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茶館裏寧靜而自然。幾處座位上三三兩兩的客人正坐在那裏喝茶聊天。朱大可與陶李坐在一處方桌前,邊喝茶邊交談。
“一會兒還是多聽聽寧隊的意見吧,”朱大可提議,“看看他覺得怎麽辦好。我們不能冒昧地讓他們見麵,老爺子畢竟歲數大了,看上去身體還不錯,怕的是經不起情緒的波動啊。”
“我讚成你的觀點,我們能做的事情都幫寧隊做了。剩下的工作,我們不能一味地代替。別再產生新的麻煩。”陶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寧隊差不多應該來了。”
“那我們就聊點兒別的吧。大可哥,你知道不知道歐陽曾經找過上官主任,想在上官主任和滕醫生之間牽線搭橋的事啊?”
“有這事嗎?沒聽說過。歐陽倒是挺熱心的啊。”朱大可說道。
“誰不熱心呀?不光歐陽對這件事熱心。”陶李有些不服氣,“報社幾百個員工,其實,我們整天接觸最多的,也就是這麽幾個人。我們整天和上官打交道,你想想,誰還不了解誰都是怎樣過的呀。”
朱大可笑了,“這麽說你也了解我是怎麽過的?”
“我正想說你呢?”陶李同樣麵帶笑容,“大可哥,我怎麽覺得你和上官主任挺合適的呀?”
“哦,你真敢說。怎麽知道我們倆合適?”
“情投意合呀。有這一條就夠了。”
“這些話你和別人說過嗎?”
“沒有,現在還沒有。”
寧國強走進了茶館,徑直走到了朱大可和陶李麵前,“不吃午飯嗎?”
“我們吃過了。”朱大可說道,“要不給你要點兒簡單的?”
寧國強坐了下來,“那就算了,下午再說吧。”
陶李將茶杯遞到了寧國強麵前。
寧國強將茶杯向自己跟前挪了挪,“找我來,是不是想說我家老爺子的事呀?”
“看來老人家的心裏確實是一直惦記著那一對雙胞胎。”陶李看門見山,“寧隊,我想問你,你家老爺子確實有一個生過雙胞胎的戰友嗎?”
寧國強晃動著腦袋,“沒聽說過,從來就沒聽他提起過這種事。”
陶李看了朱大可一眼,“那你聽沒聽老人家提起過你還有沒有兄弟姊妹呀?”
寧國強放下了茶杯,“什麽意思?你們不會是想說,這一對雙胞胎會與我家老爺子本人有關係吧?”
“問題就在這裏,很難說。”朱大可表情嚴肅。
“很難說?”寧國強無法相信這是真的,“怎麽可能呢?”
“從他對這一對雙胞胎的關注程度看,至少是讓我往這方麵想過。”陶李異常冷靜。
寧國強抬起頭來,“憑什麽?”
“憑感覺。”陶李詳細道出了這樣認為的理由,“那天我和楊光去醫院看他時,他本來是躺在病**掛吊瓶,當我提起雙胞胎的事時,他竟然一下子坐了起來。他告訴我他戰友送人的那一對雙胞胎其中的一個脖子後邊的正中間,有一顆黑痣。”
“這有什麽意義?”
“有意義,太有意義了。”朱大可回答。
“我們已經證實了,”陶李提出了問題的佐證,“那兩個雙胞胎中的一個脖子後邊確實是長著一顆黑痣。”
寧國強吃驚極了,“你說的這都是真的?怎麽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啊?”
朱大可又為寧國強倒了一杯茶水,“看來這裏邊恐怕是有什麽秘密。寧隊,我們請你來,把我們掌握的情況如實地告訴你,也是想讓你自己看一看下一步需要怎麽做,需要做些什麽。如果你還需要我們幫什麽忙的話,就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們。但我們覺得,不管是做什麽,怎麽做,都必須以保證老人家的身體健康為前提,他畢竟歲數大了。”
寧國強輕輕地點著頭。
2
陶李走進了上官的住宅,坐在上官住宅內客廳的地板上,與小虎擺弄著積木。每當小虎擺到一定的高度時,陶李都設法幹預一下,將擺好的積木破壞掉,她反複地逗著小虎玩。房門響了起來,陶李與小虎一起向門口看去,上官走了進來。
陶李依然坐在地板上,“上官姐,回來了?”
上官走到小虎和陶李跟前,“你們吃飯了嗎?”
“吃過了。”
“媽媽,”小虎抬起頭來,“你為什麽不讓大可叔叔去接我呀?”
上官的臉上多出了一絲苦澀,“陶李阿姨去接你不好啊?”
小虎繼續擺弄著積木,“我更希望大可叔叔去接我。”
“小虎啊,”陶李笑著,“你不喜歡阿姨呀?”
“大可叔叔去接我,小朋友們都不敢欺負我呀。”
陶李與上官互相對視著。
上官坐到了沙發上,陶李依然坐在地板上。
“外地幾家晚報的老總去北麵什麽地方開會,”上官平靜地道來,“會議結束之後,特意結伴來咱們晚報看一看。秦總晚上宴請他們,非要讓我也參加不可。也是為了方便交流一下有關報道業務方麵的情況。”
“那你為什麽不叫大可哥接小虎呀?”陶李同樣發出了疑問。
上官將一隻手指豎在嘴邊,示意陶李不要再說下去。陶李明白了上官的意思,目光立刻移向了小虎。小虎並沒有做出什麽反應,而是站了起來,“媽媽,我想去睡覺了。”
“洗過臉了嗎?”上官問道。
“洗過了。”
“媽媽累了,你自己去睡吧,好嗎?”
“好吧,”小虎邊回答邊向臥室裏走去。陶李跟著小虎走進了臥室,又走了出來,坐到了上官對麵的沙發上。陶李突然想起了什麽,“唉,上官姐,晚上七點多鍾,一個姓蘇的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來找過你,說是有事找你。”
“姓蘇的女人?”上官發出了疑問,“我不認識一個姓蘇的女人呀?你讓她上樓了嗎?”
“我沒讓她上樓。我就在樓道的可視鏡裏與她對過話。我告訴她你不在家。我問她有什麽事,她也沒說什麽,我讓她給你打電話,她也沒回答我什麽,後來就走了。”
“她會有什麽事呢?”
“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沒有。算了,不想了。如果她真找我有事的話,我相信她肯定還會想辦法找到我的。”
“對呀,不說她了,浪費時間。”
上官抬起頭來,“陶李,都十點多了,今天晚上你還回去嗎?”
“沒告訴家裏我不回去呀。”陶李笑著。
“打一個電話不就完了嗎?”
“一會兒再說吧。上官姐,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今天晚上朱大可下班之後就回家了,你為什麽不叫他去接小虎呀?”
“我讓你去幫我接小虎,你不願意呀?”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你什麽意思啊?奇怪什麽,不就是幫忙接接孩子嗎。如果不願意,以後連你我也不用了。”上官顯然是有難言之隱。
陶李沉默了半天,才慢慢地解釋起來,“上官姐,你誤會我了。我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那我就直說吧,上官姐,眼下你已經具備了重新組建家庭的條件。你已經什麽障礙都沒有了,你還考慮什麽呀?”
上官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又坐回到原處,麵帶微笑,“我和誰組建家庭啊,和你呀?”
“朱大可不是挺好的人選嗎?怎麽了,你不願意?”
“你傻呀,這是一個人的事嗎?”
“那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我是怎麽想的重要嗎?”陶李表情頑皮,“如果我怎麽想的重要,那你聽我的呀?”
“說給我聽一聽。”
“上官姐,朱大可這個人是可以信賴的,而且你們情投意合。”
“你怎麽知道我們情投意合?他和你說過什麽?”
陶李盯著上官,“難道你不認可這一點兒?”
上官沉默著。
陶李站了起來,走到小虎的臥室門口看了看,又輕輕關上房門,坐到原來的位置上,“上官姐,說給我聽聽。”
上官終於慢慢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其實,我沒有讓朱大可去幫我接小虎,是有我自己的想法的,我不想過多地打擾他。正是因為與你剛才說到的話題有關係。事實上我們再投機,再投緣,再情投意合,也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陶李異常疑惑,“為什麽呀?”
“看來一直沒有人告訴過你?”
“誰告訴我?告訴我什麽?”
“你曾經問過我,我老公是怎麽去世的。我當時告訴過你,他是在出差去外地的時候,遇到車禍離開了人世。別的我並沒有和你多說什麽。”
“這裏邊還有什麽秘密呀?”
“其實,”上官表情深沉,“小虎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而是我們在他不滿一周歲的時候抱養的。”
陶李震驚極了,“是這樣啊。這麽說你不能生孩子?”
“沒錯。”
“這就是你認為不能與大可哥走到一起的原因?”
“起碼我是這樣想的。”
“所以你讓我去幫你接小虎,”陶李異常機敏,“是想慢慢地遠離朱大可?”
“遠離倒不至於。”上官坦言,“至少不能讓自己對他產生過度依賴感。”
“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和我說實話嗎?”
“別這麽嚴肅好不好?”
“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朱大可?”
上官又一次沉默著。
“你到底喜歡不喜歡他呀?”陶李又一次追問。
上官依然板著麵孔反問道,“你說呢?”
3
柳男從一家大商場裏走了出來,走到停車場外側,正準備坐進自己的轎車裏。他發現轎車的左前部有一道被撞過的痕跡,他走過去伏下身仔細地打量起來,又直起身來,不停地晃動著腦袋。他又打開車門,坐進了車裏正準備關上車門,停車場一位中年男管理員走了過來。
柳男一隻腳邁下車去,迎向中年男管理員,“唉,你看沒看到剛才是一輛什麽樣的車把我這車給撞了?”
“沒看到啊。”中年男管理員回答。
“真的沒看到?”
“我也沒有義務給你看車啊,你這車根本就不是停在停車場裏。這叫違章停車,沒有被警察貼罰單也就不錯了。”
柳男坐進了車裏,“說得也對,就自認倒黴吧。”
柳男發動起轎車引擎,向遠處開去。
柳男邊開車邊撥打起手機,他撥通了成好的手機,“成好嗎?我是柳男。”
此刻,成好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柳男,你在哪呢,不是準備中午請我吃飯吧?我中午還不知道吃什麽呢。”
“哪有心思請你吃飯呀。說正經的吧,我還真的需要請你幫忙,而不是請你吃飯。”
成好疑惑起來,“幫什麽忙啊?什麽事?”
“我的車剛才不知道被哪個愣小子撞了一下,你幫我找你叔叔的修理廠做個現場,你看行不行?”
成好站起身來走到走廊裏,“撞到了什麽程度啊?”
“左前部撞了一個坑,肯定牽扯到鈑金和油漆工序。”
“對方不管嗎?”
“管什麽呀?就連誰撞的我都不知道。找誰管呀?你看行不行吧。如果行,我現在就開車到你叔叔的修理廠去。”
成好笑著,“行不行,那也要看誰呀。你的事還有不行的時候嗎?又不是太嚴重,沒問題。”
“你太讓哥們感動了。”柳男真的多出了一絲興奮,“我聽你的,你說怎麽辦,是現在過去呢,還是另外選擇時間?”
成好看了看手表,“你現在過去吧。我先給我叔叔打一個電話,隨後就趕過去。柳男,咱們可得說好了啊,中午請客。”
柳男笑了一下,“這沒有問題,這客我請定了。我問你是要吃刀削麵呢,還是吃手拉麵?”
成好同樣笑了,“柳男,我看你還是給我買一包方便麵算了。那樣既省錢又省力。”
沒過多久,柳男就開車來到了汽車修理廠。
汽車修理廠位於一個普通平房構成的大院裏,大院內到處都停著各種各樣的大小車輛和各種廢棄的汽車垃圾,顯得雜亂無章。還有幾台車正在修理之中。幾個修理工正在忙碌著。
一輛轎車停在一家汽車修理廠大院裏的一側。柳男走下車,正要向跟前的辦公室走去。成好從辦公室裏走出,走到柳男眼前。成好的叔叔成喬山跟在成好後邊走了出來,站到了柳男和成好跟前。
柳男麵對成好兩眼發愣,“你到得這麽快呀。保險公司的人來了嗎?”
“你非要保險公司的人來呀?”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隻要能把事情辦了,越簡單越好。”
成好指了指成喬山,“這是我叔叔,我早就和你提起過,你別說你的記性還真好。”
柳男與成喬山握了握手,“麻煩你了,成叔叔。”
成喬山看了一眼轎車受傷的部位,“沒事,沒事。一會兒我找人辦一下,有什麽事,你就和成好聯係吧。”成喬山說完便向別處走去。
柳男愣愣地看著成好,“就這麽簡單啊?”
“你喜歡再複雜一些?”
“我才不喜歡複雜呢。唉,我得請你叔吃頓飯吧?”
成好將頭一歪,“吃拉麵啊?”
柳男笑了,仿佛有幾分得意,“可以再加兩個茶葉蛋嘛。”
“算了吧,”成好認真起來,“你隻要請我吃頓飯就妥了。但我不想吃拉麵。”
“那就吃刀削麵?”柳男更加得意。
成好一本正經,“你確實是夠麵的。你能不能來點兒別的呀?”
“要不我就給你買倆麵包吧?”柳男笑了起來。
兩個人笑著走出了汽車修理廠。
沒過幾分鍾,兩個人走進了一家路邊小飯店,飯店小而簡陋,幾張桌子擺在一進門處。幾個客人正在用餐。柳男和成好坐在一張小飯桌的兩側。餐桌上擺放著四個餐盤,每人麵前擺放著一碗米飯。兩個人邊吃邊聊。
“怎麽樣,吃的還好嗎?”柳男邊吃邊抬起頭來。
成好根本沒有抬頭,“比賑災飯好多了。”
“說得對,這無災得想到有災年。這好日子得當成孬日子過。否則就叫做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你和歐陽比較起來,兩個人勻乎勻乎就好了。”
柳男急速地向嘴裏扒了一口飯咀嚼著,“什麽意思?”
成好漫不經心,“你就太小氣,她就太大方了。你看她一出手就花了五六萬元買了那麽一條項鏈,結果還是上當受騙了。”
柳男態度認真,“什麽時候的事啊?”
“老早的事了,她脖子上戴的那條項鏈,你沒看到啊?”成好漫不經心。
柳男放下了筷子,仿佛有些緊張,“你怎麽知道上當受騙了,她和你說什麽了?”
“她和我說什麽呀?我們兩個人去賣東西的地方問過了。那個人說……”
柳男馬上打斷了她的話,“那個人說了些什麽?”
“值不值那麽多錢,都是兩說著。這種事情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既然買了,就別後悔了。”
“歐陽是怎麽表示的?”
“歐陽肯定知道上當受騙了,那東西也就值幾千元錢。還不知道她回去之後會怎麽著急上火呢。”
“她沒告訴過你,那東西是誰給她買的?”
成好晃動著腦袋。
4
寧國強用心良苦,特意把自己老爸的生日宴會,安排在了一家飯店裏。
飯店的一個大包間裏,寬敞氣派,裝修講究。寧家林坐在一張特大的餐桌前,餐桌上擺滿了餐具。餐桌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個大大的蛋糕。蛋糕上插著生日蠟燭。寧國強與妻子正在包間內忙碌。朱大可最先走了進來,向餐桌前走去。楊光與陶李跟在朱大可的後邊走了進來。陶李直接走到寧家林麵前,將手捧的一束鮮花遞到了寧家林的懷裏,“老人家,祝你生日快樂!”
寧家林欠了欠身子接過了鮮花。
“坐下坐下,坐下吧。”陶李麵帶微笑,“您身體剛剛恢複,還得好好注意休息呀。”
寧家林與朱大可握了握手,“你們來了,謝謝,謝謝啊。”
“爸,陶李和朱大可可是操了不少心啊。”寧國強說道。
寧家林與楊光握起手來,“今天晚上,你得陪著我喝杯酒啊。”
“我開車來的,開車來的。”楊光表示。
“車就停在這吧。”寧國強異常高興,“你今天的任務就是喝酒。隻要別讓我老爸喝醉了就行。”
陶李湊到了寧國強跟前,“寧隊,這酒我就不喝了。我還有任務。”
“我知道,你有外交豁免權。”
朱大可走到了寧國強妻子麵前,楊光與陶李也湊上去,幾個人嘻嘻哈哈地聊著什麽。
寧國強走到自己的老爸跟前,“爸,今天在城裏給你過這個生日,我的姐姐姐夫雖然不能到場,顯得人少了一點兒,但是我給你請來了這麽多客人,照樣會讓你高興的。你別著急,我們稍微等一會兒,一會還有幾位朋友也會到場的。”他又對大家客氣道,“大家還得等一會,咱們先隨便聊一會兒,吃點兒瓜子什麽的。”
大家不斷地點頭示意。
陶李坐到了寧家林跟前,“老人家,您這一輩子是不是第一次在城裏這樣的飯店過生日啊?”
“在飯店裏吃過飯,”寧家林喜笑顏開,“還沒有在這樣的飯店裏過過生日呢。高興,高興啊。這又麻煩你們這麽多人來陪著我,過意不去呀。”
“老人家,這一輩子沒有什麽遺憾的事吧?”陶李刻意問道。
寧家林表情嚴肅,“是啊,是啊,活到了這麽大歲數,身體還算是挺棒的,比起我那些早就犧牲的戰友來,我哪還有什麽遺憾的事呀。”
“我知道您還惦記著您的老戰友的那對雙胞胎的下落,如果有機會,我們會幫助您打聽打聽。”
“那好啊,那我可得替我的老戰友謝謝你們了。先謝謝你們了。”
陶李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看手機,又麵向寧家林,“老人家,我們要請的客人已經來了,我下去接一下他們。”
寧國強與陶李相互示意了一下。
陶李向包間外快步走去。
陶李走出飯店,站在飯店大門外四處張望,呂可秋、沈小青、孫世林、何明強從遠處慢慢地朝飯店走來。
陶李迎上前去,向對方輕輕地擺了擺手,“你們來了。大家都在上邊等著呢。我首先代表寧隊全家,在這裏向你們表示感謝。這是為了圓老爺子的一個夢,圓他的老戰友的一個夢。他雖然沒有幫助老戰友尋找到他的雙胞胎女兒。可是他的願望還是想看看你們這對剛剛相識的雙胞胎,也是為了找找感覺。也謝謝你們的配合呀。”
“就別客氣了。”呂可秋麵帶微笑,“要說感謝的話,我們才是應該說感謝的。沒有你們,我們說不定這輩子都不能相見呢。上去吧,別讓老人家等得太久了。”
此刻,飯店包間內依然熱鬧非凡。陶李率先走進了包間,呂可秋、沈小青、孫世林和何明強緊跟在陶李後邊走進了包間。陶李朝寧家林跟前走去,走到寧家林跟前,分別指了指呂可秋和沈小青,“這是呂可秋女士,這是沈小青女士,也不知道她們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呂可秋與沈小青相互對視著。
陶李又指了指寧家林,“這是寧家林,我應該叫他爺爺才對。”陶李的目光又轉向了另一側,“老人家,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要見的那一對雙胞胎。”
寧家林緩慢地站了起來,表情異常嚴肅,慢慢地向呂可秋跟前挪了挪,他聲音慢慢地顫抖起來,“你們都是一九六一年八月一日的生日?”
呂可秋湊上前去,“是啊。”
沈小青也湊上前去,“是啊,沒錯。”
“你們是怎麽知道自己的生日的?”
“小時候就知道啊。”呂可秋目不轉睛。
“我年年都是這樣過的生日啊,好記。”沈小青微笑著,“年年都是全國人民一起給我過生日。八一建軍節嘛。”
寧家林眼睛越來越潮濕,“你們都把頭轉過去,讓我看一看。”
呂可秋似乎是小心翼翼地將身子轉了過去,背對著寧家林。沈小青也轉過身去,她愣愣地向著寧家林發出了疑問,“老人家,你想看什麽呀?”
包間內寂靜極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寧家林和一對雙胞胎的身上。
寧家林聲音低沉,“你們都把頭發往上掀一掀。”
呂可秋將自己的頭發撩了上去,沈小青也同樣將頭發向上掀了掀。沈小青脖子後邊的正中間,露出了一顆大大的黑痣。
寧家林的目光集中在那顆黑痣上,他聲音顫抖地說道:“女兒,女兒,你們都是我的女兒,都是我的女兒。沒有錯啊!”
呂可秋與沈小青幾乎同時驚訝地轉過身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寧家林。
沈小青根本不相信眼前這一切,“老人家,你千萬別太激動,你一定是搞錯了吧?”
呂可秋更是吃驚,“老人家,不對吧。你別激動,一定別激動啊。”
寧家林已經是老淚縱橫,“沒錯,沒錯,沒有錯啊。你們是我的女兒,你們都是我的女兒,肯定是我的女兒,我對不起你們,我真的對不起你們呀。當初我養不起你們把你們送人了,送到了城裏。這件事足足折磨了我一輩子啊。”
呂可秋與沈小青依然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老人。
寧國強站了起來,表情深沉,“沒錯,老爺子說得沒錯。”
人們的目光移向了寧國強。
寧國強將手裏拿著的兩份DNA鑒定報告放到了餐桌上,“這是鑒定結果。你們之間,應該說我們之間,確實是有血緣關係。這是我親自到鑒定中心做的DNA鑒定。”
呂可秋湊上前去看著鑒定報告,頓時哭出聲來,她邊哭邊拉著寧家林的雙手,“這會是真的嗎?會是真的嗎?爸,爸,那當初你為什麽會不要我們呢?為什麽?為什麽呀?”
沈小青也哭了起來,“爸,爸……現在早就好過了,那你為什麽才來找我們?為什麽呀?”
“我也是怕子女們責怪我呀。”
三個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幾分鍾後,所有人都重新坐了下來。
沈小青與呂可秋依次坐在寧家林的右邊,寧國強坐在左邊。
寧家林指了指寧國強,又轉過臉去對向沈小青和呂可秋說道,“他是你們的哥哥。”
呂可秋小聲叫了一聲,“哥。”
沈小青同樣叫了一聲,“哥。”
寧家林繼續道來,“當年你們出生時,家裏的孩子多,根本就養不起,你們又是一對雙胞胎,出生時渾身上下就剩下一把骨頭和一張皮了。好不容易把你們照顧到滿月,總算是活了下來。當時正趕上三年自然災害,不要說糧食,就連山上的野菜根都被挖出來吃光了,十裏八鄉的,幾乎是三天兩頭死人。沒有辦法,最後就想到了給你們尋找一條生路,就這樣才把你們送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依然集中在寧家林的身上。
寧家林繼續說道,“當時你一個舅舅在城裏工作,是他想到把你們送到城裏,為的是給你們找一個條件好一點兒的人家,能讓你們活下來。送你們走時,是我和你們的舅舅一起抱著你們進城的。我記得把老大送給了一個當時在政府工作的小幹部。他們夫妻倆曾經有過一個孩子,沒有養活。老二送給了一對做中學老師的夫妻,他們原本就沒有生過孩子。我當時覺得這樣考慮會對你們好一些。當時人家都提出來不讓我們再去見你們。所以老大是在長途汽車站交接的,脖子後邊有一顆黑痣的是老大。老二是在一家醫院門**接的。我當時把你們的出生日期都告訴了他們。”
呂可秋再一次掩麵痛哭。
沈小青不停地哽咽著。
孫世林麵向寧國強插上了話,“DNA鑒定的樣本你是怎麽搞到的?”
“現在說來是我的妹妹了。”寧國強的情緒似乎已經平靜下來,“當時我的這兩個妹妹相互辨認時的DNA鑒定是在市公安局鑒定中心做的。我很容易查到了結果,我又在老爺子住院早晨采血樣的時候,讓護士給留出了一份血樣,送到了鑒定中心做了比對。結果就這樣出來了。”
孫世林仿佛這時才悟出來什麽,“這麽說今天的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沒錯。今天在場的人,有人提前知道,有人什麽都不知道。”
“沒錯,我們幾個記者都提前知道了。”陶李得意地笑著。
寧國強的妻子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寧國強,你是真夠可以的呀,在這之前,你竟然沒有向我透露一點兒真實的情況,你真是把我當外人了。”
寧國強笑了,“也是為了讓你激動一把呀。”
餐桌上擺滿了飯菜,正中央的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已經被點燃。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有人將生日蛋糕移動到寧家林跟前。寧家林在大家的掌聲和《祝你生日快樂》的歌聲中,將蠟燭慢慢地吹滅。
5
李春陽正坐在報社大廳裏的單人沙發上,一個叫趙新的三十多歲男青年正坐在李春陽左側的雙人沙發上,兩個人麵對麵地坐著。
趙新正是那天晚上在路上被李春陽發現並送進醫院就診的那個男青年。
李春陽問道:“你已經出院了?”
“出院了。”趙新回答。
“如果回農村老家沒有路費的話,我可以墊付你回程的路費。”李春陽的態度異常積極,他實在是不希望趙新再向他提出別的問題,因為他明白上官在這個問題上所持的態度。
“李記者,是不是我給你添的麻煩太多了?所以你非常希望我馬上離開這裏呀?”
“也不全是。問題是我確實是幫不了你什麽忙。你希望我幫你做點別的什麽事情,隻要是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考慮。可是你提出的問題,我真的幫不了你。我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我們這些做記者的,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到。所以,我隻能和你說一聲對不起了。”
“我看你們報紙上不是有幫助欄目嗎?”
李春陽沉默著。
“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麻煩你告訴我一下,去秦州晨報坐什麽車合適?”
李春陽愣愣地看著趙新,“你還要去秦州晨報?”
此刻,陶李正好從大樓外走進了大廳,她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李春陽和趙新,主動與李春陽微笑著點了點頭,又繼續朝電梯走去。
李春陽大聲喊道:“陶李。”
陶李回頭看到李春陽正朝她揮手,她便走到李春陽跟前,“有什麽事呀?”
李春陽看了看陶李,又看了看趙新,又把目光重新移到陶李身上,“算了。沒事了。你走吧。”
陶李十分不解,“李老師,有什麽事,你就說嘛。”
李春陽似乎還在猶豫著,他看了看趙新,又把頭轉向了陶李,“這件事說起來,真是有點兒棘手。”
陶李依然不解地盯著李春陽,“怎麽了?”
李春陽指了指趙新,“他是我前幾天偶然遇到的趙新,他是從江北縣農村來的,說是要來找他爸爸,希望我們幫幫他。”
“來找爸爸?”
“沒錯,是來找他爸爸。”
陶李主動坐到了沙發上,“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他自己說他是當年知青的後代,他爸爸回城了。”李春陽詳細地道來,“他肯定地說他爸爸就在這座城市裏,卻根本就不知道他爸爸姓什麽,甚至不知道他爸爸是幹什麽的。”
趙新插上了話,“我爸爸上過大學,當年是考上了大學才回城的,我還知道他有一個綽號。”
陶李將頭歪向了趙新,“還有一個綽號?”
“是啊,他的綽號叫‘蟲子’。”
陶李笑了,“怎麽是這麽個綽號啊?”
“聽說他當時非常愛讀書,人們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書蟲子’,叫的時間長了,就把那個書字給省略了。”
“你還知道什麽信息?”
“就這些,別的就再也不知道什麽了。”
“那你早幹什麽了,”陶李很不理解,“為什麽才想到來找爸爸呀?”
“我爸先去世的。”趙新不厭其煩地介紹道,“我媽去世之前,我就知道了我不是我爸的兒子,我媽媽還活著的時候,曾經反複問過我媽媽,我想知道我的親爸是誰,可是她說什麽也沒有和我說出事情的真相,她並不希望我將來有一天會出來找他。”
陶李更加不解,“為什麽?”
“不知道,好像是不希望我去打擾他。”
“那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我媽還在世的時候,我早就聽別人說起過我的身世。我每次問我媽時,她都避而不談。我說我將來有一天非要弄明白這件事不可。她當時哭著跟我說,如果要是那樣,她就不認我這個兒子。”
李春陽提出了疑問,“那你現在這樣做,不是違背了她的意願嗎?”
趙新沉默著。
李春陽轉過頭來,“陶李,這件事確實沒有辦法介入,也不大應該介入。剛才我把道理都說給他聽了。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可是我們幫不了他。他表示要去秦州晨報。看來他非要弄出個結果來不可。”
“如果他本人願意,那讓他去試試也好。”
三個人站了起來,李春陽與趙新朝大廳外走去。陶李站在大廳裏側,看著他們走出大門。李春陽重新走進了大廳,與陶李麵對麵地站在大廳裏繼續聊了起來。
“我不明白你剛才的意思?”陶李直言。
李春陽同樣十分坦率,“我到現在也還在猶豫。這件事我已經和上官主任打過招呼,上官主任說得非常有道理,過問吧,擔心會再惹出點兒什麽麻煩來,我別在成了朱大可第二。如果不過問吧,自己的心裏又不大得舒服,再加上他完全可能會去秦州晨報尋求幫助。”
“你是說上官主任根本就不同意關注這件事?”
“她知道這件事後,開始時也猶豫過,最後還是否定了。”
陶李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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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與柳男一起走出了報社辦公大樓,向台階下走去。
“你準備去哪呀?”柳男側過臉去,“回家?”
歐陽笑著,“不,去山水樓。”
“去山水樓?有飯局?”
“沒錯。”
柳男調皮地問道:“可以帶家屬嗎?”
“可以啊。”歐陽順水推舟,“問題是也得有家屬可帶呀。”
“你是說我還不夠資格唄?”
“你說呢?”
柳男笑著,“看起來我還得抓緊時間爭取早日轉正啊。不然好多事情,都比較麻煩。”
“那是你自己的感覺。”歐陽向台階下走去,“我著急,先走了。”
柳男從後邊追上了歐陽,“唉,唉唉,幹嘛這麽急呀?著急的話,我送你一程。”
“你不是要去你的新房子嗎,也不順路啊。”
“犧牲我一個,幸福一堆人。那還不應該啊。”
兩個人走進了報社停車場,柳男站在轎車車門前,“上車吧。”
柳男和歐陽分別坐進了車裏,柳男發動起引擎,轎車向遠處駛去。柳男邊開車邊開起了玩笑,“誰請客呀?不能告訴我呀?”
“我爸爸過生日。”
“那應該你請客呀?”
“需要的話當然可以。不過今天晚上還有家裏的一些親戚參加。”
“怪不得嘛,”柳男似乎終於找到了心理安慰的理由,“我說你怎麽不同意帶家屬呢?”
歐陽笑了,爽朗地笑著,“別自作多情好不好?”
“我明白,你也是好意。你是考慮到眼下我的手頭緊張,不想讓我多破費唄。”
“我和你在一起,怎麽常常會有一種被你綁架的感覺?”歐陽的臉上依然堆著笑容。
柳男自鳴得意,“你不是這個意思啊?遇到什麽事情,你都是首先為我著想,就怕我多破費,這我知道。”
“你是什麽事情都講究性價比。這我也知道。”
柳男臉色變了,“你是不是話裏有話呀?”
“警覺了是吧?”歐陽側過臉去看著柳男,“成好告訴你了?”
柳男目視著前方,“告訴我什麽?”
“告訴你項鏈的事了。”歐陽也將目光移向了正前方。
“她這個人就是能請神,不能安神。”
“你什麽意思啊?為什麽要怪罪人家?項鏈的事到底是不是像店老板說的那樣啊?你在人家那裏也就花了幾千元錢,而當著我的麵卻支付給了人家六萬元,你是特意秀給我看的?”
歐陽再度追問起來,“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呀?”
柳男頗顯無奈,“有這回事。”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啊?”
柳男又一次沉默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歐陽平靜地道來,“我知道我不應該用欺騙這個詞來指責你,你並不是那個意思。可是這件事還是讓我很不舒服。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你以為我就值一條項鏈錢?如果有這條項鏈,你就會讓我激動,讓我感激,讓我主動地愛上你嫁給你?我什麽時候給你留下過這樣的印象?其實,我還是相信你這樣做的唯一目的,也就是想讓我走近你。因此,當我從那個老板的口中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之後,我並沒有過分激動。這還並不是我不能原諒的事情。你裝修房子,我甚至都沒有去看過一眼,我並不特別在意你能給予我什麽樣的物質條件,我畢竟已經經曆過一次婚姻。我曾經表示過,如果你沒有那樣的條件,隻要我們彼此相愛,我那裏還有現成的房子,我們完全可以搬過去住。”
“搬到你和他曾經居住過的房子裏去住?我不願意。”
“那我們也可以想想別的辦法呀。此刻,我並不是想說房子的事,我隻是舉了這麽一個例子而已。我隻是表示我很在意你怎樣得體地處理我們將要麵對的問題。”
“我處理得不得體嗎?如果這件事情你不知道的話,我們不是會照樣相安無事嗎。”
“柳男,你又錯了。”歐陽依然頗有耐心,“即使是我知道了這件事,它也不會過分地影響到我的情緒,我再重申一遍,我隻是沒有想到你會這樣看待我。我們會照樣相安無事的。你真的聽不明白我的意思?”
柳男吃驚地看著歐陽。
“不相信我?好好開車吧。注意安全。”
“對不起。看來是我想得太複雜了。”
歐陽在柳男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顯然是想安慰一下此刻柳男複雜的心。
柳男笑了,盡管依然心事重重,“你這是第一次吻一個男人?”
歐陽頓時嚴肅起來,她側過臉去狠狠地瞥了柳男一眼,“討厭。我並不希望你總是在最不適當的時候,開這樣最不適當的玩笑。”
柳男笑著,笑聲裏仿佛帶著一絲愧疚,“對不起。”
轎車停在了山水樓飯店門前,歐陽走下車來,向飯店走去。
此刻,李奇也正好走到飯店門前,他看到歐陽出現在麵前,便主動迎上前去與歐陽打招呼,“歐陽,來了。你是怎麽來的?”
歐陽回過頭去,向轎車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同事送我來的。”
柳男坐在車裏,眼看著歐陽和李奇朝飯店大門走去,半天也沒有發動引擎,傻傻地坐在那裏深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