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葉瑾修的傷疤

【臨近十月,所有的學生都有些躁動,開始做各種旅行計劃,宋千羽也蠢蠢欲動,有些想約葉瑾修一起出去玩,但沒想到去什麽景點。上大課的時候,她就坐在階梯教室的後麵偷偷摸摸用手機查周邊的景區。

這是九月的最後一天,已經沒人有心思聽課,老師都在和學生閑聊,袁欣也跑過去參與聊天大部隊。下課之後,宋千羽還在埋頭看手機,光線忽然昏暗,她抬頭愣了一下。

粱煜站在她的桌子前麵,對她笑了笑。

她不明所以,也擠出一個笑。

粱煜有些踟躕地開口:“千羽,你國慶想好去哪裏了嗎?”

她搖頭:叫什麽千羽,我和你很熟嗎?

他幹脆在前麵的空位上坐下來:“我們宿舍要去爬山,你要不要一起?”

她繼續搖頭。

粱煜有些挫敗,問她:“你還生我的氣?”

宋千羽簡直無語了,她說:“沒有,我不想爬山。”

粱煜神色糾結:“那你想去哪裏?我們可以一起。”

宋千羽縱然再遲鈍,也不可能感覺不到粱煜這個態度實在轉變得微妙,她將手機放下,才回答他:“不好意思,我可能沒法跟你一起玩,我男朋友會生氣的。”

粱煜愣了愣:“男朋友……醫學院的那個混血留學生嗎?他還在追你?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前幾天看到他跟另一個女生勾肩搭背的,關係明顯不一般。”

宋千羽反應了一下:“你是說Alex?你從哪裏聽說他追我的?我男朋友又不是他。”

粱煜眼底有些無措:“那是誰?”

他猜測:“葉瑾修嗎?不可能吧,你們倆那麽多年都沒在一起,不可能這時候……”

宋千羽皺了皺眉:“我覺得這和你沒有關係。”

“千羽……”

粱煜的視線往教室中心掃視,大部分學生都在那裏圍著老師聊天,沒有人留意這一角,他沉了聲說:“你不要用別的男生推拒我,我其實很後悔,和尤佳在一起的時候我壓力很大,不像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那麽輕鬆自在,現在想想,以前是我……”

宋千羽笑眯眯地看著他問:“你現在是在拿我和尤佳作比較?”

他被噎住了,隔幾秒才反應出一句:“沒,我就是……”他斟酌著措辭,最後說,“我真的沒有比較的意思,隻是在分開之後經常想起你,很後悔我那時候沒有好好珍惜你,你其實很好,我希望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宋千羽搖頭:“不,我一點也不好。”

粱煜有些愣。

她笑了笑:“你記不記得分手的時候你說了我好多毛病?”

“那是……”

他剛要爭辯就被她擺擺手打斷:“我不是記仇,我是後來回想,覺得你說的很多毛病其實都是對的,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其實什麽也不懂,隻是太想找一個依靠了,隻想聽你說那些好聽的話,然後一聽到你說我不好就受不了。那時候,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女朋友,也沒有為你做過什麽,除了煩你……我想,你甩了我其實是對的。”

粱煜簡直啞口無言,他沒想到宋千羽現在對這事兒這麽豁達了。

她想了想,又問他:“你記不記得那時候我不喜歡你碰我?”

說到這個,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一點,粱煜也想起來了。

當兩人交往的時候,她依然很排斥他的任何觸碰,他們從頭到尾隻拉過幾次手,她喜歡跟在他身邊,卻又很抗拒他的靠近,這樣矛盾,也是他對她不滿的原因之一。

她說:“我這個人其實很慢熱,需要的安全距離很大,所以我排斥任何不熟悉的人離我太近,其實我對你也一樣。你那時候有些抱怨,我沒聽進去,現在想想,其實是我太自私,對不起你,我隻想著索取,沒想過要為你付出什麽,這樣的關係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粱煜張了張嘴,似乎詞窮,又竭力尋找什麽:“可是,你不是為了我選擇來K大,又選擇這個專業嗎?你明明英語不好,學起來很吃力的。”

宋千羽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還是如實說道:“我學什麽不吃力啊。”

粱煜:“……”

“我去哪所學校都差不多,反正也考不上名校,”她對自己認識得很深刻,“專業也是,沒什麽特別的偏好,不過我以後應該不會這樣了。既然已經來了英語係,我就會努力學好我的專業,如果可能的話,以後也會從事這個專業的工作,除非我找到更適合自己的。”

話題有點偏移,粱煜還是呆呆的,他看著宋千羽,覺得很陌生。

她現在太不一樣了。以前的她天真,性子軟綿綿的,有時又任性,但這一次,第一次,他覺得她很成熟、穩重,說起自己不如別人的地方並不顯得自卑,相反,她很自信,對未來有自己的計劃。她簡直脫胎換骨了。

這種改變讓他心裏悵然,卻又更加向往,他盯著她說:“你比以前成熟了。”

她笑了一下,沒有絲毫遮掩地說:“可能是因為我有一個好老師吧,他教會我很多東西,不光是學習,對生活的態度也是。”

他明顯地感覺到她在提到這個人的時候眼底更有神采了,她的眼眸裏是滿滿的傾慕,讓他想要忽視都不能,最後他隻能以笑容掩飾自己被拒絕的窘迫,低下頭說:“你說的是你男朋友吧?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誰啊?”

宋千羽沒再隱瞞:“是葉瑾修。”

粱煜愣住了。

她又說:“其實高一我就給他寫過表白信,但當時那封信陰差陽錯被扔掉了,我以為我被拒絕了,當時對他死了心,其實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甩了我,我和他也許真的會徹底錯過。”

她臉上的表情是非常誠懇的感激,粱煜抬頭看一眼又別過臉,手攥得很緊。

他有點想打人,但不確定該打她還是該打自己。

男人骨子裏的劣根性作祟,前女友對自己糾纏不放很煩人,前女友對過去徹底翻篇過上新生活,還交了一個比自己優秀的男朋友,更令人鬱悶。

他欲言又止一陣:“你很喜歡葉瑾修嗎?”

宋千羽歪了一下腦袋,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我很愛他。”

說完,她才察覺到自己竟說了一個這麽直白令人害羞的詞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耳根發燙,臉也有些紅。

他就沒聽她說過這種話。

這樣大膽的她,粱煜沒見過,這樣嬌羞的風情,也是他從未從她身上感受過的,現在的她很漂亮,令他更心動,但她已經屬於別人了。

他心有不甘,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葉瑾修那種人,圍著他打轉的女生會有很多的,你可能會很辛苦,如果葉瑾修對你不好,你可以來找我。”

他凝視著她的眼:“我會一直等著你。”

粱煜是很擅長說情話的,這也是為什麽當初她會和他在一起。她的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對承諾有一種別樣的執念和渴望,好像隻有聽到這些話,才能確信自己不會被遺棄,但現在,她已經不會再執著於這些空頭支票了,她也不會再蠢到聽見他說會等她,就以為他真的會等待。

所以粱煜的這些話,她根本沒往心裏去。

倒是跟粱煜這一談,有些東西在她心底漸漸明晰起來了。葉瑾修不說喜歡她其實也沒關係,無論他現在對她是什麽想法,她的心意都不可能會改變,她是相信他的,這種信任是過去二十年建立起來的,既然他願意和她在一起,這個選擇他一定也是慎重做的,他和粱煜不一樣,他和別的任何男生都不一樣,他是葉瑾修,光這個名字就足夠她無條件地交付所有,與其糾結踟躕,不如繼續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就像他說的那樣,她再也不會成天恐懼擔憂,害怕自己被拋棄了。

晚上,宋千羽跟葉瑾修去食堂吃飯時,她拿出手機,將自己有心去的幾個景點指給葉瑾修看,葉瑾修看了一眼,說:“你這個溫泉度假村,和黑子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宋千羽一怔。

這個國慶,葉瑾修團隊裏一大撥人打算組團自駕遊,包括了黑子。經過商討,一夥人定下的就是這個溫泉度假村,這是一個很大的溫泉度假村,裏麵還有各種水上樂園,甚至還有海洋館。宋千羽是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喜歡那裏,那裏的房間是小複式,有榻榻米,而且泡溫泉比較能讓人放鬆。

她先問:“學姐去嗎?”

他搖頭:“學姐要實習,最近要做的準備很多,她現在應該算是退團了。”

她的心情有點複雜,手中的筷子攪著碗裏的米飯,一時沒出聲,她不知道陳淑萌忽然退團跟她說那些話有沒有關係。

葉瑾修抬眸掃她一眼:“你別多想,學姐現在大四,本來就是要去實習的。”

她又問葉瑾修:“那你呢,你去嗎?”

他正給她夾菜,動作稍微停了一下:“還沒想好。”

“我們去吧?”她慫恿著,“你看你們這些人,總坐在電腦跟前,身體沒法放鬆,泡溫泉多好啊,會讓你身心舒暢,寫代碼的效率都會提高的,比爬山什麽的好多了。”

他沒說話,似在思考。

她蠱惑著:“去嘛……你看這個房間,”她拿著手機指給他,“小複式,還有榻榻米,這個閣樓看著好溫馨。”

他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房間,最後一張圖是閣樓的大床,他收回視線,喉嚨有些幹,放下筷子拿過水喝。

她的眼裏像有小星星,閃著亮光,期待地看著他,又說一遍:“去嘛,我們跟大家一起,人多會很熱鬧的。”

他垂眸,笑得有些無奈:“好吧。”

“太棒了!”宋千羽歡呼。

黑子等人的行程計劃基本成型,避開第一天高速路上的高峰,第一天去租車做準備,第二天再去,在度假村待三天,等六號早上回來。到溫泉度假村需開車三個多小時,隊裏都是男生,但很多男生都帶著自己的女朋友,這些女孩子也會帶自己的朋友來。這一趟旅行就變成了一個男男女女的大部隊,不少男生還存著順道聯誼的心,宋千羽也邀了袁欣一同去。

翌日,男生們去租車,女生出門比較麻煩,有人要買新泳衣,有人要買防曬霜……宋千羽跟袁欣也出去逛了一圈。袁欣是一個購物狂,看到什麽都想買,明明有泳衣卻在泳衣專櫃跟前挪不動步子,最後又買了一套新的,然後慫恿宋千羽:“千羽,你也買一套吧,你看你那泳衣,還是大一時候的,式樣太老套了。”

宋千羽不會遊泳,大一時三分鍾熱度,跟著袁欣學遊泳,曾買過一套運動式泳衣,是藍色的,穿上去跟穿了短袖和短褲差不多,當時就被袁欣取笑太過保守。

宋千羽掃了一眼專櫃裏那些式樣性感暴露的泳衣,搖了搖頭:“我穿這些衣服,就是自曝其短。”

袁欣上下掃她一眼:“也是。”

她捂著心口,感覺自己受到了傷害。

袁欣湊她耳邊:“你真要穿你那件大媽式泳衣,到時候可就別怪老大去了盯著性感美女看。”

她瞪著袁欣:“他才不會呢!他是一個有內涵的人,更注重內在。”

袁欣看著她搖頭歎息:“那你說說,你有什麽內在?”

宋千羽想了想,還真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內在,她很挫敗,最後糾結著猶豫著,還是買了一套新泳衣,上麵是小吊帶,下麵是裙子樣式的。她選了粉嫩的粉紅色,她想,這樣總不像大媽了吧?

第二天,一夥人在學校北門集合,宋千羽才發現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多,車子都有六輛。

女生出門帶的東西多,男生們紛紛出手幫忙拎東西,葉瑾修也過來幫她拿包。她跟著他的腳步過去,放好東西之後就一邊聊天一邊等還沒到的人,然後她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Alex帶了一個女生,從北門出來,見著她,挺高興地跟她打招呼,並指著身邊的女生給她介紹:“這個人,我的女朋友。”

這蹩腳的中文聽得宋千羽強迫症都快犯了,她對那女生笑了笑,女生也靦腆地對她微笑。

Alex麵對她並沒有什麽不自在或者難堪的感覺,和她寒暄幾句,瞥見旁邊陰惻惻一直盯著他們的葉瑾修,然後衝她笑得意味深長:“男朋友嗎?”

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Alex說:“賀喜你,得償所願。”

他說完就轉頭問自己女朋友:“這個詞是這麽用的嗎?”

他的中國小女友點頭:“但是你前麵那句,用恭喜比較合適。”

“哦。”

宋千羽被逗笑了,待這兩個人轉身離開,她跟葉瑾修說:“他交一個中國女朋友,隨時隨地上課,說不定中文還能進步一點兒。”

葉瑾修說:“你少操別人的心。”

她也不惱,笑眯眯地抱著他的手臂,聲音綿綿軟軟的:“你吃醋呀?”

話音剛落,手機響鈴,她於是放開他的手臂,從衣兜摸出手機看。

因為距離近,他一眼就看到她手機屏幕上粱煜的名字。

她給掛斷了,剛把手機放回衣兜裏,信息提示音響起,她幹脆沒看,又拉住葉瑾修的手表忠心:“你看,我都不接他的電話。”

他沒說話,身子還靠著車子,手從衣兜裏摸出一個盒煙,一隻手從裏麵推出一根煙,還沒放嘴裏,她就搶過去了,說:“今天別抽煙。”

他低眸睨著她,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她飛快往前看一眼大部隊,湊他耳邊說:“你要是抽煙,今天就不能親我。”

他沉默了幾秒,反問:“你能攔得住我?”

她被噎得好幾秒沒出聲,最後眼珠一轉,小聲說:“那你要是抽煙,今天我就不親你。”

他得臉上沒表情,終於妥協了:“不抽了。”

她把煙從開著的車窗扔進車裏,然後拿出手機,靠在他身邊。粱煜發來的信息她看都沒看就刪除,然後將粱煜的號碼拉入黑名單,接著問他:“這樣行了嗎?”

他還繃著臉,不說話。

她猶豫了一下:“Alex畢竟是我朋友,再說人家有女朋友了,我莫名其妙拉黑人家不太好吧?”

他終於有了反應,涼涼地瞥她一眼:“你也知道人家有女朋友了,以後你們少接觸,你那個社團退了沒有?”

她趕緊說:“退了退了,我跟他就偶爾路上碰見打招呼,私下沒聯係的。”

葉瑾修好像滿意了一點,眼眸微微眯起:“國外的人對這方麵比較隨意,他對你應該不是真心的。”說完,葉瑾修自我感覺這話有些多餘,明明Alex都有女朋友了,自己跟她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但她聽進去了,手又環緊他的手臂,靠著他,撒嬌地說:“我知道我知道,隻有你對我是真心的。”

宋千羽語出驚人,他麵色愣怔,這話他接不下去,最後隻能將臉別向另一邊,不看她。

她卻還仰頭盯著他,看到他的耳根泛紅,她好心情地笑了,他的皮膚白,那一點紅暈就十分明顯。

他聽見她的笑聲更不自在了,嫌棄似的地動了動手臂:“你離遠點,熱死了。”

“我不,”她像長在他手臂上了,“我就要賴著你。”

他拿她實在是沒辦法了。

自打想通了之後,她再也沒有任何顧忌,在他麵前不會故作矜持,不會猜忌,隻是坦誠地表達自己,以前的他多半遊刃有餘,但現在時不時也會因為她的直白大膽而表現出非常反差的害羞一麵。

宋千羽很高興,總覺得看到這樣的他,就離他的心近了一點。

一夥人到十點才湊齊,從學校出發時,沒人願意坐葉瑾修的車。

宋千羽不解:“你們幹嗎啊,都擠在前麵的車上,坐得下嗎?”

“我剛看了,坐得下,”黑子拎著自己的包,搖搖頭,“剛才你們在後麵,我們遠程狗糧已經吃到撐,我害怕跟你們坐一輛車,今天中午沒肚子吃度假村的特色菜。”

宋千羽的目光投向袁欣,袁欣也往前麵的車走,一邊擺擺手:“不行,我也要留著肚子吃飯的。”

宋千羽:“……”

她望著葉瑾修,有些不好意思:“你說得對,我還是離你遠點吧,不然我坐前麵的車裏去,這樣他們就不會……”

他勾著她衣服的後領將人拉回來:“你管他們,車夠坐,你乖乖坐我開的這輛車。”

他沒有告訴她,租車的時候他特意多租了一輛,當時是想一旦臨時加人也有備無患,現在他覺得他們單獨一輛車也沒什麽不好。

她沒辦法地上車,坐在副駕駛座上,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燙。剛才黑子和袁欣那話讓她覺得別扭,其實她以前看到有些黏糊在對方身上的情侶也會覺得誇張,但現在她終於能體會那種心情,隻要見到這個人的笑容就很高興,也會想笑,無時無刻都想更靠近他一點,喜歡看著他的臉,喜歡聽他說話,甚至喜歡每一點點的觸碰,這會讓她心跳加快,也會讓她覺得溫暖。

一夥人都沒想到,錯過了第一天的出行高峰,在高速這一站居然還是堵了,而且堵的車流很長,長到他們都看不到前麵,不知道堵車原因。

因為是在高速上,所以折回去顯然不可能,隻能等交警疏通交通,時間於是就變得有些漫長。到了中午,氣溫還升上來了,大家隻能縮在車裏吹空調,不免有些暴躁。

出遊時出現這種情況是非常掃興的,宋千羽開始的時候還給葉瑾修唱歌,講笑話打發時間,後來也逐漸安靜,有些沒精神,靠著椅背小聲嘟囔:“我今晚要睡榻榻米,不要睡車裏。”

葉瑾修被她逗笑了:“怎麽可能堵到晚上。”

她沒說話,手抓住了他的手,又百無聊賴地捏他的手指,就跟拿什麽玩具似的。

他側過臉,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俯身靠近,對她說:“我沒抽煙。”

她下意識抬頭:“啊?”

兩人四目相對,他又說了一遍:“我今天沒抽過煙。”

她還是一臉茫然,他提醒她:“在學校北門的時候,你說過什麽來著?”

她明白過來,臉開始發燙,有些緊張地往外頭看了一眼,然後快速地在他的唇角親了一下。

他摸摸嘴角:“有點歪。”

宋千羽:“……”

她感覺跟**似的,心跳都加快了,無論如何不肯再親,最後他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話她:“膽小鬼。”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就響起來了。他坐直身子,摸到手機拿出來,電話是葉媽媽打來的,從頭到尾他沒說幾句話,宋千羽在旁邊聽得模糊,但看到他的神色逐漸凝重,心下就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葉瑾修掛了電話,告訴她:“我爸中風了。”

被堵的車裏偶爾有人叫罵,有人暴躁地按著車喇叭,而這個小小的空間卻是安靜的,宋千羽愣了幾秒,才問:“叔叔去醫院了嗎,現在什麽情況?”

“在搶救。”他降下車窗,探出頭往後麵看一眼,又往前麵看,前後水泄不通,他皺著眉頭回頭看她,“我先下去看看前麵的情況,等下下了高速,你帶上東西去前麵的車上坐,我得回家。”

說話間,他的手已經摸到車門,宋千羽著急了:“我和你一起!”

他的動作停了一下,聽見她也打開了車門,她說:“你不要太著急,葉叔叔身體底子那麽好,再說已經送醫院了,應該會沒事。我陪你去前麵看看,等下我們一起去醫院。”說完,她比他更快地下了車。

宋千羽一路跑到最前麵,然後又跑回來,葉瑾修那時還走在擁堵的車流中,她帶回來一個消息,前麵是因為追尾才堵的車,追尾的車輛剛剛被處理,傷員也送走了,現在最前麵已經開始疏通車輛,應該很快就會通車。

烈日當空,她擦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然後喘著氣推著他往回走:“你先上車,我去跟黑子他們說一聲,他們走他們的,咱們在下一個出口直接下高速,然後回瑤城去醫院。”

葉瑾修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她,才說出這一陣子以來的第一句話:“你跟他們去吧。”

她很期待這次旅行,他是知道的。

宋千羽沒說話,又推他一把,催促道:“你先上車,我去和黑子他們說。”

他略一遲疑,她就不高興了,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你到底當我是你的誰?”

他沒回答,沉默幾秒之後轉身邁步,兩人一前一後折回去。路過黑子他們的車時,宋千羽敲車窗,跟黑子說了一聲,又去跟袁欣打了個招呼,然後再回到車裏。

葉瑾修的狀態不太好,雖然看起來還是很沉穩,但他的麵色有些發白,中風不是小毛病,稍有不慎是會危及性命的,現在誰心裏都沒底,不過宋千羽還是攥了攥他的手,勸慰他:“叔叔會沒事的。”

他也握緊了她的手。

高速通車是半個小時後的事兒,又經過將近四個小時的顛簸,兩人才抵達醫院。

葉爸爸人已經從手術室出來,被轉入重症監護室觀察,葉媽媽守在門口,看到葉瑾修,就紅了眼眶。

葉爸爸是腦溢血型中風,手術還算成功,不過他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幾個小時才能徹底脫離危險,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也很難說。葉媽媽從手術到現在這段時間裏擔憂又驚恐,情緒也不太受控,說著說著就流下眼淚來。

葉瑾修皺著眉望向重症監護室,現在家屬不能進去,一扇冰冷的門隔絕了視線,也看不出裏麵是什麽情形,他的心口有些壓抑,回過頭來,宋千羽正給葉媽媽遞紙巾。

葉媽媽擦了一下眼淚:“千羽怎麽也來了?”

“我來看看叔叔,”宋千羽說,“阿姨您不要擔心了,既然手術成功,叔叔就一定會沒事的。”

說完,她往前一步,輕輕抱了一下葉媽媽。

幾個人在樓道的長椅上坐下,看護士醫生不時從重症監護室裏進進出出,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人說話。葉媽媽坐在中間闔著眼,像是累極了,宋千羽往葉瑾修那邊望了一眼。

他安靜地坐著,視線筆直地盯著監護室那扇門,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很擔心。

葉爸爸從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是晚上九點多,醫生宣布他暫時脫離危險,但後續幾天還要安排一級護理密切觀察。

葉爸爸還處於昏迷狀態,病床前,葉媽媽跟葉瑾修都不願意離開,好在安排的是單人病房,有一張陪護床,旁邊也有椅子,宋千羽想到他們這大半天都沒吃過東西,先出去在醫院門口買飯帶回來給葉瑾修跟葉媽媽吃。

葉媽媽這會兒精神稍微好了一點,跟她道謝,又看一眼外麵已經徹底黑了的天,說:“千羽,太晚了,我讓瑾修送你回家吧。”

她趕緊搖頭:“我回去也沒事,我等到葉叔叔醒來再說吧。”

葉媽媽有些過意不去:“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呢,總不能讓你跟著我們守夜。”

她說:“沒事的,我就是在家也經常熬夜的,不會覺得辛苦,讓我留在這裏陪著你們吧。我小時候就連飯都是你們給的,你們就像我的家人一樣,您不要和我見外好嗎?”

她這樣一說,葉媽媽就沒了話,隻低下頭,又說了一句謝謝。

她看到葉媽媽這樣心裏更難受:“您不要和我客氣了,趕緊趁熱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照顧叔叔啊。”

葉媽媽沒再說話。

葉爸爸保守估計也得住院一陣,從急診科轉過來,病房裏什麽日用品都沒有,宋千羽又下樓去便利店買了一些基本的日用品,再回來已經快十一點了。

這一天過得有些混亂,也很折騰,幾個人其實都很累,但沒人覺得困,盡管醫生說葉爸爸會沒事,可葉爸爸沒睜眼,大家心裏就都沒有底,又都憂心會不會留下後遺症的事。病房裏的氣氛壓抑至極。

宋千羽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找到新買的杯子去樓道的水房燙過,然後接開水端回來給葉媽媽和葉瑾修喝,最後坐在陪護**看著葉爸爸發愣。

葉爸爸老了,這是她安靜下來看葉爸爸之後的第一個想法。

葉爸爸早年是首長,受人尊敬,但在軍區大院裏,所有小孩都怕他,其中也包括她。他平日裏不苟言笑,總是很嚴肅,對葉瑾修的要求也十分嚴苛。他們還小的時候,葉瑾修要是偶爾做錯事,總會被葉爸爸體罰,那時候她總覺得葉爸爸不近人情,太凶了。

搬家之後,她和葉媽媽偶爾還有些來往,和葉爸爸就已經很少見了,沒想到再見麵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葉爸爸是在淩晨一點多醒來的,雖然清醒的時間短暫,也沒說上話,但醫生說這是一個好兆頭,陪護的幾個人這時才算真的放了心。

這一宿,葉瑾修和葉媽媽基本沒怎麽睡,宋千羽後半夜在陪護**打了個盹,早上六點多起來,草草洗把臉,然後要去樓下給大家買早餐。葉瑾修被葉媽媽使喚,陪著她一起去了。

因為熬夜,所以兩個人都不大有精神,剛走進電梯,葉瑾修就對宋千羽說:“你回家吧,你得休息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我還好,你和阿姨昨晚都沒睡覺,現在叔叔既然已經脫離危險了,你們就換著休息一下吧,不然熬不住的,你們也要注意身體啊。”

電梯裏沒其他人,她抬眼瞥他,伸出手摸了下他下巴發青的一片,有短短的胡楂,她有些心疼地說:“看你,胡子都長出來了。”

他攥住她的手指,在唇邊碰了一下:“知道了,我可能送不了你,你自己打車回家行嗎?”

她點點頭:“中午我做飯帶過來,你們要吃什麽?”

電梯抵達一樓,他牽著她的手往外走:“你在家多休息一會兒,中午我點外賣。”

宋千羽沒吱聲,最後還是沒聽話,快到中午時,她就帶著兩個保溫盒回來了。

她小時候總在葉家蹭飯,對葉家的飲食習慣還是比較清楚的,葉媽媽也沒挑剔什麽,還誇她的飯做得好,於是接下來兩天,她都是醫院和自己家兩頭跑。

葉爸爸的精神狀態從初時的萎靡開始逐漸好轉,並經過醫生同意可以吃流食了,她就在家煲粥帶過去。

葉爸爸還是虛弱的,和她打招呼就是點一下頭,倒是葉媽媽有些不好意思,在病床前打開飯盒,特意跟葉爸爸說:“這粥是千羽給你熬的呢,你看熬得多好,軟軟糯糯的又沒添加劑,這比外麵賣的粥可好多了。”

葉爸爸聞言,也隻是抬眸睇她一眼,她有些局促,連忙擺手,嘴拙得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麽好:“我用電飯煲熬的,不難的。”說完,她心裏已經在抽自己,這說的什麽話啊!

葉爸爸說了一句:“麻煩你了,千羽。”

她趕緊搖頭:“你們不要和我客氣,我小時候麻煩你們那麽多,現在做這些是應該的。”

葉爸爸不再說話,宋千羽心裏卻是高興的,她其實沒指望從葉爸爸嘴裏聽到什麽感謝的話,主要是葉爸爸以前給她留的印象實在是太凶了,所以聽到這一句就很開心。

她轉身就往窗口走,湊到葉瑾修跟前去,小聲跟他說:“你看,我也能幫你。”

她的神色有幾分得意,他瞥她一眼,無聲地笑笑。

在病房的這兩天,宋千羽發現了一個問題。

葉爸爸和葉瑾修沒有說過話。

她起初沒留意,因為這父子倆本來都是話很少的人,不過後來她漸漸注意到,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甚至有些尷尬,好像都在刻意逃避和對方說話,葉爸爸甚至沒有正眼看過葉瑾修。

到第三天,葉爸爸的精神好多了,還能和葉媽媽聊上幾句,但還是沒和葉瑾修說話。大多數時候,葉瑾修是一個人坐在靠著窗口的椅子上看手機或者看窗外,隻在需要幹活兒的時候來到病床邊,他也會幫葉爸爸翻身,但這麽近的距離,兩個人都不會說話。

有時候他實在待得悶了,就會借口洗澡換衣服之類的回家一趟,葉媽媽大概也感覺到了,正好找到了機會。這天,她讓他回家做飯,省得麻煩宋千羽。

葉瑾修回家做飯,宋千羽主動請纓要去幫忙,路上她踟躕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他:“你和葉叔叔現在關係不好?”

葉瑾修正開車,聞言微微蹙眉,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個回答實在太敷衍了,她抿唇想了一會兒:“但也不能不說話呀,你們畢竟是……”

他打斷了她的話:“我問過黑子,他們快回學校了,去度假村可能來不及了,這邊已經沒事,不然你直接回學校吧。”

她一下子愣住了:“你什麽意思?我肯定是要等你一起回去啊。”

他在紅燈前停車,依舊看也沒看她:“現在我爸已經沒事了,我和我媽可以應付得來,沒必要麻煩你。”

他的語氣平平,但這句話讓她感覺心口發涼,她得手攥了一下又鬆開,轉過臉看窗外,腦子還是亂的。他們相識多年,憑她的感覺,她隱約意識到自己問他的那個問題,就好像觸及他的逆鱗一樣,讓他不高興了。

她心裏難受,就算不高興,他說了她可以不問,但他說這種話就真的很傷人了,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直到回到葉家,兩個人都沒有說過話。葉瑾修去做飯,宋千羽之前是打算幫忙的,最後卻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動,她越想越委屈,委屈到眼眶都紅了,拚命忍著眼淚。她忽然不明白自己這麽上趕著想要幫忙是為什麽,葉爸爸還會說一句謝謝,到了葉瑾修這裏,成了沒必要。

有一陣子,她想幹脆現在立刻離開算了,不過她又放心不下,這麽糾結半天,葉瑾修已經將飯做好,裝在飯煲裏麵提出來。

她坐在沙發上抬頭,眼睛紅紅地看著他。

葉瑾修怔了一下,皺起眉走過來,將東西放在茶幾上,然後坐在她旁邊問:“怎麽了?”

她沉默了幾秒,起身去提飯煲,一邊說:“我沒事,你不喜歡待在病房,我去給叔叔阿姨送飯吧,你在家裏休息。”

他跟著起身,聽見她又小聲道:“你以後不要和我說那種話,我知道你這幾天很煩,但是你說那種話,我會難過的。”

他抓住她的手腕,可當她看向他,他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方才路上,他的確是煩,被她的問題擾亂的,他和葉爸爸的矛盾已經持續太久了,但這次的事情讓他明白,他還是會怕的。

宋千羽盯了他一會兒,見他不語,她動了動手腕:“我沒事,你先放手,我得去送飯,我打車去就好了。”

他心頭一軟,拉緊她的手,沉聲道:“我的話說得不對,你別往心裏去。”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的淚珠子就滾下來了。

他趕緊拿紙巾給她擦眼淚,語氣軟了許多:“好了,不哭了,好嗎?”

“什麽沒必要麻煩我……”她抱怨出來,“非要分得那麽清楚,你讓我感覺我像一個傻瓜,一頭熱,你根本就不稀罕我陪著你,你要是真覺得我多餘,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下文來,分手她是說不出口的,她舍不得,哪怕是賭氣,她也不想把這種不吉利的字眼說出來。

他給她擦幹眼淚,看她沮喪的樣子心裏也有些內疚,哄著她:“我沒那個意思,你別哭了。”

她抽抽鼻子,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努力扯動嘴角笑了一下:“你在家休息吧,我先去醫院了。”

她的眼圈還是紅紅的,難受是難受了,但也沒對他發什麽脾氣。他歎一口氣,抱住她,在她的額角輕輕吻了一下:“抱歉。”

然後他鬆開她:“我跟你一起去醫院。”

宋千羽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難受,送過飯之後自己回了家,然後一天沒去醫院,自己在家憋屈著。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敏感不好,很小的時候她就有這樣的毛病,宋爸爸曾經忽視他給她造成了太深重的陰影,一旦對方表現出一點點的不耐煩,她就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嫌棄了,是不是做了什麽多餘的事。

因為心裏有疙瘩,所以她沒和葉瑾修聯係,她不聯係他,他也就不會主動聯係她,她又開始覺得不安,一個人在家越待越心慌。她和袁欣在微信上聊了聊,得知袁欣他們都從度假村回到學校了,她決定也返校算了。

在走之前,她最後一次去醫院探望葉爸爸,挑了一個快到中午的時間。她估計葉瑾修不愛待在病房,肯定被打發去做飯了,她去了果然隻看到葉爸爸和葉媽媽。

葉爸爸現在情況穩定,醫生說他再在醫院觀察幾天就能做檢查,檢查結果好就可以回家休養。葉媽媽看起來輕鬆了許多,跟宋千羽寒暄了一陣,還問到宋爸爸的情況。

宋千羽也沒隱瞞:“公司挺順利的,他有計劃再婚,都挺好的。”

葉媽媽看著她,眼神疼惜:“就是苦了你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其實也沒有,我都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的。”

葉爸爸話少,全程都在沉默地聽,宋千羽其實並不自在,她有些害怕葉爸爸,心裏計劃著時間,沒坐多久就起身要走。

葉媽媽將她往外送了一段,在到電梯口等電梯的空當問她:“千羽,你和瑾修是不是在一起啊?”

宋千羽心裏咯噔一下。

他們在一起這事兒其實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畢竟現在不是高中,他們也不是早戀,隻是這一次回來情況比較特殊,她和葉瑾修都沒想過要跟葉爸爸或者葉媽媽說,她心下還有些自己的計較——雖然葉媽媽對她一向很好,但那都是出於同情,葉瑾修的優秀有目共睹,她不知道葉媽媽會不會覺得她高攀,又會不會阻撓。加上現在她和葉瑾修剛鬧了點兒不愉快,她對未來也不是很有信心,一時就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葉媽媽看她這樣就笑:“瑾修這兩年幹什麽去了,不會還沒和你說吧?”

她一頭霧水:“說什麽?”

葉媽媽說:“表白啊,他追你追到K大去了,為這吃了不少苦頭呢,他沒告訴你?”

宋千羽更愣了。

葉媽媽看她這樣就明白過來,歎了一口氣:“也是,那孩子跟他爸一個性子,悶葫蘆一個,你大概還不知道。”

電梯上來了,宋千羽卻沒進,往旁邊讓了一下,避免碰到電梯裏出來的人。葉媽媽也往一側走了幾步,看她跟過來,告訴她:“你也知道當初他放棄了保送名額。那孩子一向很有想法,我們都覺得他應該是要去一個好學校的。高考結束後,我和他爸爸給他提了幾個學校,那天下午我們是坐在電腦跟前一起給他填的誌願,沒想到在晚上的截止時間點前,他擅自改了誌願。”

宋千羽攥緊了手,說不出話來。

“其實要是他改的是比較合適他的學校我們也就不說什麽了,但他改成了K大。”葉媽媽搖搖頭。

葉媽媽說話其實很含蓄,用了“合適”這個詞眼,宋千羽心裏很清楚,以葉瑾修的成績,完全可以上那些國內尖端的高校。

葉媽媽回想到什麽,皺眉頭:“而且估計他也清楚這樣改我們不會同意,他改了還沒說。當時大院裏別人問起來,我跟他爸爸說的還都是之前報的那幾個學校,結果等通知書來了,發現他被K大錄了,我們都很著急,以為是係統出錯,他爸爸覺得滑檔不至於滑成這樣,險些去文教局那邊找人問,然後他才告訴我們,是他自己改的,第一批我們之前看了半天的那些學校,他全部刪掉了,第二批也隻報了一個K大,就連其他的二本都沒報,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被其他學校錄取。”

其實一切有跡可循,全國有多少高校,他就是滑檔也不可能滑到K大那種學校,但她當時在想什麽呢?

她以為他拒絕了她,所以想要擺脫他的管製。

“當時我跟他爸爸都氣壞了,”葉媽媽現在回憶起來臉色還不好,“畢竟這麽大的事情,他說也不說一聲,就逆著我們的意思擅自做決定,當時問他原因他也不肯說,他爸爸還打了他。”

葉瑾修自小懂事,因為不懂事就很容易挨打。葉爸爸的教育方式就是這樣,後來他長大了,已經很少挨打了,但那一次,最後一次挨打來得比以往都要慘烈。

“他的性子太強,不回答問題,也不肯認錯,他爸爸把掃帚都打斷了一把。那東西還劃傷了他的背,傷疤也留在背上了,當時流了不少血,加上瘀血什麽的,那天晚上傷口就開始發炎,後來渾渾噩噩發了兩天的燒,把我嚇壞了,最後他在醫院待了一周才恢複的。打那以後……”葉媽媽低下頭,有些發愁地道,“他們父子倆的關係就更糟糕了,以前就不好,如今連話都不說了,你也看到了。”

宋千羽立刻就想起了他背上的那道疤。

她曾經問過他的,但是他沒有說,也是,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她肯定也不會說,畢竟那個時候他受了那樣的罪,就為跟她上同一所大學,而她卻和別人在一起了。

她麵色發白,一言不發地看著葉媽媽。

葉媽媽歎息著:“經過那次,我也不敢就報誌願這事再說他什麽,後來知道你去的也是K大,我就猜是因為你。多少學校不選他選K大,還能有什麽原因?但我沒敢問他,那時候他生我們的氣,去了學校還不夠,做交換生出國後,連電話都很少給家裏打,後來家裏的錢也不要了。我都愁死了,怪他爸爸當時太過分,其實他爸爸也有些後悔,就是性格擺在那兒,道歉的話說不出口,現在兩個人這樣子,真叫人著急。”

說話間,葉媽媽抬眸看她,忽然說:“要不千羽,你幫我勸勸瑾修?”

宋千羽微怔。

“說不定他會聽你的,報誌願的事情他畢竟是為了你,再者那事兒我和他爸當時都怪他,我說得多了他也不愛聽,他爸爸現在病成這樣了,他做小的就不能低個頭嗎?主動跟他爸爸說句話,這事兒也就過去了。我們又不是壞心,還不是為了讓他上個好學校,以後路也順一些。”

後麵的話,宋千羽聽得不太專心,腦子裏全部是葉瑾修那天來她家,她告訴他,她和粱煜在一起之後,他看她的眼神,他的表情……

葉媽媽希望她能幫忙勸勸葉瑾修,她不好推脫,最後應承下來,直到坐電梯下樓,神思還是有些恍惚。

那一天,他聽說她和粱煜在一起了,他隻說了一句算你行,那時候的她以為他隻是因為她的隱瞞和脫離掌控而生氣,現在回頭看,她才意識到她到底都做了什麽——在他為她忤逆父母的意思更改誌願之後,她就那麽滿不在乎地告訴他,她和別人在一起了。

最諷刺的是,她是一個沒方向的人,就連K大這個誌願,還是隨著粱煜報的。

後來她還找過他。

開學前,他們在籃球場邊見麵,她聽說他也報了K大,問他這和她有沒有關係,他否認了,而她生氣他的態度,竟也沒有深思。

他當然會否認,那個人的性子那麽倔,又驕傲,她和別人在一起了,他當然要守護自己的自尊。

他被葉媽媽斥責,被葉爸爸打,受了很嚴重的傷,他躺在醫院裏的時候她完全不知道,也難怪他那麽生氣。他為了她和自己家人鬧出那麽嚴重的矛盾,受了那麽多的罪,可她站著說話不腰疼,還很輕鬆地說以後在一個學校也可以互相照應。

那時候,全世界沒人理解他,包括她。

才入學,他就去做交換生,大概是對這裏的人和事徹底厭倦了。她不知道他在國外那一年多是怎麽過的,但他說過,他過得不好,她現在終於明白,是她讓他失望了。

他其實也不是沒有傾訴過,抱怨過,隻是從前她都沒能聽懂——

“我不是你的備胎。”

“你總覺得你最委屈,罵人的時候自己像一個受害者。”

“你到底知道些什麽,你就來說我渣。”

“你看你,總覺得自己是最受傷的那一個,你在自己身上貼上別的男生的標簽,還瞞著我……”

“不是隻有你有脾氣,我也會覺得失望,陪在你身邊這麽多年,最後輸給一個半路冒出來的粱煜。”

“我這輩子決定是誰,就永遠隻有那一個人,被拒絕我也不可能和別人在一起,就算對方選擇其他人,我也會等,等不到也會一直等,不會因為這些就移情別戀。”

在這段感情裏,她一直以為磕磕絆絆的是自己,總會因為自卑而沒有安全感,她永遠看到的都是他遊刃有餘的一麵,卻沒想過他其實也有狼狽到不願被她看到的時候,他也會沮喪失落。

他從不說喜歡,是性格使然,但她現在想,她其實不配那句喜歡。

從醫院回去之後,宋千羽倒頭睡了一陣,最後被門鈴聲吵醒。

中午沒吃飯,她睡得饑腸轆轆的,揉著胃部慢吞吞起來,在門口透過貓眼看到是葉瑾修,她沒立刻開門。

她已經不爭氣地紅了眼眶,居然連看到他都會想流淚。

這個人是喜歡她的,喜歡到為了她曾經放棄更好的未來,她一想到她的所作所為和他吃的那些苦,心裏就難受。她靠著門緩和了一下情緒,揉揉眼睛,這才開門,對上他的目光,她抿唇,努力扯出一個笑。

他手裏還拎著一個紙袋,進門時衝她晃了一下,話都沒說一句,她已經看清楚,那是她最喜歡吃的蛋糕。關上門後,她吸了一口氣,想表現得正常一點高興一點,跟在他身後過去坐在沙發上,然後湊到跟前打開紙袋,笑著說:“你怎麽知道我沒吃午飯?”

她這一說話,自己都聽出有鼻音了,又抽抽鼻子:“好像有點感冒。”

他沒說話,坐在沙發上,視線最後定格在沙發另一頭的雙肩包上。

那是出去旅行時宋千羽的包,裏麵放著隨身衣物和洗護用品,現在這些東西都被她裝回了包裏,包旁邊還躺著一個水杯。

他收回視線看她,她正打開蛋糕,他問:“你要回學校?”

她的動作停了一下,並沒抬頭看他:“你希望我回去嗎?”

他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我要等我爸檢查結束再返校,可能需要請假一兩天,你要是不急,等我一起回去,如果你這兩天課比較重要的話……”

“我等你。”她沒等他說完就回答,打開盒子之後小心地將蛋糕拿出來,問他,“你吃嗎?”

他有一瞬愣怔,他沒想到她會這麽好說話。

宋千羽雖然有魚的記憶力,但之前的事情才過去不到兩天,他沒指望她自己能消化掉,於是買蛋糕過來示好。當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這一次他也覺得話說得實在難聽了。

他那時候聽到她問葉爸爸的事情,是真的煩躁,也沒留意自己說了什麽,後來聽她抱怨,他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可能是因為成長環境特殊,她骨子裏很敏感,他當時嘴快,卻沒顧及她的感受。

他以為她肯定還要跟他發火或者別扭幾天,進門時看到她臉色不好他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思忖著要怎麽哄人,然而不用他哄,這丫頭自己就將這事兒翻篇了,反倒讓他心裏更過意不去。

她安安靜靜地吃蛋糕,他在旁邊看著,氣氛是微妙的,他忽然說:“這次我沒能帶你去溫泉度假村,回頭給你補上,下次有假期,我們兩個人去。”

她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好。”

他想不通了:“這麽乖?”

他說什麽她都答應。

她用紙巾擦擦嘴,側過臉看他:“因為我喜歡你啊。”

她的眼眸黑黑亮亮,像麋鹿,透出幾分無辜,好像包容他亂發脾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他倒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搞得完全愣住了。

這樣的她太奇怪了。

“你怎麽了?”他抬手摸她的眼角,“又哭了嗎,還是因為我說的話?”

“我喜歡你。”她還是說。她想,他不說沒關係的,那就讓她多說幾遍好了。

葉瑾修卻是徹底陷入迷惑中:“發生什麽事了?”

她鼻子酸澀:“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你怎麽可能是備胎,以後我不可能再有別人,我隻有你,你不要再生我的氣,我會很乖很聽話的,我最喜歡你了。”

她語無倫次,這一通毫無條理和邏輯的話說完,不等他反應,就仰起臉去尋他的唇,主動卻又十分笨拙地親吻他。

她不知道還能如何表達她的感情。

葉瑾修一頭霧水,但她太熱情,柔軟的雙唇貼著他的唇輾轉,他很快就心猿意馬,心想:算了,有什麽話等親完再說吧。

結果兩人親得沒完沒了,她史無前例的熱情回應就和點火差不多,這種情況下,男人很難保留什麽思考能力,最後她被壓在沙發上,他的手在她衣服裏,而她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潛進他的T恤裏,在他的背上摸索。

那個傷痕,她見過一次,憑借著記憶,她觸碰到那一塊皮膚,其實用觸覺去感受談不上明顯,要很細心地感受,才能從肌膚的觸感裏察覺一絲異樣,是一道並不明顯的棱。

他當時一定很痛。

她反複摩挲,心疼地流下眼淚來。

葉瑾修吻到她的鎖骨才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發顫,所有的意亂情迷瞬間退卻,他的動作頓住,身體變得僵硬,微微撐起身,手也從她衣服裏退出來,又給她拉好衣服,嗓音喑啞:“好了,我不碰你了,別怕。”

他抬頭,這時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手還不安分地覆在他的背上,沒有衣料的阻隔,她柔軟溫暖的指尖、掌心就緊緊地貼著那道傷痕,還在發抖。

他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她這一切異常都有了解釋,他拉著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出來,扯了扯自己的T恤,沉默半晌,才艱澀地開口:“你聽我媽說的?”

也沒有別人了,畢竟葉爸爸不可能和宋千羽聊這些。

她淚眼蒙矓沒說話,抬手揉眼睛。

他一言不發地起身,離她遠了一點,斟酌一陣說:“其實……”才說兩個字,他又沉默下來。

這件事對他來說是有些難堪的。那時他先斬後奏改誌願,還胸有成竹,覺得要跟她上同一所大學了,但她和粱煜在一起的消息就像一盆涼水,澆滅了他的所有期待。

他一直沒想過跟她提那些事,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也沒有必要提,說出來隻是徒增難堪。

沒人會懂,他也有執念,她就是他的執念,哪怕現在兩人一起了,這樣親密,他有時也會想,她是不是也曾對別人這樣。

他眼裏的宋千羽沒心沒肺,他沒法告訴她,他有這樣深重的偏執和獨占欲,她不會理解。而他被這一切折磨後,是真的不願意原諒她,直到知道了當初那封信的存在。

“你本來可以去一個很好的學校的。”她猶帶著哭腔說話。

“你沒聽過嗎,”他故作輕鬆地說,“是金子到哪裏都會發光,我在K大現在不也很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她本想這樣說,他還因此挨打了,不過她的嘴唇動了動,這句話沒能說出來。

她不知道當初他挨打的時候想的是什麽,值得嗎?就連她自己都覺得不配。

她慢慢坐起來,抽了一張紙巾胡亂地抹臉,因為用力,擦得眼睛周圍的皮膚都開始疼。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情緒,聽見他忽地輕笑一聲。

她抬眸看他,他卻不看她,低著頭說:“你之前說你會努力,不要被我甩太遠,其實一直都是我在你身後,你真是太遲鈍了。”

她的眼眶酸澀又疼痛,還不忘為自己辯解:“是你說把我的信扔掉了,還一臉嫌棄,我才會誤會的。”

但話說出口,她就想,其實還是她的錯。

他說得對,哪怕被拒絕,她也不應該就那樣放棄,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自卑和怯懦,他們也許不用錯過這麽久,走這麽多彎路,他也不用那麽辛苦。

“嗯,我的錯,”他並不反駁,轉過頭看她,“我不是粱煜,你喜歡聽的那些甜言蜜語我不會說,我隻會一直陪著你,你懂嗎?”

她的眼眶有些紅腫,迎著他的目光問:“一直嗎?”

他拉著她的手,把人拉到他的腿上坐下,手臂環著她的腰,另一隻手輕輕摩挲她眼角,他凝視著她的眼睛,這才慢慢回答:“嗯,一直,永遠,到我死。”

她覺得她已經聽到了最動人的情話。

“我也是。”她伏在他的肩頭,緊緊抱住他,“一直,永遠,到我死。”她頓了頓,補充,“隻有你,也隻要你。”她還嫌不夠,又加了一句,“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就繼續。”

他被她逗笑了,她本來就比他直白,尤其這會兒,像這種膩死人的情話,真是信口拈來,而他從來不擅長用語言表達自己,但聽她說這些卻很是受用。他在她的額角輕輕吻了一下,心裏有種很奇妙的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們兜兜轉轉那麽久,他一度也是真的死心放棄,但到了最後,還是這個人。

宋千羽果然是魚的記憶,第二天就食言了。

她跟葉瑾修一起在她家給葉爸爸煲粥,給葉媽媽做好飯,然後去醫院送飯。路上,她問葉瑾修:“你真不打算跟葉叔叔說話了啊?”

葉瑾修正開車,聞言就沉了臉,沒說話。

她又說:“那是你爸爸啊,你怎麽能不跟他說話?再說他也是為了你好。”

葉瑾修的臉更黑了,明顯是被她說得煩了。

她看他這樣,還是有點怕的,但想起葉媽媽交給她的任務,她硬著頭皮繼續苦口婆心地勸:“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我爸,我高考填報誌願的時候他一句話都不說,隨著我胡亂報,他都不關心我,葉叔叔也是希望你能去一個好學校,才會動怒的。”

宋千羽眨了眨眼,陷入失憶狀態:“啊,有嗎?”

“你真是魚腦子?”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叩了兩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我和我爸之間的問題很多,也不光是這一件事,誌願的事情隻是一個導火索,你也知道我爸……”他沒說下去,隻是皺了皺眉。

但她已經了然。

軍區大院的孩子都怕葉爸爸,那是有原因的,葉爸爸有張不會笑的臉,平時就嚴肅,對葉瑾修更是很少有好臉。小學,葉瑾修考試要是沒考滿分,就要被葉爸爸抽掌心,宋千羽見過,當時就同情葉瑾修。在這種高壓之下,葉瑾修後來就不會犯錯了,也一直保持著優異的成績,但代價是慘重的,他和葉爸爸之間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溝通也很少。

宋千羽想到這裏,打了個激靈,怯怯地看葉瑾修,這時車子已經駛動,她弱弱地說:“葉阿姨說你的脾氣又臭又硬,跟葉叔叔差不多,可能是遺傳,你說你以後會不會也變得跟葉叔叔一樣凶巴巴的?”

“怎麽可能,”他的反應很快,眉心緊蹙著,似乎很反感她這種設想,又抽空瞥她一眼,“我不會打孩子的。”

她的臉有些紅:“那萬一孩子不聽話呢?”

他揚著唇角笑,似是很寬容地道:“那就打孩子媽出出氣好了。”

宋千羽:“……”

眼看車子快到醫院了,她努力將話題扯回正軌:“葉叔叔的教育方式可能是有問題,不過他還是關心你的。這次他生病,我也看出你其實也很擔心他,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刻意跟他搞好關係,但作為父子,話總是要說的吧?你看你們倆在病房的時候,多尷尬啊。”

葉瑾修沉默了一會兒。

他當然是擔心葉爸爸的,聽到葉爸爸中風,當時他有一瞬間陷入不能思考的驚恐境地,手腳都是冰冷的。回來的路上,他在心裏設想了各種可能,最後還想,其實他不該和葉爸爸生那麽久的氣,如果葉爸爸這次真的有個什麽萬一,他必然會留下終生遺憾。

他也不是沒想過要如何打破這種僵局,隻是他和葉爸爸一樣,也是不會低頭的性子,縱然有想法,也拖到了現在。

“葉哥,葉哥……”宋千羽使出渾身解數軟磨硬泡,“你就主動說句話吧,那是你親爹,說一句你不吃虧,你讓葉阿姨少操點心,葉叔叔聽了你說話,心情一好,對他的病情說不定也有幫助的。”

他被她纏得實在無奈,將車子停到停車場,最後勉為其難地點頭:“我考慮一下。”

“還需要考慮啊!”

他解開安全帶睨著她:“魚腦子,你這說過的話隔天就忘,你那些承諾還記不記得?”

“那你再說一遍。”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本能地搖頭。

他想了想:“你再說一遍,我就答應你跟我爸說話。”

她別扭了幾秒,就起身靠近他,湊他耳邊說了三個字,又補充一個時間:“一輩子。”

然後她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趕緊推門下了車。

葉瑾修確實愣住了。

隔了幾秒,他才笑開,轉身下車。宋千羽已經從後座上將飯煲拿出來,她的臉頰上還染著紅暈,羞怯到不敢看他。他走過去從她手裏拿過一個飯煲,空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兩人到病房,宋千羽特意將裝著粥的飯煲給葉瑾修,又推他一把,小聲說:“快去!”

他看起來還是有些不情願,拿著飯煲過去,在病床邊站了幾秒,站到葉爸爸都抬頭看他,最後他隻是一言不發地將飯煲放在床頭的櫃子上,然後轉身要走。

就連葉媽媽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常,皺眉看著他。

宋千羽心一橫,抬手將他往病床跟前推,她笑著對葉爸爸說:“葉叔叔,今天葉哥問過醫生,特地給你煲了蔬菜粥呢。”

葉爸爸不會笑,就微微地扯動嘴角。

氣氛一時僵滯,宋千羽還推著葉瑾修:“你給葉叔叔盛粥啊,愣著幹嗎?”

葉瑾修被趕鴨子上架,擰眉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動手打開飯煲。

宋千羽喋喋不休地跟葉爸爸說話:“對了,葉叔叔,您知道嗎?葉哥暑假的時候拿了一個很厲害的獎!”

葉爸爸自然聽說過這事兒,但還是配合地問:“什麽獎?”

“什麽獎來著?”她拍著葉瑾修的肩頭,“你們專業的東西我記不清,你和葉叔叔說,什麽獎?”

“那獎不是我一個人拿的,”葉瑾修無奈,看向葉爸爸,慢慢地說,“是我們一個團隊,晉城幾家公司聯合舉辦的軟件設計比賽,主要方向是做大數據可視化……”

葉瑾修開始和葉爸爸說這個比賽,葉爸爸也在愣了幾秒之後,表情逐漸柔化了點,開始專心聽他講。

葉媽媽眼底的驚喜掩飾不住,收回視線時與宋千羽目光相撞,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而笑。完成任務的宋千羽有些得意揚揚,在旁邊象征性地聽了一會兒,還插話問了幾句,直到葉爸爸也開始問葉瑾修問題,氣氛和緩了許多,她才走開。

這天從醫院離開,他送她回去並沒走,一路陪她上樓到她家,將她抵在門口的櫃子上,他陰惻惻地說:“算計我?”

宋千羽這會兒就慫了:“我不是,我沒有,我知道你其實也想跟葉叔叔說話的,我就是幫你一把……唔。”

他將她抱到了櫃子上,這下兩個人高度就差不多了,他們呼吸淩亂地親到一起,她被親得暈乎乎的。他最近好像越來越喜歡親她了,現在還喜歡把手伸進她衣服裏,這樣親密的觸碰令她渾身戰栗,心跳在他掌心之下極快,被他碰到的地方會發燙,在他的手離開之後還存有餘溫。

他因為克製而出了汗,最後親了親她的鼻子,啞聲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謝謝。”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生氣,她在那個時候推他一把,解決了困擾他的難題,也給了他一個台階。

她這會兒紅成了一尾蝦,軟軟地靠著他的肩頭,聞言抿唇低頭笑,又伸手抱住他:“你永遠不需要和我說謝謝。”

她想,以後她要努力為他做更多力所能及的事,她要守護他,像他過去守護她那樣。

許是因為身體底子還可以,三天後,葉爸爸做完所有檢查,中風沒有留下後遺症,唯一不盡人意的一點是血壓還是高,高血壓一時也治不好,醫生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便讓葉爸爸出院回家休養。

葉瑾修和宋千羽已經請假兩天,不好再耽擱,他們和葉媽媽還有葉爸爸告別之後,就在當天返校了。

回去的路上,宋千羽有些感慨。這兩天,她也抽空去看過宋爸爸,宋爸爸這些年過分投入工作,如今年齡大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也是一堆,她決定以後還是要多關心宋爸爸一些,並給葉瑾修安排任務:“以後你不能像之前那樣總不跟家裏聯係,你要每周給叔叔阿姨打一次電話,如果沒什麽特別的事,隔兩個月就回去看他們一次,要是碰上寒暑假,就在家裏多住一陣子。”

葉瑾修覺得她的話好多,但並不令人心煩,他應下,提議道:“下次你也跟我一起回去,正式介紹一下。”

“有什麽好介紹的。”

她的話說一半,才反應過來他所謂的“介紹”是指什麽。

他笑著瞥她一眼,她就低下了頭。

後麵的路上,她安靜了好一陣,兩個人去租車行把車還了,打出租回到學校。她在宿舍樓下對他說:“下次還不行。”

他微微怔住。

她的表情難得十分嚴肅:“再等等,等畢業的時候,等我過了專四、專八,找到工作的時候,我不想讓葉阿姨也覺得我是你的拖油瓶。”

他笑問:“誰說你是拖油瓶了?”

她卻沒笑:“我認真的,等我更好一點,更自信一點的時候,我們再去告訴他們。”

他定定地看她幾秒,歎了一口氣,有些寵溺卻也無奈,又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們什麽想法,就算他們不同意,我的想法也不會改變。”

對這段關係,她再也不會感到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