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葉瑾修被我預定了
【短租公寓其實是房主將商品房的一個樓層裝修過,將隔間分別配備衛浴並租出去,有個大客廳和廚房為公用區域。葉瑾修將宋千羽送進去,看到客廳有男人,他關上房間門,打量著門鎖,又反複拉幾回門,扭頭看收拾東西的宋千羽:“這鎖不安全。”
她嘀咕:“古董,住這裏的人可多了。”
葉瑾修:“你再叫一句古董試試。”
宋千羽求生欲很強,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吱聲,埋頭繼續收拾東西。過了一陣,葉瑾修問她:“你六級過了沒有?”
六級成績前一段時間出來了,那幾天正是她閑到發黴的時候,所以早就查過了,她悻悻地說:“過是過了。”
他看她這反應就了然:“壓線過?”
“沒有,”她放下手裏的衣服,抬頭看著他,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比我四級強,五百六十多分,算超常發揮了吧。”
“那還不高興?”
她噘了噘嘴:“你別挖苦我了。”
要是換作以前,考了這個成績她肯定樂瘋了,但是最近聽陳淑萌在耳邊各種吹捧葉瑾修,她就越來越貪心,沒法滿足於這個成績,她甚至都沒敢問他考了多少,她知道他的分數肯定比她高。
葉瑾修說:“你考得比我高。”
她愣了一下:“啊?”
“我差不多壓線過的。”
“多少?”
“四百五十分。”
宋千羽:“……”
他還真是差不多壓線過的。
她足足愣了有一分鍾,才叫出聲:“你四百五十分?真的假的?你可別哄我啊。”
他摸出手機,打開網頁又查了一遍成績,然後將手機屏幕對著她:“自己看。”
他自己心裏早有底——畢竟那張卷子他隻認真做了聽力和閱讀,其他的題一個字沒寫。
宋千羽撲過來,拿著他的手機反複看了幾遍,確認過後,十分激動:“你考得沒我好!”
他淡淡“嗯”了一聲,靠在沙發上,慵懶地扯了一下領帶,看她眼底抑製不住的欣喜就覺得好笑。
她將手機還給他,也坐在沙發上,試探地問:“你記不記得,考試之前咱們有個約定?”
他微微挑眉:“有這回事?”
“有的有的,分數低的人要答應分數高的人一個要求,”她的眼底有微光浮動,“我知道你這次可能是因為發揮失常或者沒複習好,但你可不能因為考得比我低就賴皮啊,說話要算數的。”
他擰眉做思考狀:“怎麽你知道我的分數之前就不提這個約定,這剛知道我的分數,你就想起來了?”
宋千羽幹笑兩下:“我這不是忘了嘛。”
她怕她輸了他再給她來個什麽不平等條約,所以之前選擇性失憶,現在知道自己的分數比他的高,就有恃無恐:“你是一個男人,要言而有信。”
他睨著她,眼神幽深,菲薄的唇角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行了,你想要什麽?”
她摩拳擦掌:“什麽都行嗎?”
他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追我這事沒捷徑,要我直接答應,門都沒有。”
宋千羽:“……”
她有些頹廢:“你要不要算這麽精啊!”她摸著下巴想了想,“既然我答應過你過專八之前不能談戀愛,那這樣吧,我過專八之前你也不準談戀愛。”
“你是想我單身一輩子?”
“我會過的!”她氣惱,“那這樣,在我追上你之前,你不準談戀愛。”
他略一思忖,笑了:“你算得更精。”
在她追上他之前,他不能談戀愛,那意味著他就算談戀愛對象也隻能是她。
她這是想預定他。
她自然知道他的腦子轉得快,這樣的要求他很明白意味著什麽,她有些不安:“不行嗎?”
“行啊,”他笑著抬起手揉了一把她的頭發,“怎麽不行。”
他笑容溫和,她還怔了一下,心跳就快起來,任他的手滑到她的臉頰上,他在那兒輕輕捏了一下:“真是一個小賴皮。”
她紅了臉,躲開他的手。
葉瑾修不大放心門鎖,不過得知這套房裏還住著兩個姑娘後,勉強同意明天換鎖,又再三叮囑宋千羽晚上睡覺警醒一點。
宋千羽將他送到樓下,回到房間之後抱著被子滿床打滾,心裏嗷嗷叫。
她預定了葉瑾修!這下就算她追不到他,別人肯定也是追不到的,他人就在那裏,跑不掉了,她可以悠著來。
但具體怎麽追,怎麽表達她的誠意,她還真沒想好,她沒追過誰,隻能求助好友袁欣。於是第二天,她上班閑暇的時候就給袁欣發微信:要怎麽追求一個男生?在線等。
袁欣嚇了一跳,先發來三個震驚的表情:你要追誰?
她掐頭去尾草草將事情和袁欣說了一遍,總結說:反正我現在就是要追他,大話我已經放出去了,不做點什麽好像說不過去。
袁欣:你有事沒事就找他聊天,多獻殷勤,送禮物,你有時間的話就多約他出來看看電影什麽的,也可以約會的時候用點兒特殊手段,撩他!
宋千羽:怎麽撩?
袁欣: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嗎?多看看言情小說和偶像劇,你要像那些傻白甜女主一樣,掌握平地摔等技能,創造各種機會和他發生各種肢體接觸,能直接推倒最好不過了,一步到位。這句話後麵還跟了一個陰險的笑臉表情。
宋千羽拿著手機臉發燙,又打字發過去:我的書讀得少,你可別哄我,這招行得通嗎?
袁欣:肯定行。
宋千羽不大有信心,袁欣又發過來一條:老大那麽寵你,再說女追男隔層紗,你多主動一點肯定沒問題的!
宋千羽受到袁欣的鼓勵,打起精神,先給葉瑾修發了一條非常沒營養一看就是沒話找話說的微信:你吃飯了嗎?
結果那邊好半天沒回,她就一點一點頹下去了。
一邊,她惦記著他說輸給粱煜那句話,覺得他對她一直那麽好,昨晚又肯放下慶功宴去車站找她,還肯答應她的要求,應該多少還是有些喜歡她的,另一邊,她卻受自卑所困,覺得自己不配,不時想起她問他是否喜歡她時他模棱兩可的回答,她心裏沒底,等他回複的時間都變得無限漫長。
一個小時之後,那端終於有動靜了,直接打電話過來,說帶人來給她換鎖。
已經是下班的時候,她激動起來,趕緊回公寓等他。半個多小時後,他不但帶來換鎖的工人,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他們團隊一部分人回了家,另一部分人還想玩,打算組織著去附近的景區逛逛,計劃三天兩夜。
工人正在換鎖,她聞言愣了一下:“那你去嗎?”
他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揉脖子:“我沒想好,比賽這段時間太累,他們想放鬆,但他們看的那個景點去了是要爬山,我覺得沒法放鬆。”
她盯著他的手看,這段時間,他們成天都加班加點地對著電腦,想來就很辛苦,她想起袁欣的話來,慢吞吞地挪到沙發後麵,站在他背後,垂在身側的雙手蠢蠢欲動,話說得心不在焉:“那學姐呢,去嗎?”
“她要去,還勸我一起去。”
她的手搭在沙發靠背上,聽見回答緊張了一下:“爬山多累啊,比寫代碼還累,你還是別去了吧。”
她聽見他似乎輕笑了一聲,他的手指沒有停,在後頸繼續按,她抬起手在他後頸的一個部位點了一下:“這是大椎穴。”
他的動作停住。
“你應該多按按這個穴位,對疏通經絡很有效,還有……”她的雙手觸及他的後頸,找到穴位後開始有技巧地緩緩按揉。
整個空間突兀地安靜下來,一時間隻有工人換鎖的哐啷的聲音。
她的手指是柔軟溫熱的,但落在穴位上的力道較之之前那次有力許多,也不再是毫無章法地亂按,被她觸及的地方發熱,緊繃的肌肉也逐漸鬆懈下來,良久,他沒回頭地問:“你是不想我和學姐一起去旅遊吧?”
她的力氣小,這段時間雖然經過學習有些進步,但男人的肌肉是真的很硬,她還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此刻額頭都沁出了汗,聞言手指頓了一下才繼續,又隔了一陣,才訥訥地“嗯”了一聲。
他說:“說出來。”
“啊?”
“你有什麽想法直接說出來,我會答應你。”
她有些累,動作慢了下來,憋了一陣才道:“我不想你跟學姐一起去旅遊。”
“那我不去。”
她的指尖都麻了,氣息也不太穩,停住問:“真的?”
“嗯。”
她高興起來:“這麽聽話呀。”
他笑了笑,抬起手摸到後頸處拉住她的手,慢慢地摩挲兩下。
她緊張得舌頭都捋不直了:“還……還沒按完呢。”
門口工人幹完活,在這個時候直起身:“換好了,你們來看看吧。”
宋千羽心裏緊張,被這一聲驚得一下子將手抽了回去,葉瑾修掌心一空,回頭笑她:“膽小鬼。”
她抬手捂住臉。
他起身檢查一遍換過的鎖,拿好鑰匙,付錢給工人。送走工人之後,他從新鎖帶的幾把鑰匙中拿了一把,將餘下的給宋千羽:“備用鑰匙放我這裏。”
她沒反對,她對他實在沒什麽不放心的。
晚上,兩個人一起吃飯,恰好黑子打電話過來確定去旅遊的人的名單。葉瑾修果斷地告訴黑子,他不打算去了,宋千羽在旁邊豎起耳朵聽,他給黑子的理由是,他跟讚助比賽的一家公司談了一個合作,暑假最後這段時間要去公司寫程序。
等電話掛斷,她問他:“你這段時間真的要寫程序嗎?”
“對。”
虧她剛才還以為他真的是聽她的話才不跟陳淑萌一起旅行的。
明白自己被耍了,她憤憤道:“你就拿我當傻瓜哄。”
葉瑾修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就想笑,抬手又想去捏她的臉,被她躲開,他心情好,渾然不在意。在吃過飯送她回去的路上,她一路不說話,他問:“還生氣?”
宋千羽不吱聲,他略一思忖:“有個好消息,你聽不聽?”
她的腳步慢了一下,別過臉傲嬌地不看他,卻是有些好奇的。
“既然你不聽,那我就不說了。”
她裝不住了,回頭瞪著他:“有話快說!”
他勾著唇角:“我今天下午幫了你一個大忙。”
她眼角抽抽:“換鎖嗎?好像是你自己非要給我換的吧?”
“我聯係了你的房東說換鎖的事時,順便租下了你們套間裏的一間房。”
她激動起來:“真的嗎?是不是東邊那一間?那間房我當時也看了的,不過那個屋子采光不太好。”
“湊合,畢竟你們那裏隻剩下這一間房了。”
“這樣我們可以住在一起了!”她很高興,但很快察覺哪裏不對,秀氣的眉心蹙起,“這是你幫我的忙?”
他瞥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你要追我,我搬過去自然就是在幫你。”
宋千羽:“……”
她歎為觀止,“嗬嗬”兩聲:“那還真是辛苦你了啊。”
他非常謙遜地笑了:“不用客氣。”
宋千羽被噎死了,實在說不出話來了。
翌日,葉瑾修果然搬了過來。宋千羽考慮到自己正在追人家,抓住這個獻殷勤的大好機會,請假沒上班,去給他收拾房間,又是洗被單擦桌椅又是掃地拖地,當了大半天的清潔工。他也沒閑著,跟她一起忙活,一天下來,兩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
葉瑾修給了她一把他門上的鑰匙:“放你那裏,備用。”
她卻想得有點歪:“那我隨時都可以進你的房間嗎?”
“你想隨什麽時辰?”
“二十四小時。”
“一般情況晚上不行。”
她噘了噘嘴:“小氣鬼。”
她也沒太糾結這個,畢竟現在他搬過來了,意味著她可以有很多時間騷擾他。她回到自己房間洗過澡,在身上套了一件卡通睡裙,然後又跑去獻殷勤,想問他換下來的衣服要不要她拿去一起洗掉。
公寓配洗衣間,配投幣式滾筒洗衣機,她裝模作樣地拿了一個髒衣籃,隨便找幾件自己的衣服丟進去做樣子,在門口先敲敲門,聽見他說進才推門進去。
她一進去就嚇了一跳。
葉瑾修剛從浴室出來,正擦頭發,沒穿上衣,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結實的肩背一覽無遺,這個人穿衣顯瘦,但這一脫……
她胡思亂想著,視線忽地在一處定格。
葉瑾修的右邊肩胛骨下麵有一道傷痕,看起來時間已經很久了,但新長出的皮肉細嫩,顏色和旁邊的截然不同,看得出當時一定傷得很重。
她回憶了一下,從小一起長大,她好像沒見過他受過這樣的重傷,忍不住開口問:“你背上那個疤怎麽來的?”
葉瑾修皺眉,放下毛巾扯過一件T恤套在身上,這才回頭看她,沒回答她的問題,打量她一眼:“你來做什麽?”
這次她的思路沒讓他帶著跑,臉色嚴肅了幾分:“你背上的傷疤怎麽來的?”
他靠著桌子,略長的發絲因為濕潤而顯現出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柔軟,看起來有些淩亂頹廢,配上他這張臉卻更魅惑人心,他揚起唇角漫不經心地說:“你關心我?”
她還是沒接他的話,固執地問:“你在國外和人打架了嗎?”
她的語氣裏已經一點笑意都沒有了,站在那裏還拿著一個髒衣籃,頭發濕漉漉的,小臉上的表情十分倔強:“你別想和我打馬虎眼,告訴我怎麽受的傷。”
兩人四目相對,她的目光灼灼,他在幾秒後挪開視線:“小傷而已。”
宋千羽覺得心疼:“那叫小傷?那麽長一道疤……”
她意識到他不想說,又有些生氣:“你不說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她很鬱悶,鬱悶到不想跟他說話,完全忘了跟他要換洗衣物這件事,回到自己房間就開始發怔。
從高三的暑假到他在國外,那一年多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聯係,他是怎麽過的她完全不知道。他曾經說過他過得不好,他在國外染上了抽煙的習慣,她卻從來沒有細問過,那道疤很有可能也是那段時間留下的,他卻不肯說。
他對她有所隱瞞,她曾經也做過這種事,但被瞞著的人換成自己,她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令人難受,好像被他推了很遠,她再次感受到那種無形的距離感,滿腔挫敗。她煩躁地想,再也不要理他了。
宋千羽不理葉瑾修,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和過去很多次鬧矛盾的情況一樣,隔天她就完全忘了這回事。
早上上班時下起瓢潑大雨,快中午了,宋千羽接到葉瑾修的電話,他在那端問:“吃比薩嗎?”
她答得很快:“吃!”
“把你們店的地址給我,中午我給你送飯。”
“你今天不去公司嗎?”
“下雨,我在電腦上寫好程序交過去就行。”
“太好了,那我等你,地址是……”
掛了電話,葉瑾修扣上電腦,心想,宋千羽這魚一樣的記憶真是太好了,大多數時候連哄都不用哄。
快中午時,葉瑾修冒著大雨到了店裏。
他之前就聽宋千羽提過她在這裏打工,不過他是第一次來,進去看一眼,店裏項目不少,除卻各類按摩以外,還有針灸、拔罐、刮痧之類的。
這會兒到中午,店裏人不多,很多員工都去吃飯了。他在前台問了一下,宋千羽還在隔間裏忙,他隻能拿著比薩盒坐在大廳先等著她。不多時,她從隔間送一個客人離開,他看到就皺了眉頭。
那個客人是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一臉油膩,宋千羽倒還笑得挺開心的,和人說歡迎下次光臨。等人走了,她蹦蹦跳跳過來,笑眯眯地去摸比薩盒:“是水果比薩嗎?”
他的臉拉得很長:“你說工作,就是在這裏給那些人按摩?”
說話間,他的手一動,將盒子拿開,她摸了個空,有些不滿地擰眉:“不是,剛剛那個客人今天過來是做針刺減肥,這個不是我操作,是我師傅,我就在旁邊打打下手而已。我現在重點學的是肩頸按摩,不過這兩天有學一點刮痧,據說對頸椎病很好的。”
她頓了頓,眼睛發亮:“我已經買了刮痧板,回頭給你做一下?”
他還沒說話,她又道:“以後我再學學拔罐、艾灸和針刺,到時候全部給你做!”
“不用了,”他沒表情道,“我還年輕,沒活夠。”
宋千羽被噎了個半死。
旁邊傳來一聲笑,一個三十來歲戴著眼鏡身著白大褂的男人正摘一次性手套,開口道:“小宋,這就是你男朋友?”
宋千羽趕緊搖頭:目前還不是。
葉瑾修聞言蹙了蹙眉。
男人笑了一下,將手套扔掉後隨意地調侃她一句:“我看你男朋友該換了,你為他專門來學按摩幾天了,也沒見他來看過你一回,做計算機工作的都這麽忙嗎?”
宋千羽心裏又慌又虛:“那……那個,師傅你要不回去休息一會兒?等下還有個預約的客人要來做艾灸的。”
男人離開了,葉瑾修反複回想了一下才問她:“你是為你男朋友才來學按摩的?”
她答非所問:“咱們吃比薩吧!”
他的眼眸眯了眯,盯著她的雙眼,像要看到她心裏去似的:“你男朋友是誰?”
她的臉一燙,別開眼,低低出聲:“未來的。”
“我為我未來的男朋友學的按摩,”她強裝鎮定,試圖用玩笑帶過去這個話題,“也不知道哪個男生有這個福氣。”
葉瑾修:“……”
多大的臉。
他任她從自己手裏拿過比薩盒子,這才悠悠問一句:“你未來男朋友是做計算機工作的?”
她拿著盒子,有些羞惱:“他做什麽工作,不都是你說了算?”
這次她總算答到他的心上,他滿意了,勾唇輕笑。
她拿著盒子往後麵走,經過長長的走廊,後麵有個房間是員工休息室,她將比薩放裏麵的桌上,轉身看他跟到門口,就趁著休息室沒人將他拉進來,拉過椅子給他坐,然後關上門。
她洗過手,開始切比薩。
他還惦記著一些事兒,問她:“你在這裏都學什麽?”
“我才來一周啊,就還是肩頸按摩,我師傅說我要是有心學,按摩做得差不多了可以試試刮痧還有拔罐和艾灸,這些都比較好掌握,針刺就要難很多,不過也看是什麽穴位……對了,這裏還有全身按摩,足療,你要是喜歡,我也可以學的。”
聽到全身按摩幾個字,他頭皮發麻,再加上“你要是喜歡我也可以學”,他覺得狹小的休息室好像變得燥熱起來。
他喑啞著聲音:“不必了。”
她戴上塑料手套,拿了比薩給他,他搖頭:“你吃。”
比薩是水果比薩,她喜歡一切甜食,但他覺得這東西發膩,就在旁邊看著她吃,並用她的杯子在飲水機前給她接了一杯水拿過來。
她咬了幾口比薩,喝他端過來的水,一臉滿足,問他:“全身按摩和足療,你都不喜歡嗎?”
“不喜歡,”他刻意板著臉,“刮痧那些也是,不要學了。”
“針刺也不喜歡?”她皺皺眉頭,“針刺學會了很實用的。”
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覺得我會給你一個機會光明正大地拿針戳我?”
她嘟嘟嘴:“好吧,你不喜歡我就不學,那我隻學肩頸按摩。”
他點頭,又問:“你學這個的時候,要給別人按嗎?”
“當然,”說到這個她就有些苦惱,“不過在這裏我隻能偶爾給同事和我師傅按一下來練習手法,這裏來的客人都會指定技師的,不會讓學徒上手,我多數時候都在打雜,還不如在社團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搭檔可以上手。”
他打斷她的話:“你在社團的搭檔是誰?”
“Alex啊,我跟他比較熟悉,”她又切了一塊比薩,“就算我按疼他了,他也不會生氣,還會指導我一點。”
他的語氣倏然變涼:“Alex怎麽指導你的?”
“他會給我按摩,示範正確手法讓我感受。”
她側過臉,對上他像刀子一樣的視線,覺得渾身涼颼颼的,聽他說了一句:“社團退了,這裏也辭掉,什麽都別學了,回去待著。”
她捏著比薩,有些發愣,反應過來什麽,小心地問了一句:“你吃醋呀?”
他笑得不懷好意:“你不是追我嗎?追我就隻能給我按摩,懂嗎?”
她想了想,眨著眼睛:“那別人可以給我按嗎?”
“不行。”
她眯著眼,眼角彎彎的,壓低聲音像是怕別人聽到:“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懶得理她:“能學就學,不能學就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你今天就辭職,下學期社團不準再去。”
她咬了一口比薩,沒說話。
他麵色沉沉:“聾了?”
“我知道你不指望我。”她的麵色有些頹喪,“是我自己想為你做這些事,也許在你看起來很多餘,但是我能為你做的事本來就不多,你覺得我沒誠意,可我已經在努力證明自己,你不能不給我機會。”
他沒說話。
她慢吞吞地將比薩吃完,回頭看他:“外麵還下著大雨呢,你要現在回去嗎?”
他站起身,她會意,起身走幾步去給他開門,手剛搭上門把,她的背脊一僵。
他從她身後靠近她,幾乎了無間隙地貼上她的背,一隻手按住門板,阻止了她開門,另一隻手往前,落在她搭在門把的那隻手上,掌心貼著她手背,攥著她的手慢慢摩挲了兩下。
她的腦子立刻就停擺了,聞見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瞬間有些眩暈,動也不敢動,就連呼吸都怕驚擾到這一刻而變得壓抑。
他拉住她的手,看她的掌心,看她的手指,最後低聲在她耳邊開口:“我不喜歡你的手給我以外的人按摩,也不喜歡別人給你按,工作辭了,好嗎?”
說話間,他修長的手指一動,滑過她的手指,粗糲的指腹又在她的指尖輕輕蹭了兩下:“既然你是為我學的,以後隻給我按不好嗎?”
她感覺全身跟過電一樣,那種熱燙從指尖一路傳到心裏,當真磨人,她整個身體都酥麻了,腦海一片空白。
好好好,他說什麽都好,她還有什麽不能答應。
空氣裏都是他的氣息,她覺得自己真快暈過去了,僵硬而機械地點著頭。
她正迷迷糊糊地想著這算不算是一個擁抱,結果男人的頭垂得更低,他抬起手,手背在她的臉頰上摸了一下,又捏捏她的耳垂,獎勵似的給她一個字:“乖。”
宋千羽覺得自己的血槽都空了。
他太犯規了。
等他放開她,她撐著打開門,卻沒走,臉紅紅的,讓他先走。
她已經腿軟得都走不動了,腦子裏還是他碰她臉的那一下。
他意味深長地看她,眼裏的笑意掩飾不住:“這就受不了了?”
她說了個“滾”,但是沒什麽力氣,軟綿綿的十分嬌嗔。
她覺得大家都被葉瑾修騙了,包括她自己,他平時看起來明明總是給人一種清冷的疏離感,此刻的他卻像一個妖孽,在遊刃有餘地撩撥過她後,還能看她的笑話。
妖孽看完她的笑話,撇下她出去,然後她聽見他在外麵跟人說話。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拍拍臉,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走出去。她看到他正在和店長說話,走近了才聽清楚,他在幫她辭職。
哪怕剩下半天,他都不想讓她待在這裏,指不定她和這些人討教按摩手法的時候還要上手,他想直接帶她走。
宋千羽已經答應他,就沒反對。她要辭職,店長和店裏的人都是有些可惜的,畢竟沒幾個人肯不要錢在這裏打雜,也因為不要錢,要挽留的話就不能說太多,她跟大家打過招呼就跟著葉瑾修離開了。
宋千羽早晨出門的時候是沒有下雨的,而葉瑾修出門時則沒預料到她辭職的事兒,結果兩人就隻有他帶來的一把傘。
好在她當初找公寓就是考慮到公寓距離這家店很近,所以步行就十多分鍾的腳程,當葉瑾修撐開傘,她在心裏歎一聲——真是天助我也。
她理所當然地黏在他身邊,然而傘不大,她很快就留意到像以前一樣,傘是傾斜的,他為她遮擋大片風雨,他另一側的肩頭卻被雨打濕。
她心軟得快滴出水來了,想起袁欣的建議,於是抓住這天賜良機,鼓起勇氣伸手抱住他的手臂。
他怔了一下,她已經欲蓋彌彰地抬手扶正傘柄,語氣帶著埋怨:“你怎麽傘都打不好,這樣……”她挽著他的手臂,貼得他更緊,“我們就都不會淋雨了。”
回去這一路上,宋千羽的心跳已經和淅淅瀝瀝的雨聲同步,而葉瑾修則心猿意馬。
他自控力再怎麽強也是一個男人,她溫軟的身體就這樣緊緊地貼著他的手臂,他怎麽可能沒感覺。
所以一回到房子裏,他就將她直接轟去了她的房間。
宋千羽有點蒙,沒明白自己哪裏惹到他了,回去之後苦惱了半天,最後和袁欣在微信上聊起這事兒,她十分迷惑。
袁欣看完她發的一大堆字,回過來:我也很迷惑,不是你追老大嗎?怎麽他大雨天的主動去給你送吃的?你倆到底誰追誰?
宋千羽:他正好閑著,看下雨天覺得我吃飯不方便就給我送飯啊,這沒什麽吧。
對於葉瑾修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已經習以為常,沒覺得哪裏不對。
袁欣:到底是你從店裏出來吃個飯或者點外賣不方便,還是他走一站路給你送飯不方便?你是方便了,對老大來說就是麻煩,我懷疑老大是不是覺得你追得不太積極,給你一點暗示?
宋千羽:那你感覺他給我一個比薩是想暗示什麽?
袁欣過了一會兒才回複:不然你請他吃個浪漫的燭光晚餐?或者最好親手給他做飯給他一個驚喜。不是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嗎?
宋千羽盯著手機皺眉頭,像一個陷入苦思的老學究。她直覺葉瑾修不是這樣的人,他即便不滿,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但袁欣的提議倒是讓她蠢蠢欲動,畢竟給他做飯和請他吃飯是不一樣的。
她在房間坐了一會兒,便打起傘出門,去了樓下超市購物。
短租公寓內,有燃氣灶和抽油煙機,但要做飯首先得有鍋碗瓢盆,然後得有調料,最後還得有菜和米麵,這些都需要自備。
葉瑾修這個下午要在房子裏寫代碼,估計是不會出來的。她路過他門口停了一瞬,聽見裏麵輕微的敲擊鍵盤的聲音,那聲響像是一種鼓舞,讓她士氣高漲。她雄赳赳氣昂昂地下樓開始瘋狂采購,最後的結果是她掏押金給超市,租借了超市的購物車——東西太多,她根本提不動。
購物車滿滿當當,推著都重,她推得吃力,手中的傘也拿不穩,等回到房子裏,她渾身都是濕的,但興奮勁兒猶在。她收拾好東西,去衝了個戰鬥澡,隨便套了一件睡裙就跑去廚房開始折騰。
與此同時,在房間忙碌的葉瑾修收到來自袁欣的微信。
袁欣:老大,在嗎?
聽見信息提示音,他沒第一時間看,還在趕手頭的工作。等他忙完已經過去好一陣,他拿起手機瞥了一眼,沒太明白袁欣為什麽突然發信息給他,但還是回複了:有事?
袁欣的反應很快:老大,我們千羽其實人可好了,雖然有些傻乎乎的,但是心地很好的!
葉瑾修先是蹙眉。
在他麵前管宋千羽叫“我們千羽”,怎麽聽怎麽不對味,再說他還能不知道宋千羽是什麽樣的人嗎?看完這句沒什麽重點的話,他回複袁欣:你到底有什麽事?
袁欣:我就是想說,千羽以前在感情的事情上受過傷,老大你對她好一點。當然,你們的關係肯定不用我多說,不過我希望你要是對她沒那個意思,就不要讓她白忙活,你要是願意和她在一起,就不要過分為難她了,她追你真的很用心的,下這麽大的雨還出去買東西給你做飯。她真的很喜歡你,我不想看到她再受傷害,她是我的好朋友啊,你們也是好朋友,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他剛看完這條信息,還在思考,屏幕上這一長串文字忽然消失了,隻留下“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一行字。
袁欣緊跟著發來:老大,剛才那條信息,你沒看到吧?
他簡直無話可說:看到了。
袁欣:“啊,完蛋了,千羽說要做飯給你一個驚喜的,我怎麽一下就說漏了嘴!老大,你等下看到她做的飯,記得要驚喜一些啊,不然她會不高興的,千萬別和她說我告訴你了!
葉瑾修:“……”
他真的是好驚喜啊。
袁欣還不消停,又發消息過來:老大,你記得一定要很驚喜哦,這都是她的心意,要是你沒反應,她會很失望的。
他拿著手機看了一陣,屏幕黑下去,他的視線又轉向窗外,還是大雨瓢潑。剛才他在忙工作的時候其實有聽到外麵客廳裏的一些響動,但他沒理會,以為是其他人在做什麽,沒想到是宋千羽出去買東西了。
她特意給他做飯,想給他驚喜,可她會嗎?他可是清楚得很,她被宋媽媽慣得懶根深種,後來沒了宋媽媽,她也改不了懶病,以前在家裏就是靠保姆,一旦保姆有事,她就隻能點外賣或者出去吃,甚至寧可用方便麵對付也不願意自己做飯。
他想起袁欣撤回的那段話裏有一句是這樣說的,她追你真的很用心。
這些女孩子之間是真的什麽都說,而他一向不善於用言語表達太多。最後,他還是給袁欣回複了一條信息才放下手機,揉揉脖子,起身推開門,就聽見由著廚房傳來的切菜聲,那聲音並不規律,聽起來磕磕絆絆的,這是當然的,她一點也不熟練。
他垂眸靜靜聽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
宋千羽先將廚具全部洗過,用開水消毒,然後切菜。她很有信心,一來百度上的菜譜寫得很明白,二來現在超市裏的食材其實已經做得很精細化很方便了。
她是第一次做飯,因為不熟練,菜切得並不好看,在將土豆絲切成不規則的土豆條後,她決定不再做那種看得出刀工的菜,第二道菜便投機取巧,選擇了做番茄炒蛋。她還想做可樂雞翅,但在擺弄了一下買來的新鮮雞翅後,十分嫌棄地擦掉手上沾的血水,然後放棄了。
在炒菜之前,她用電飯煲燜上米飯,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扭頭一看傻眼了,竟是葉瑾修過來了。
“你……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忙工作嗎?”
這個點兒本來就很少有人用廚房,葉瑾修住進來之後還沒來過這地兒,她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他瞥到流理台上盤子裏的菜,淡淡回複她:“我來看熱鬧。”
她腳步一動,趕緊用身體擋住那些菜,有些窘迫:“做飯有什麽熱鬧可看的。”
他斜靠著冰箱,手插褲兜,看著她慌亂的眼神有些想笑:“你沒做過飯,怎麽突然想做?”
她胡亂地找借口:“因為總在外麵吃,不健康啊,所以我想自己做。”
“哦,”他像是信了,“那我今晚可以蹭飯嗎?”
她見他相信了,心裏就有了些底氣,下巴揚了一下:“既然你都開這個口了,那我就分你一些吧。”說完,她心裏已經左右開弓抽自己。
原來設想的是什麽?她做好飯主動端給他,深情款款地告訴他,這是為他做的飯,給他一個驚喜,結果現在成了他來蹭飯,她還很傲慢地答應了。
“謝主隆恩,”他看著她傲嬌的樣子,忍俊不禁,“要我幫忙嗎?”
“不用。”
他站在這裏,背後多一雙眼睛,她就止不住地緊張,說:“你回去忙吧,等飯好了,我給你端過去。”
他低眸往她身上睇了一眼,眸色暗沉沉,一言不發就轉身離開了。她方才鬆一口氣,正用水過濾土豆絲,他又折回來了,手裏拿著一件他的外套,往她身上披。
他將她手裏的盆拿走:“你把衣服穿好。”
“我穿了呀,這睡裙又不透……”她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明白過來了。
她沒穿內衣,還挺明顯的。
在家一個人,在宿舍都是女生,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穿著。她的臉頰發燙,套上袖子之後又低頭看一眼,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就聽他沉聲說:“這裏還有別的男人,你以後穿衣服注意點,別總是大大咧咧的。”
她的臉還是紅的,說不出話,為了掩飾尷尬,她隻能繼續做菜,他卻沒有離開,靠在一旁的冰箱上靜靜看著她,她有點著急:“你怎麽還不走啊?”
他確實有事,沒打算繼續逗留,直起身拍拍她的肩頭,說了最後一句話:“記得做熟。”
宋千羽想給他這張俊臉來一鍋鏟,她的臉漲得更紅了:“你別瞧不起人,至少……至少米飯是能熟的!”說完,她聽見男人離開時發出的低笑,又想給自己一鍋鏟了。
宋千羽這頓飯,過程很曲折,但到晚上七點,她總算將兩道菜完成了。她獻寶似的端菜給葉瑾修,他盯著菜皺眉頭。
“雖然菜的賣相不好,但是你要看內在。”她王婆自誇般殷勤地遞上筷子,“你嚐嚐。”
她看著葉瑾修吃菜,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他嚐完菜,先皺眉頭,她就著急:“怎麽樣怎麽樣?還可以的吧?我已經嚐過了,不難吃啊,我是第一次做,這樣算是不錯了,我以後肯定還有進步空間的,遲早能做好的。”
她越說越頹喪,最後聲音也小了:“我嚐過了,至少熟了的呀!”
葉瑾修聽不下去了,笑出聲。
她神情哀怨地看著他,他終於舍得開口:“你著急什麽,我有說不好吃嗎?”
她反應過來,在他的肩頭捶了一下:“我很緊張的,你還嚇我。”
他就看著她笑,不說話。
兩個人在他的房間一起吃過飯,宋千羽見他忙,主動請纓洗了鍋碗,最後回到自己房間洗手間洗過手,她就想起一些很久遠的事情來。
其實她做的這些不算什麽,葉瑾修很早以前就給她做過飯。
她小時候是真的不太懂事,宋媽媽剛過世的那幾年,她吃的是百家飯,軍區大院那些善良的阿姨都可憐她,經常給她吃的,尤其是葉媽媽。葉瑾修那時候經常送飯給她吃,也有些時候飯菜不合她的口味,她還挑剔,葉瑾修那時候才多大啊,也就十來歲的年紀,找菜譜學著做她愛吃的菜,每一回她吃完,碗都是他為她洗的。
現在她覺得,那時候她的臉皮可真厚。
她從那時候起就將他所有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
飯後,葉瑾修還在忙,她沒有再去打擾他。這個晚上,她是抱著他那件外套睡的,雨淅淅瀝瀝一直沒停,她閉上眼,呼吸裏有他的氣息,這感覺讓她無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