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暗湧

風玄學院對麵有座紋山,薄霧籠罩,流水淙淙,山青靈秀,綠影重重量……

紋山腳下,一片秀麗的山林裏,陣陣高香如煙雲繚繞,緩緩升騰……

林中有一座碑,無字,橫躺在地上,還未豎起……

碑前挖了墳,擺著一口空棺,裏麵隻放了兩件幹淨的衣物……

陸中揚拿著鏟子站在碑前,目光怔怔的看著那座打磨的光滑的青石碑出神。

他跟了範真一輩子,他不是一個天賦絕頂的天才,一生修玄,都是由範真傳授,辛辛苦苦半輩子,才獲得了九品大天師的境界,很強,但也不強。

範真曾告訴他,你這輩子的天賦就到這了,也許有一天你能晉升天玄一品,但可能性太低了,除非有大造化。

陸中揚不信,一直在苦苦修行,果然,九品大天師境已經停留了八年。

想起範真生前的音容笑貌,陸中揚眼圈通紅,有淚不落,是為了聚起悲憤。

棺前,虛無衡穿著一件素白的長袍蹲在土坑邊緣,將那枚帶血的徽記輕輕的放在了棺材裏。

然後由陸中揚蓋棺、填土、封墳、立碑……

一切安頓好了,祭品一一擺好,香燭升起白煙,二人靜立在墳前。

良久……

陸中揚道:“要刻字的……”

“真……煩……”

虛無衡撇了撇嘴,然後變得有些懊惱:“死都沒閉上眼,刻什麽字?”

陸中揚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無字墓碑,遙對風玄學院和帝都方向,甚至連個名字都沒有,盡顯悲涼,但它遙對風玄學院,遠望帝都皇宮,似乎有一種渴望。

紋山高聳,籠著兩道人影往帝都走去。

……

皇宮大內,保和殿……

大寧國主禦筆下龍飛鳳舞,寫了四個大字——年少可成。

殿內,二皇子垂首敬立於殿前,一聲不吭。

寫完四個大字,大寧國主滿意的笑了笑,看向二皇子道:“川兒,你沒讓朕失望……”

寧川連忙躬身,欣然道:“是父皇教導的好。”

“此去南疆多凶險,照顧好自己,你回來,國朝會有變故,你準備好了嗎?”

二皇子一愣,旋即雙眼泛著淚光跪在了地上:“兒臣時刻準備著。”

“去吧。”

二皇子起立,倒退著離開保和殿,來到殿門口處,回頭凝望了一眼,用心極深的歎了口氣,而此時的殿內,大寧國主咳出了一口血,喃喃道:“兩個月,夠不夠?”

……

與此同時,帝都李家……

李成淵的書房裏,老太爺身心俱疲的背著手在屋子裏聒噪的走著,邊走邊口吐蓮花的罵道:“這個崽子,到哪都不省心啊,我還以為他進入內院能安分點呢,這才多長時間,捅出天大的簍子來,唉……”

李家四位爺左右兩側安靜的坐著,也是愁眉苦臉,李濟東道:“爹,那孩子就不是個安分的主,但我覺得,他不會勾結南疆。”

“這還用說嗎?他勾結南疆幹什麽啊?秦家跟他又沒有仇……”李成淵憤怒不已。

李雪喬淚眼婆娑:“爺爺,姐夫不是壞人,別人不幫,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啊。”

眾人看著李雪喬,一臉的無奈,李成淵上前道:“你這丫頭,我到是想幫,怎麽幫啊?這要是在烏木城就罷了,可這是哪啊?是帝都啊,豪門顯貴、強者如雲,哪家不比咱們李家強,我怎麽幫啊?更何況,他在哪我們都不知道。”

李濟西道:“唯今之計,隻有找到他,盡快把他送出去了,南疆不行,那就去薑國,反正早晚有一天……”

話至今,他看了一眼李仙喬。

李仙喬端正的坐在下首,黛眉一展:“送他走容易,難在怎麽找到他,我來找。”李仙喬說完推門就走了出去。

……

三個月後,帝都城內一處不起眼的民居裏,陸中揚推門走了進來。

民居內,虛無衡端坐在炕頭上,身上被一縷濃濃的血氣籠罩著,整個人仿佛正在醞釀著一股前所未見的殺氣。

血氣縈繞之下,虛無衡的氣息一路高漲,達到頂點時,又馬上收回體內,如此數十個來回,速度非常之快,隨後一道大符亮起,穩穩的印在了他右手的手腕上。

陸中揚在旁邊看著,目光中揣著難以置信,觀其手腕,左右各有一道玄符,血氣彌漫其上不散,時而還會引發種種靈動幻象。

過了一會兒,虛無衡緩緩收功,抬著眼皮道:“怎麽樣了?”

陸中揚落座,語氣凝重道:“南疆大捷之後,東境連失三城,一切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太子勢弱,回朝月餘,屢失聖心,昨日聖上已經下旨,廢寧皓立寧川,二皇子上位了。”

“成太子了?”虛無衡麵無表情,仿佛早有預料。

“嗯。”

“那南疆呢?”

風塵仆仆的陸中揚吐了口氣,道:“小毒仙終於吐口了,三個月前南疆一役的敗因,是馮玉堂和許富,這也是很難打聽的,事實的真相是,陳姓外戚的族地是南疆聖人專門給征南大軍準備的,其實當初即便沒有縛地符,許富也能找到古跡,而你的出現,是個巧合,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如果你沒有找到古跡,許富就會有所發現,征南軍還是會留下來。”

“真是個混賬,看來這一切都是寧川所為了……”

陸中揚歎了口氣,道:“他是怎樣說服南疆聖人的,具體不是很清楚。”

“老師,到底是誰殺的?”

“還不知道。”

“我讓你查的另一件事,你查到了嗎?”虛無衡又問道。

“查到了,在帝都……”

坐在炕上,虛無衡想了想起身道:“可以了,我們在這瞎分析,也做不得準,有些事還得親自去辦才是,老師碑上還沒有刻字,不等了。”

話落,虛無衡衝著屋內說道:“你怎麽樣了?三個月了。”

民居還有一個裏屋,一個深沉且幽幽的聲音傳來道:“他們來了……”

話音剛落,不大的民居院牆外,一個個身法敏捷、身材壯碩的漢子翻牆而入,這些人身上都有強烈的玄力波動,更有一股森然寒氣在身,他們安靜的站在了牆根下,就像北疆天山深處的雪人一樣威武,令人不寒而栗。

陸中揚跟隨虛無衡來到院外,眼睛都看直了。

月夜下,虛無衡掃了一眼這些陌生人,神情冷酷的點了點頭,道:“走吧,從今天開始,讓這繁華的帝都給我亂起來。”

……

是夜,都城拉起了遍布全城的火紅大燈籠,大街沒有宵禁,一片歡樂的海洋,行人如潮、歡歌笑語,一切都是為了紀念東南兩境的戰亂平息。

三個月前,鎮國候偶得噩耗,愛子戰死南疆,悲慟之下痛失郭鴻,當其時,薑國大軍掐準機會又一舉攻下了上禮、中禮二城,致使七城之三淪陷,大寧嘩然。

與此同時,得封征南兵馬大元帥的二皇子親征,曆時兩月,徹底平息了南疆戰亂,做出了連虎將秦嘯戎都做不出來的傲人戰績,令大寧臣民為之歡欣鼓舞。

二皇子南疆大勝,太子東境大敗,龍顏複雜,耗時二十多時,大內終於傳來消息,由於二皇子平息戰亂有功,太子才不配位,故而撤下寧皓太子之銜,擢升二皇子為大寧太子。

此旨一下,全國嘩然,大家都明白過來,原來二皇子已經成功上位了,深得聖心了。

幾件大事一出,二皇子得到了太子位,又馬上請奏東征,準備拿回從太子手裏丟了的郭鴻、上禮、中禮三城,目前大軍已整備結束,但此次準備出征的卻不是太子。

二皇子已經榮升太子之位,大寧國主自然不會讓他親自冒險,而是提拔了最近兩個月在南疆驍勇善戰的馮玉堂,封三品候,賜兵馬大元帥,東征薑國,奪回失地。

無數件喜事堆在一起出現,大寧舉國歡騰,都在為大寧得一才德雙全的太子而歡欣鼓舞,如此才有了這虛幻粉飾下的太平盛世。

鎮國候府,聽著外麵傳來的琴瑟胡楊、喧天鑼鼓,老候爺秦萬敵老淚橫流,卻是眼角掛笑,語氣盡顯諷刺道:“東境失了半壁江山,帝都卻在舉國慶祝,這踏馬是哪家的道理?”

秦傲從一個戰士如今變成了乖寶寶,端著苦藥,柔聲細語道:“爺爺,東境的事,有馮叔叔,您就別跟著操心了。”

“當啷……”

秦萬敵一巴掌把苦藥打翻在地上,湯汁流向角落,他憤怒道:“你原先的豪氣哪去了?你還是我秦家兒郎嗎?他娘的,有外敵不去殺,留在這裏伺候我這個老不死的,你也算個男人,滾出去……”

“你看你急什麽啊?”秦傲無奈,臉上也盡顯頹廢。

他衝著外麵喊道:“來人,再盛一碗藥過來。”說完則站在門口沒退。

“秦家完了……”老候爺看著秦傲,一臉的失望,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片刻後,下人端著新盛的藥湯走近,將藥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才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封沒有落款的信函交上了去。

“小候爺,外麵來了個人送了封信,指名點姓的要交給您。”

“嗯?誰送來的。”

“一個小廝,不認得。”

秦傲狐疑著,撕開了信封,打開一看,臉色驟變。

老候爺望見,忍不住問道:“又他娘的咋啦?”

秦傲看了看老候爺,眼淚汪汪,把信交上了去。

秦萬敵哆哆嗦嗦的接過信函一看,一雙虎目再聚光彩:“踏馬的,該殺啊。”

……

與此同時,遠在東境的永嚴城內,久不出現的楚堂腰挎寶劍走了出來。

一年多不見,身材略顯臃腫的黃千虎身披黃甲迎麵走了過來:“怎麽樣?”

“要出大事,帝都大局已定,任何人都翻不起什麽風浪啊?他給我一封信函到底想幹什麽呢?”

黃千虎想了想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