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英雄遲暮,美人白頭

【快到黃昏了,阿驁還沒回來。我估計他大概會等到我睡了才回家。我在家裏晃來晃去,百無聊賴,於是決定去食骨井看看。上次犬夜叉說殺生丸最近已沒那麽頻繁地去找他了,再過一陣,說不定就已把我忘了。還是找機會讓他加深一下印象比較好。

於是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臨走想了一下,還是把那個玉如意找出來戴上了。

雖然這東西比較危險,但在那種不知會碰上什麽的世界裏,還是帶上的好,總歸還是能派上點用場的。

希望這次食骨井不要抽筋,讓我順利地見到殺生丸大人才好。

我這樣想著,一邊往食骨井裏麵跳。

結果怕什麽就來什麽。

我爬上去的時候,發現景物雖然有點眼熟,卻絕不是犬夜叉的世界。

我打量著四周,有點不確定地判斷,我,似乎,好像,大概又到了平安京。

等看到那個院子的時候,我就確定了。

我的確是到了平安京。此刻正站在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家門口。

晴明的院子和上次我來的時候似乎區別並不大,院子裏雜草生長得蓬勃茂盛。粗壯的樟樹上纏繞著藤蘿,開著暗紫色的花。

不過這次並沒有人出來應門。

於是我自己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院子裏很安靜,連我踩在雜草上細碎的腳步聲也清晰可聞。

那傳說中的陰陽師仍像上次一樣,斜倚在廊下,白衣高冠,被我的腳步聲驚動而抬起的一雙眼依然烏黑狡黠充滿智慧,唇畔一抹淡淡的笑容也依然神秘優雅。

但是——

我怔在那裏。

晴明的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

他看了我一會,笑出聲來:“哎呀,真是稀客呢。”

我又怔了一下:“晴明大人還記得我?”

他點點頭,微笑:“歐陽小姐。”

我也笑:“大人記性真好。”

他道:“因為歐陽小姐的樣子一點都沒改,而我剛好正在回憶。”

他向我招了招手,於是我走過去,脫了鞋,坐在他旁邊。晴明看了我很久,又笑了笑:“在歐陽小姐身上,時間就好像是靜止的一樣。”

不知為什麽,在這個人麵前,突然不想再用“駐顏有術”之類的話來糊弄。我老老實實地坦白:“因為我來自未來。對我來說,離我們上次見麵,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

晴明又靜了很久,然後笑道:“哦,那可真是有趣。多久的未來?”

“應該是一千多年以後吧。”我說。日本的曆史我不是很清楚,隻能大概地估計一下。

“嗬,那可真久。到了那時候,世界變成什麽樣子了?”

我把現代世界的事情一一說給他聽,他微微側著身子,很有興趣的樣子。末了我停下來,問:“晴明大人你真的相信這些嗎?”

一般來說,如果我對人說我來自未來或者過去,我能通靈,我能看到人家過去的事情,諸如此類,人家多少總要懷疑一下吧。但是晴明卻似乎一點都沒有的樣子。

晴明點點頭:“世界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何況,我也見過別的從歐陽小姐的世界來的人。”

“咦?”我睜大眼。

晴明輕輕道:“我們叫她龍神的神子。”

我又愣住,心跳忍不住又快了起來。這麽說來,我這次,的確是能見到八葉的帥哥們了?

正在回憶八葉的帥哥們的臉的時候,一杯熱茶遞到我麵前。

晴明輕輕笑道:“這時候才端茶上來,真是失禮了。主是要歐陽小姐說的事情太有趣,以至我一時忘記吩咐他們了。”

我連忙接過來,一麵說“謝謝。”抬眼卻發現身邊給我奉茶的,並不是蜜蟲。是個一頭金發的女子,打扮到有幾分像是古代中國的仕女,宮裝雙鬟,絲帶飄飄。

我不由又怔了一下。

晴明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那個女子,笑道:“這是我的式神,十二神將之一的天一。”

呃?不但《遙遠時空中》連《少年陰陽師》都有份?

晴明大人你忙得過來嗎?

我看著那個笑容溫柔的式神,也勉強笑了笑,順口問:“蜜蟲呢?”

晴明靜下來,連天一的笑容也僵了一下,然後向我們行了個禮就消失了。

氣氛似乎一下子就變了。

我有一點不明所以,我說錯什麽了嗎?

晴明的目光看向院中依然怒放的紫藤,輕輕道:“她在那裏。”

咦?我好像記得蜜蟲是蝴蝶啊。為什麽會在紫藤上?而且那棵紫藤還活著啊,為什麽蜜蟲卻不見了?

晴明繼續輕輕解釋道:“隻是我不太想讓她出來而已。”

我依然不明白,追問:“為什麽?”

晴明輕輕地笑,輕輕地伸出手,輕輕地撫上我的臉,道:“你的時間,不過隻過去一個月,我的時間,卻已過去三十年。三十年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可以忘記很多事情,也可以令人厭倦很多事情。”

我怔住。

他繼續道:“比如說,我已厭倦了讓兩個晴明坐在一起下棋,已厭倦了讓式神躲在橋下聽某人的車輪,自然也就厭倦了每天對著同一張臉。”

他說謊。

我想我見過這種眼神。

在齋藤一麵喝酒一麵說“土方次長不在了,衝田老弟也不在了”的時候。

那不是厭倦,也不是忘記。

恰恰相反,那是無法忘記某個人的寂寞和悲傷。

蜜蟲會讓他想起某個人來。所以,他連蜜蟲也不願意見到。

令晴明這樣的人,大概隻有一個。

若晴明已老成這樣,那個人——我上次來時見到的那個爽朗憨直的武士,源博雅大概已經不在了吧。

我看著麵前的老人,心裏突然有一種深刻的悲哀湧上來。

晴明依然淡淡微笑,手掌移過來,捂住我的眼睛。聲音亦淡淡的:“晴明,已經老了。”

我拉下他的手,笑起來,道:“晴明老矣,尚能飲否?”

他也笑,點點頭。“能。”

酒才剛開始喝,就聽到有笛聲傳來。

我端著酒杯,微微抬起眼瞟向晴明,他神色間果然一黯,端著杯酒,也沒喝,也沒放,僵在那裏。很久之後,才輕輕笑了笑,道:“是永泉大人。”

耶?永泉?那個紫色長發的清秀少年麽?我放了酒杯,“笛聽起來很近,他在這附近嗎?我可以去看看麽?”

晴明點點頭,站起來,向門口一伸手:“歐陽小姐請。”

在路上的時候,他告訴我說神子前幾天從鬼族手裏救出一個女孩,最近都寄居在他這裏,每天會有兩個八葉來守衛。

我隻應了聲,一麵回憶劇情。從鬼族手裏救出來的?黑龍的神子麽?好像是叫蘭吧?我得說,這部動畫裏的女生給我的印象都很薄弱,我幾乎要想不起來。

我並沒有仔細詢問八葉或者鬼族是什麽,晴明似乎有些意外,很意味深長地多看了我一眼,但並沒有多說什麽,緩緩地走過那條回廊。

我連忙跟過去。

夜空如洗,月光如水。紫藤的枝蔓纏上回廊的飛簷,下麵垂著重重疊疊的顏色深淺不一的花朵,隨風飄散出醉人的香氣。

那人就在月下,簷下,花下。眼微垂,深色的笛子湊在唇邊,紫色的長發攏在身後,隨著夜風,微微揚起。

永泉大人……

覺察到我們到來一般,笛聲停下來,但是先開口跟我們打招呼的,居然是泰明。

也不知他從哪裏冒出來的,在晴明麵前行了一禮,叫了聲“師父。”

永泉也走過來,“晴明大人。”

晴明輕輕笑道:“看起來我打擾到永泉大人了呢。”

“哪裏的話。”

“不過,很久沒有聽到這樣優美的笛聲了啊。”

“晴明大人過獎了。”

他們在一來一往的寒喧,我隻顧在旁邊看帥哥。永泉大人真是比女孩子還要水靈呀,正所謂膚如凝脂,目如秋水……我幾乎就想撲過去捏兩把的時候,突然有個清清冷冷似乎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在我身邊道:“這位小姐是?”

晴明笑道:“這位歐陽小姐,是我的一位故友。”

我嚇了一跳,這才想起泰明還在旁邊,連忙笑了笑:“泰明你好。”

有著異色雙瞳的年輕陰陽師睜大了眼,露出驚異的表情來,看了看自己的師父,半晌才道:“你知道我?師父提起過?”

永泉這時也看過來,稍微露出吃驚的表情來,“故友?可是這位小姐看起來這麽年輕……”

一般來說,像我們看起來年齡相差這麽大的,不會用“故友”這種稱呼吧。我不由暗自歎了口氣,看向晴明,這家夥不會又想像捉弄博雅那樣捉弄這位單純的八葉吧?

果然,已經須發皆白的陰陽師臉上又浮起那種優雅又捉狹的笑容來,輕輕道:“是呢,有些人就是可以過了三十年也沒什麽變化的,就像狐狸一樣。”

永泉又像被嚇了一跳,目光在我和晴明之間來回梭動了幾圈,像是有什麽想問,但終於還是沒問出口,很勉強地保持了禮節向我點了點頭,“歐陽小姐。”

晴明分明知道有很多人說他是白狐的兒子,居然還開這種玩笑,根本就是在故意想讓人誤會嘛。就算他自己也覺得那個傳言很有趣,我也沒有變成狐狸的興趣啊。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晴明大人!”

晴明笑起來:“抱歉抱歉。”

這時裏麵房間的紙門被拉開,一個留著齊耳發的女孩子走出來,一麵問道:“永泉,為什麽不吹了?誰來……”

她在看到我之後,睜大了眼,伸手指著我,張著嘴,卻半天沒說出話來。

晴明、永泉、泰明都向那女孩子行了禮,稱她“神子”。

也就是說,這個女孩子就是元宮茜了?但她為什麽看到我一副好像看到鬼的樣子?

晴明看看她,又看看我,道:“神子大人認識歐陽小姐?”

“小姐?”元宮茜又仔細打量我幾眼,像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笑了笑,“抱歉,我好像認錯人了。這位小姐,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位學長——”

我覺得自己頭上有一大滴汗掛下來,輕咳了聲,試探性地問:“你那位學長,不會叫歐陽驁吧?”

“咦?”她又吃了一驚的樣子,“小姐你也認識歐陽學長嗎?”

我感覺自己的眼角很明顯地開始抽搐。

好吧,我已經知道阿驁的學校盛產穿越女主角了,戈薇是,夕梨是,但是連元宮茜也是,是不是多得有點離譜了?

繼元宮茜之後,森村天真也從房間裏出來。一臉很不耐煩的樣子,道:“好吵,蘭才剛剛睡下,你們——”

然後他看到我,又把剛剛元宮茜的表情全部重演了一次。他和元宮茜是同學,自然也是阿驁的學弟,害我又多費了一番唇舌解釋我和阿驁的關係。

因為怕吵到蘭,晴明招呼大家到前麵的房間裏坐下,又讓天一倒了茶來。

他們說起蘭的事情,說雖然將她從鬼族的手裏救了出來,但她卻一直不是很清醒,狀態也一直不好。所以剛剛才會請永泉吹笛子。說永泉的笛子總有種讓人安神的力量。

老實說,我對蘭的事情關不怎麽關心,一心在想幾時能見到其它的八葉。但是他們倒似乎對我的來曆很感興趣。尤其是天真,很焦急地站起來追著我問,我到底是怎麽來的,為什麽會認識晴明,當年是怎麽回去的之類。

一連串的問題,我都不知從哪裏開始說,加上他氣勢逼人,不自覺地就向後仰了一下。

元宮茜連忙拖了天真一下:“天真,不要這樣。”

天真自己似乎也覺得有點失禮,坐回自己的位置:“抱歉,我太心急了。我隻是在想,既然歐陽小姐之前來過這裏,又回去過,說不定我們也有別的辦法可以早一點回家。蘭變成那樣,我真是……”

他這句話說出來,在座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尤其是泰明和永泉,目光都落到元宮茜身上。

對他們而言,這個異世界來的女孩是龍神的神子,是他們拯救平安京的希望,如果她現在就跟著我回去了的話,想必他們會很困擾。

元宮茜看看他們,又看看我,表情變得很複雜。

於是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幾個人各懷心事,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這樣的安靜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聲,正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一個少年的聲音在外麵大叫“爺爺!”紙門同時被拉開。

我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轉過去,見門口站了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穿了件紅色的袍子,長發束在腦後,眉目清秀,一臉焦急的樣子。

顯然是沒有料到房間裏有這麽多人,少年站在那裏,很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就紅了臉,連忙行禮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爺爺有客人在。”

晴明指著那少年介紹給我:“這是我的小孫子,叫昌浩。雖然已經元服了,但還是毛毛躁躁什麽事都做不了。真是很令我這做爺爺的傷心啊。”

他說到最後一句,居然還裝模做樣的歎了兩聲。昌浩跪在那裏,臉幾乎已貼到地上,但拳頭卻已握緊了。

這時永泉道:“既然晴明大人有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元宮茜他們也跟著站起來,告辭之後,就向門口走去,天真有點不死心的又回頭向我道:“歐陽小姐要不要到小茜那邊去住?我們還有一個一起來的朋友在那邊,難得見到一個也是那邊來的人,一起聊聊吧?”

他這樣說,元宮茜也回過頭,很有些期待地看著我。

老實說,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是被自身以外的力量強行拉過來的,一呆幾個月,又不知怎麽回去,自然見到一個“老鄉”就很興奮。而我是自己過來的,想回去的時候隨時往那井裏一跳就行,在這邊的時候看帥哥都還來不及,哪有興趣去陪他們聊天?何況我本身就不太喜歡元宮茜這人物。

再者說了,看著昌浩是那樣跑進來,就知今天晚上這裏一定有熱鬧可看,我為什麽還要走?

於是我笑了笑,拒絕了:“不用了。我還是在這裏好了。”

天真的失望很明顯的寫在臉上,但還是點點頭。“那我們先走了。”

看他那樣子,不知為什麽又似乎有點不忍心,於是我又補充道:“要不然,我明天早上過去好了。”

於是元宮茜很開心地笑起來,“好,明天早上我讓人來接你。”

起身送他們出門,回來時就看到晴明帶著種很高深的笑容看著我,問:“為什麽不去那邊?”

“因為人家比較喜歡和晴明在一起啊。”我笑,伸手挽了他的手臂。

他倒並沒有拂開,也輕輕笑了笑:“歐陽小姐是在安慰我嗎?”

“當然不是。”我搖搖頭,“有一種魅力,隻有時間才能沉澱出來呢。”

他的腳步停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緩緩抬起手,緩緩撫上我的頭發,輕輕歎了口氣。還沒說話,就聽到旁邊有人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我側過頭,見昌浩漲紅了臉,用手捂了唇,不停咳嗽。那隻紅蓮變成的像貓又像兔子的長耳長尾魔獸在他腳邊,一臉不知怎麽形容的表情。

“受涼了嗎?”晴明一麵問,一麵走回房間,“真是拿你沒辦法呢,才不過刮點小風就咳個不停。你這樣怎麽能做優秀的陰陽師?還是乖乖回去找母親大人要碗熱湯喝吧。”

昌浩跟過去,握緊了拳,大聲道:“我才沒有著涼。隻是——”他悄悄瞟了我一眼,我回了他一個笑容,又向晴明身邊靠了靠。少年一下子又紅了臉,又咳了兩聲,“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晴明不急不忙地坐下來,緩緩道:“什麽?”

昌浩道:“穂積諸尚是什麽人?”

晴明顯然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幾乎沒怎麽想,便道:“諸尚是以前圖謀以怨爺之玉施咒而被流放的貴族。”

“被流放的貴族?”昌浩微微皺了眉,和旁邊獸型的紅蓮對視了一眼,“我們第一次遇到怨靈的那座廢宅……就是諸尚的家嗎?但是,為什麽他要對行成大人下手呢?”

晴明這時倒頓了一下才道:“因為他當年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才被貶的。設計這圈套的人,是藤原伊尹。”

紅蓮跳上桌子,道:“行成的祖父嗎?而且現在在清涼殿裏,行成的位置正是他祖父曾經坐過的。”

昌浩的神色變得激動起來:“這樣說來,那個怨靈是錯把行成大人當成了自己的仇人嗎?”

晴明的神色也凝重起來:“昌浩。”

昌浩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爺爺,晴明道:“一定要想辦法阻止咒術。不然的話,行成大人可就……”

昌浩站起來:“是,我會保護行成大人的。而且,被附身的敏次大人我也會想辦法救他。”

晴明點了點頭。昌浩握緊拳頭,一副很堅決的樣子,行了禮就出去。

我看著他離開,嘖了嘖嘴:“才十三歲呢。晴明大人你還真放心。”

“沒問題。”晴明笑了笑,“他是我的繼承人啊。何況還有紅蓮和六合跟著。”

嗯,我望向門外,很想跟去看變成人形的紅蓮大人呢。但是,如果是這個劇情的話,過一會晴明也要出去吧,年輕的晴明,再加青龍,玄武。想來想去還是這邊的**力比較大。

晴明看著我,微微偏起頭:“歐陽小姐似乎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呢?”

“嚇?”我扭頭看著他,眨了眨眼。

“神子的事,八葉的事,泰明的事,甚至紅蓮和六合的事。”他笑,“一般人的話,就算沒被嚇到,也會表現出相當的好奇心吧?歐陽小姐好像完全了然於心的樣子呢。”

我也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我說過我來自未來的世界吧?在那邊的時候,看過一些書,所以,知道一些事情。”

晴明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哦,什麽書啊,連這些也有寫?”

我點點頭,總不能告訴他其實是看漫畫看來的吧?於是含糊不清地應道:“嗯,有寫啊。”

他看著我,眼睛裏似乎有了些很深沉的東西,聲音輕輕的:“那麽,歐陽小姐豈非是知道所有人的終局?”

如果該動漫已完結的話,我的確應該是知道的。但是,坑掉的作品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我隻能笑了笑:“不一定呢。書上沒寫的,就不知道。而且就算看過,也並不能把每個人的故事都記得那麽清楚……”

他卻好像沒聽見我說的話一樣,輕輕問:“痛苦麽?”

我怔了一下,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嚇?”

他緩緩的又補充:“明明知道一個人的命運,卻改變不了,眼睜睜看著那終局一步步走來,痛苦麽?”

我楞在那裏,他說的並不是我的事情,而是他自己的。這個傳說中最偉大的陰陽師,自然能清楚的看到身邊人的命運,但有時候,卻仍然無能為力。

他敵不過時間,亦敵不過死亡。

我伸過手去,握住他的。

晴明回過神來,笑了笑,依然有年輕時的絕代風華:“今天晚上的事情,歐陽小姐知道結果嗎?”

結果?昌浩退治諸尚的怨靈,那個叫風音的女人喚醒平安京的死靈,青龍玄武都傷在她手下,連晴明都差一點……我握緊了他的手:“不論是什麽結果,今天晚上都讓我呆在你身邊吧。”

他抬起另一隻手來,輕輕覆在我的手背上。

“好。”

天空似乎傳來微弱的一聲脆響。

晴明立刻就警覺起來,推開門走出去:“這是……”

淺藍色頭發身材高挑的神將青龍在旁邊顯了身:“覆蓋天空的天幕被毀了。”

晴明的神色凝重起來:“我們走。”

我連忙跟過去:“去哪裏?”

晴明回過頭來看著我:“歐陽小姐留在這裏。”

“喂,說好帶著我的,不能反悔啊。我會盡量不拖累你的。”

“不是拖累我的問題,是太危險。”

“我不怕。”

“不行。”

“我要去。”

晴明看著我,微微皺了下眉:“你怎麽這麽固執!”

“固執的是晴明。”我撇撇唇,“如果你不帶我去,我自己也會去,到時隻怕更麻煩……”

旁邊的青龍不耐煩起來:“你這女人怎麽——”

晴明微微抬起手來,製止他,居然又笑起來:“這一點上,你們還真像。”

像誰?博雅嗎?我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那什麽,出發點就不一樣吧。博雅是真的很熱心,我隻是想看帥哥和熱鬧而已。不過,還沒等我組織好合適的詞語來表達,晴明已道:“走吧。”

青龍指著我,叫了聲:“晴明,她——”

“走。”

我對著一臉臭臭表情的神將比出勝利的手勢。“走。”

天空變成一種詭異的紫紅色,整個平安京都籠上了一層妖邪恐怖的氣氛,不時有怨靈哀嚎著從地下鑽出來。

晴明一路奔跑。

他用了離魂法術,現在已變回年青時的狀態,白衣黑發,麵如敷玉,唇若塗朱,細長的鳳眼微微眯起來:“地下死去人類的靈魂都蘇醒了嗎?”

晴明一麵叮囑我不要離開他左右,一麵掏出一把符咒來,念了咒,手一揚,符咒化做無數白色大鳥,將對麵飄在的怨靈擊碎,但又不停有新的從地下冒出,而且很多都向著西方某處集中過去。

晴明皺起眉來:“死靈受到諸尚咒術的吸引,都往昌浩那裏去了嗎?”

“要過去看看嗎?”我問。

“應該沒問題,昌浩是很優秀的陰陽師啊。”

晴明雖然是這樣說,但仍把太陰和天一派了過去。我嗬嗬笑著,看著他。晴明臉上倒沒什麽表情,手一揮,一張符咒擦著我的耳朵飛過去,後麵又傳來怨靈的哀鳴。

我回頭看了一眼:“謝了啊。”

他輕輕笑:“不用客氣。”

眼著見著怨靈越來越多,青龍和玄武都現了身。青龍揮出一刀幹掉了幾個,皺著眉用他那一味不耐煩的語氣道:“一批又一批,沒完沒了啊。”

玄武在旁邊道:“沒想到除了晴明,還有人能施展這樣的咒術。”

“還是應該先找出那個人來才行吧,不然會被這些怨靈累死的。”我在晴明身邊,一麵閃避那些飛來飛去的怨靈,一麵抽空掏出那個玉如意來。一味閃避和被保護可不太適合我。

念過咒之後,紫光一閃,我手上多出一把劍來。

好像很普通的一把劍,中式的,沒什麽裝飾,連鞘都沒有。

這是什麽劍?

我拿在手上掂了兩下,左右看了看,都沒發現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不管了,總之是劍就能用來砍吧?砍不砍得死怨靈就試過再說了。

於是我握緊了那把劍,上前一步,就向一個正向晴明背後飄過來的怨靈劈過去。隻見一道金光閃過,麵前的怨靈就消失了。

哦哦,能用嘛。那就好。我精神一振,左劈右掃,前刺後挑,一下子就將我和晴陽的周圍清掃了一遍。

晴明看著我,似乎有些意外的樣子。青龍在那邊哼了聲,玄武小弟弟倒是很坦率地讚了聲:“不錯哦。”

“劍的原因吧。”我說。

晴明看了我手上的劍一眼,微微眯起眼:“這個,是增長天王的寶劍嗎?”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呢。”

不過,他倒是提醒我了。增長天王是四大天王裏的那個吧?那麽,他這把劍,貌似可以放出無數小劍?那不是正好可以應付現在這種場麵?

可是,要念咒的嗎?咒語是什麽?

想到這裏,我覺得自己已走進了死胡同。就算我記得他在哪個動畫裏用過那招,但是,我也不可能會知道咒語,那不是等於沒用。

於是我一下子氣惱起來,泄憤一般躍起來,向一個怨靈砍過去。

奇跡就在那一刻發生了,劍身放出萬道光芒,這光芒又化作無數金光閃閃的小劍,暴雨一般向著滿天飛舞的怨靈疾射下來,瞬間幹掉一大片。

“好厲害。”玄武又讚了聲。

晴明輕輕笑了:“歐陽小姐你真是幫了大忙呢。”

我看著手裏的劍,又新奇又興奮,就好像得了什麽新的玩具。聽到他說話,回過頭來,“嗯。這裏交給我,晴明就去把那個施咒的人找出來吧。”

晴明點點頭:“好。”

那種萬劍齊發的法術,隻出現了兩次,我已累得蹲在地上,拄著劍,不停喘氣。看起來,那個就算不用咒語,也還是和用劍的人的力量有關係呢。

青龍揮出一刀,躍到我身後來,冷冷道:“受傷了嗎?”

“有點累而已。”我站直了身子,突然發現一件事,於是轉身拉拉青龍,“你注意了嗎?他們不會重生了。沒有新的冒出來了。”

他看了看四周,“的確是。”

“也就是說,晴明找到那個人了——”

“不好,晴明!”他突然叫了聲,打斷我的雀躍,伸手就拎起我,刷的飛到空中。

真的是隻抓著我的衣服拎起來的。我四肢亂劃地掙紮,一麵叫:“喂喂,你幹什麽?”

“不想我把你扔下去就別亂動。”

我向下麵看了一下,衡量了一下高度,乖乖安靜下來。隻在心裏把這粗魯的笨蛋罵到死。

沒多久就看到晴明,在一個廢棄的院落裏,正與一名戴著鬥笠的女子對峙。晴明發出的風刃落了空,那女人撥出刀來,眼見著就衝到晴明身邊。

青龍咬了牙,將我順手一扔,自己便衝了過去。

幸好這時我們離地麵也沒多高,我在空中翻了兩個身,勉強安全著陸,卻掉在那院落外麵。我揉了揉腳,一麵大罵青龍,一麵向那院中跑去。

待我跑近時,晴明已被玄武帶到屋頂上。換青龍和那個女子對峙。那女子正輕笑道:“哦,是晴明大人引以為豪的十二神將啊。來較量一下吧。”

青龍亦冷笑:“正合我意。”

“話說得真有氣勢,不過,憑你能打敗我嗎?”女人這麽說著,握緊了手裏的刀。向青龍衝過去,青龍嚴陣以待,但那女人卻在中途轉了方向,高高躍起,刀向屋頂的晴明斬下。“晴明,納命來。”

她的目標,始終也隻是晴明。

“怎麽可能讓你得逞?”玄武迎上去,結出一麵水壁,那女人念出咒語,水壁應聲而碎。女人手中的短刀直刺晴明。晴明劃出一個五芒星將其擋下。下麵的青龍一刀揮出,斬斷了房屋的柱子,整間房在揚起的煙塵中坍塌。

所有的動作,都在電光火石之間,雖然曾經在動畫上看過一次,但這時身臨其境,還是讓我緊張得手心都開始冒汗。

但這時青龍把房子弄塌了,整個院子都是煙塵,幾步之外已看不清東西,何況我這個距離?於是我一麵暗罵這個笨蛋,一麵握緊劍摸索過去。

這時聽到青龍一聲悶哼,沉聲道:“別開玩笑了,女人。”

他受傷了!那麽接下去就輪到玄武和晴明了。我仍忍不住心急火燎的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

這時煙塵散去,我正好看到玄武大叫了聲“青龍”,然後也受傷倒下。

那女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道:“安倍晴明大人,覺悟吧。”她雙手一張,施了個束縛咒語,便挺刀向晴明刺過來。

雖然知道最後六合會趕來,但這時我又怎麽可能繼續旁觀,一個翻身躍過去,一把推開晴明。反手用劍格住她的短刀。所幸這劍沒像之前一樣,用過就消失了。

“哦?還有一個嗎?”那女人一擊不中,刷的退回兩步。“這又是十二神將裏的哪一個?”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笑,“我可不是什麽神將。”

她道:“連神將都變成那樣了,你以為你能保住晴明嗎?”

我掃了地上的青龍和玄武一眼,笑了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保住晴明,不過可以告訴你一點。我跟神將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不能傷害人類。但我能。”

話沒落音,我腳一蹬地,箭一般向她衝過去,手腕一抖,已連環刺出七劍。她居然也不閃,硬接下來,還了我一刀。我錯步避開,手上劍由刺變挑,由下向上劃向她的腹胸。她退了兩步,再看向我,眼中已沒有輕視之意。但我卻暗自叫苦,看的時候不覺得,一交手,就知對方高下。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她動作比我快,力量亦比我大,還**陽術,何況我剛剛才和那些怨靈打的時候,消耗的體力太多。本來如果能趁她不注意,一擊得手,讓她受傷,說不定還有勝算,現在她連輕敵之心都沒有了。我豈不是死路一條?

沒給我多少思考的時間,她又攻過來,動作快得我幾乎隻能招架,一心隻想六合為什麽還不來。我才格下她一刀,旋身一腳踢向她的小腹,她一個翻身已經避開,刷的一刀又刺過來,我隻好再揚劍去擋,但是那把劍居然在這種時候突然消失了。於是就變成了我將自己的手臂伸過去讓她刺。我大驚,連忙收手,想矮身躲過,卻已來不及了,幸好她大概也被那把劍突然消失嚇了一跳,手中的刀也失了準頭,斜斜從我右肩上劃過。

我呻吟了一聲,順勢就蹲下身,給了她一個掃膛腿,她挨了一下,哼了一聲,反手就將短刀對準我的胸口刺下來。

“住手。”晴明在那邊叫了聲,“你想殺的,隻是我而已吧。”

“也對,讓我先取了晴明的命,再來收拾你。”她又冷哼了聲,向晴明那邊走過去。

“休想。”我捂著右肩的傷口站起來,那女人回過頭來,雙手結了個印,口中念念有詞。又是什麽咒吧,我想要躲開,但雙腳卻似乎被什麽釘在那裏一樣,然後突然就感覺有一種壓力從四麵八方向我擠過來,四周一片黑暗。

在失去意識之前,我想,我果然隻是個普通人,遠遠不是陰陽師們的對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