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驚斷鳳與凰

白楚熤來的這一趟,真是叫榮芯高興壞了,錯過了春獵,不想白家卻成全了自己。剛做過的衣裳又能派上用場。

可榮長寧的心裏卻開始不安,心裏反複的推敲徘徊在‘開誠布公’與‘一意孤行’之間。

在她做出決斷之前,就這樣躲著白楚熤,借著幫長姐繡觀音像的由頭,連嶽家的私塾都不去了。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下月初七,榮長寧不得不跟著父親乘打車行至賓客盈門喧鬧如市的白府。

前來拜壽的人站滿了前堂,白府的前堂陳古樸雅致。沒有人說的那些刀槍劍戟,隻掛了些匾額字畫,還有些修剪得精致也有趣味的盆栽。

榮長寧跟在長姐和父親身後跟著小廝朝裏走。嶽楚兒和嶽庸之已經在裏麵和應國夫人說話了,應國夫人就拉著嶽楚兒的小手說笑,嘴裏念叨著:“你這丫頭,都不知道多來看看姑奶奶。”

“姑奶奶莫怪罪,前些日子我偷偷去北郊的事被父親知道了,可被罰了。‘禮記’要從頭抄到尾呀!”

榮長寧聽了,心裏算著白嶽兩家的關係。嶽楚兒的父親是應國夫人的親侄子,親戚裏道同在皇城裏住著關係自然不遠,嶽楚兒又是一副可愛模樣,看來不僅是白楚熤中意她,應國夫人也應該很是喜歡她。

這次叫自己來,說不準是不滿自己,要替嶽楚兒要給自己立威的,想到這榮長寧不禁自己在心裏沉了口氣。

進了屋子,榮長寧默默聽著父親和應國夫人寒暄,等著應國夫人問父親哪個是‘榮長寧’。

可應國夫人問也不問上一句,就直直的盯著榮長寧,扶著拐杖站起身搭著丫鬟的手走上前去,仔細的打量著榮長寧的眉眼:“這是……這是長寧?”

榮川點頭:“老夫人好眼力,正是小女長寧。”

“長寧?”應國夫人身子微微朝前探,輕輕的抽了一口氣,神色不同以往。

“見過老夫人。”榮長寧行禮後抬頭,見到滿鬢白霜卻精神矍鑠慈眉善目的老人,又不禁覺得自己把人想得太壞了。

她隻看著榮長寧,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也不說話。站在一旁的嶽楚兒提起嫩粉色的裙角湊上前;“姑奶奶,榮二姐也在我家私塾讀書呢,夫子同父親說過好多次,榮二姐悟性高又勤奮。”

榮長寧聽著這話,再想想先前嶽家下人到處亂傳自己的流言,怎麽都不覺得她是在誇讚自己。

抬眼一瞧才明白嶽楚兒為何把話說得這樣甜,原來是白楚熤過來了。

白楚熤還是那身青衫靛袍,下擺隱約可見蒼竹暗紋,身姿挺拔大步流星的走過來,裂開嘴笑著雙眼粲若星河,上前給榮川行過禮:“見過侯爺。”

榮川點點頭還禮:“將軍。”

就聽他繼續說:“我見後院喜鵲叫的歡實,原來是上賓到了。”

應國夫人回身拉著白楚熤的手;“誒呦,就你會說話。你這猢猻,一定是聽說自己媳婦來了怕我刁難,就跑過來了。”

“祖母取笑我?”說話的時候白楚熤還不忘看了眼嶽楚兒的臉色。

榮長寧臉色微紅垂下了頭,怎麽也沒有想到應國夫人就這樣拿著小輩打趣,惹得前堂賓客笑作一團。

“祖母可是錯怪我了。家裏後院有個靶場,小輩的都在那玩著,我是來請榮家的弟弟妹妹過去熱鬧的。”

“哦!對,去!”應國夫人看著榮長寧:“小輩的去靶場玩,咱們長輩說話。”

榮長寧和榮川對視,見父親點點頭才跟著白楚熤朝後院走。

榮若早就聽說白家後院的靶場大到能遛馬,有機會見見自然十分高興,一點也不記仇的拉著嶽庸之朝前走,像是忘記了前不久才和嶽家發生的那些不愉快。

拐過了連廊,榮長寧才見到白楚熤口中的‘靶場’。她像是故意躲著白楚熤跟長姐走在後麵,可長姐偏偏抬手一指問到白楚熤:“將軍,那邊可是我榮家的席位?”

“是。”

榮苓聽過轉身叫到榮若榮芯:“那咱們過去吧。”

說罷就拉著榮芯朝那邊走,獨獨不管榮長寧,榮長寧悶著頭想要追上去,卻被白楚熤叫住:“榮二小姐。”

榮長寧回眼:“將軍覺得這是說話的地方嗎?”

白楚熤看看四周喧鬧,小廝丫鬟來來往往,於是回到:“前堂賓客多,就不陪二小姐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榮長寧也是鬆了口氣,追著長姐找到自家席坐下來看靶場上的熱鬧。

場上的小輩門打馬球射箭,旁邊公子小姐同席飲酒,吟詩作賦談笑風生。人都借著機會想看各家在室女子,榮芯也跟著四處張望。

許多人見到榮長寧端坐在席上,不免就著先前皇城裏的流言說三道四。一個臉白小生見著榮長寧穩穩的在那一坐不禁感歎一句:“海棠麵秋月眸,如此風姿簡直是戲本子裏的凡中仙。”

“什麽凡中仙?你見過哪個凡中仙逼著人娶她?她是聖上的外甥女,可我偏不怕她。”

說話的姑娘一副尖酸相,人說她嫉妒她就急紅了眼,還變本加厲,攛掇著要以榮長寧取樂做行酒令。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弓弦驚斷鳳與凰’,不偏不倚傳到了榮長寧的耳朵裏。

言之淺意之深,那根弓弦說的就是榮長寧,鳳與凰說的該是白楚熤和嶽楚兒,心思略微淳厚些的,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

隨後是他們一陣輕笑,長姐拉了拉榮長寧的手,榮長寧會意,就當是什麽都沒有聽到。

可旁處榮若聽了,拎著手上的弓快步跑到榮長寧身旁:“二姐!”

見到弟弟,榮長寧的臉上好算是有些笑臉:“你不會是又闖禍了吧?”

“沒有。”榮若伸長了脖子:“就是嗅不得這靶場上舞文弄墨自恃清高的酸臭味。”

這話說得老大聲,直叫人聽了,慌忙閉上嘴。剛才帶頭的姑娘見到榮若,更是半句話也不敢說了。

榮長寧伸手拎著榮若耳朵:“沒大小的,你給我安生些。”

“安生不得!”榮若拿下榮長寧的手坐在案前:“我見二姐你無聊的很,要不咱們射箭去?”

“我一女子,射什麽箭?”榮長寧敲了敲榮若的頭:“我看你像箭,找嶽家公子離怨哥哥玩去。”

“離怨哥哥去前堂接梁叔叔,沒空理我。庸之手無縛雞之力,盡會說些文縐縐我又聽不懂的道理,無趣。”

“不是人家無趣,是你不好好讀書。”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會射箭啊!君子六藝,一禮二樂三射,說起來我也不賴嗎。”

“你去吧,我一個女子不湊這個熱鬧。”

“走吧走吧!”榮若拿掉榮長寧手裏的酒杯強拉著她走。

榮長寧回眼看向長姐,卻隻見到長姐笑著擺手:“去吧。”

榮若知道榮長寧不願意顯露,可自己也不想叫人看扁二姐,在背地裏陰陽怪氣的說二姐是非。

什麽‘弓弦驚斷鳳與凰’?野雞子也配叫鳳凰?他的二姐才是翱翔在九天的鳳凰,不屑於那些陰溝裏的把戲。

榮若非要叫他們看看榮家二姐風采不可,叫他們明白到底是誰配不上誰。

於是就硬拉著榮長寧朝靶場上走去,那裏站著好一堆公子哥,有穆王府的世子,還有前不久才去侯府登門賠罪的高進,朝丞的兒子晉文,嶽庸之。

這幾個人一水的站,好像在等著榮若拉榮長寧過去,這叫榮長寧心裏隱隱覺得不安,轉頭看向榮若。

就見他昂頭吹噓:“剛可說了,白矢、參連、剡注、井儀,我二姐都會。你們堂堂七尺男兒昂藏之身,輸給我二姐可是要丟人的!誰來與我二姐比?”

“其實也和不必麻煩,不是說榮家姐姐還會雙矢貫七錢?”

“對!”榮若點頭;“最絕的,要數雙矢貫七錢。”

旁邊穆王府的世子聽了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若是榮二姐做不到,就照剛才說的,榮若你要赤著膀子在靶場走三圈。”

不覺間,榮長寧竟被自己弟弟架上了鍋,伸手扯扯榮若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莽撞,哪知道榮若這個嘴快的一口應下:“自然!”

這叫榮長寧恨不得就地刨個坑把榮若埋進去叫他老實會,可他偏偏得意的很:“若是我二姐做到了,你們可得請我去獅子樓吃酒!有一個算一個,人人都要請。”

“一言為定!”

隨後榮若轉頭看著榮長寧:“二姐!牛我可是吹出去了!你要是射不中,咱們侯府的臉就要丟出去了!”

“是啊,榮二姐!你若是不敢倒也沒什麽,隻管說就是了,就是阿若要慘了。”

周遭人起哄,榮若笑嘻嘻的抬起雙手奉上良弓。事到如今榮長寧隻能接弓,瞪著榮若小聲說到:“等回府,看我如何與你算賬。”

……

榮苓聽說梁叔叔來,便帶著榮芯去前麵招呼幾句,坐再上席聽長輩們說幾句話,便有下人匆匆走到榮川身邊:“侯爺,靶場二小姐要雙矢貫七錢,您去看看?”

榮芯不常與榮若他們一起玩,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麽,聽過便隨口問了句:“什麽是雙矢貫七錢?”

榮苓端坐在席麵上,耐心答到:“是他們自己玩出的花樣,隨口取的名字。雙矢貫七錢,就是同發兩箭靶前擲七錢。箭身貫穿銅錢,一支穿三一支穿四,同中靶心。”

“長寧看著弱弱的,還有這樣的本事?”應國夫人稍帶驚訝的回頭看向榮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