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料外的吻

【因為辭了兼職,宋千羽一下子變得空閑了,好在距離開學沒多久,她打算提前準備下一個要攻克的專業四級,除卻背單詞和買習題做之外,她還開始學習烹飪,買一些烹飪類的書看,並嚐試做不同的菜式。

葉瑾修上班,她就每天做飯給他吃,平時看書看得累了,她就會跟著網上的視頻繼續學肩頸按摩,當他下班回來不忙的時候給他按摩。

短租公寓裏,其他人已經儼然將他們當成一對情侶,宋千羽隔壁的女孩有天還問她,為什麽不跟葉瑾修住在一起?

宋千羽當時就紅了臉。

麵對這些誤會,葉瑾修是從來不會解釋的,而她恨不得誤會成真,見他不著急解釋,她也就不解釋了。不過時間長了,她也會恍恍惚惚地覺得,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其實還真的很像已經在一起了。

這讓她覺得追不追得上他甚至都不重要了,要是能永遠這樣下去,她永遠追著他都成。

開學報到當天,宋千羽意識到了一件事兒。

宋爸爸不知道是真被她氣到了還是忘記了,之前開學他還會讓秘書給她打學費,然後打電話告訴她一聲,但是這次沒有。

她卡裏不是沒有錢,宋爸爸之前給她生活費是很大方的,她自己偶爾還會做做兼職,但畢竟還是學校裏的學生,理財意識淡薄,存款有一些,可要是交了學費就會變得捉襟見肘。

她長這麽大,其實沒有為錢發過愁,這還是第一次。這事兒令她在長假之後和袁欣還有韓曉重逢的飯局上也是心不在焉的,滿懷心事。

她有些憂心,鬧脾氣的時候沒想過這些現實的問題,現在才發覺自己的幼稚。從前哪怕宋爸爸不關心她,也不會在錢上麵苛待她,她現在也拉不下臉去跟宋爸爸要錢,於是很發愁。

三個姑娘吃完飯熱熱鬧鬧回到宿舍,袁欣拉著宋千羽聊天,聊著聊著就問到葉瑾修,問他們有什麽進展。宋千羽這會兒不大有精神,強撐著笑臉說:“就還那樣……哪兒能那麽快呢,我這才剛追他。”

袁欣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那個,你之前給他做飯那次,效果咋樣?”

宋千羽回憶了一下:“別提了,我飯做一半,他不知道怎麽回事跑廚房看到了,而且一開始還挺嫌棄的,那天我確實做得不太好……不過這幾天我一直有學,以後多練手,應該能做得好一點。”

“其實……”

袁欣摸摸頭,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到了之前和葉瑾修的聊天記錄,有些慚愧地給她看:“我以後保證嘴巴嚴嚴實實的,那天我就是沒管住自己。”

宋千羽翻聊天記錄,一開始有些困惑,因為袁欣撤回了很關鍵的一條信息,她看到後麵才明白,袁欣是將她要做飯給他吃的事情說漏了嘴。她倒沒太大的感覺,畢竟事情已經過去有些天了,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到葉瑾修最後的那條信息上,久久都沒有挪開。

葉瑾修發給袁欣的信息是:那丫頭會受傷是因為選錯人,以後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她將手機還給袁欣,袁欣還有點擔心,問她:“你不生我的氣吧?”

她搖搖頭:“你撤回的那條消息到底還說什麽了,他為什麽後來回複那樣一句話啊?”

袁欣說:“我就是說你在粱煜的事情上受的打擊很大……唉,怪我多嘴,不該說這些的。”

宋千羽非但沒有糾結袁欣說漏嘴這事兒,心情還豁然開朗,坐在椅子上傻笑。

袁欣見她沒生氣就原形畢露了,笑話她:“喲喲,看把你得意的,這還沒追到手呢,聽人家說這麽一句話就高興成這樣?又不是說給你的情話。”

宋千羽噘了噘嘴,模樣嬌憨,低頭就又勾著唇笑了,摸著鼻子小聲說:“我就是高興,你管我。”

袁欣問:“你說他到底喜不喜歡你啊?”

袁欣這問題問得太直接,宋千羽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含糊了一句:“我怎麽知道,反正隻要他不討厭我,我就一直追。”

她想,沒什麽難關是過不去的,隻要葉瑾修還在她身邊,她有信心可以走出困境。

下午交過學費,宋千羽在宿舍拿著手機用計算器算賬。

她剩餘的錢大概還能堅持一個月,看樣子她必須找一個兼職。她也不知道宋爸爸是這次將她忘了還是徹底懶得管她了,她必須做好準備勒緊褲腰帶。

新學期伊始,所有人都在為自己訂立目標,宋千羽大三的目標毫無懸念就是過專四,現在加了一條——賺錢。

開學報到兩天,第一天她辦理好所有手續,第二天就去應聘做家教。學生是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小女孩,她雖然不是學霸,但帶小學的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小孩懂事乖巧,家長也都很好說話,當天就敲定了每周末兩次補習的時間以及價錢,一切順利得讓她心花怒放。臨走時,那個母親還硬塞給她一盒點心,她再三推拒沒有用,就收下了。

在回校的公交車上,她的興奮勁兒沒有散,對著點心盒子拍照,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字:“今天見了一個好溫柔的媽媽,還送我點心了,開心。”

很快就多了幾個點讚,下麵的留言沒什麽營養,都是一群吃貨在討論這點心的口感和牌子。宋千羽是小姑娘心性,眯著眼看這些倒也看得高興,直到葉瑾修的微信發進來,問她在哪裏。

她如實回複:我在公交車上。

葉瑾修:我在學校門口等你,一會兒一起去吃飯。

宋千羽:好的!

她想正好,等下點心要分他一些。

葉瑾修在校門口等她的空當裏,遇上幾個人,都是比賽團隊裏的,黑子和陳淑萌也都在。有個男生見他先出聲:“老大,我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我們去吃燒烤,你去嗎?”

葉瑾修搖頭。

陳淑萌笑著,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說了一句:“老大這是比賽一結束,就徹底脫團單飛了嗎?”

黑子哀怨地附和:“是啊,老大,之前我們去山裏玩你也不去,你不要我們了嗎?”

葉瑾修回黑子:“你再多說幾句,我等下就不用吃飯了,不夠吐。”

黑子說:“既然要吃飯,你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吃?”

有男生就起哄了:“老大是在等女生嗎?是女朋友嗎?我們的嫂子嗎?”

葉瑾修沉默幾秒,最後點頭:“差不多吧。”

幾個人都炸開鍋了,有人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不多是什麽?”

葉瑾修笑,沒有回答:“你們不是去吃飯嗎?”

“不,我想等著看嫂子。”

“對,我也要看,嫂子是誰啊,真不是宋千羽嗎?”

陳淑萌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唇角的笑都是僵硬的,一言不發地看著葉瑾修。

黑子問葉瑾修:“老大,你是在等宋千羽嗎?”

葉瑾修沒回答,視線落在黑子身後不遠處。

那裏像是有隻小兔子蹦過來,宋千羽高興的時候,腳步都會變得輕盈。她走近時看到一群人,下意識就將點心盒子塞自己包裏去了。

那點心做得很精致,裏麵估計沒裝幾個,這麽一堆人,要是分了就沒葉瑾修的份兒了。

她過來笑眯眯地打招呼,一堆男生看著她的眼神有點詭異,又有人叫她嫂子,她也不知道要不要解釋,就扭頭看葉瑾修。

他沒解釋的意思,隻抬手將她往身後拉了拉:“行了,你們要吃飯就趕緊去,別鬧她了。”

護短太明顯,陳淑萌想忽視都不行,葉瑾修的這個舉動就像一根刺一樣紮進她眼睛裏。

宋千羽的手臂還被葉瑾修抓著,她有些羞赧,視線不經意撞上陳淑萌的目光,頓了頓。

陳淑萌盯著她,笑容有些冷,看得她心裏發毛,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直到這夥人笑著鬧著走遠,她心底還有些不舒服。

陳淑萌是情商很高的那種人,大部分的時候待人溫和,之前對她也是這樣,但方才她很明顯地從陳淑萌身上感受到了濃重的敵意。

這敵意的緣由不難猜測,畢竟她也拿陳淑萌當情敵,不過她的氣場沒陳淑萌強,人家一個眼神,她就有些頹敗。她覺得自己沒發揮好,輸了陣,真想時光倒流,在那會兒挺胸抬頭對陳淑萌笑一笑。

葉瑾修還握著她纖細的手腕,這會兒轉過臉看她:“你想吃什麽?”

她一看到他的臉,又把不高興的事情都忘了:“聽你的。”

葉瑾修帶她去了附近一家西餐廳,環境很好,兩人坐在靠著窗口的位置。點餐之後,她用濕巾擦過手,從包裏拿出點心盒子:“我做家教那家的阿姨給了我一盒點心,你嚐嚐。”

葉瑾修想說不用,但他的嘴唇動了一下,沒出聲。

他想起她那條朋友圈。

宋媽媽也是很溫柔的人,對軍區大院的所有人都很好,對宋千羽更是沒得說。宋媽媽對她十分溺愛,以至於將她寵成了一個作天作地的小霸王。她九歲那年真是一道分水嶺,在那之前,她是一個小公主,在那之後公主落了難,不習慣沒人寵愛的生活,就張牙舞爪用盡各種方式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不知道她看到這個給她點心的溫柔媽媽,是不是想起了宋媽媽,他也沒有問,隻是沉默地擦手,然後接過她遞過來的點心,咬了一口,就聽她急切地問:“好吃嗎?我聽說這種不太甜的,也不會膩……”

他沒抬頭,咽下去之後說了一句:“還不錯。”

宋千羽很高興:“這些全部給你!”

葉瑾修:“你不吃?”

“難得有你願意吃的點心,我都讓給你,”她將盒子合上,抬頭笑得得意,“看我對你好吧?”

她的模樣嬌憨,他心頭一動,一瞬間很想親親她。

但是不行,這兒是餐廳,人來人往的,他接過點心盒子笑了笑,轉移話題:“你和宋叔叔後來一直沒聯係?”

宋千羽的表情微微僵硬:“嗯。不過我們以前聯係也不多的,加上現在他馬上有他的家庭了,肯定也顧不上我。”更顧不上包容她那些小性子,她之前說話態度不好,宋爸爸大抵還想著她自己檢討。

葉瑾修說:“可是開學了,你沒給他打電話要學費?”

她咬咬唇:“要錢就打電話,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所以你去當家教?”

她被他看穿,有些不自在,但沒有否認:“我卡裏還有錢,這次學費交得起的。我省著點用,多做幾份兼職也能過生活,我不想這時候跟他要錢。”

這時,服務員端上來牛排,他一時沒出聲,等餐齊了,他沒再提之前的話題,對她說:“先吃飯。”

K大旁邊有條河,晚餐結束,宋千羽提議去河邊散步,不過等她和葉瑾修去了,卻又後悔了。

夏末的夜晚,河邊並不是一個浪漫的地方——蚊子很多。

今天因為要去做家教,所以她穿的不是短褲,而是九分褲,遮得算是很嚴實了。不過很快,她就被蚊子在腳踝上叮了一個包。

她覺得癢癢的,噘著嘴對葉瑾修說:“我被蚊子叮了,好癢,我們回去吧。”

他都順著她的意,帶她回到學校的途中,去藥店買了一瓶風油精出來,在馬路邊就彎下身給她塗被蚊子叮的地方。

宋千羽沒料到,也有點受驚,腳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就被男人的手攥住了腳腕。他沒抬頭,嗓音低沉:“別動。”

這還是在校門口,她的心跳亂糟糟的,風油精瓶口觸碰到皮膚,冰冰涼涼的感覺彌散開來,而他的掌心貼合在她腳腕後麵卻又是發燙的,她感覺自己快暈過去了,又緊張地望著校門口,腦袋一片空白:“這在校門口啊,你趕緊的,萬一被看到……”

葉瑾修沒提防,低頭笑出了聲:“你怕被誰看到?”

她答不出來,她都沒法思考了,脫口而出道:“我是不是已經追上你了?”

話音落地,她感覺他手中的動作停住了。

他沒說話,放開她的腳腕站起身,將風油精的蓋子擰住,順手往她褲兜裏塞。伴隨著這個動作,他很自然地靠近她,手收回時,在她的頭發上輕揉了一下,吐出兩個字:“笨蛋。”

夏夜微風拂麵,她緊張得掌心出汗,心髒快跳出胸膛,又問一遍:“是不是啊?”

她覺得他是喜歡她的,不過她必須要得到肯定的答複才能夠安心。

這個答複他沒給,他摸出自己的手機,也不看她,說了一句:“我給你轉一些錢,你先用,兼職的話,你隻要帶這個家教就好,別找別的了。你要考專四,不能把精力都放在兼職上麵。”

“我不要!”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一把按住他的手,“我不要你的錢,我自己可以的。”

他拂開她的手,笑了:“我有說給你嗎?這是借給你的,等你有錢了還給我。”

她的臉都漲紅了:“那……那我也不能借,你也是學生,和我一樣沒有多少錢,而且你家管得那麽嚴,叔叔阿姨都不給你多少零花錢,我不能借你的錢。”

畢竟是軍人家庭,葉家一直奉行極簡生活,勤儉節約,葉瑾修打小零花錢就沒她多,他也從不亂花錢,她寧可跟袁欣借錢都不想從他這裏借。

葉瑾修淡淡道:“這錢不是我爸媽給的,我之前有接一些公司外包的小程序,手頭沒你想的那麽緊張。”

他的話音落地,她包裏的手機響起信息提示音,他收起手機看她:“你收了,以後有錢還我也不遲。”

她愣了幾秒,搖頭:“我不會收的,係統會自動退回去,錢的事情我自己想辦法。”

她這會兒倔強得讓他頭疼,過去這些年,她的消費習慣算不上鋪張,但也絕對沒有存錢的意識。宋爸爸以前在錢上麵沒有苛待過她,她一般花錢也不算賬,他猜測她自己交學費多少是有些困難的。

他問:“你不是說聽我的話嗎?”

“這個我不聽,”她很堅持,“我知道你是想幫我,但我不是小孩了,你不能用這種方式……”

她眼睫低垂,撲簌兩下,語氣很低,聲音也小,“你……你是不是可憐我?”

他這才明白她誤解到哪裏去了,一時間更無語了,氣氛僵持數秒,他開口:“你覺得這是可憐?”

她蹙眉低著頭不說話。

她眼裏路燈的光忽然被完完全全遮擋掉,他的氣息近了,她抬頭時有隻手扣住她的後頸,輕輕一抬,她抬眸還沒來得及說話,視野裏的一切因為光影變得昏暗又迷蒙,她隻感覺到嘴唇上襲來的不屬於她的溫度,要涼一點,很柔軟。

他的唇貼著她的,這樣的親密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卻又是她暌違已久的,她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的,腦海陷入徹底的空白中。

校園門口的街道邊還不時有行人,隻是這一隅安靜,安靜到她的心跳都變得聒噪。這個夏夜晚風習習,路燈將一雙人影拖得很長很長。

他很久後才後退一點,離開她的唇,在她後頸的手挪到前麵來,拇指按在她嫣紅的唇上,輕輕撚了一下,就沾染了一點潮意,他的喉結滾了滾,聲線嘶啞地又問了她一遍。

“你覺得這是可憐?”

她呆呆地看著他眨眼,眼眸濕漉漉的,看得他心動,他又親了她一下。

她還能覺得什麽啊,除了他,她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宋千羽覺得這個晚上她是飄回去的,像踩在雲端上,等到了宿舍,她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胳膊上又被蚊子叮了一個大包。

但她覺得沒關係,被叮也很值!她拿出葉瑾修買的風油精塗抹,袁欣路過時用手在鼻子跟前扇扇:“千羽,這個味道好衝啊,我給你拿我那個花露水吧,也止癢的,比這個好聞多了。”

“不用了,”宋千羽拒絕,神色還有些沾沾自喜,“這個味道衝嗎?我覺得很香啊。”

她說完還將風油精放在鼻子前聞了聞,聞得十分陶醉。袁欣一臉受不了的表情:“蚊子叮到你腦子裏麵去了?怎麽都傻成這樣了!”

宋千羽不說話,光傻樂了。

這一夜,她就連做夢都在笑。翌日一早,她收到了葉瑾修的微信——

“收錢。”

在這條催促信息的上麵,是昨天那條轉賬信息,她咬著牙刷歪著腦袋看了幾秒,最後還是沒點,她覺得她不需要錢,靠昨晚那個親親就可以活很久。

不過她當然不能跟他這麽說,也不知道怎麽回複,索性將手機放一邊繼續洗漱,之後徹底忘掉這件事去上課了。

黑子發現,葉瑾修這幾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無論上課下課,他總在看手機,以前也不見他沉迷玩手機,黑子好奇地問:“老大,你是不是在等誰的電話?”

葉瑾修收起手機,麵無表情道:“沒有。”

這個學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有好幾千人,如果不刻意去找,還真沒法隨便偶遇。他已經有幾天沒見到宋千羽了,他反複回想那個晚上,他吻過她之後她似乎沒怎麽說話,一直低著頭。

那時他隻當她是害羞,畢竟她的臉都是紅的,但第二天他發現她沒收錢,發信息給她又不見她回應,他就覺得有些問題。

然而他想不通,她看起來並沒有排斥他,為什麽要逃避呢,難道是他嚇到她了?

他一時拿不準她的心思,也沒再聯係她,轉賬給她的錢後來被係統自動退回。他看著聊天記錄十分糟心,仍忍不住去看,看得多了自己也煩躁。

周末,宋千羽還要去做兼職,他想,就周五吧,周五她再不聯係他,他就去找她。

結果周五當天下午沒課的時候,他們被導師叫到了活動室。

導師通知了一件事,由於他們在比賽中表現出色為學校獲得榮譽,這間活動室被特批繼續由他們團隊使用,Black Horse這個軟件已經投入商業使用,所以活動室以後會用來做軟件後期的維護和升級,導師也會接一些外包項目,希望願意留在團隊的人繼續協助他。

參與導師手中的項目不單是一個鍛煉機會,同時也是有酬勞的,沒人會放棄這樣的好機會。團隊裏沒人退出,於是開完會後,晚上一夥人又熱熱鬧鬧地去吃飯了。

聚餐地點在校外一家火鍋店,陳淑萌就坐在葉瑾修旁邊。飯局過半,大家已經開始喝酒,她湊到葉瑾修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老大,等會兒我能不能和你談談?”

有溫熱的氣流掠過耳畔,葉瑾修下意識皺眉,身子微微一動,離她遠了些,但沒有拒絕:“可以。”

有些事情是要說清楚的,早些講開還省得麻煩。

飯局結束得晚,已經十點,葉瑾修離開火鍋店之前看了一眼手機,發現一條來自宋千羽的微信,她在問他晚上有沒有時間。

看到她的信息,他如釋重負,唇角又不自覺上揚。

信息是兩個多小時之前發的,那時候包廂人聲嘈雜,他根本沒留意。他想了想,給她回複:隊裏有事,今天晚了,你先休息,明天你什麽時候去做家教?我送你。

她很快告訴他時間,他又回了一條:明天我去你們樓下等你。

陳淑萌這時扶著椅背起身,低頭掃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她叫了聲老大,看葉瑾修抬頭,她說:“你在和誰聊天?”

他將手機放回褲兜裏,也站起身,沒回答她的問題,隻說:“走吧。”

陳淑萌臉頰泛紅,今晚喝的酒不少,到此刻都是暈的,她扶了扶額頭,跟上他的腳步。

大部隊在前,人是越走越散,兩個人走在最後麵也沒人會在意。葉瑾修手插褲兜,腳步放緩,待和前麵的人拉開距離,不見陳淑萌開口,他便率先打破沉默。

“學姐,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夜風有些大,陳淑萌的長發被吹得有些淩亂,她用手理了兩下,才輕輕開口:“你跟宋千羽在一起了嗎?”

他沉默了幾秒,才“嗯”了一聲。

她苦笑:“我比賽之前和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他沒回答。

但她自顧自地說下去了:“隻是比賽這一段時間……我隻是這段時間很忙,你們居然……”

“學姐,”他打斷她的話,“就算沒有宋千羽,結果也是一樣的,你知道這種事沒有辦法勉強。”

“我不信,”她的腳步頓住,側過臉看他,“如果沒有她,你不可能這樣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老大,你是太習慣於照顧她了,你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你不覺得是有問題的嗎?她就像一個小孩,隻是像依賴哥哥那樣依賴你。你知不知道隊裏的人怎麽說你跟她的?說你帶著她就是帶著一個拖油瓶,他們隻不過不在你麵前說而已,你這麽優秀,值得更好的,就算不是我,也不應該是她。”

葉瑾修停下腳步,站在她前麵,回頭看她。

路燈下,他的笑容有些冷,語氣也沒了剛才的耐心:“所以我和誰在一起,難道是你們更有發言權?”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淑萌開始覺得無措,她按著眉心,酒精帶來的眩暈好像還沒有消散,“我隻是為你不值,宋千羽她之前在英語係那個男朋友……”

“夠了。”他再次打斷她,語氣發沉,臉上就連那種嘲諷的笑容也沒了,他沒有表情的時候會給人以極強的壓迫感,就如此刻。

陳淑萌心口一緊。

他冷冷地睨著她:“學姐,宋千羽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想再聽到這些話,我希望你我以後還能在隊裏友好共處,可以嗎?”

陳淑萌說不出話來,頓時覺得委屈,酒精催發了很多東西,她壓抑不住,覺得難堪又窘迫,眼淚一下子流下來了。

葉瑾修靜靜地看著她,別說為她擦眼淚了,他簡直就是在冷眼旁觀,她嗚咽出聲。

葉瑾修覺得麻煩,手在兜裏沒摸到紙巾,隻能草草說了一句:“別哭了,我送你回去。”說完,他轉身邁步,走幾步沒見人跟上來,卻聽見身後一身痛呼。

他擰眉回頭,陳淑萌跪坐在地上,正擦眼淚。

沒辦法,他隻能折回去彎下身看,陳淑萌抬起頭,淚眼蒙矓地說:“我沒事,高跟鞋崴腳了,你先走吧,我……我等下自己回去。”

他是真有心不管她,自己回去,但終究沒有。

一個隊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又是一個女孩子,他問:“你站得起來嗎?”

陳淑萌的腿一動,他這才留意到,她的膝蓋被蹭破了,有血滲出來,還很大一塊。

陳淑萌習慣穿很高的鞋子,平時也走得很穩,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酒,他直起身:“你自己慢慢起來,我去給你買創可貼。”

然而他買到創可貼回來,她還坐在地上。

旁邊有個男生像是搭訕想要幫忙,她拒絕了,指了指走來的葉瑾修:“我有朋友幫我的。”

男生訕訕走遠,葉瑾修的臉色已經很難看,將創可貼遞給她。

陳淑萌接過之後也沒說話,低頭將創可貼貼好,手撐著地麵想要起身,但中途像是脫力一般,又一下子坐回去了。

她還沒有這樣失態過,心裏更難受了,眼淚又湧出來,這時眼前一隻手伸過來。

“快點吧,你再不回去宿舍樓要門禁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她猶豫幾秒,拉住他的手,借力才站起身來,但還搖搖晃晃站不穩。

葉瑾修煩不勝煩,但無法發作:“你站穩點,我要鬆開了。”

陳淑萌難過極了,鬆開他的手,黯然低頭:“走吧。”

這一路,她走得很慢。

陳淑萌腿疼,一瘸一拐的,加上高跟鞋不穩,整個人看起來簡直搖搖欲墜,但葉瑾修再也沒有扶她一把的意思,直到宿舍樓下,她的腳步慢下來,欲言又止地看他。

而他這時候已經連話都不想說了。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我真的沒機會了嗎?”

這句話她說得很小聲,葉瑾修一時沒聽清,下意識問:“什麽?”

因為天氣熱,所以這時候宿舍樓下人還不少,她抿唇低頭幾秒,忽然鼓起勇氣抬手抓住他的衣角,以極快的速度靠近他,在他耳邊說:“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再想想?我可以等你回心轉意。”

兩人距離太近,她有意貼著他的耳邊說話,他反應過來,已經開始後退。

這個反應讓她說不下去了。

他與她拉開距離,表情沒有分毫變化,她那一番告白他仿佛沒聽見,但說出的話卻紮心了:“學姐,適可而止吧,繼續下去對你自己沒好處。”

陳淑萌的手攥得很緊,她擦了擦眼角,嘴唇動了幾下,似乎還有什麽想說的,最後沒發出聲音,轉身走了。

葉瑾修心裏鬆了一口氣,轉身的時候不經意抬眸,看到樓上一扇窗裏有個腦袋飛快地縮回去。

他才想起一件事,宋千羽也是住這個宿舍樓。

他的視線又往那扇窗掃了一眼,確定不是宋千羽所住的宿舍才離開。

宋千羽的確沒看到,她是在第二天才聽說的。

早晨起來,袁欣就拿著手機喊她:“千羽千羽,大新聞!昨晚有人看到有男生送陳淑萌學姐到宿舍樓下,學姐還親那個男生了!”

宋千羽剛從上鋪下來,正困倦地揉眼睛,聞言瞬時清醒了,趕緊湊過去:“她交男朋友了?這麽快,誰啊?”

袁欣說:“我也正看……”

袁欣坐在椅子上,還盯著手機屏幕,話音到這裏就頓住了,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宋千羽眯著眼靠近:“到底是誰,學生會的嗎?”

袁欣搖頭,慢慢抬頭看宋千羽,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這才慢吞吞地開口:“我們部的群裏有人說,昨晚那個送學姐到樓下,還被學姐親了的男生,被院報記者團的人認出是計算機係的,就是暑假市裏那個軟件比賽咱們學校的帶隊隊長。”

袁欣說得越來越慢,停在這裏,沒了後文。

宋千羽本來是想聽八卦的,沒料到聽到這麽個消息,她的身子還靠著床柱,也不確定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很難看,隔了半天,才“哦”了一身,然後機械地轉身去洗漱。

袁欣有些擔心她,跟過來看她:“千羽,你……你別難受啊,這都是八卦,又不一定是真的,對吧?”

宋千羽沒反應,埋頭洗過臉,才說:“我沒事的。”

袁欣一點也不信。

宋千羽回到上鋪,打開微信看了看,葉瑾修昨晚沒有再發信息,她又翻到他的朋友圈,這個人不愛發朋友圈,空白一片。倒是她退出來隨意點開最近更新的朋友圈,發現陳淑萌昨晚淩晨兩點多發了一條朋友圈。

“我努力了,我不後悔。”

她很努力地想要從這句話裏麵揣摩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她想不出來。

朋友圈底下,有一些隊裏她認識的人問詢,陳淑萌的回複也很含混,她將手機扔一邊,仰麵躺了一陣,想到最大可能性的是,昨晚隊裏可能有什麽活動,結束之後陳淑萌和葉瑾修應該是單獨走的,然後陳淑萌就趁著月黑風高親了葉瑾修,覺得自己這算是努力過了。

她實在有點想象不出,陳淑萌看起來實在不太像能主動到這一步的人,再說葉瑾修會那麽傻乎乎站著被人親嗎?

很快她又想,要真親上去了,那肯定是他根本就沒打算躲。

她胡思亂想一陣,看了半天八卦的袁欣耐不住地湊到她床跟前,踮腳看她:“千羽,千羽?”

宋千羽有氣無力道:“別叫了,我沒死。”

袁欣說:“有人說學姐在比賽的時候就跟老大走得很近啊,還有人猜學姐喜歡的就是老大,這事兒你知道嗎?”

宋千羽翻個身,麵對著袁欣:“知道。”

她之前沒和袁欣說那麽細,一方麵是覺得沒必要,另一方麵是擔心袁欣這嘴巴,什麽事情到了袁欣這裏那等於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但現在袁欣還是知道了,她懨懨道:“學姐之前就跟葉瑾修表白了。”

袁欣睜大眼:“真的啊?那後來呢?”

後來……

這問題宋千羽回答不出來,後來的事情她也不知道,陳淑萌說葉瑾修在考慮,而葉瑾修說自己對陳淑萌沒有那個意思,她沒問過葉瑾修後續,但現在後續以這種方式呈現在她麵前了。

她其實沒法完全相信這些傳言,因為她更相信葉瑾修。不過她對自己沒信心,隻要他一天沒給她一句準話,她就無法安心。

她心裏悶悶的,對袁欣說:“別問了,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袁欣還想說什麽,看到宋千羽已經閉上眼,又暗忖自己嘴快,亡羊補牢一般添了一句:“千羽,你別著急啊,我覺得老大心裏肯定是有你的,你看他對你那麽好。”

宋千羽腦子裏亂糟糟的,沒再接話。

秋老虎凶猛,下午兩點,她收拾了一下準備去做家教。外麵烈日炎炎,接近樓口時,她的步子就越來越慢,磨磨蹭蹭地走出去。樓台下陰涼處,一道修長的身影赫然已經等在那裏,見到她,葉瑾修清雋的容顏像是鍍上一層柔化的光暈,他看著她笑。

她看他兩眼,心裏的憋悶就變成了別的東西。

有些對自己的無可奈何,她見到他,會因為想起那些傳言而覺得生氣,卻抵不過心裏升騰的一點隱秘的小歡喜,看到他的笑容,她就覺得他是不可能騙她的。

他說過對陳淑萌沒有感覺,那就一定是陳淑萌自己黏過去的,她告訴自己,應該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