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春獵

“女兒和長姐盤問下人盤問了許久,愣是什麽都沒問出來,這才沒敢驚擾父親。事情已經發生,當務之急是要幫著長姐彌補,叫小冬去綰清院的庫房翻了母親在時留下的繡樣,照著模樣改繡一幅‘觀音像’。”

“也好,觀音像也好。”

“隻是時間吃緊,原想等父親下完這盤棋再和父親說,春獵我和長姐就去不上了,還從外麵找了幾個繡娘幫著一起繡。”

“啊。好,皇後娘娘的壽誕是要緊事。”說完榮川卻又轉回頭要下棋,滿不在乎的樣子。

離怨卻不急著落子,徐姨娘剛要插話,榮長寧趁機緊追著說:“觀音像照比萬壽圖……看上去要小上許多,我與長姐打算在料子和絲線上多下功夫。其中觀音的發絲想選用人發混著絲線絞成一股,這樣繡出來的發絲便能栩栩如生,也算是滿了我榮家姐弟為皇後娘娘祈福祝壽的一片赤誠。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得問過父親才行。”

榮川回頭看著她:“你想用自己的頭發?”

“就……家中子女一人一縷,不多,剪掉了也不會太顯眼。”

榮川的食指點著棋盤,看看下麵的榮芯。榮芯正因為榮長寧提到要剪自己頭發而一臉不情不願,於是榮川說到:“絲線不行嗎?金線銀線多貴的線都行,叫徐姨娘撥錢給你長姐,她自己選。”

“也好,隻是怕……怕……也罷,女兒和長姐都聽從父親安排。”

好在榮長寧不再提這一茬,榮芯也暗自鬆了口氣,跟著徐姨娘跪坐到一旁,徐姨娘端出糕餅:“侯爺,妾做了幾樣糕餅送來給您嚐嚐。”

不想榮長寧看著榮芯接過食盒的手,又開了口:“不如芯兒也留下來幫幫我和長姐,父親覺得如何?”

“好啊,反正芯兒閑著也是閑著,就在家裏幫幫你們。家中姐妹就是要這樣,同甘共苦。”

榮芯即刻瞪圓了眼睛,那雙桃花眼帶著怒意。

“父親說的是,這樣一來我與長姐芯兒春獵就都去不上了。”

原來榮長寧繞了這一大圈,是在這等著榮芯呢,這句話剛說出口,榮芯神色惶遽生怕父親就這麽應下了,怎料父親就點了頭:“本就是煙塵紛飛的泥場子,草也都沒長全,摔一下疼得很。女孩子家的,不去就不去了。至於芯兒,本就是去不上的,帖子上也沒下她的名字。在家你們作伴正合適不過。”

“好,那就多謝父親,也多謝芯兒妹妹。長寧沒別的事了,先去長姐院子裏看繡樣,芯兒妹妹空下了也過去吧。”

說完榮長寧抿著嘴,斜眼看著榮芯和徐姨娘狡黠一笑,告訴他們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後起身離開。

榮芯的心思被榮長寧猜了個透,堵著她心坎叫她不快意,徐姨娘自然也不快意。

而榮芯想要說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被榮長寧一鼓作氣堵得死死,榮芯坐再下麵手裏都快鑽出了血印,恨不得殺了榮長寧卻還要擠著笑臉起身目送她離開。

徐姨娘以為自己把事做得幹淨,能叫榮苓吃了啞巴虧,或是叫榮長寧或者榮若耐不住性子將一切挑明到主院來鬧個雞飛狗跳,叫他們和榮川的關係僵上一僵,可自己竟然小看了榮長寧,拿了錢請了繡娘換了副繡樣還把榮芯給搭了進去。

榮芯這心裏正恨著,榮川卻突然將棋子按在棋盤上,指著離怨大笑到:“哈哈哈!棋差一招!”

嚇得榮芯趕忙回頭,卻見父親隻沉浸在贏了離怨這一局的喜悅之中,根本沒有功夫去看榮芯和徐姨娘的表情。

反倒是離怨替榮長寧多看了幾眼,見到榮芯生氣,拉著榮川說到:“是小侄棋藝不佳,叔父可要不吝賜教!”

“你啊,還是年輕,沉不住氣。不急,慢慢來。再來一盤?”

離怨不改溫和麵色說到:“自然是要在再來一盤的。”

“好,那就再來一盤。”

這樣一來,有口難言的榮芯臉色就更難看了,暗地裏斜眼瞪著離怨氣到嘴角跟著抽搐。

……

“小姐,你可是沒看見四小姐的臉色,強顏歡笑的模樣真是難看。”小冬暢意的跟在榮長寧身後,見到榮芯失落簡直比榮長寧還要高興。

“雁過留痕風過留聲,做過這件事,便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你私下裏幫著毓姑姑多多留心。”

“是。”

即便知道榮長寧故意借由頭擋著自己不讓去北郊,榮芯卻還是什麽都不敢說,一直笑著坐在主院,出門時候也是笑著,走到麓笠院也是笑著,直到回了自己房間,上揚的嘴角才徹底放下,抬手便將眼前香爐摔了出去,砸在自己的丫鬟綠竹身上:“什麽東西?!”

“啊——”綠竹被燙的朝後縮了下,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知所措,想逃跑卻又不敢出去,瑟瑟發抖的看著榮芯一邊摔東西一邊發瘋。

人前那副嫻靜美好的模樣全然不見,憤憤不平之氣衝著頭腦發不出去,榮芯隻覺得這世道不公,指著綠竹問到:“我也是侯府的千金啊,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得到過?!”

“小……小姐,幾個女兒中……侯爺還是最疼您的呀。”

“疼我?”榮芯抄起一旁的書就砸去:“什麽叫疼我?!老大能嫁太子,老二能嫁大將軍,我呢?我呢?!父親疼我怎麽可能連春獵都不帶我去?!”

“小姐你連馬都不會騎……去了也沒……沒用啊。”

這句話像是戳到了榮芯的心窩子一樣,抬眼看向綠竹:“你說什麽?”

“沒……”

“你再說一遍?”

旁人不知道,綠竹可從心裏清楚榮芯下手有多狠毒,顫著腿便跪倒了地上:“小姐恕罪!求小姐恕罪!綠竹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說錯了話您也別與我這不入流的畜生計較,您留著我,您留著我還有用啊!看在我替您辦妥了擷蘭院的事……”

“那是你應該的!”

“是!能替小姐做事,那是綠竹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小姐打奴婢罵奴婢都不要緊,隻要小姐別氣壞了身子。”

是啊,自己發這麽大的火氣又有什麽用呢?想到這榮芯才定了定神,坐到案前很是疲憊的朝跪在地上的綠竹擺手:“把這收拾了,別叫人看見。”

“誒。”

不僅僅是春獵,榮苓繡完這幅觀音像之前,榮芯怕是都不能出府門去了。期間誰家辦了席擺了宴來請在室女子吃茶賞花,怕是都沒有榮芯的事了。

真是不知道榮長寧怎麽就三言兩語把自己跟他們綁在了一起,不僅白忙活一場,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想到這榮芯恨不得把手裏的帕子撕碎了一起扔出去。

可這院牆根總是不幹淨的,指不定榮長寧什麽時候悄沒聲的買通了哪個下賤人,聽著自己的動靜。

出了這房門,榮芯總歸是要做父母親的好女兒,聽話懂事的妹妹,就算是巴掌煽在了臉上也得笑著臉去看人。

榮長寧深知她這一性子,就借著她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勁,拉著她在擷蘭院繡上好幾日。

還不讓直接上手繡正經玩意,隻弄了幾個破帕子坐在一旁練繡工,繡完了榮長寧看過覺得可以了才能上繡架。

可榮長寧就像是故意的,不管榮芯繡出來的東西什麽樣,都說不行,叫去拆了再改,拆了幾次料子都要爛了。

榮芯耐不住性子,還刺破了手。這會心裏算是明白,榮長寧請了好多個繡娘,根本就沒有打算叫她伸手,隻是日日把她拽到擷蘭院磋磨著,自己想去主院找父親告狀,卻還是被榮長寧給擋了回來,直到父親帶著家裏的兒子和離怨去北郊。

榮苓見她的模樣都覺得別扭,接過毓姑姑送來的茶小聲湊到榮長寧身邊:“這麽些日子裏,你日日叫她來,不會給她磋磨出脾氣了吧?”

“叫她長長記性也是應該的。”

“小半月了,春獵都過去了,放了她吧?”

榮長寧放下手裏茶杯:“怎麽?長姐心軟了?”

“不是。”榮苓湊到榮長寧的耳邊說到:“我是看她這個樣子累得慌,心煩的緊。”

榮長寧掩麵輕笑,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回事從榮苓嘴裏說出來的話,兩個人端著茶盞一邊相當著漸有輪廓的觀音像一邊說笑,不管笑的是不是自己,榮芯都覺著刺眼。

榮苓一邊還勸著:“趕緊叫她回去吧,明日可別來了。她一來我就生怕她搗亂,再沒聲息的弄壞這幅觀音像,那可真是糟心了。”

“這不過是個警告,她和徐姨娘還是燒香拜佛別叫我抓了什麽把柄的好。”

“說起徐姨娘,這次可是半句嘴都沒有插呢。”

“她這會正用盡心思在我和阿若的院子裏安插人手呢,上個月給我送了名冊,叫我挑個姑姑用。”

“那你選了沒?”

“沒呢。”榮長寧搖搖頭:“無論我怎麽選,那都是人家選過的。不如晾一晾,叫她自己著急費費心思想法送來。到時候送來的姑姑自己就得守著規矩,不敢輕易做什麽出格的事,出了什麽事……”榮長寧也湊到榮苓的耳邊說了句:“也可以多潑她一盆髒水。”

“哈哈哈……你這丫頭心眼忒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