞洞的一片,不似有人。

“奇怪,他跑到哪裏去了?莫不是又被捉了去?”王子進不由撓頭。

緋綃看了看那茅屋,“他已經走了,怕是感覺到危險,自己先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危險?什麽危險?”王子進納悶地問,自己也到過這裏,沒有發生半點事情,又哪裏來的危險?

“我們快走吧,此地妖氣衝天,不宜久留。”緋綃白衣翩翩,宛如飛鳥,快步走在前麵。

妖氣?那是什麽味道?王子進好奇地嗅了嗅周圍,隻聞到清冽的幹草氣息,沒有一絲異味。

緋綃回頭對他道:“子進,這城中的古怪你可想清楚了?”

“古怪?最大的古怪便是這小城如此接近那驛站,卻沒有一隻妖怪。”

“不錯,現下看來這並非紫陽所為,你可知是為什麽?”

王子進聽他這樣說,背後不由發涼,其中似乎暗藏玄機。再看看夜色中的斷壁殘垣,破敗而猙獰,不由嚇得咽了口口水,說不出話來。

隻聽緋綃繼續說:“如果一片樹林裏沒有一隻獵物,可能會有一個極好的獵人,還有就是……”

“還有就是有一隻最凶猛的猛獸!”王子進接道,手上暗自發抖。

難道這城裏有一隻極厲害的妖怪,將那些孤鬼野鬼都壓了下去?那鬼怪又在哪裏?

話音剛落,王子進就覺得有人拉他的腳踝,低頭一看,竟是一隻半截的斷手。

“啊啊啊啊!”他嚇得連連慘叫,忙要叫緋綃幫忙,見竟又有一人站在自己和緋綃之間,衣衫破碎,竟沒有頭顱。

“緋綃,緋綃,這是怎麽了?”王子進嚇得癱倒在地,這才發現偌大的曠野上,竟有好多魑魅魍魎一點點顯現出來,有的是從地上爬出來,有的是從牆後走出來,都是肢體不全,一看便全是妖孽,竟有數百之多,慢慢向他們靠攏。

“子進,莫要害怕,是那怪物發現我們在這裏了,隻是弄了一些小嘍囉來阻止咱們。”緋綃說著抬腳踢飛了桎梏著王子進的斷手。

“你、你管他們叫小嘍囉?”王子進指著周圍那百餘名妖怪,這陣勢如此之大,怎麽看也不小。

“嘻嘻,”緋綃笑道,“有我在,他們就是小嘍囉。”

王子進沒心情聽他吹牛,忙道:“你有什麽辦法就快點使出來吧。”

緋綃朝他伸出手,“子進,快把火折點燃,我不想亂費力氣。”

王子進忙哆哆嗦嗦地摸火折,又有一個斷了腳的豔女匍匐著來拽他的衣角,他連忙一下甩脫了她。

渾身顫抖著試了幾次,總算是將火折打著。

緋綃將長刀揮舞成一彎弦月,對準王子進手中那跳躍的火砍去。王子進隻覺肅殺罡風撲麵,接著熱浪滾滾而起,灼得他睜不開眼睛。

隻見那火折的火騰地一下躥起,化為一條巨大火龍,足有兩丈來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咆哮而出。

王子進哪見過這場麵,既驚懼又激動。隻見那火龍蜿蜒十幾丈,眨眼工夫便將曠野上的妖怪燒得精光,鬼哭狼嚎之聲不絕於耳。

而他手中的火折,依舊跳躍著拳頭大小的火光。

“這是怎麽回事?”王子進望著那些在火中打滾的妖怪道,“他們也太可憐了。”

緋綃一口吹滅了火折,“沒什麽可憐不可憐,他們不會就此消失,吃痛走了而已。”

過了片刻,火勢漸熄,荒園上的枯草絲毫沒有被燒焦的跡象,隻有一條焦黑的痕跡,足有一丈寬,像是一條巨蟒,蜿蜒向前。

“子進,我們走吧。”緋綃整了整衣襟,沿著黑痕向前走去。兩人走了一炷香的工夫,終於來到了蟒首的位置。

王子進見了不由一驚,因為盡頭竟是他昨晚來過的埋桶之地。繩圈像是纖細的手臂般守衛著桶,寫著符咒的黃紙在夜風中飄搖,發出嘩嘩的詭異輕響。

“接下來該怎麽辦?”王子進不敢再走,隻等緋綃的動作。

“還能怎麽辦?自是將那桶打開,看看裏麵有什麽。”緋綃說著,已經彎腰鑽到繩圈裏麵。

王子進也隻好跟上他,看著地麵上焦黑的土地,顫抖著問:“這裏麵不會有好的東西吧?”

“能有好的東西才怪。”緋綃說罷,就動手挖起土來。

王子進見了,急忙也找塊木片幫他,桶埋得甚淺,兩人隻挖了幾下便露出了桶蓋。

借著朦朧的月光,可見那是一隻上好的楠木桶,桶蓋上的箍圈嚴絲合縫,王子進忙用袖子將浮土掃去,這才發現上麵竟貼著一張符咒的封條。

那隻巨大的桶,默默地在黑色的焦土裏猙獰著,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緋綃,我們還是不要打開這隻桶了,我怕……”王子進小聲道。

“你怕什麽?”緋綃揚眉問他。

“我怕裏麵埋的是一具屍體。”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生怕大聲會將自己嚇著。

緋綃頷首微笑,“你和我想的一樣,這裏恐怕是埋了一個人!”

“那我們還是不要開了。”王子進幾乎要嚇得癱軟在地。

“不行,不開這桶,便不會知道真相。”緋綃揮手舞起長刀,去砍那桶蓋,“一切秘密,都在這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