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答》
一直以為自己很八卦呢,沒想到居然忽略了身邊的重點,昨天才知道原來婦產科那個高高瘦瘦的曾醫師竟然是師兄的表姐!不過這也難怪,平時師兄跟誰都熟得一塌糊塗,實在很難判斷。要不是昨天曾醫師來我們科室給師兄送東西,我還真沒留意過她!
曾醫師顯得很內向,從不主動和人打招呼,聽師兄說,她在家裏可是出了名的賢妻良母,老公是我們這邊刑警隊的大隊長。
“去年特轟動的搶劫案你知道不?就是我表姐夫破的!”師兄特得瑟地炫耀著。
說起那個搶劫案,恐怕我們市裏的人都還心有餘悸。約莫去年深秋的時候,全市接二連三發生了好幾起專搶女人手提包的案子,犯人會事先踩點,然後埋伏在居民樓附近,等到有半夜裏獨自回家的女人經過,便跳出來刺傷她然後搶走手提包和身上值錢的飾品,甚至還會對被害者進行侵犯。那段日子市內新聞幾乎天天都會報道這件事,一時間人心惶惶。幸好後來破了案,聽說由於受害者過多,法院開庭審理時還特意分了批次!
“真的啊,哪天有時間帶我見識見識英雄去!”我從小就特崇拜警察(P.S.僅限於那些挎著槍可以為民除害的)。
“行啊!不過,這案子可沒你看到的那麽簡單,裏麵玄機深著呢……”師兄又開始賣起了關子。
我知道他這人就這樣,我越是表現得著急他就越會吊我胃口,便索性裝作沒聽見他這句話,回頭忙活自己的了。這下他可急了,一直在我跟前上竄下跳的,找著機會想吸引我注意。憋到了晚上快下班,終於是他忍不住:“行行行,我什麽都告訴你,請我吃頓燒烤就行,不過分吧?!”
“OK!”這回總算是輪到我笑到最後了。
來到燒烤店,找了個靠裏的位子坐定,已經累了一天了,我也破天荒地點了一杯啤酒想解解乏。
“好了,說吧!你那英勇無敵的表姐夫是怎麽智鬥惡賊的?”我開口問道。
“非也非也,我就猜到你肯定會往這上麵想,其實啊,那人根本不是他抓住的!”他說著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啤酒,“人家是自己送上門的!”
“嗯?怎麽回事?”聽他這麽一說,我還真有興趣了。
“小李子,咱們醜話可得說在前麵啊,這事兒你誰也不能告訴,不然咱倆全得進去,到時候連個送飯的人都沒有了……”
我見他還沒開始說正事,又犯貧了,趕緊製止:“一言為定,快說吧!”
他這才打了個飽嗝,緩緩開口了:
“我表姐,就是咱們曾醫師,平時工作很負責,人也和善。去年,她接了一個病人,明明是很順利地正常分娩,可孩子剛出來,產婦突然出現了並發症症狀,幸虧發現及時,曾醫師判斷得也很準,好一番忙乎,才把人給救回來了。
等到產婦穩定下來,她老公來致謝,曾醫師一看就愣了,那人明顯患過脊髓灰質炎,路都走不穩當,說話也有些困難。想著就是這麽一個人以後要扛著老婆孩子的生計,曾醫師覺得很是可憐,便對他態度特別好,不僅招呼了護士重點照顧一下,連例行送的紅雞蛋都沒要,看樣子那人十分感謝她,接連說著以後一定會報答的!
說實在的,當醫生的這種話聽得太多了,所以曾醫師也沒在意,正常交接班後便準備回家了。那陣子正是搶劫犯特猖狂的時候,刑警隊忙得不可開交,以往她下小夜班姐夫都會來接,那天也耽誤了。
其實曾醫師在女人裏算是比較膽大的,所以覺得一個人走夜路回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就在拐過彎要進樓道的時候,她忽然覺得不對勁了——四周黑乎乎空****的,但空氣裏卻彌漫著濃重的煙味,仿佛有人就蹲在不遠處抽著煙等待獵物……
後來她跟我說,當時真是嚇壞了,隻想著自己不會這麽背吧?老公正在加班抓強盜,可強盜卻在自己家門口候著呢!
心裏一緊,腳下便加快了速度,幾乎是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家門口的,剛掏出鑰匙,就感覺背後一個人影靠近了,她趕緊轉身準備大聲呼救,正要張嘴,卻發現眼前這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分外眼熟——竟是剛才的產婦家屬!
樓道裏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就聽他吞吞吐吐地說著夜深了擔心曾醫師回家不安全,便一路跟著想將她送回來……雖然這種話聽起來很讓人感動,可是當時曾醫師確實是被嚇到了,而且隱約覺得這人有些鬼祟,便沒有多客氣,隻是敷衍著道了謝就開門進屋了。
天剛亮時,姐夫回家了,一臉興奮,告訴曾醫師那強盜抓住了,而且就是在自己家的巷子口!原來,幾個小時前,苦於案情始終沒有突破,姐夫準備回家拿些衣服出去蹲守,沒想到剛走進小巷,就看見有個人半躺著在路上,神誌不清,嘴裏還哼哼唧唧的。開始他還以為是個醉鬼,可仔細一看又不像住在附近的人,便盤問了幾句,誰知道那人一回過神來看他穿著警服,起身就要逃跑,被他一把按住後,口袋裏哐啷掉出了一把彈簧刀。姐夫起疑,準備把他送回局裏審查,上銬子的時候突然看見這個男人居然戴著個女士手表,而且,正是前幾天有人報案被搶的款式!接下來的事便十分順利了,這人雖然凶殘,可智商著實不高,一進警察局,還沒等人家問話,就一五一十地全給招了……
立了功的姐夫非常開心,可曾醫師心裏卻犯嘀咕了,後怕得很!沒想到昨夜裏真有壞人在附近,幸好那產婦家屬跟著自己呢,不然別說破案了,隻怕是又多個受害者!想到這,她覺得當時對人家太冷淡了,頗有些不知好歹,便打定主意上班時去鄭重說聲謝謝。
到了醫院,她就直奔那家人住的病房去了,一進門,沒看見那個有些殘疾的年輕人,隻有一對老夫婦在照顧著產婦。他們一見是醫生來了,趕緊起身去床頭拿了紅雞蛋塞過來,曾醫師連連推辭,隻說是想見一下產婦丈夫。她話音剛落,老夫婦連同**抱著嬰兒的產婦都沉默了,支吾了片刻,產婦強撐著笑臉告訴她,自己的丈夫打小生了病沒有念書,年初出門打工時遇到事故去世了,剛剛出生的這個男嬰,其實是個遺腹子!說完,還揮了揮手上的照片給她看,原來她正在指著照片裏的父親給寶寶認識……
曾醫師訕訕地走出了病房,直覺得是自己認錯了家屬,可是來回打聽了半天,整個婦產科裏誰也沒見過那個身體有毛病的年輕爸爸!
沒辦法,有些事就是這樣,由不得人不相信!這事兒曾醫師並沒有告訴我姐夫,說了他也不一定會信。她隻是偷偷跟我說了,有些警告的意味吧!反正就是讓咱們以後注意,別以為披著白大褂就能蒙人了,抬頭三尺有神靈啊……”
師兄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累得口幹舌燥,便喝了兩口酒專心吃起烤肉來了。我一時無法判斷這事的真假,但對他末了那句話,卻是共鳴得很,忍不住開始沉思起來,兩人直到盤底都光了,也沒再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