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慘遭一吻

【如果是夢,那就總有會醒的時候。

於是我坐在那裏,等著自己睡醒。

阿驁的樣子如舊照片一般一張張的從我眼前晃過去,小時候眼淚汪汪的臉,稍大一點拿著小提琴燦爛的笑容,每天早上做早餐穿著圍裙可笑的樣子,板著臉罵我的樣子,拉著我的手撒嬌的樣子……

我將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裏,長長的歎了口氣。

那是我的弟弟啊,嫡嫡親的雙胞胎弟弟啊。

一直等到我的肚子發出饑餓的咕嘟聲,我再歎一聲,抬起頭來,太陽將外麵樹木的影子投到房間裏來,已快中午了。

不管什麽夢,都該一早就醒了。

阿驁他……阿驁他……

門忽的被推開,我驚得躍起來,扭頭看向那個風一般卷進來的人,是曼菲士。

於是鬆了口氣,長籲一聲,又坐下來,“曼菲士王。”

“你怎麽不吃早飯?”他劈頭問。

“耶?”我怔怔的眨了眨眼,“我不吃早飯?”

曼菲士皺了眉,“廚房的傭人說來問過你,你沒回話,送來你這裏,你沒回話又沒開門,要不是士兵說你一直在房間裏,我還以為你消失了。”

我笑了聲,站起來,走近他,“你很擔心我會消失嗎?”

他皺著眉,沉吟了一下,並沒開口。

我笑著,向外走去,他伸手拽住我,“你去哪裏?”

“吃飯。”我很無辜的笑,“我餓了。”

食物很豐盛,但每一樣都準備了兩份。

我看著我旁邊的空位,怔了一下。

曼菲坐在上麵的主席看著我,“對了,我剛才就想問了,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少年,應該是你的兄弟吧,他哪去了?”

“我弟弟。”我回答,不知道為什麽就像被人打了幾拳一樣,像是內髒都被擠在一起,翻騰的痛,連忙喝了口酒壓下來,一麵輕輕地笑,“不知道去了哪裏,從他早上跑出去我就沒看到他。”

“咦?他一個人跑出去了?”

“啊,沒什麽好大驚小怪吧,他是成年人了,有自主的意識,愛去哪裏就去哪裏好了。”是呢,他是成年人了,甚至都會那樣子喜歡一個人了。我沒由來的覺得脊背發寒,向曼菲士王道:“陛下,我想換個房間單獨一人住,可以嗎?”

“可以啊,這裏的空房間很多。隻是——”他盯著我,“為什麽?你們姐弟吵架了?”

“沒吵架就不能分開下?”我哼了一聲,“又不是連體嬰。”

不過我們的情況,隻怕比吵架更糟糕。我食不知味地吃著東西,一麵歎息。

“你看來不太對勁。”曼菲士從自己的位置上走下來,強硬地托起我的下巴,令我直視他,“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叫我看來不太對勁?”我打開他的手,“你連我是什麽人都不知道,怎麽知道我什麽情況才是對勁的?”

我是不對勁,有誰會莫明其妙的被自己的親弟弟告白並且強吻之後還能自在坦然的一如既往?但這樣的事情隻怕和這種把姐弟通婚當成傳統的國家的人也沒什麽好說的。

“大膽!”

“放肆,你竟膽對曼菲士王動手?”

我打開曼菲士的手,周圍幾個衛兵大喝一聲,刀劍又撥了出來。

這些家夥也不知道應該說是忠心還是好鬥,不過我今天心情不好,打一架無疑是很好的渲瀉方式。於是我站起來,挑釁地看著那些士兵,“啊,我打了,怎麽樣?”

為首的一個已經青筋爆露,但法老在場,也不敢擅自做主,看向曼菲士,“陛下,這女人太無禮了,請——”

曼菲士揚手打斷他,看向我,居然沒有生氣的樣子。“敢向我動手的人,你是第二個。”

我哼一聲,“我要感到榮幸嗎?”

他居然笑了聲,“你很有趣。”

“啊,多謝陛下誇獎。”我翻了個白眼,凱羅爾打他一耳光他就愛上她了,我打他一拳他反而說我有趣。難道這家夥是被虐狂?

他笑著,“你雖然和凱羅爾來自同一個地方,可是你和她完全不像呢。”

我又不是白癡,怎麽可能會像她?我又翻了個白眼,“我們那裏,是個崇尚個性的地方,大概一千個人也不會有兩個相像的人吧。”

“真的嗎?你們那裏的女孩子都這麽有意思?”他眨了眨眼,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

“是啊。”看來架是打不成了,我繼續坐下來吃東西,“大概再多來幾個你這皇宮就會被鬧得不得安寧。”

曼菲士靜了一下,神色黯下來,末了輕輕道:“我隻要凱羅爾一個。我隻願意娶她一個。”

“那麽,有空的時候,多叫幾個人去尼羅河上找找吧,總會找到的。”

“尼羅河?”他猛的衝過來,抓住我的手,急切地問,“你怎麽知道會在那裏找到她?你還知道些什麽?”

我連忙擺擺手,“我什麽也不知道,你不是說她從尼羅河消失的嗎?總還會從那裏回來吧。而且她不是尼羅河女兒嘛,橫豎也離不了那條河。”這倒也不是假話,《尼羅河女兒》實在是太久遠的書了,我能想起來的真的不多。

曼菲士鬆開我,轉身就吩咐多派人手,日夜在尼羅河上巡視,一有發現立刻回報。

我咽下口裏的食物,喝了口酒,問:“曼菲士王你下午要去哪裏?”

“巡視神殿的工程。”

“我可以跟你去嗎?”

“咦?”他有點奇怪地看著我,皺了眉,“你會對那種事情感興趣?”

我笑笑:“即使有,大概也有限得很。我想出去走走而已。難得跑來埃及,隻窩在皇宮裏豈不是太浪費?”

“那就不必勉強跟我去神殿了。”他頓了一下,又解釋,“凱羅爾不喜歡我們用奴隸做苦工,你大概也不會願意看到,還是不要去了。”

我怔了一下,他不能為心愛的女人改變整個的奴隸製度,便盡量不讓她看到,連帶我也受到這種福利,這算是這少年法老的體貼嗎?

他轉過身去,喚來一個士兵:“這是近衛隊的小隊長坦尼,從今天開始就撥給你用了。你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他好了。要去哪裏也隻管叫他陪你去。”

我提著裙子,彎腰行禮:“謝謝,曼菲士你真是個好人。”

他麵上微微一紅,也不說什麽,轉身就離開了。剩下坦尼一麵憤憤的瞪著我。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兄弟,你打算違抗法老的命令麽?”

他僵硬的行禮,咬牙切齒道:“歐陽小姐有什麽吩咐?”

我笑,怪不得那麽多人想當皇帝,專製的感覺真不錯。

“我想先洗個澡,再出宮去走走。另外,如果你手上有多餘的人力的話,麻煩你派人去找找我弟弟。”

“要帶他回來嗎?”

我靜了一下,久久才歎了口氣:“不用,跟著他就好。如果能順便幫我保護他的話,我會很感激的。”

坦尼抬起眼來,用很奇怪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後彎下腰,行禮,退出去。

雖然這個埃及皇宮裏,很多人都對我有不滿情緒,但因為曼菲士的話,我的命令都被忠實而有效的執行了。

沒過多久,我就被領到一個冒著熱氣漂著花瓣的大浴池邊上。坦尼做了個請的手勢,就退出去,兩個女人迎上來,畢恭畢敬地請我入浴。

我嘖嘖嘴,完全將這浴池當成遊泳池在用。用蝶泳從這邊遊到那邊,再用蛙泳從那邊遊到這邊,兩個侍女在一邊悄悄地掩了嘴笑。我也笑,似乎從泡過男溺泉之後,就沒有這麽暢快的遊過泳,畢竟會放熱水的遊泳池實在是太少了。這時候便嫌頭上的假發礙事,遊到池沿邊上,叫侍女幫忙把它弄下來。她們拿著那假發怔了一下,我則輕鬆地甩甩頭又紮進池子裏,潛到池底。

好不容易洗完澡,或者應該說玩完水,我爬上來,兩個侍女幫我擦幹身子,我伸手就要去拿旁邊的衣服,被侍女按下來。

“怎麽啦?我洗好了呀。”

侍女笑了聲,拖我到旁邊一張躺椅上,要我趴在上麵,另一個則搬出一堆瓶瓶罐罐來。我怔了一下:“這是幹嘛?”

“給小姐抹香油啊。”她一一遞過來給我看,“這個是牛奶和花粉做成的,可以保持皮膚的光滑和細膩;這個是用蘭花和蜂蜜做的,可以讓你散發甜美的香氣;而這個,是從五十幾種花草裏提煉出來的精油,可以讓所有的男人為你瘋狂哦。”

那些東西聞起來都很香,可是想到她們要將那些像麵糊,像果凍,像不明粘液的東西全抹到我身上,我全身的汗毛便都豎起來,連忙跳起來。“我才不要。誰要抹這種惡心叭嘰的東西?”

“這是埃及皇室的規矩,每一個皇妃,側室,侍妾都要抹的,要把自己弄得美美的才能博取曼菲士王的寵幸啊——”

“等,等一下!”我連忙打斷她,“誰說我是什麽皇妃、側室、侍妾之類的了?誰說我要博取曼菲士的寵幸了?”

“曼菲士王愛上了漂亮的異國女孩,為她神魂顛倒,誰都知道啊。”

“認錯人了吧,我又不是凱羅爾。”

“沒差啦,小姐你也是漂亮的異國女孩嘛。而且你一來,曼菲士王親自幫你安排房間,又把近衛軍的小隊長調給你做侍衛,你挾持愛西絲女王和你打他的罪都不追究,這不是擺明了的嘛……”

我怔住,搞什麽?怎麽會有這種誤會?阿驁的事還沒搞清楚,又扯上一個曼菲士!不行,這事我得叫他來說清楚才行,不然到時傳開了整個皇宮都這樣誤會,那就不得了了。

我抓起一邊的衣服披上就往外跑,兩個侍女在後麵一邊追一邊大叫,“等一下,歐陽小姐,你還沒抹香油。”

去他的香油,再抹那個我就真是跳黃河也洗不幹淨了。

問坦尼曼菲士出去沒有,他說還沒;問他在哪裏,他回答在花園;再問他花園在哪裏,他順手一指。

我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跟著我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也沒必要這樣惜字如金吧,說詳細點會死啊?”

他閉著嘴,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

我翻了個白眼,朝他指的方向跑過去。他在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大概隻估摸著在能叫到我叫聲的範圍內,決不靠近。

這男人真小氣。我這樣想著,開始找曼菲士,結果曼菲士沒找著,倒先看到我家弟弟了。

阿驁坐在一個涼亭的欄杆上,將一片草葉按在唇上,有一聲沒一聲的吹,眼睛平視著前方,目光卻很散,我敢打賭他根本就沒看到前麵有什麽。

那種空無一物的眼神就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我縛在那裏,緩緩勒緊,整個人都被勒得鮮血淋漓,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阿驁。

阿驁!

阿驁……

我們明明是那樣親密的姐弟,一母同胞,一卵雙生的姐弟,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麵?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我想,這邊我也應該去說清楚,一定是哪裏出了錯,一定是哪裏誤會了,如果好好談一談的話,說不定可以完美解決的。嗯,我應該去跟阿驁再談談。

這念頭讓我抬起腿,才一動,突然覺得足踝處一下刺痛,低頭去看時,正看到一條黑色的帶狀生物飛快的遊走。

蛇。

我蹲下身來,看見自己足踝上有個小小的傷口。我被蛇咬了。麻木感從那傷口漫延開的同時我感到一陣暈眩。隻怕要補充一點,我被一條毒蛇咬了。

麻木的腳支撐不住身體,我跌倒在地上。跌到的聲音引起了阿驁和坦尼的注意,兩人都跑過來。

“歐陽小姐。你怎麽了?”坦尼看著我,皺眉問。

“扶我一把。”我向他伸出手,笑了笑,“我像是被毒蛇咬了。”

“這裏是皇宮的花園,怎麽可能有毒蛇?”他不拉我的手,反蹲下身去,想看我的傷口。

“別碰她。”阿驁推開他,自己蹲下來,查看我的傷口。很小的出血點,但周圍的皮膚已呈現大片烏黑的顏色。我的呼吸已開始不暢,喘息著,“阿驁。”

“是,我在這裏,不要怕。”他一麵說,一麵撕下我的裙擺,紮緊我的腿,一麵低下頭去,吸吮我傷口的毒血。

我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樣子,他那樣說不過是因為他在怕。我勉強笑了聲,“傻瓜,被蛇咬的人是我,你怕什麽?”

阿驁扭頭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向坦尼大吼,“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找醫生。”

坦尼也不應聲,轉頭跑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找醫生,總覺得他應該很希望我死的樣子。

阿驁又低下頭去吸毒血,我按住他的肩,“阿驁——”

他不理我,一直到吸出來的血有了紅色,才抱著我站起來,向宮殿那邊跑去。

那一個瞬間,我靠在他懷裏想,或者他真的長大了。

那個萬事要我幫他出頭的愛哭鬼似乎一晃就長成了能輕鬆抱起我奔跑的男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隻是感覺一直有人坐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不停說話。有時候意識清楚一點,聽到是男生的聲音,低低的,說著“是我的錯。我不該說要你死才能擁有你的話。”“我不要你死,無論什麽條件都行,隻要你活著,要我怎麽樣都行。”“我錯了,本來就是禁忌的事情,我不該說出來的,老天要報應,要罰都衝著我來好了,你千萬不能有事。”諸如此類的話,但更多的時候,我隻是昏昏沉沉的,聽不見看不見,就像在一片迷霧裏漂流的浮木,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不知自己在哪裏,不知道自己將去哪裏,就那樣不停的漂著……

終於醒來的時候,看到一個男人坐在我床前。他烏黑的長發上麵金色的頭飾晃花了我的眼,我才一睜開又眯起來。怎麽會是曼菲士?一直都是曼菲士?

“你醒了啊。”他驚喜地站起來,“你終於活過來了。”

“啊,死神嫌我太鬧騰,不肯收我。”我虛弱地笑笑,“可以的話,我想喝水。”

他往旁邊讓了一下,有侍女捧了水杯過來,用小勺子緩緩喂給我。我喝了幾口,搖搖頭,她便放了水杯,端了碗糊狀的食物過來,也不知是什麽,我皺了眉。曼菲士在旁邊道:“吃點吧,你昏迷了好幾天,暫時還不能吃太硬的食物。”

我掙了一下,想坐起來,沒能成功,感覺身體就像麵條似的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侍女拿了個大靠枕過來,扶我靠在上麵,又端起那碗東西來喂我,我一麵吃,一麵打量著周圍。

這是個布置得很華麗的房間,通風透氣,陽光也好。我躺在一張華麗又舒適的大**,曼菲士坐在旁邊,周圍有幾個侍女,捧著東西或隻是站在那裏候命,門口站著幾個士兵。

沒有阿驁。

我來回看了幾圈也沒看到我弟弟的人影,於是隻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了,急著問,“我弟弟呢?”

“剛才去廚房煎藥了。”侍女回答。

我略微皺了眉,曼菲士笑了笑,“看不出來呢,你居然有個細心又體貼的弟弟。”

說實話,我也看不出你有個狠心又毒辣的姐姐啊。才剛剛從鬼門關轉回來,沒力氣說太多話,所以這句話我也就沒說出口,但另一句,是不得不說的。我盯著他,“你去跟那些侍女們說清楚,我不會是你的什麽皇妃啊妾室之類。”

“什麽?”年青的法老眨了眨眼,有一點搞不清狀況。

“這個皇宮裏的流言啊。你去澄清一下好吧?那實在讓我很鬱悶。”

“有那種流言嗎?”他看向侍女們,那些女人要麽低頭不語,要麽掩嘴偷笑,擺明了是默認。而且看起來這幾天隻怕傳得更厲害。

我歎了口氣,等著他的答複。結果那家夥靜了一下,居然說:“那樣不好嗎?”

我怔了一下,“哪樣?”

“做我的妃子。”

硬邦邦實體化的一句話,我怔了半晌才完整的理解了它的意思。如果是平常的話,我一早跳起來大吼回去,但現在我隻能軟綿綿地靠在這裏,用吼的估計也沒什麽聲勢,所以隻冷笑了聲,“啊呀,真是了不起的提議呐。”

他盯著我,皺起眉,“你不樂意?”

“怎麽可能樂意?”我叫起來,“你當女人是什麽啊,你說一聲我要了,就該樂得屁癲屁癲的把自己打包送給你啊?別傻了,怎麽會有人看上你這種自大狂妄的沙文豬。”

“你——”曼菲士一伸手就將我抓起來,旁邊的侍女被他的氣勢嚇得跌坐在地上,“我是至高無上的法老王,你怎麽敢這樣同我說話?你敢公然違抗我的旨意?”

我哼了聲,“啊,我說了,我罵了,我違抗了,怎麽樣?我現在要是有力氣,非打得你滿地找牙。”

他像是意識到我還是傷員,鬆手讓我躺回靠墊上,但仍咬牙切齒地瞪著我,“為什麽?凱羅爾也是,你也是,你們那裏的女人為什麽都敢這樣忤逆我?總是要拒絕我?”

“對了,還有凱羅爾。”我笑一聲,“不是說你隻要她一個?不是說你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她?”

他怔了一下。

我冷哼,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過,說男人的耐性通常都不太好,無論多好的女人都不會讓他們等太久,尤其在有別的女人出現的時候。這話用在這裏真是太正確不過了。何況這個時候曼菲士也不過才見了凱羅爾幾麵,頂多算上她打他那一耳光和救他那一命,或者以男人的目光來看,等這麽久已很不錯了。

“醒醒吧。”我冷笑,“你不愛我,隻是覺得新鮮。對你來說,不過是小孩子看上了一個新玩具,但我是個人,絕不會想做某人的玩具。”

“住口。”他像被揭穿的小孩,氣急敗壞地叫,“我是埃及的王,隻要你在我的土地上,就得聽我的命令,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我想娶誰就娶誰!”

我看著他,像看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又氣又恨,又有一點可憐。之前還以為他比我印象裏那個曼菲士要長進一點,看來並沒有,一激動起來就露了本性。

他伸手捏著我的下巴,像是要吻下來的樣子,我又笑了聲,“我現在這樣子你要是想做什麽,我大概也反抗不了。不過,曼菲士陛下你不想要愛西絲的命了嗎?”

他的臉在距我隻幾厘米的地方停住,然後迅速地撐起了身子,“你——”

我笑,“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像凱羅爾那樣隻會叫‘不要’,‘放開我’的小綿羊呐。親愛的陛下。”

他站在那裏看著我,就像看一條毒蛇。

於是我露出最美豔的笑容,“再提醒你一下,最好也別打我弟弟的主意。否則你就最好祈禱我不要好起來,或者幹脆殺了我。不過那樣的話,大概愛西絲的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他微微眯起眼,“你在要挾我!”

我點點頭,“要我為你的智商鼓掌麽?”

他盯著我,咬牙切齒,“你真是條有兩張麵孔的毒蛇!”

我再度綻出美麗的笑容,“多謝你的讚美,曼菲士陛下。我不過也就是想你們能相安無事的過完這一年,然後我回我的家,你找你的凱羅爾,各不相幹。”

他重重哼了一聲,一腳踢翻了床邊的矮幾,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我全身繃緊的神經在一瞬間放鬆下來,長長地呼了口氣。

士兵們跟著曼菲士走出去,幾個侍女卻楞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了一眼地上那一片狼藉,輕輕道:“收拾一下,都下去吧。”

幾個侍女彼此對視了幾眼,依言收拾幹淨,都退了下去。

世界一下子清靜起來。我閉了眼,重重喘息,我剛剛的情緒太激動了一點,也說太多話了。

輕輕的腳步聲移過來,在床前停下,我緩緩睜開眼,正對上阿驁那雙漆黑的眼,身體就像是有電流通過,我一下子僵在那裏。

反倒是阿驁先笑了笑,在我床沿上坐下來,一手扶起我,一手將一碗藥汁遞到我唇邊,“吃藥了,姐姐。”

我就著他的手喝了,他幫我擦了嘴,一邊道:“姐姐你幾時醒的?感覺怎麽樣?”

“有一會了,隻是沒力氣,動不了。”我想試著將手抬起來,結果隻是牽動了手指而已。

阿驁放了藥碗,又去換我腳上的藥,“沒其它的感覺就好,醫生說可能是會有些乏力甚至全身麻痹的症狀,但隻要你能醒來,好好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我笑,“好好休養幾天呀,隻怕沒那個福氣了。我都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在這個宮殿裏過完今天晚上。”

阿驁也笑,“沒關係,我總會跟你一起的,無論到哪裏,都會讓你好好的休養的。話說回來,姐姐,天下會那樣指著法老的鼻子罵的人你大概是第一個吧。”

“呀,你聽到了啊。不過我可沒有指著他的鼻子罵,你知道,我連手指都抬不起來。”我訂正。

阿驁笑出聲來,“是呢,姐姐你得到的評語貌似也越來越強了,已從無良的暴力女變成雙麵毒蛇了。”

“啊,那個誰說過,任何事物都有其兩麵性嘛。”我想或者任何一個人都有兩張麵孔,一個用來麵對自己喜歡的人,而另一個用來麵對自己的敵人。“一麵是天使一麵是惡魔。”

“如果用在你身上的話,隻怕應該換成一麵是惡魔,另一麵是更無恥的惡魔。”

阿驁一麵臭我,一麵挑眉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看著他,暗歎了口氣,這樣子的他和我們來這裏之前並沒有什麽不同,就好像那個告白,那個吻,不過是我的錯覺。

但是那怎麽可能?

那樣如刀尖滴血的聲音,那樣就如同隻為了渲瀉痛苦的吻。

怎麽可能隻是錯覺?

我看著他,低低的叫了聲,“阿驁,那天……”

“啊,突然想起來了。”他被針紮到一般,呼地站起來,訕訕地笑,“我還在廚房煮了東西,這會該糊了,我去看看。”

然後落荒而逃。

我看著他倉皇的背影,歎了口氣。看,的確不是錯覺。隻是他不願意再提,他想要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維持以前那種狀態而已。

可是發生過的事情,怎麽可能說忘就忘得掉?

睡了一會,到傍晚的時候,果然覺得力氣恢複了一點,至少能夠抬起手了。

愛西絲就在這時候走進來。一看到我笑眯眯的,“我聽說你醒來,所以來看看你。”

“哦,那還真是多謝你。”

她掃了一眼我的腳,“被蛇咬的滋味怎麽樣呢?”

“這樣說的話,那條蛇是你放的?”

“沒錯。”她的表情凶狠起來,“那隻是一個警告而已,曼菲士是我的,我不會將他交給任何人。如果你還敢對他的企圖的話,就會是當場斃命的眼鏡蛇了。”

我嘖嘖嘴,瞟向她,“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兩次呀,你以為你還有立場可以威脅我嗎?”

她怔了一下,我輕輕的笑,“呐,告訴我,這幾天晚上,肚子有沒有疼啊?”

她一下子變了臉色,衝到我床前來,“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麽?”

本來我也不太確定那藥是什麽功效的,看她的樣子,我像是猜得不錯,至少也是每天會肚子疼的。於是繼續甜蜜的微笑,“說過了嘛,我家的祖傳密方哦。吃了以後,會慢慢的蝕心腐肺穿腸爛肚,到最後人就隻剩下骨頭和皮啦,其它的全化成一灘濃水……”

我覺得我也沒說得很惡心很恐怖,她居然趴在旁邊就吐了起來,完了抬起眼來怨恨的看著我,“你——你對埃及女王做這個事情,子孫後代都會受到詛咒的。”

真是學不乖的女人,這時候還給我摞狠話。我笑笑,“無所謂,我自己這一輩子還顧不過來,哪有心思想子孫後代怎麽樣。不過,你要是再惹我不開心,指不定我什麽時候會找機會給曼菲士也喂一顆,這藥入口的滋味還不錯吧?”

“你——”她將我從**揪起來,“你敢!你要是敢對他下手,我就殺了你!”

“很好。”我笑,“你動手呀,現在我還沒恢複過來,最好動手了。不過你要是敢動我姐弟一根毫毛,就等著痛到腸穿肚爛而死吧。哦,說不定還不會死,到時候你就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肚子上慢慢的爛出一個洞,然後粘稠的濃水從裏麵慢慢的流出來……”

“住口。”她臉色發青地叫。於是我很乖地閉了嘴,微笑看著她。

愛西絲繼續叫,“解藥呢,給我解藥。”

我又嘖嘖嘴,“你在命令我嗎?女王?”

她怔了一下,鬆了手,讓我躺回去,“請給我解藥。”

“解藥在我能回去之前,是不會給你的。本來也有緩解痛苦和延遲發作的藥,不過你放蛇咬我,本小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我不想給了。”

“你——”她再次揚起手來,像是想扇我的耳光,於是我微微偏起頭,“來呀,用力打。上帝說如果有人扇你的左臉就你應該把右臉也湊過去讓他扇,我突然覺得很對,你盡管打就是了。”

她的手掌硬生生停在空中,然後盯著我,居然露出很無奈的表情來,“你這魔鬼。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因為我是魔鬼呐。”我笑,“我弟弟說我一麵是魔鬼,另一麵是更無恥的魔鬼,你覺得呢?至於為什麽,那就問你了,為什麽要把我們帶到這世界來?為什麽要把我們留在這世界?聰明的話,早一點送我們走,那就什麽事也沒有了。”

“不是我不願意,真的是要等到明年。”

我不知道她這個時候還堅持這種說法是真的隻能那時候才能作法,還是另有企圖,於是又笑了聲,“啊,那就沒辦法了,我們就這樣耗一整年吧。不過提醒你一下,別以為拖著我們在你的地盤就對你比較有利。”

她恨恨地哼了聲,轉身就走。

我笑,向著她的背影叫,“我才不想搶你的曼菲士,如果你安安份份不再耍小動作的話,我就會按時把鎮痛和延緩發作的藥給你。”

愛西絲沒回話沒回頭,迅速地離開了,想來是不願意和惡魔呆太久。

我攤開手,看著汗濕的掌心,長籲了口氣,這姐弟倆一個暴躁一個狠毒,所幸智商都不高,一兩下就震住了。我隻希望他們不要突然聰明起來,否則與整個埃及為敵,隻怕有多少個歐陽桀都不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