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怦然心動

這個辛時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酒吧歌手,還一副非主流金屬妝的裝扮,他哥口味什麽時候如此清奇?

若是別的女孩兒還好,隻要家世清白,隻要他哥看得上,娶過門供起來就是了。要知道,他哥都32了還沒個女朋友,他那不靠譜的老爹都急得白了頭發。

偏偏,是這個辛時暖……

懶得理自家最愛八卦的親弟,霍熙琛理了理衣領,快步朝電梯走了去。

“切!不告訴我我去問傅成文,就不信搞不到最新消息!”霍熙歡憤憤道,屁顛兒屁顛兒地跟了上去。

第二天中午,小天才清醒過來,白白嫩嫩的小臉不見一絲血色,整個人都顯得蔫蔫的。

院方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了霍熙琛。穆天晴下午還有兩場考試,眼看著時間快到了,她拿出便簽紙,刷刷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遞給小天,“寶寶乖,天晴阿姨下午要去參加考試,等考完試我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小天一張小臉頓時皺了起來,黏在穆天晴懷裏不肯起來,一臉的不情願,良久才懂事地點了點頭。

霍熙琛公司開會來不了,接替穆天晴照顧小天的是一個長相斯文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男人,叫傅成文。據說是霍熙琛的貼身秘書,和他形影不離。

此刻的穆天晴因為怕嚇到小天,一早就卸了臉上的濃妝,露出白皙素雅的麵孔,傅成文衝她笑了笑,道:“霍先生知道穆小姐急著趕去考試,派了車過來送你去學校。車就在醫院門口,往南大概十米的位置,黑色奧迪。”

“真是太感謝了!”沒想到霍熙琛如此細心周到,穆天晴禮貌地衝傅成文點了點頭,撿起自己的包包,飛快地跑了出去,“傅秘書我先走了,小天這邊就交給你了。”

出了醫院,上了車,穆天晴看了眼時間,不由鬆了口氣。

當天下午的考試,穆天晴答得很順利,考完試後便打車回了錦園。

快速洗了個澡,穆天晴將自己丟進柔軟的大床,腦袋沾到枕頭的瞬間,一陣疲憊席卷而來,很快就呼呼大睡了起來。

等她一覺睡醒已經是晚上八點,穆天晴出了臥室,一眼就看到穆楓坐在沙發上,捧著筆記本電腦在工作,身旁還放了一疊厚厚的文件。

錦園這邊的鑰匙,她放在穆楓那裏一把,他可以隨意進出她的住處。

“哥,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起來了?”穆楓瞪了穆天晴一眼,下巴朝廚房的方向努了努,“給你煲了粥,喝點,養胃。”

“謝謝哥!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啦!”穆天晴沒吃晚飯正餓得慌,忙蹦蹦跳跳地跑去廚房,盛了兩碗粥端上餐桌,喊穆楓一起吃飯。

兄妹倆一邊吃飯一邊聊天,穆天晴簡單將昨晚後續的事對穆楓說了一遍。

“從來沒聽說霍熙琛還有個兒子……”穆楓一臉的疑惑,“不過,我和紀冉希一起資助過小天,說實話,他長得確實很像霍熙琛。”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想到答應過霍熙琛,替他保守小天的身世,穆天晴忙閉緊了嘴巴。

“霍家的事水太深,你還是少招惹比較好。”穆楓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

“你這邊沒事我就放心了,吃完飯我還得回公司一趟。”

“這麽晚了,還要去公司加班?”

“嗯。下個月拍賣行的策劃案還在修改,公司的人都在加班,我過去送宵夜慰問一下。對了,期末考試快結束了吧,暑假有什麽打算?”

“是啊,還有最後幾科就考完了,今年準備不是很充分,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獎學金。暑假會很忙。我有新劇馬上開機,曲博士那邊新藥的研發項目我也要跟進。”

“嗯。知道你是大忙人,我妹妹最能幹!陳敏發那邊我會跟進。放心,一有消息立刻告訴你。”

“好。”

穆天晴剛喝完一碗粥,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屏幕上跳躍的“親親逸風”令她眼眸一亮。

纖細的指尖滑過屏幕,穆天晴拿起手機放在耳邊,聲音中透著歡喜,“逸風!”

穆天晴的聲音甜甜的糯糯的,十分好聽。穆楓唇角的笑意僵住,看著她甜蜜的模樣,麵色不由一沉。

“嗯!”話筒那端傳來的聲音透著幾分不耐,“天晴,我明天下午的飛機,你不用來接我。後天我們約個時間見麵,我有事和你說。”

說完,不待穆天晴說話,電話就被掛斷了。

看著手機屏幕暗了下去,穆天晴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眉心升起落寞。

“蔣逸風要從法國回來?”穆楓問。

“是啊。”穆天晴撇了撇嘴。

“天晴……”穆楓欲言又止。

“哥,有事?”穆天晴咬著筷子,看向他。

“你知道嗎?穆輕煙也從法國回來了。”

“哦。我知道,昨晚我們已經見過了。”

“天晴,你和逸風相處得還好吧?”穆楓試探著問。

“他一直很忙,上個月剛飛美國,後來又去了法國。算起來,我們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吃飯了。”穆天晴聳了聳肩膀,無奈道。

上個月蔣逸風從美國回來,正趕上《賀門忠烈》劇組開慶功會,他約穆天晴後被爽約。當晚,穆天晴抽空離席給他打電話,估計那時候他在飛機上,手機已經關機了。

再後來,她給蔣逸風發微信打電話,他都沒有回複。想來,是生她的氣了。

“天晴,打算和逸風什麽時候結婚?”穆楓定定地看著穆天晴,心中思緒翻滾,最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不止一個人在國外看到蔣逸風和穆輕煙在一起,兩人手拉著手,神態親昵如同情侶。去年元旦,他去加拿大出差,親眼目睹了蔣逸風和穆輕煙在街頭擁吻……

算起來,穆天晴和蔣逸風在一起快八年了。她向來是個重情的人,亦是個長情的人,若是被她知道了男友早就背叛了她,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或許等我研究生畢業的時候吧!”穆天晴羞澀地笑了笑。

“也好。”穆楓沒有再說什麽,吃完飯就拎著公文包離開了。

穆天晴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碗,剛剛洗完就聽到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穆天晴猶豫著接了。

“穆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了。”話筒裏傳來男人冷清的聲音,有著幾分熟悉。

“我是霍熙琛。小天他……一直在等你的電話。”霍熙琛看了眼蜷縮在病**,背對著他的小天,無奈道。

穆天晴聽到“霍熙琛”三個字,先是一驚,聽了他後麵的話,一拍腦門,“抱歉,我考完試回到家裏就休息了,忘記給小天打電話了。霍先生,麻煩你把手機給小天。”

“天晴阿姨……”孩子奶聲奶氣的小小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

穆天晴眼前浮現出小包子怯生生的小臉,不由放柔了聲音,“小天,抱歉,阿姨太累了,回家就睡著了,忘記給你打電話了。小天有沒有很乖,有沒有聽護士阿姨的話,吃飯了嗎,吃藥了嗎?”

“沒有……”

“那可不行。寶貝啊,你生病了,要乖乖吃飯吃藥的。”

“不,我要天晴阿姨。”

穆天晴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已經晚上九點了。

“我要天晴阿姨……”這一次,小天的聲音帶了幾分哭腔。

穆天晴心一軟,頓時把穆楓的警告丟到一邊,耐心地誘哄道:“小天,這樣,你立刻吃飯吃藥,乖乖地早點睡覺。明天一早,阿姨帶早餐去醫院看你,好不好?”

小天興奮地應了一聲“好!”,原本空洞的眼眸變得雪亮。

哄好了小孩子,穆天晴鬆了口氣,讓他把手機給霍熙琛,道:“霍先生,我答應小天明天一早去看他。”

“我接你。”

穆天晴剛要說不必麻煩,她哥今晚來錦園已經把她的車子捎帶著送了過來,對方卻幹淨利落地掛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穆天晴剛剛煮了牛肉粥打包好,霍熙琛就打來電話。

下了樓,一輛黑色邁巴赫停靠在單元門外。

“霍先生早。”穆天晴拎著保溫鍋上車,和霍熙琛一起坐在後麵的位置。

傅成文開車,霍熙歡在副駕駛上把腦袋伸過來,盯著她的臉猛看,“你是辛時暖?”

“嗯。”穆天晴點點頭。

“也是穆天晴?”霍熙歡又問。

“是啊!”穆天晴笑眯眯道。

眼前的女孩兒長發披肩,一襲明黃色長裙,皮膚白皙,唇紅齒白,笑起來明媚嬌豔,臉頰上兩個甜甜的梨渦若隱若現,尤其那一雙靈氣的眼睛,令人過目不忘。

“我的天!”霍熙歡看向老神在在的自家親哥,不由由衷欽佩——還是他親哥眼光毒辣,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

“好香啊!”車廂裏飄著濃濃香味,霍熙歡不禁咽了口口水,“穆小姐,你煲了什麽粥,聞起來很香!”

“牛肉粥。”穆天晴道:“我猜大家都是起早去醫院,可能沒時間吃飯,就多帶了一些。”

“我哥吃了我沒吃,我要我要!”霍熙歡就差就地打滾兒撒歡兒求包養了。

“我也沒吃。”一直沉默不語的霍熙琛淡淡開口。

他哥明明吃了早餐,他親眼看到的。吃過了還要和他搶吃的,真是太過分了!

霍熙歡一臉怨念,開車的傅成文麵上浮上了一絲淺笑。

“我做了五人份,夠吃夠吃!”穆天晴忙安撫吃貨霍熙歡。

因為出發得比較早,路上不堵車,車子很快就開到了醫院。

剛推開病房的門,穆天晴一眼就看到小天背對著眾人,蹲在窗台上,小小的背影顯得格外孤寂。

“小天。”穆天晴心裏一酸,出聲喚道。

小天愣了一下,立即轉身,看到穆天晴後,麵無表情的臉上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從窗台上一下子跳下來,飛奔而來,乳燕投林般撲到了穆天晴的懷中。

“小天,早啊!”穆天晴抱著軟軟的小包子,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氣,看到他頭發微亂豎著一撮呆毛,整個人都被萌化了。

“天晴阿姨……”小天抱住穆天晴的脖子不放,親昵地在她脖頸間蹭了蹭。

見狀,霍熙琛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伸手將他拎起來,抱著放到了**。

整個過程,小天皺著眉頭,小臉氣得鼓鼓的,憤憤不平地瞪著霍熙琛。

“天晴阿姨一早起來給你煲粥,很累。”霍熙琛冷冷道。

另一邊,穆天晴忙將帶來的牛肉粥盛了出來,又將她自己拌的海帶絲和醃製的幾道小鹹菜一一擺好。

霍熙歡喝了一口粥,頓時咋咋呼呼道:“我的天,真的是太好喝了!”說著,他夾了一筷子海帶絲,吃了之後又大呼好吃。

穆天晴端了碗粥喂小天吃飯,待小天吃完一碗粥時,保溫鍋裏的牛肉粥已經見了底兒。

“給你留了一碗。”霍熙琛遞給穆天晴一碗粥。

“謝謝。”簡單吃了一口,穆天晴收拾好了碗筷,打算告辭。

“天晴阿姨……”小天抱住穆天晴的右腿,揚起小臉,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寶貝乖乖養病,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穆天晴揉了揉小包子的頭,柔聲安慰。

“不要走。”小天眼底浮現出一抹淚光。

“穆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霍熙琛緩緩開口,“自從車禍後,小天他很沒有安全感。今天我們三個有個重要的會要開,明天小天就能出院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今天幫忙照顧下小天。”

穆天晴雖有不忍,卻還是委婉地回絕道:“抱歉,我是很願意幫忙照顧小天的,可是……我今天還有其他安排。”

“小天的傷勢不是很嚴重,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帶小天一起。”

“可是……”

就算小天不是霍熙琛的兒子,他們兩個長得如此相像,外人也隻會誤會他的霍熙琛的私生子。而霍熙琛現在並未結婚生子,小天必然是霍家三代裏的一根獨苗。霍氏的小太子,她怎麽敢隨隨便便地就帶在身邊?萬一出了差池,她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小天他很久沒有出去玩了,之前心理醫師就說他有輕微的自閉症。如果穆小姐方便帶他出去走走,肯定對他的病情有好處。”

穆天晴正在猶豫,感覺到“腿部掛件”小天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一張稚嫩的臉上充滿了期待。

穆天晴伸手在小包子的臉上捏了捏,“小天,想和天晴阿姨一起出去玩嗎?”

小天點頭如小雞啄米。

穆天晴隻好妥協道:“好吧,我今天要去趟古玩街,那邊人不多,我一個人帶著小天應該沒問題。不過……”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提。”霍熙琛大方地承諾。

穆天晴:“我要先回家換套衣服。”

“什麽衣服,我後備箱裏應有盡有!”霍熙歡從霍熙琛身後探出一磕腦袋,應承道。

今天傅成文開的車子是他的,前幾天天匯娛樂要添置些新戲服,他正好順路就拉了一後備箱,還沒來得及卸貨。

穆天晴挑眉,“女生高中校服你也有?”

“有啊!”霍熙歡跑出病房,五分鍾後回來時,手裏拿了一套白色襯衫藍色短裙的女生校服。

穆天晴麵上閃過一絲驚訝,小腦袋裏不由浮想聯翩。

嘖嘖!沒想到啊,這個霍家二少還有這癖好,喜歡玩製服**!

穆天晴接過衣服去衛生間換上,待她走出來時,梳著利落的馬尾辮,一身減齡的女高中生校服,顯得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萌萌噠稚嫩少女。

見穆天晴這副打扮,霍熙琛眸光一亮,喉嚨一緊。

傅成文正喝水,差點嗆到,向來穩重的他,咳得漲紅了臉。

霍熙歡則瞪圓了眼睛,昨晚的夜店小公主到今早的優雅女神,再到現在的未成年少女。天了嚕!這個穆家大小姐也太百變了吧!

“哈哈!是不是覺得我在扮嫩?”穆天晴笑著轉了幾圈,小天則拉了拉她的裙角,張開肉呼呼的小手臂,求抱抱。

“我經常去古玩街撿漏兒,為了讓那些攤主放下戒心,經常這麽裝扮。”穆天晴一手抱著肉乎乎的小天,一手拎起自己的包包,蹦蹦跳跳地往外走,“我們這就出發了,爭取吃過午飯就把小天送回來。”

“等下,這個給你。”霍熙琛掏出錢包,從裏麵抽出一張黑色的卡,遞過去,“如果碰到小天喜歡的東西,麻煩你幫忙買下來。”

穆天晴認得這張卡,據說是全球無限透支的信用卡,卡費貴的驚人,全C市估計都找不到第二張。

“不用了,如果遇到小天喜歡的,我就買下來送他當禮物好了。”穆天晴擺了擺手,抱著小天,飛快地跑著離開。

看著穆天晴的背影,霍熙琛眼底湧起一抹暖色。

“我會派人暗中保護穆小姐和小少爺。”傅成文低聲道。

霍熙歡撓了撓頭,嘟囔道:“哥,你確定穆天晴是編劇而不是演員?說實話,我真的好想把她給簽了。用心捧一捧她,肯定能捧出個一線巨星來。”

“放棄這個念頭。”霍熙琛丟下三個字,轉身離開,給了親弟一個冷漠的背影。

他的女人,若是想進軍娛樂圈他自然不會阻攔。

隻是,以她才華加入娛樂圈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她的能力不僅限於這個圈子。

終有一天,他的女孩兒會一鳴驚人。

而他,拭目以待!

**

穆天晴出了醫院,打了輛出租車,帶著小天直接去了城北的古玩街。

其實市中心就有一家古玩城,整整八層樓,裝潢得富麗堂皇,寬敞明亮。樓內店鋪裏擺放的大都是經過名家鑒定的真品。

這些年,古玩市場越來越火爆,人們生活富足的同時,對古玩收藏愈發熱忱。古玩城買來的寶貝固然保真,也有增值空間。但穆天晴還是喜歡去城北的古玩街轉轉。

古玩街上有很多攤主練攤兒,擺的物件兒種類繁多,字畫,古董,各種各樣的小物件兒,林林總總,質量卻參差不齊,大都是仿造的冒牌貨。若是能從中買上一件遺落民間的真品,行家俗稱“撿漏兒”,就能狠狠賺上一筆。

早些年,穆天晴的母親梁宛如在世時,她和母親學了不少古玩鑒定方麵的知識。梁宛如出身江南大戶人家,祖上世代收藏倒賣古玩,對這一行十分了解。耳濡目染,再加上穆天晴對這方麵很感興趣,日積月累下,她還真摸到了很多門道。

穆天晴拉著小天的手,沿著街道右側緩緩而行。因為今天是周一,古玩街比較冷清,客人不多,他們兩個走走逛逛,不時在感興趣的攤位上停留片刻。

看到小天盯著一個鼻煙壺看,穆天晴蹲了下來,指著鼻煙壺介紹道:“小天,這個叫做鼻煙壺,明末清初自歐洲傳入中國,裏麵可以裝鼻煙,哦,就是一種粉末狀藥材,吸聞之後具有明目避疫的功效。”

穆天晴簡單介紹了下,見小天聽得津津有味,原本單板的小臉多了絲生氣,一雙大眼睛神采奕奕,格外惹人憐愛。

“小朋友喜歡,就拿著看看嘛!”攤主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今天客人少,小天雖是個小孩子,穆天晴也一副學生打扮,他還是熱情地招呼著。

小天將那個小小的鼻煙壺拿在手上,一臉的好奇,翻來覆去地看得仔細。

“小天喜歡嗎?”

這個鼻煙壺並非古物,材質也一般,就是普通的玉石,但上麵雕刻的花鳥魚蟲小巧精致,栩栩如生,倒也可以買來把玩。

小天將鼻煙壺放回攤位,搖了搖頭,乖巧懂事地不想穆天晴破費。

“老板,我們議價吧。”穆天晴下了決心想買下這個鼻煙壺,便伸出手去,打算和攤主拉手議價。

攤主一見穆天晴這架勢,就知道她是個懂行的。

古玩這一行的規矩,賣家看上了物件兒後,與買家借著袖子的遮擋或直接取來一塊蓋布擋住雙方的手,通過觸碰對方的手指和手勢議價,最終的成交價格也隻有買賣雙方知曉。每根手指代表的價格不同,拇指代表百萬,食指代表十萬,中指代表萬,無名指代表千,小指代表百。

“妹子,我這物件一看就是個高仿的,哪裏還用勞煩你拉手議價。這樣,你給兩百塊,這鼻煙壺就是你的!”攤主爽快地開了價格。

見狀,穆天晴也不扭捏,砍價道:“一百八,這鼻煙壺我要了。”

“行!我看妹子是個懂行的,我今天還沒開張,這鼻煙壺我就本錢勻給你了!”攤主立刻將鼻煙壺撿起,放入了一個紅色的小木盒裏,遞給了穆天晴。

穆天晴掏錢付賬,然後將木盒塞給小天,笑眯眯道:“這是天晴阿姨送給小天的禮物,你開不開心?”

小天緊抿著嘴,笑了,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死死地捏著盒子,蹬蹬上前兩步,在穆天晴的臉頰上“吧嗒”親了一口。

穆天晴忍不住咯咯嬌笑,拉起小包子肉乎乎的小手,“寶貝,我們繼續逛好不好?”

小天用力地點了點頭。

走了大概小十分鍾,小天又在一個攤位停了下來。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異香,穆天晴定睛一看,那攤位上竟然擺了一塊孩童拳頭大小,淺褐色的沉香。

見小天盯著那塊沉香,穆天晴蹲下來,介紹道:“這個呢,是沉香,不僅是一味名貴中藥藥材,也可用來作熏香的材料。”

小天似懂非懂地眨了眨大眼睛,“香,像天晴阿姨身上的味道。”

穆天晴聞言唇角彎起, “寶貝兒,你鼻子可真靈。我沐浴用的自製香皂確實放了這個。”

一大一小沿著古玩街閑逛了一上午,穆天晴給小天講了不少古玩知識,順便買了幾件小玩意兒,其中的羊脂玉花瓶是正品,算是撿了個大漏兒。

到了午飯時間,穆天晴帶著小天回到錦園。

“寶貝,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招財貓!”今天逛古玩街大有所獲,穆天晴心情很好,“天晴阿姨中午親自下廚給你做飯好不好?”

小天猛地點了點頭,高興地抓緊了穆天晴的手。

穆天晴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領著小天去小區門口的超市,大肆購買了一番。

出了超市,穆天晴將包包跨在肩上,裏麵鼓囊囊的,裝滿今天買來的古玩,左手牽著小天,右手拎著兩個裝滿了蔬菜水果的塑料袋,和小天一起走進了小區。

錦園是C市市中心一處高檔小區,小區分為南北區,南區是洋房,北區是別墅。穆天晴三年前用賺來的稿費在這邊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小戶型,麵積不大,卻被她布置得很溫馨。平時她大多時間都會住在這邊。

一大一小手牽手,剛進了小區,後麵傳來汽車摁喇叭的聲音。

穆天晴回頭看了眼,是輛拉風的勞斯萊斯,忙牽著小天往路邊靠了靠。

沒想到,那輛車子擦著兩人的身子停下,車窗滑下,露出一張矜貴俊朗的麵孔。

“上車。”霍熙琛淡淡道。

她家再走上兩步就到了,穆天晴本想回絕,駕駛位上的傅成文下了車,幫她接過手裏的兩個塑料袋,放到了後備箱,又紳士地為她拉開了車門。

如此,穆天晴隻好抱著小天,坐進了豪車。

霍熙琛貌似很累的樣子,靠在位置上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霍先生在北區這邊剛剛買了套別墅。”傅成文一邊開車一邊解釋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最近一直都住在這邊,”

“哦,我住前麵那棟樓。”穆天晴指路,示意傅成文靠邊停下,“我本來打算給小天做午飯,他吃完飯後再送他回醫院。現在正好是飯點,你們要不要上來一起吃?”

若是沒有小天和傅成文,隻是偶遇霍熙琛的話,穆天晴是絕對不會出言邀請的。當然,現在她說這話也隻是客氣一番。

“這怎麽好意思。”傅成文從後視鏡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語的霍熙琛,笑道。

穆天晴看了眼霍熙琛,“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小天聞言,忙點了點頭。他要和天晴阿姨一起吃飯,才不要其他人攪合進來,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方便。”霍熙琛扭頭,睜開眼,看向穆天晴,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笑意。

穆天晴愣了愣,小天一臉怨念,一雙小手揪住她的衣角不放。

“那就麻煩穆小姐了。”傅成文順勢說道。

將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穆天晴抱著小天,霍熙琛手上拎著她的背包,傅成文拎著兩個塑料袋,一行四人上了電梯。

電梯停在12樓,出了電梯,穆天晴掏出鑰匙開了門。

粉紅色的房間映入眼簾,帶著淡淡的冷香。

霍熙琛唇角微微彎了彎,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

穆天晴拿來拖鞋,招呼霍熙琛在沙發上坐下。傅成文這時接了個電話,說是公司那邊有事急需處理,鞋子沒換就直接走了。

一時間,客廳裏隻剩下穆天晴、霍熙琛和小天三人。

看著端坐在沙發上的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大一小,穆天晴忙問道:“霍先生想喝點什麽?烏龍茶可以嗎?”

“隨意。”霍熙琛修長的雙腿隨意交疊,一張臉依舊冷冰冰的。

穆天晴進廚房燒了水,切了個果盤,很快沏好茶葉端了上來,順便從冰箱裏取了她自己釀的酵素飲料,給小天倒了一杯。

“你們先看會兒電視,我這就去做飯。”穆天晴打開電視,將遙控器交給小天,隨即快步又進了廚房。

本來想中午隻有她和小天在家吃,做兩道家常菜就好了。沒想到霍熙琛也會來,他可是霍氏的當家人,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一想到這裏,唯恐招待不周,穆天晴竟然有了一絲緊張。

“你自己看動畫片。”霍熙琛對小天道。

小天不理他,一臉嫌棄,小臉上寫滿了“你打擾到我和天晴阿姨”。

霍熙琛四處打量了一番,這套房子大概有九十平米,兩室一廳。牆壁刷成了少女係的粉紅色,客廳東麵擺了一個大大的書架,上麵擺滿了書籍;客廳的西南角別出心裁地做成了一個小小的榻榻米,四周低垂著粉紅色的水晶珠簾,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榻榻米上麵鋪了柔軟的靠墊,隨意擺放了女孩子家喜歡的小布偶,一張小書桌上放了一個筆記本電腦。顯然,這是穆天晴平時碼字的小天地。

脫下西服外套,霍熙琛走進廚房。

此時,穆天晴正在洗菜,一扭頭就看到霍熙琛伸手解開襯衫上麵的三個扣子,露出一片蜜色的健康肌膚。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穆天晴目光盯著霍熙琛,難以移開。

霍熙琛動作優雅地挽起袖口,走到流理台前,從刀架上取出一把菜刀,撿起穆天晴洗好的西紅柿切起來。

穆天晴微愣的瞬間,霍熙琛麻利地切好了兩個西紅柿,動作如行雲流水,再配上這張盛世美顏,實在是賞心悅目。

“女孩子不要總下廚,油煙對皮膚不好。”霍熙琛抬眼,眸光裏含著清淺的笑意,“去休息下,給我20分鍾。”

“啊?”霍熙琛這是攆她走要親自下廚的意思?

他和小天是客人,怎麽好讓客人下廚做飯,她去偷懶躲清閑。

穆天晴剛要開口拒絕,腿上一沉,一低頭,“腿部掛件”小天揚起一張小臉,手裏拿著遙控器,“天晴阿姨,我想看動畫片。”

“哦,小天想看什麽動畫片?”穆天晴隻好陪小天去了客廳,找了他喜歡看的《齊天大聖》,又被他纏著喂水果吃。

這期間,廚房裏不時傳來規律悅耳的切菜聲,霍熙琛將電磁爐拿到餐桌上,插好電源後,很快又端了她平時吃火鍋用的小鍋出來。

小鍋子熱氣騰騰,頓時香味四溢,飄滿了整間屋子。

“擔心你們餓,看你買了條魚,就做了魚火鍋。”霍熙琛解釋了一句。折回廚房,取了他秘製的蘸醬料和洗好的青菜。

“看起來不錯呢!”穆天晴吸了吸鼻子,肚子不由咕咕叫了幾聲。

“小天,我們吃飯前是要洗手的哦。來,天晴阿姨帶你去洗手。”

清冷的眸子看著穆天晴和小天一大一小手牽手地去了洗漱間,霍熙琛麵上浮現出一絲暖意。

洗好手,穆天晴和小天並排坐好,對麵的霍熙琛將片好的魚肉下鍋,又為他們倆盛了些蘸料。

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和霍熙琛這樣的大人物麵對麵的吃飯,這個世界還真是玄幻。

這頓午餐,穆天晴吃得很熨帖。自始至終都是霍熙琛在下肉下菜,又將煮得剛剛好的美味盛出來,放到她和小天的碗裏,她隻要像隻小豬,埋頭吃吃吃就好了。

吃完飯,穆天晴提出要送小天回醫院。

“不用再去醫院了,我看了小天今早的體檢報告,沒什麽大礙。”霍熙琛抬腕看了眼手表,“本來是打算接小天回我那邊的,我等下還要去上班,時間有些來不及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照顧他一下午,下班後我再來接他。”

嗯!還趕著飯點來,這樣又可以順理成章地和她一起吃晚餐了。

“抱歉,我男朋友今天下午的飛機,我等會兒要去機場接他。”穆天晴歉意地笑了笑。雖然蔣逸風說過不用她接機,可她還是想去。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霍熙琛麵色勉強維持平靜,眼底的鋒芒一閃而逝,“幾點的飛機?”

“應該是下午三點,我這邊到機場有點遠,擔心路上堵車,兩點就得出發。”穆天晴看了眼掛鍾,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相對於霍熙琛的“平靜”,小天已經明顯的一臉不情願,他從座位上掙脫下來,一把抱住穆天晴的大腿,淚眼汪汪地看著她。

他不要離開他的天晴阿姨!不要!

見狀,穆天晴扶額,一臉無奈。

沒想到小天會這麽依賴她,可她總不能和男朋友約會也帶著這隻小包子吧!

況且,她和蔣逸風的關係現在有點僵,她還有些話想與他單獨說,小天在場真的很不方便。

“小天,回家。”霍熙琛起身,走向小天。

小天別扭地躲過他的碰觸,跑進客房裏,嘭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出來!”霍熙琛冷著張臉,敲門,怒道:“給你一分鍾時間,把門打開,和我回家。”

穆天晴在一旁一臉尷尬,很快一分鍾過去了,房間裏麵靜悄悄的。

眼瞅著霍熙琛打算踹門而入,生怕小天受到驚嚇,穆天晴忙攔住他,柔聲道:“還是我來吧。”

她輕輕敲了敲房門,耐心道:“小天,天晴阿姨答應了要去機場接人,爽約的話真的不太好。這樣吧,我們住得很近,以後隻要天晴阿姨在家,你就可以過來玩,好不好?”

等了一會兒,隱約聽到房間裏有了輕微的腳步聲,穆天晴忙繼續哄著說道:“小天,你有天晴阿姨的手機號,可以隨時給阿姨打電話的啊。”

“吧嗒”一聲,房門打開,小天撲到穆天晴懷裏,雙手抱著她的脖子,一副生離死別的哀怨小表情。

穆天晴被逗笑了,伸手去捏小天粉嫩嫩的小臉蛋兒。

一旁的霍熙琛看著相擁的兩人,不由十分驚訝。

自從小天三歲那年遭受打擊,便患上了輕微的自閉症,平日裏很少說話,不願意與人交流溝通,整日把自己鎖在房裏。病情嚴重時,他甚至會絕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仿佛一隻防備心極強的受傷小獸。沒想到他竟然會對穆天晴如此親近。

霍熙琛抱著小天離開,小天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鼻煙壺,穆天晴一路將兩人送到電梯,眼見著電梯門合上,小天眼睛一眨,落下淚來。

電梯一路下行,穆天晴鼻子酸酸的回到了屋子,將包裏今天淘來的物件一一取出,拿起那個羊脂玉花瓶去了客房。

客房裏並沒有床,隻有三排博古架,上麵擺滿了她撿漏兒淘來的古董。

將羊脂玉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到架子上,穆天晴心滿意足地看著這一屋子價值不菲的古董,想著隻等尋一處旺鋪,她就可以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古董店了。

**

出了門,穆天晴開著自己那輛甲殼蟲,一顆心早就飛到了蔣逸風身上。

上次是她爽約,害蔣逸風到現在還對她不理不睬。這次,她一定要好好表現,犒勞下蔣逸風的胃。

看時間還來得及,穆天晴沒有徑直去機場接人,而是開車去了蔣逸風私人公寓附近的大型超市。在超市裏逛了一圈,買了些水果蔬菜,還特地選了一條他喜歡吃的江團魚。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火急火燎地到了蔣逸風家裏。天氣太熱,她打算將東西先放到冰箱裏,再出發去機場。

穆天晴掏出鑰匙開了門,目光落在玄關處那雙黑色皮鞋上,不由愣了愣。

蔣逸風已經回來了?

穆天晴忙掏出手機,給蔣逸風的秘書胡珂打了個電話。

“哦,蔣總他臨時改簽了機票,我剛剛送他回家。”電話裏,胡珂如實解釋道。

“好的,我知道了。”掛斷電話,穆天晴撇了撇嘴,換了拖鞋,拎著兩個大大的塑料袋,進了廚房。

差不多兩個月沒見了,在國外待了整整兩個月,蔣逸風向來口味刁鑽,胃又不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犯胃病。

臥室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想是蔣逸風在洗澡。穆天晴從塑料袋裏取出蘋果橙子和火龍果,清洗後開始做起了水果拚盤。

這時,臥室的門“嘭”地一聲打開,穆天晴轉身,但見蔣逸風**著上半身,腰間僅係著一條白色浴巾,出現在他麵前。

兩個月不見,他還是熟悉的麵孔。逆著光,那棱角分明的一張臉帶著幾分疲憊,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疏離而冷淡。

兩人認識差不多十年,成為男女朋友也有八年了,穆天晴還是第一次看到蔣逸風近乎半裸的模樣,頓時紅了臉。

“你怎麽在這?”蔣逸風黑著一張臉,麵色不悅,語氣冰冷。

穆天晴心頭一涼,隻當他還在生她的氣,轉過身子繼續切火龍果,柔聲道:“逸風,水果拚盤馬上就做好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我知道你累了,好歹吃點水果再休息。等下我再給你煲個排骨湯,等你睡醒了,餓了,可以自己盛出來吃。”

半響,蔣逸風悶悶地“嗯”了聲,隨即回到臥室,“嘭”地一聲,大力關上了門。

穆天晴歎了口氣,將切好的水果裝盤。在廚房忙碌了一會兒,期間,她喊蔣逸風出來吃水果,見他久久不應,以為他累了睡了去,便煲好湯後在爐上溫著,將果盤端了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隨即去收拾蔣逸風的行李箱。

窗簾放下,整個臥室光線昏暗。蔣逸風的行李箱大開著放在地上,裏麵一團淩亂。

昏黃的壁燈下,偌大的**,頎長的身子臥在黑暗裏,男人呼吸平穩,黑密的短發十分熨帖,狹長的眸緊閉著。

穆天晴將行李箱合上,關了壁燈,躡手躡腳地拖著行李箱去了客廳。

客廳裏,她將行李箱放倒再次打開,放在最上麵的禮物盒分外顯眼。

那是一個長方形的禮盒,一貫的粉紅色的包裝紙,上麵還打了個十分漂亮的蝴蝶結。

穆天晴將禮盒拿在手上掂了掂,不由莞爾。

每次出差回來,蔣逸風都會給她帶一條他精心挑選的手鏈回來。算起來,這是他送她的第12條手鏈了呢。

將盒子放在沙發上,穆天晴蹲著開始收拾衣物,將需要送洗的西服挑揀出來,又將其他幹淨的衣服疊整齊放在一旁。忙碌了一會兒,穆天晴拎起行李箱裏最後一件襯衫。這時,裏麵卷著的一個小盒子掉落出來。

那是一個紅色的小盒子,巴掌大小,上麵“杜蕾斯”三個紅色的大字分外刺眼。

穆天晴脊背一涼,身子猛地震了一下,她閉上眼再次睜開,捏著那個盒子湊到眼前——“杜蕾斯”三個字再次招搖地刺入眼眸。

盒子外麵的一層塑料薄膜已經被撕掉,顯然TT已經被用過。

她顫抖著手打開盒子,將裏麵的東西倒了出來。於是,她白皙的掌心,多了兩個小小的紅色塑料袋。

嗬!隻剩下兩個了啊!

渾身的力氣抽離,穆天晴跌坐在地上。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穆天晴強撐著站了起來,她坐到沙發上,蜷縮起雙腿,低垂著頭,眼眶酸澀,卻流不出一滴淚來。冰冷的感覺蔓延全身,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住了,憤怒、恐懼和無助席卷而來。她和蔣逸風在一起的一幕幕,仿佛幻燈片般,在腦海中回放。

穆輕煙13歲生日那天晚上,她將不會遊泳的穆天晴推進了泳池。緊接著,穆輕煙也跟著落水。隻不過,她不是為了救她,而是用力地摁著她的肩膀,將她死命地往水裏壓。

冰冷的池水將她包圍,冷冽的水灌進鼻子和嘴,身體的溫度一點點散去,穆天晴驚恐萬分,窒息的感覺令她眼前黑影重重。失去意識前,一雙有力的大手托起她的腰身,將她救了下來。

在穆天晴生死一線時救下她的,正是蔣逸風。

隨後,她住院療養,蔣逸風日日前來看望。那時的他,有著一張幹淨的臉,笑容真誠陽光,他身上的溫暖氣息令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八年前,生母背負冤情,驟然離世。年幼的穆天晴陷入人生低穀,甚至患上了心理隱疾,不得不休學一年。那一年,在她最艱難黑暗的時光裏,是蔣逸風陪著她看心理醫生,陪著她旅遊看風景,他用愛情溫暖了她空洞冰冷的心,將她一點點從黑暗陰冷的泥潭中拉了出來。

她愛他嗎?

愛!當然愛!

可向來矜持的她,從來沒親口告訴過蔣逸風“我愛你”這三個字。

那,他愛她嗎?

或許,曾經愛過吧!

這些年的陪伴,若對她無愛,他演戲演了八年,不累嗎?

攥緊了手心裏的那兩個東西,穆天晴隻覺一顆心仿佛被一把鈍刀來回割扯,疼痛的感覺令她窒息,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不論愛與不愛,事到如今,因著他的背叛,他和她終究還是走到了盡頭……

錦園,8號霍家別墅裏,小天吃完晚飯後就蹲在門口,手裏捧著霍熙琛的手機,眼睛盯著屏幕一眨不眨。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去,小天眼裏的光亮也漸漸黯淡,隱隱蒙上了一層淚光。

霍熙琛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份報紙,一晚上也沒翻過一頁,目光時不時地向門口已經變成“望夫石”的小天看上兩眼,心裏萬分煎熬。

今天下午,穆天晴去見了蔣逸風。傅成文給他的資料顯示,她和蔣逸風是相處了八年的男女朋友,聽聞兩人即將訂婚。而且,算起來,他們兩個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見麵了……

男女朋友,兩個月未見,獨處一室,幹柴烈火……

霍熙琛一顆心猛地一沉,麵色陡然一片冰冷。

“如果擔心打電話會打擾到天晴阿姨,你可以給她發個短信。”小天年紀雖小,但智商很高,編輯短信難不倒他。

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天忙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發了條短信。

見狀,霍熙琛起身,站在小天身後,仿佛在等一個十幾億的大單子的回複,心裏莫名糾結緊張。

晚九點,穆天晴蜷縮在沙發上,整個人仿佛一塊僵硬的石頭,一動不動。

她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條手機短信。

半響,穆天晴撿起手機,指紋開鎖,點開了那條短信——“天晴阿姨,小天好想你!”

冰冷的身子似乎有了一絲暖氣,穆天晴斟酌了一番,手指飛快在手機屏幕上敲打,很快回複道:“小天乖,天晴阿姨今晚有要緊的事要處理。你要乖乖吃藥和睡覺哦,等阿姨有空了,給你打電話。愛你呦!比心!麽麽噠~~”

看到“麽麽噠”三個字,小天捧著手機,抿唇羞澀地笑了。

等了不過兩分鍾,霍熙琛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界那麽長,心裏的某根炫繃得死緊,他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看到“要緊的事要處理”,不由劍眉微挑,一顆心又高懸了起來。

收到穆天晴的短息回複,小天將手機塞給霍熙琛,邁著小短腿兒,噔噔噔地跑上樓,聽話地洗漱睡覺去了。

霍熙琛忍了又忍,最終拎起西服外套,出了門。

深夜,蔣逸風醒來。

空氣中飄散著誘人的香氣,想起穆天晴說過給他煲了排骨湯,不由肚子咕咕作響,蔣逸風終是睜開朦朧的眼,胡亂套上睡衣,起床拉開臥室的門。

蔣逸風走向廚房,眼角掃到沙發上那抹嬌小的身影,臉上不由閃過一絲驚訝。

穆天晴偷偷溜進臥室時,他是知道的。以為和往常一樣,她做了飯收拾完行李就會離去。

沒想到,她今天竟然留了下來。

聽到聲響,穆天晴緩緩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泛紅。

“天晴……”察覺到穆天晴的異常,蔣逸風愣了愣。

穆天晴從沙發上站起,沉默不語。她徑直去了廚房,盛了一碗米飯和排骨湯,又折回廚房,從冰箱裏取了些她醃製好的小菜,一並端到了餐桌上。

蔣逸風喉頭滾了滾,最終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起了夜宵。

待他吃完一碗飯,穆天晴問了句,“還要嗎?”

蔣逸風搖搖頭。

穆天晴將碗筷收拾好,去流理台清洗幹淨。

蔣逸風站在廚房門口,倚著門框,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將洗幹淨的碗筷放進瀝水架,穆天晴擦幹淨手,轉身撞見臉色微白的蔣逸風,朝客廳努努嘴,道:“逸風,我們談談。”

她用的是肯定句,並非商量的語氣。

蔣逸風有種不好的預感,盯著穆天晴看了足足一分鍾,終是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該來的總會來。

他今天之所以沒有下飛機後直接去找她,就是想要好好捋順下思路。

他們在一起整整八年了,可他早就發現他喜歡的另有他人。但,穆天晴對他一直溫柔體貼,是個稱職的女友,挑不出任何錯處,兩人家世相當,他母親又對她這個準兒媳十分喜歡,他實在是找不到理由和她說分手。於是,猶猶豫豫間,就拖到了今日。

兩人落座,麵對麵坐好。

穆天晴攤開掌心,將那兩個TT放在桌子上,冷冷開口:“逸風,我希望你給我一個解釋。”

“……”蔣逸風的臉色有些難看,沒想到穆天晴會翻出這個。他記得很清楚,那盒用過的TT離開時他放在酒店裏了。

“逢場作戲?”穆天晴為他找了個借口。

蔣逸風抬眼看向對麵的穆天晴,見她眼中淚花翻滾,心中雖然不忍卻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剛要開口說話,就聽穆天晴冷冽的聲音響在耳側——

“蔣逸風,我們分手吧!”

蔣逸風脊背一僵,愣愣地看向穆天晴,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本來就想明天找她,和她說分手的事。原以為,她會又哭又鬧,糾纏他好一陣子。畢竟,他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的是她的……

可是,蔣逸風沒想到穆天晴會今晚來找他,更沒想到她會發現他劈腿的證據。更更沒想到的是,麵對他的出軌,穆天晴竟然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幹淨利落地判了他死刑,對他說分手。

當初父親出軌,母親一度傷心欲絕,後又心軟念著舊情,舍不得和父親離婚。於是,她目睹自己的丈夫沾花惹草,甚至將私生女領回家門,整日抑鬱不安,以淚洗麵,生活在猜忌和痛苦裏,直到生命的盡頭……

男人一旦背叛就不值得原諒,提出分手她的心很痛,卻不得不為之,她不想重走母親的老路。

不想被蔣逸風看到她流淚的狼狽模樣,穆天晴忙起身,背對著蔣逸風,胡亂擺了擺手,衝到沙發撿起自己的包包,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向玄關。

“天晴!”蔣逸風訝然,他想過他和她肯定會有分手的那一天,卻不料她會表現得如此冷靜、決絕。

剛剛,那個幹淨利落地和自己說分手的女孩兒,真的是他熟悉的對他一貫順從體貼的穆天晴嗎?

穆天晴踉蹌著出了門,跑去摁了電梯。電梯打開的瞬間,她淚眼模糊地衝了進去。

鼻子撞上了一堵肉牆,穆天晴忙扶住男人的胸膛勉強站穩,聲音嘶啞,“對不起……”

霍熙琛不語,冷清的眸緊盯著穆天晴。

對上那雙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眸,霍熙琛的身子不禁震了一下。

今晚的她不施脂粉,顯得格外素淨。身材高挑,膚若凝脂,一襲白色長裙下露出兩條纖細修長的美腿,漆黑如瀑的長發隨意披散肩頭,襯得那一小截脖子分外白皙。那巴掌大小的一張瓜子臉清純而嬌豔,青煙色的眉下,長又翹的睫毛微微地顫抖著,遮掩住流淚的眸,白玉般的鼻子小巧可愛,粉嫩的唇嬌豔欲滴,微微張著,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

“抱歉!”穆天晴眼神空洞,並未發現電梯裏遇到的是熟人,她低著頭,轉身站好。

她背後的男人,一身深黑色手工剪裁的西服包裹住他寬厚的胸膛,氣質冷冽矜傲,深邃的眸覆著一層寒冰,眼底深處卻跳躍著一簇火苗,冰火交加下,那雙眸子亮得驚人。

鼻端那幽幽冷香令霍熙琛有一刹那熟悉的心悸,心跳再次加速,直到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膛。

深吸了幾口氣,待霍熙琛平複了情緒,電梯已經抵達負一層。

穆天晴快步走出電梯,鑽進自己的車子裏,重重地關上了車門。

雙手握住方向盤,再也忍不住,任由淚水在慘白的臉上肆意橫流。良久,她轉動鑰匙發動引擎時,一道黑影出現在車前。

“天晴,你現在情緒不好。下車,我送你回家。”蔣逸風身上穿著睡衣,腳上踩著拖鞋,他快走幾步,伸手去拉駕駛座的車門。

“不必了。”穆天晴扯過一張麵巾紙,胡亂擦了擦臉,聲音嘶啞,眼神卻無比堅定,“分手的事我會盡快告訴爸爸,蔣媽媽那邊,就拜托你解釋了。”

他知道,他和她終究會走到這一步。可當她對他提出分手,他卻並不開心。

扒著車門,就連蔣逸風也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肯放手。潛意識告訴他,一但鬆手,他會失去她,永遠永遠地失去這個在他生命裏出現了整整十年的女孩兒!

穆天晴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狠狠踩了一腳油門,打了一把方向盤,刷的一下,車子擦著蔣逸風的身子,飛馳了出去。

車子帶動起一陣勁風,蔣逸風險些被掀翻在地,他不由心驚肉跳,回過神來時,麵色由慘白轉為鐵青。

出了地下車庫,穆天晴很快駕車駛出了園區。

淩晨兩點的馬路上,急促刺耳的引擎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一道火紅的影子如同一柄離弦之箭,遊走在暗夜中。

一連擦著車身趕超了幾輛私家車,身後不斷傳來咒罵聲。穆天晴視若罔聞,一雙眸子冰冷如寒冰,左腳用力地踩著油門。改裝過得車子性能極佳,車速瞬間飆至二百邁。

對麵迎來一輛大貨車,穆天晴速度不減,眼看著就要兩車距離不過五米,即將相撞,她猛地向右一打方向盤,險險避了過去。

而後,車子一路暢通無阻,駛向郊外。

人煙稀少,樹影斑駁,這裏的星星似乎格外明亮。皎潔的月色下,穆天晴的車風馳電掣地上了盤山路,車速依舊節節攀高。

這裏的盤山路被稱為“十八彎”,轉彎處彎度大而狹窄,是事故高發區。即便是陽光明媚的大白天,以這樣的車速行駛,也無異於自殺!

遠遠跟著紅色甲殼蟲的一輛黑色私家車加快速度追了上去,無奈車子沒有改裝過,終究被穆天晴落下了一大截!

該死!

霍熙琛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盤,他掏出手機看也不看地撥了個號,半響電話裏傳來男人似睡非醒的聲音——“哥……這都幾點了?!”

“直升機!”霍熙琛一邊狠踩油門一邊衝電話大吼,“我需要一輛直升機,等下我微信發你定位!”

語落,霍熙琛將手機掛斷,用微信發完定位後,立刻丟到一邊。雙眸盯著遠處的“小紅點”,麵色緊繃,目光如潛伏與黑夜裏的狼,嗜血而憤怒!

穆天晴的車一直沿著懸崖邊行駛,每一個轉彎都令霍熙琛眼皮直跳,卻又不得不由衷的稱讚她高超的駕駛技術。看樣子,這個看似小白兔般柔弱的女孩兒,是個飆車高手!

崖邊碎石簌簌落地的聲音傳來,在寂靜的夜中格外明顯。穆天晴再次一個漂亮的漂移,轉彎處突然加速,車身陡然一轉,輪胎緊擦著陡峭的懸崖邊掠過。

似乎再次回到了黑暗中,她此刻的心情,和剛剛目睹母親死亡現場時無異。黑暗如同一雙無形的手,將她兜頭罩住,狠狠攥緊,令她一顆心憋悶異常,橫衝直撞中,難尋出口!內心深處仿佛被撕裂了般,冷颼颼的風猛地灌進傷口,隨即鮮血汩汩,疼痛非常。

穆天晴深吸了口氣,額角的汗順著白皙的臉頰低落。她很清楚,她的心理隱疾再次犯了!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是指由於某種突發的威脅性或災難性心理創傷,而導致延遲出現和長期持續的精神障礙。PTSD的主要症狀包括惡夢、性格大變、情感解離、情感上的禁欲或疏離感、失眠、逃避會引發創傷回憶的事物,易怒、過度警覺、失憶和易受驚嚇。

被穆輕煙推下泳池幾乎喪命,那時心理醫生就說她患上了輕微的抑鬱症,再加上親眼目睹母親臉色發青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幅畫麵令她終生難忘。忍受喪母之痛的穆天晴,一連一個月都不肯說話,最終被爺爺送去就醫,被業內權威的心理醫生季盟診斷為典型的PTSD。

直到去年,穆天晴還定期去季盟那裏做心理輔導。原本她已經漸漸脫離了困境,不料今日發現蔣逸風出軌,令她再次受到刺激。

眼看著車子就要沒油了,再次轉彎時,穆天晴咬緊了牙,握住方向盤的雙手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朦朧月色下,手背上的青色隱約可見。她眼前一黑,恨不得就這樣隨風而去,卻在命懸一線時猛地向左打了方向盤。

車子右側的輪胎大半懸於崖外,下一秒鍾,車子嗖的一聲,駛向了內道。

猛踩刹車,車子驟然停了下來,穆天晴身子撞擊在方向盤上,閉著眼,大口大口地喘氣。

天知道,剛剛若是她再晚上0.01秒,車子就飛出去了。她的小命就真的交代在這裏了!

良久,轟鳴聲從天空中傳來。聽起來,似乎是直升機的聲音。同時,穆天晴的車門被人砸了幾下,砰砰作響!

穆天晴抬起滿是汗水的臉,隻見一張俊美的同樣滿是汗水的臉出現在車窗外。

“下來!”霍熙琛右手握拳,再次砸向車門,一雙眸子仿佛兩簇明亮的火焰,一副怒發衝冠要殺人的模樣。

穆天晴大腦一片空白,愣愣看向來人。剛剛從鬼門關遊**歸來,她此刻隻想一個人靜靜。

“下車!”霍熙琛見穆天晴眸光黯淡眼神空洞,心中頓時慌亂,他伸手去拉車門,意外地發現,穆天晴並沒有鎖車。

彎腰探進車子,霍熙琛將穆天晴一把揪了出來,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不係安全帶,飆車,你可真行!”

穆天晴不語,她此刻身子發軟,毫無力氣。見來人是霍熙琛,雖覺得有些奇怪,還是任由他將她拉著走到路邊。

霍熙琛一隻手緊緊地拉住穆天晴,另一隻手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可以撤了!”

電話裏傳來咒罵聲,緊接著,穆天晴抬頭,發現一直盤旋在頭頂的那架直升機突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