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小人難防

回到辦公室,孟少輝在黑板上寫下了:金蠶、陳海濤、李健、吳立凱、張桂蘭、杜茂山、杜平、孫軍。

李健和吳立凱的案件已經可以認定是同一個人所為,而在酒店監控錄像中出現的那名神秘的服務員則是案件的第一嫌疑人,可是他的身份至今不明。

而串聯兩起案件的共同點則是凶手行凶所用的金蠶,而金蠶的製造人則是陳海濤,順著陳海濤的這條線索再往下,又牽出了杜茂山、杜平、孫軍和張桂蘭這四個人。

雖然孟少輝暫時還無法確定陳海濤的案件和目前發生的兩起案件是否存在關聯,但是陳海濤所研究的金蠶無疑是案件的另一個突破口。

針對當年參與實驗的幾名研究人員的調查仍然在繼續著,孟少輝則打算從金蠶的源頭著手展開調查。

金蠶的研究雖然是由陳海濤開始的,但是根據高國棟從孫軍處調查得知,陳海濤的老師杜茂山才是金蠶這項研究的始作俑者,但杜茂山已經過世了,他的兒子杜平至今下落不明,現階段唯一能從源頭進行調查的,也隻有陳海濤的同門師兄孫軍了,而且他也是非常有可能知道研製金蠶的方法。

在孫軍的住所,孟少輝見到了這名生物學的博士生,他個子不高,一米七左右,穿著一身乳白色的睡衣,臉上戴著副無框眼鏡,睡眼惺忪,頭發蓬亂,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非常抱歉,打擾到你休息了。”孟少輝落座後,致歉道。

“沒事沒事。”孫軍打著哈欠回道。

“你妻子不在家嗎?”

孟少輝留意到擺在客廳電視機頂上的一個相框,裏麵是一張甜蜜的二人婚紗照。

“唉!已經去世了,那照片擺那隻是一個紀念而已。”孫軍瞄了眼婚紗照,歎道。

“真的不好意思。”孟少輝又一次致歉道。

“不知道警官來找我什麽事?”孫軍好奇地問道。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陳海濤相信你還記得吧?”孟少輝直入主題地問道。

“那種無恥小人,我怎麽可能不記得。”

提到陳海濤,孫軍頓時清醒了許多,惺忪的雙眼也睜開了,從他說話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對陳海濤的成見非常深。

“當年陳海濤遇害後,警方曾找你過做調查,據你所說,陳海濤當年所做的抗癌新藥的研究是在老師杜茂山死後,他和杜茂山的兒子杜平合謀騙走的,是這樣嗎?”

“沒錯,那個卑鄙無恥的家夥,真以為這樣就能出人頭地了,可結果怎麽樣,這就叫報應啊!”

“能和我詳細說說你和他之間的關係嗎?”

“如果不是警官你讓我說,我真的是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提及那樣的小人了。”孫軍點燃了一支煙,猛吸了兩口後,接著說道:“我和陳海濤是在一次學校組織的登山活動中認識的,後來想想,他當時應該是故意來接近我的。當時他剛考上博士,而且我已經是杜老的弟子了,在學校的生物學這一塊,我的成績從來都是第一,這也是杜老收我為徒的原因。杜老可是生物界的權威,誰都想拜他為師,一方麵是學習,另一方麵是他認識的人多,關係麵廣,通過他的關係想要進入大牌的生物企業一點都不難。不過他並不輕易收徒弟,如果不是非常優秀的,根本別想進他的門,陳海濤當年在學校的成績隻能用‘好’來形容,還算不上非常優秀,他想成為杜老的弟子,根本不可能。所以他才找機會接近我,並且希望我能替他引薦引薦,我看他人挺老實,而且家境也不是很好,想想能幫就幫,至於杜老會不會收他,就由不得我做主了。可誰想他見過杜老一麵後,接下來的日子那腿腳叫一個勤快,三天兩頭往杜老家跑,嘴也和抹了蜜似的,在他的軟磨硬泡下,再加上我替他說了不少好話,杜老最終答應收他為徒了。”

“看來這個陳海濤還真是不簡單啊!可如果按你所說的杜茂山收學生那麽嚴格,陳海濤要真的一點能力沒有的話,相信杜茂山也不會收他為徒吧!”

“當然,他在生物學上的確有些天分,但就是太急功近利了,這一點杜老也不止一次地批評過他,但是他卻不以為然,畢竟他的目的不是想從杜老這學到什麽,而是想通過杜老的這塊金字招牌,認識更多對他將來有幫助的人,從而平步青雲。至於我,嗬嗬!”孫軍苦澀地幹笑了兩聲,“我從一開始就被他利用,成為他平步青雲的一個台階,他還讓我以後少拿師兄的身份壓他,甚至說他之所以能拜杜老為師,全靠他個人的本事,和我毫無任何關係,唉!真的是小人難防,小人難防啊!”

“之後他就認識了新星世紀生物製藥有限公司的廖欣欣,在杜茂山過世後,他就順理成章地進入了公司,並且和廖欣欣結了婚,是這樣吧?”

“是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和他相比,我這個所謂的大師兄就太落魄了,唉!這年頭真的是小人得誌啊!”孫軍無奈地感歎道。

如果說當年孫軍對陳海濤還充滿了仇恨的話,那麽從現在他說話的語氣上不難看出,經過了這麽多年時間的衝刷,現在的他心裏也隻剩下落寞和無奈了。

“那陳海濤和杜平的關係如何?”

“非常好,就和親兄弟一樣,他們在一起,那就是一丘之貉。”

“為什麽這麽說?”

“陳海濤拜杜老為師後,就一直和杜平關係走得很近,之前我還在想,杜平隻是個敗家子,陳海濤接近他估計是不了解他們父子的關係,但後來我才知道,陳海濤這麽做是有原因的,畢竟杜平和杜老是父子,他要是接近杜老,那杜老一定不會有所防範。陳海濤接近杜平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得到杜老的研究資料。他很清楚,杜老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這些研究資料早晚是要交到我和他之間某一個人的手上,而從生物學的造詣上來看,杜老最有可能的就是把所有的研究資料傳給我,所以他才和杜平把關係搞好,然後想辦法搞到研究資料,最後證明,他又一次奸計得逞了。”

“你指的就是那份抗癌新藥的研究資料,是嗎?”

“沒錯,就是那個,之前杜老給我們看過研究資料的一部分,他說如果能成功,絕對算得上是一項醫學奇跡,隻不過最關鍵的一部分資料他始終保密。他說要等我們學成畢業後,把所有的資料交給成績最好的一個人,那是他畢生的心血結晶,他可不想毀在任何人的手裏。”

“然而在你看來,你的成績一向都在陳海濤之上,所以那份研究資料給你是理所當然的,可沒想到最後卻落入了陳海濤手中,所以你一直懷恨在心,一氣之下殺了他。”

孟少輝突然話鋒一轉,拋出的一句話猶如重磅炸彈,頓時讓孫軍有些措手不及,當場愣住了。

孫軍怔怔地盯著孟少輝,好半晌才回過神,他顯得有些激動,提高嗓門叫道:“警官,你這是什麽話!你把我孫軍看成什麽人了?不錯,我的確是恨陳海濤,但是就他那種小人的賤命,值得我殺嗎?殺了他,我不也得賠上自己的命,對我來說這根本不值得,而且就算沒有那個抗癌新藥的研究資料,我也可以通過我的真才實學在事業上取得一定的成就,現在我所擁有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根本沒必要殺他,也不可能殺他,絕不可能。”

麵對激動的孫軍,孟少輝一言不發,他的意圖很明顯,隻是為了試探一下對方,至於孫軍是否殺了陳海濤,他也一時間無法肯定。他覺得,如果孫軍要殺陳海濤,從陳海濤剛一拿到抗癌新藥的研究資料就大可以動手,根本沒必要等上幾年,如果說是為了等陳海濤把研究做成了,再殺了他就能夠不勞而獲的得到實驗結果,那就更沒有可能了,畢竟孫軍的生物學造詣在陳海濤之上,他根本沒必要去耗費這樣的時間去等待,更何況他如果有這麽深的心機的話,也不可能被陳海濤輕易利用。

過了片刻,待孫軍冷靜後,孟少輝才重新開始自己的問話。

“可是據我們警方的調查了解到,除了你之外,根本沒有人能夠證明那份抗癌新藥的研究資料是陳海濤和杜平合謀騙去的,換句話說,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說的,而你和陳海濤之間不和卻是眾所周知的,所以也不排除那份研究資料的確是杜茂山親自交給陳海濤的。”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孫軍反駁道,“要知道,那份研究資料可是杜老畢生的心血結晶,以陳海濤的能力,根本無法替他完成研究,他又怎麽可能輕易就交給陳海濤呢?更何況作證的人還是他那不孝的兒子。我甚至懷疑杜老是杜平和陳海濤合謀害死的,但這都是我自己胡亂猜測的,所以當年也沒敢和調查的警官提到。”

孫軍的話讓孟少輝非常意外,這也讓他對陳海濤的案件更加感興趣了,於是他示意孫軍繼續說下去。

“杜老的老伴肖海燕患有老年癡呆,現在住在老人院,但她並不是杜平的親生母親,杜平的親生母親早在杜平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死因是胃癌,這也是為什麽杜老潛心鑽研抗胃癌方法的原因。杜老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研究當中,沒有多餘的時間照顧杜平,於是就娶了肖海燕,希望她替自己分憂。可是隨著杜平的長大,他深知肖海燕並非自己的親生母親,再加上父親又疏於管教,他的性格也就越來越叛逆,學也不上了,成天就和一些社會上的閑雜人廝混,吃喝嫖賭是無一不沾,到後來還染上了毒癮,杜老把他送到過戒毒所很多次,但他出來後又繼續吸。杜老麵對杜平,也隻能是無奈,他知道自己沒盡到做父親的義務,虧欠這個兒子太多了,所以杜平也就越加的肆無忌憚,杜老的心髒病一方麵是因為操勞的,另一方麵也是被杜平氣的,但是沒有辦法,他就這麽一個兒子,‘子不教、父之過’這句話也變成了杜老成天掛在嘴邊的話。”孫軍感慨道,對於自己相伴多年的恩師,他似乎非常能夠理解其中的辛酸,頓了頓,他繼續說道:“隨著年齡的增大,杜老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但是研究卻始終沒有成功,他之所以始終把關鍵的研究資料保密,其實就是生怕實驗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嚴重後果。”

“嚴重後果?這是什麽意思?”

“是這樣的,前期的實驗步驟我有看過,那些內容非常普通,杜老對我和陳海濤也沒有保密,他還和我們說,如果成功,那無疑是醫學史上的一項奇跡;如果失敗,這項實驗就會變成一個殺人的生化武器,這就像砒霜,用好了能治病救人,用錯了就能行凶殺人。但是研究資料暫時還隻是個雛形,他已經沒有精力繼續研究下去了,所以在沒有找到一個非常優秀的繼承人之前,他不會把關鍵的實驗資料拿出來,以防被另有圖謀的人利用。”

孫軍的話倒是和廖欣欣所說的不謀而合,因為廖欣欣在陳海濤死後也曾試圖進行過實驗,但是實驗導致了動物死亡,所以廖欣欣才最終宣告實驗失敗,並且毀掉了實驗資料。

“就因為這個原因,再加上陳海濤和杜平的關係,所以你才懷疑是他們合謀害死了杜茂山,為的就是讓陳海濤能夠順利拿到研究資料?”

“是的,我記得杜老去世前,我曾見過他,我記得當時是下午四點左右,他當時身體並沒什麽不妥,他說有個老朋友很久沒見了,請他去吃飯,可是時間沒到,於是我就陪杜老下了兩盤棋,到了五點半左右,我就和杜老一起出了門。但是到了晚上八點多我就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杜老去世了,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我趕到了醫院,就看到杜平和陳海濤已經在那裏了。之後醫院給出的結論就是杜老死於急性心肌梗塞,死因無可疑,但最奇怪的就是杜老居然是在家中病發的,可是當晚他明明是去和朋友見麵的,後來我從你們警方那裏了解到,原來杜老的朋友當晚臨時有事,就提前走了,所以我就懷疑有可能是杜平和陳海濤回家偷資料的時候,正好被提前回家的杜老撞見,所以才被活活氣死的。不過這些都是我的懷疑,我真的不希望我猜測是真的,畢竟杜平和杜老可是親生父子啊!”

“在那之後,陳海濤就聲稱杜老把研究資料交給自己了,而杜平則以杜茂山兒子的身份做證明,是嗎?”

孟少輝對孫軍的話並不在意,他更想知道的是事態接下去的發展情況。

“是的,而且杜平還出來替陳海濤作證,說是當晚他和陳海濤回家後,就聽到了杜老的呼救聲,於是就趕到杜老的房內,可他們進去的時候杜老就已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他們就趕忙打了急救電話,這個時候他父親就指著書房的保險櫃,說是把裏麵的東西交給陳海濤,在這種情況下,我就是再想解釋什麽也於事無補了。”孫軍回憶起當年的往事,無奈的拚命搖頭。

“那杜平呢?據我們所知,杜平三年前就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你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因為杜老過世後,我和他們就再沒任何來往了,不過在我看來,杜平失蹤是早晚的事。杜老在世的時候,杜平就已經好賭成性,經常欠下一屁股的債,這些錢最後都由杜老給他還上了,可是畢竟杜老不是開銀行的,麵對三天兩頭上門討債的高利貸,他甚至連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來了。所以說杜平的失蹤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家中的財產早就被他敗光了,除非他改邪歸正了,否則他不是跑去外地躲起來了,就是被高利貸追債的砍死了。”

通過孫軍,孟少輝對杜平和陳海濤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對於陳海濤的案件也有了更全麵的認識,但是陳海濤的案件到底和現在發生的兩起案件有何關聯,他始終無法得出一個肯定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