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送帖子

“我本來就不算是什麽心眼好的人啊。”榮長寧一點都不介意長姐這樣拿自己打趣,轉而說了句:“走了六七日,父親和阿若也該回來了。”

末了,榮長寧湊到榮苓耳邊補上一句:“太子殿下也該回來了吧?”叫榮苓不禁小臉發紅。

三月大地回,春草長鶯飛,寒氣盡被暖陽驅逐,一陣春風吹過去便是一片嫩青色。屋簷上從南而歸的燕子唧唧嚓嚓的絮窩,在屋簷上來回盤旋,人也是一樣的心癢,想要出去走走放放風。

剛去北郊放過風的榮若帶著人朝擷蘭院來,還沒邁進門就迫不及待的喊:“長姐!二姐!我回來了!”

離怨跟在身後溫文爾雅的朝屋裏一笑,這一笑叫榮長寧有些不知道如何自處。

邁進屋去,榮若才發現長姐的屋子大變樣,案桌挪到了暗處,幾個墊子隨便擺著,好大的一個繡架擺在正當間,榮苓抱著個小笸籮坐在角落裏吃力的穿針引線。

榮若便故意高聲喊到:“你們不能去,真是太可惜了!好多人都去了,穆王府的世子,丞相府的表哥,遠在疆域的裕王也來了,那裕王算起年紀和太子殿下一般大呢!青年才俊佼佼之輩,盡在獵場之上。隻可惜,女眷太少,我都沒見到什麽可愛的小妹妹。”

榮若不等坐下來就說個不停,時不時的瞥一眼角落裏的榮芯臉色愈發難看,榮苓忍不住抬手戳了下榮若的額角:“叫你去打獵又不是叫你去相看小妹妹。”

榮長寧補上一句:“父親說了,那泥場子,女孩子家不去也罷。”

“可嶽家那個女兒也去了,連馬都不會騎,和公主郡主們說話又說不上幾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幹什麽去了。”

離怨看了榮長寧一眼,想到白楚熤和嶽家小姐的關係,怕榮長寧心裏不暢快,於是接過話茬說到:“皇城凡是有頭臉的可都在,小姑娘想見見世麵也未嚐不可。”

“是啊!”榮若轉頭看向榮芯:“誒,芯兒妹妹你這是幹什麽呢?”

“我……”沒等榮芯說出口,榮長寧便說到:“原本我以為芯兒妹妹會幫這忙活,卻不知道芯兒妹妹的刺繡的功夫不到家,上不了繡架。我同父親說了,府上剛好請了繡娘,芯兒就留在這勤加練習,還有繡娘指點著再好不過。”

“哦。”榮若點點頭,走到榮芯身邊瞧見了刺破了的小手,佯裝一臉心疼的抱怨:“這手怎麽成這樣了?你也是太過勤勉,回去吧回去吧,別繡了。”

“可……”榮芯可憐兮兮的看向榮長寧,榮長寧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榮芯這才放下繡蓬離開。

榮若就趴在房門前遠遠的看著榮芯帶著丫鬟走出院門,才忍不住笑出聲,轉頭對榮長寧拱手:“二姐真是好盤算,能把榮芯拿在手裏,叫她忍氣吞聲。”

“你從前不少受她的氣,這下可快意了?”榮長寧像是要責怪他多嘴,卻又舍不得責怪的樣子,伸手倒茶遞給離怨和榮若,榮若結果茶杯訕訕的笑著。

離怨接過茶盞說到:“行軍打仗主帥輕易不上戰場。你這樣明刀明槍的,難免成為眾矢之的。隔岸觀火最為緊要。”

這道理榮長寧怎麽會不懂?隔岸觀火也要有個岸靠才行啊。麓笠院的三個抱著團,父親私底下也是多有偏愛,剩下的就是榮若和長姐,自己抽身還有誰站出來與之對峙?難不成叫徐姨娘隻盯著榮若?

如此,還不如自己站出來叫她和自己較勁,也擋去了榮若許多麻煩。

榮長寧垂頭抿了口茶水,小聲說了句:“我自有數。”

見到榮長寧心中明了,離怨就不多嘴了寒暄幾句便借故回了明齋。

榮若也是乏累極了,給長姐二姐見過自己安然無恙汗毛都不曾少一根,也回去了。

榮長寧陪著長姐好幾日,長姐見她目光遲滯也叫她回去歇著了。

給父親請安,榮長寧就回院子歇下。一連幾日不曾好好安睡,也是熬得十分疲乏,天還沒黑,躺到**去閉眼睛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沉,睡得久。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早上,還是被小冬給喚醒的:“小姐,小姐!趕緊起來梳洗吧。白大將軍來了,在前院呢。侯爺叫你去。”

“嗯?”榮長寧閉著雙眼問了句:“他又來幹什麽?”

“他是來送帖子的,邀百寧候闔府去赴宴。”

榮長寧翻了個身平躺在**,睜開雙眼撅起了嘴,一拍自己的額頭望著輕薄的淺藍色帷帳長長的歎了口氣:“宴?什麽宴。”

“說是應國夫人的壽宴。”

榮長寧原本還沉在一起的眼睛,瞬間睜開見到透過帷帳的微光:“白楚熤祖母的壽宴?!”

“是啊,這才剛回皇城,大將軍就來送帖子了。”

“什麽時候?”

“下月初七。”

“那不就還有八天?!”榮長寧竟有些覺得不知所措。

小冬掀開青綠色的帷帳拿過榮長寧的鞋子:“小姐趕緊起身吧,白將軍在前堂喝茶,說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有什麽可說的?”提起白楚熤榮長寧的腦子裏就都是他替自己擋住雪水把自己抱進懷裏,澄澈的眼睛堅毅的神色,告訴自己‘安心’的話語。

嘴上念叨著沒什麽可說的,卻還是踩上鞋子坐到妝台前,等著人打水過來。

但想到白楚熤心裏隻有嶽楚兒,張口閉口就要退婚,榮長寧心裏剛生出的好感也盡然全失。

青紗裙雲錦鞋,不施粉黛的臉,頭上隻簪了一點白玉。榮長寧就這麽提著裙角邁進前堂的門檻,從屏風後麵走出來。路過白楚熤眼前,留下一點青草香,如同微風輕拂,柔和舒暢。

她轉眼看過白楚熤,麵容波瀾不驚,榮長寧低身行禮:“父親安好。”

“好。”榮川擺手叫榮長寧坐下,見她連口脂都不曾用過,榮川生怕叫白楚熤覺得輕慢:“我家長寧不大喜歡脂粉。”

白楚熤笑笑不言語,榮川見兩個人都安靜的坐在那拘束的很,便說到:“你們有話先說,我後院還擱著一盤棋。”

說完起身便離開了,留著榮長寧和白楚熤大眼瞪小眼,空氣中氤氳著說不出的氣氛。

“我……我來送帖子。”

“嗯,聽說了,下月初七應國夫人壽辰。”

“本是不想大肆操辦,隻是祖母說想見見你,卻怕太過刻意叫你覺得緊張,索性多叫些人熱鬧熱鬧。”

榮長寧點點頭,原是他的祖母發了話,不然白楚熤除了要退親,便也沒有別的事能找到自己頭上來:“有勞老夫人為了見我這小輩,費盡心思如此操勞。真是叫人有些……有些受寵若驚了。長寧明白,長寧會謹言慎行。”

她懂事得出乎白楚熤的意料,抬眼看她,眼前卻像是擋了層紗,心中的疑團總也解不開。

“二小姐,你好像沒有同我說實話。”

“什麽實話?”

在北郊的時候,白楚熤聽到太子身邊的宮人私裏說,榮長寧是如何在宮宴之上抬手指向白楚熤的。

白楚熤這才知道,原來這樁親,是榮長寧去和聖上求的。

不過細裏想想,永祿公主剛剛過世,榮長寧應該沒有什麽心思去想這些兒女情長,而百寧候府還有一個庶出的小兒子……大宅院裏的彎繞,白楚熤也是見過的,所以白楚熤揣測,榮長寧是有什麽難處沒有和自己說。

今日來,就是想叫榮長寧和自己說說清楚,可看著榮長寧一臉疲態,話到了嘴邊偏不知道該怎麽問出來。

榮長寧轉眼看向門外:“開春了,人也容易犯懶。將軍若沒別的事,長寧就回去歇著了。”

“或許你有什麽難處,亦或是遇上了什麽麻煩,有求於我。若真如此,緣分一場,你隻管與我說便是。”

榮長寧剛想走,聽到白楚熤這句話,又坐回到墊子上抬嘴冷笑:“而後呢?說到底,將軍還是想賣個人情,然後好叫我去找聖上退婚?”

“什麽都瞞不過你。”

榮長寧看了看他手邊的帖子,擺手叫小冬過去,小冬伸出雙手去接白楚熤這才想起來正經事,把東西遞到小冬手上。

“將軍的帖子送到了,沒別的事,長寧也不陪你了。”

而後榮長寧起身,不多吭一聲不多看一眼,帶著請帖走出前堂,將白楚熤自己留在那。

白楚熤也不急惱,他知道,榮長寧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已經在嘀咕。事關榮家後宅,她的心裏也在盤算要不要與外人道?

若是實在得說,什麽時候說?怎麽說?

小冬跟在身後輕聲問:“小姐,你說白將軍是不是知道什麽了?他那麽聰明,跟個人精似的。”

“他不僅聰明,還知道給人留有顏麵。帶軟帶硬的,真是叫我不知道要如何招呼。”說著榮長寧笑了下:“不愧定北大將軍,憑著拳腳和腦子闖天地,真不是浪得虛名。”

“不如咱們坦誠些?”

“這種事要我如何坦誠?難不成賭上侯府的顏麵與之坦誠?這代價太大了。”

榮長寧遲遲不肯說,白楚熤也不逼迫她,反正下月初七也還是要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