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
朱大可正坐在報社電腦室的電腦桌前,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電腦屏幕。陶李站起身來走到朱大可跟前,“大可哥,本來是不想和你再提起那件不愉快的事了,可是我還是不得不和你再說幾句什麽。如果不說,我這心裏總是放不下來。”
朱大可側過身去,“什麽事,又這麽難為情?總不會像那對雙胞胎那件事那麽糾結吧。”
“就那麽糾結,而且還是關於她們的話題。”
“我說陶李啊,你有完沒完?真的還是關於她們的話題?”
“真的是和她們有關。”
“真的?”朱大可十分吃驚,“又有什麽麻煩?你不會告訴我DNA鑒定搞錯了吧?”
“不是不是,”陶李連忙解釋,“沒有那麽嚴重。你也別一談到雙胞胎就色變。那件事基本上算是過去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說,這對雙胞胎見麵的消息報道出去之後,引起了寧隊老爸的注意,他曾經來找過我。他回去之後就病了,而且住進了醫院。我和楊光去醫院看過他。”
“他病了與雙胞胎報道有關?你不會告訴我,那一對雙胞胎是他的女兒吧?”
“那倒不可能那麽巧。不過這件事挺奇怪的,他第一次來報社找我時就說,他的一個戰友曾經也有這樣一對雙胞胎,當時已經送人了。所以他看到這篇報道,就特別敏感。但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能病了。而且很可能是因為這件事病的。”
“你根據什麽這樣判斷?”
“感覺。還不止是我一個人的感覺。”
“那你沒問問他,他戰友那兩個女兒是什麽時候送人的?”
陶李突然頓悟出了什麽,“大可,有了。你這句話像是提醒了我。”
“提醒了你什麽?”朱大可十分不解。
“我想起來了。那天他來報社找我時,問起過我知不知道這對雙胞胎的生日,我當時告訴了他。沒錯,我告訴他之後,他再也沒有多問什麽,很快就走了。我當時什麽也沒有想,也不可能多想什麽。”
“你是說他有可能知道這對雙胞胎的秘密?”
陶李興奮起來,“對。這是我剛剛悟出來的道理。看來,寧隊的老爸真的有可能知道這對雙胞胎的秘密。他還提到過他老戰友那一對雙胞胎當中的一個的脖子後邊長了一顆黑痣。”
朱大可站了起來,“那他為什麽還要繞這麽大的一個彎子呢?直接說出他的秘密不就完了嗎。”
“會不會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啊?”
“這是唯一的解釋。不然,剛才的這種猜測,就是不成立的。即使是他的戰友生前真的有一對雙胞胎,即使真的送了人,即使是他的戰友生前對他有過什麽叮囑,都不至於讓他這樣為難呀。”
“你的意思是,”她停頓了一下,“說不定這對雙胞胎還會與他有某種聯係?”
楊光正好從電腦室外走了進來,向陶李的方向走來,陶李側過臉去,“楊光,你過來。”楊光走到陶李和朱大可跟前,陶李開口便問,“楊光,你知道不知道寧隊在家裏排行老幾呀?”
“說不清楚,但眼下好像就姐弟倆了。”楊光說道,“以前好像有很多,但有的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他還有沒有妹妹呀?”
“沒有。肯定沒有。他從來就沒有提起過還有什麽妹妹。”
朱大可感歎道:“看來即便是寧老爺子真的知道什麽秘密,怕是和寧隊也沒有什麽關係。”
陶李輕輕點著頭。
2
全國三省市藝術品博覽會正在秦州市舉行。
藝術品博覽會會場內熱鬧非凡,美術、繪畫、雕塑、根雕,還有諸多藝術門類的藝術品擺放其間。參觀者來來往往,人潮湧動。上官與陶李在大廳的人流中緩慢地行走,兩個人邊走邊聊著什麽。
“這次的藝術品博覽會,比以往的規模看上去小了一些。參觀的人很多,參展的人或者單位相對少了一些。”上官漫無目的地談著自己的感受。
“我這是第一次來參觀這種內容的展會,沒有比較,反正我覺得看熱鬧的人多,出手買東西的人少。”陶李直言。
“人們對藝術品的需求,永遠都不會像對房子和汽車那樣渴望。”
“上官主任,少逛一會兒,我們走吧。下午我還有事呢。”
兩個人一起繼續向前慢慢地走去。
朱大可從正麵走了過來,他邊走邊注視著旁邊展位上的藝術品。他並沒有發現上官和陶李,一個人在一處木雕作品前停留下來,仔細地觀看著。
陶李與上官發現了朱大可,兩個人悄悄地湊到他跟前。陶李站在朱大可的左麵,將手從他的身後伸向右側,輕輕地觸動了朱大可右臂一下,又迅速收手,她故作鎮靜地看著遠處的藝術品。上官站在陶李的左側更是假裝什麽也沒有看到,繼續注視著櫃台裏擺放的小件木雕作品。
朱大可敏感地回過頭來打量著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便繼續觀看起作品來。陶李又一次重複了此前的動作。朱大可迅速向右,又向左看去,他終於在人群中發現了陶李,“陶李,我說嘛,誰敢在這裏下如此毒手啊,原來是你幹的呀?”
陶李笑了,“沒那麽嚴重吧,何來的毒手啊?自己來的?”
上官麵對著朱大可站在那裏,顯得有些矜持,一句話也不說。
“哪像你們呀,一出動就成對成雙。我自己來的,是從外邊采訪後直接過來的。”
上官這才開口,“這麽說你還沒有吃午飯?”
“沒有。一會兒再說吧。”
“展會上就有茶餐廳,服務可周到呢,過去吃點兒吧。”
朱大可有些猶豫,“算了,再說吧。”
“這樣吧,”陶李靈機一動,“上官姐,你陪著大可哥去吃飯。我先走了,我都著急了。”
陶李不由分說地向遠處走去。
朱大可與上官坐在展會內茶餐廳裏的茶桌前,附近的幾個人正在品茶或者用便餐。一個女服務員端了一份咖喱牛肉飯送到了朱大可麵前,朱大可低頭用起餐來。上官坐在朱大可對麵,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用餐。
上官輕聲細語,“你媽媽前幾天特意去幼兒園看過小虎,你知道嗎?”
朱大可吃驚地看著上官,“不知道啊。”
“你告訴過她小虎在哪個幼兒園?”
“她曾經問過我,我告訴過她小虎進了六一幼兒園。”
“快吃飯吧。怎麽還這麽震驚啊,至於嘛。”
朱大可將剩餘的食物迅速扒到嘴裏,放下筷子,“她說過她想小虎了。”
上官淡淡地笑著。
“你懷疑老太太的真實感受?”朱大可表情嚴肅。
上官緊緊盯著朱大可,“我有那麽庸俗嗎?”
“那你是什麽意思?”
“你真的看不懂啊?”
朱大可突然反應了過來,“明白了。你是說她始終惦記著……”
“幹嘛說得這麽不中聽啊?你本來就是明白的。”上官幾乎是不屑一顧。
“但我確實沒有往這方麵想啊。”
“這我明白,我沒有冤枉你啊。說起來,我是應該對她老人家充滿感激的。可是我沒有任何理由答應她,用她希望的方式表達對她的感激之情。”
朱大可沉默著,他將一張五十元的鈔票放到了茶桌上。女服務員走了過來,將錢和餐具收拾後向遠處走去。
“大可,那天你在我辦公室裏,談起過‘準備’二字。我知道你不是指一夜情。你知道我想和你說什麽嗎?”
朱大可搖了搖頭。
“如果當真僅僅是一夜情,我同樣也沒有準備好。”上官低下了頭。
朱大可再一次沉默著。
上官繼續著眼下的話題,“至於你媽媽期望的將來,或許你就更沒有準備好了。”
“上官,”朱大可十分坦率,“我實在沒有勇氣,更沒有理由和你說謊。我確實沒有準備好,包括我今後應該怎樣生活。”
“你所謂今後生活的定義,我是了解的,你絲毫不用加以解釋。其實,即使是你精心準備,我們之間也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這一點或許你比我還明白。”
“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你不是不懂現實,隻是不願意明說而已,我不想勉強你承認什麽。”
“說實話,我真的像是步入了十裏霧中。有的時候,我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可是你曾經告訴過我,你已經愛上我了。”朱大可看了一眼上官,又將目光移開。
“是啊,”上官低下了頭,“我並沒有說謊。可是,這與能不能走到一起,完全是兩回事。”她又抬起頭來,“男女之間的感情有時真是說不清楚。有時候,即使是你明明知道未來會是一種什麽樣的結果,但這也未必會成為讓自己重新做出選擇的理由。”
“你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麽?”
上官笑了,仿佛是特意擠出了一絲笑容,“我從來就沒有糊塗過。隻是沒有像你那樣清醒而已。”
朱大可站了起來,“我清醒嗎?我怎麽覺得我並沒有像你這樣理智。我們走吧。”
兩個人走出了會展中心的展會大廳,走在大廳外的人行步道上,兩個人邊走邊繼續聊著。
“我是一半清醒一半醉,一半理智一半糊塗。”上官不無感慨。
朱大可側過臉去看著上官,“怎麽講?”
“不管你媽媽怎樣努力,對你我而言,都是於事無補的。不管她怎樣希望我們走到一起,最終都不會接受一個不能為她兒子傳宗接代的女人成為她的兒媳婦。”
朱大可沉默著。
上官補充了一句,“你也逃脫不了這種思維的束縛。”
朱大可想了想,才平靜地做出了反應,“你以為我所說的沒有準備好,是因為我沒有考慮好是否能夠接受你不能生育的事實?”
“至少我不希望你認為我還在想偷換概念。”上官表情嚴肅,“不過我不得不坦白地告訴你,你沒有準備好的那句話,確實讓我想得很複雜,也想到了很多東西。除了你還沒有放下陸佳之外,至少也殘存著這種隱隱的擔憂。”
“上官,表麵上看,我早就知道你為什麽會抱養小虎的原因,可是你卻並不知道我為什麽與陸佳同居了這麽多年,卻至今沒有結婚的理由。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朱大可仿佛有些動情。
上官側過臉去看著朱大可,“你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
“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其實,陸佳也已經不能生育了。可是,可是我卻依然放不下她。”
“你說什麽?”
“我已經說清楚了。”
上官提高了嗓音,“我不清楚。”
“那我就告訴你。我們已經同居幾年了,我的父母早就催促過結婚的事。我一直告訴他們,是因為陸佳的爸爸去世還不到三年,按照她家的規矩,三年之內不能既辦白事,又辦紅事,因為她出身於比較講究的家族。事實上是她的家族確實比較講究,但卻並無這樣苛刻的家規,而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才不想輕易地與我結婚。我的父母不可能接受我這個兒子做一個丁克族。所以每當她與我的父母見麵,我們就會多出一份心理壓力。可是我們……”
上官打斷了他的話,“可是你們彼此都放棄不了對方?”
朱大可又一次沉默著。
“我明白了。這才是你理智的理由。”上官似乎真的悟出了什麽。
“在我們倆還根本就不具備結合條件的時候,陸佳曾經因為我做過一次人工流產,卻並不成功。為此,她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她知道我的父母不可能允許我們不生孩子,曾經提出來要和我分手。可我正是因為她不能再生育了,就越發覺得不應該離開她。我們就是這樣堅守著,彼此默默地堅守著。正是這種堅守,讓我們彼此更加信任和依賴。正是因為這種感覺,我就越發覺得,她對我的冷漠和遠離,都不應該是她內心情感和願望的真實表達。”
上官表情複雜,“所以,你一直還留戀著她。”
朱大可沉默著,一直靜靜地向前走著。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重新開口說道:“所以,所以每當我感覺到你是那樣地渴望,我都選擇了逃離,因為……因為我真的擔心自己會經不起你的**。”
“你相信她還會回頭嗎?”
朱大可又一次沉默了,長時間地沉默著。
上官仿佛自言自語,“歎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她仿佛自問自答,“看來是你朱大可給了我一個生動的答案。”
朱大可一言不發,默默地向前走去。
3
柳男和歐陽又一次單獨走到了一起,他們走進了一家燒烤店。
室內燒烤店裏,歐陽坐在燒烤店的餐桌前,正在吃著燒烤。柳男正在忙碌著,將燒烤好的羊肉串遞到歐陽麵前。
歐陽邊吃邊聊,“我去參加筆會的那天晚上,你說要請我吃飯,就是要請我吃這個呀?”
“這個還不行啊?”柳男繼續忙著翻動烤爐上的食品。
“當然行啊,我這個人好打發。”
“這是什麽話呀?”
“沒說錯吧?如果那天下午我不去參加筆會,就連這個我都吃不上。”
“哪能呢?如果那天下午你不去參加筆會,我會請你吃滿漢全席。”
“還滿漢全席呢,你請我吃飯是假,另有所圖是真。這叫‘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柳男笑了,“你真是火眼金睛。那天晚上怎麽沒回來呀?”
“一百多公裏的路程,晚上大家都沒有走,都住在了那裏。就我特殊啊?”
“住的條件還行?”
“那沒問題。”歐陽笑著,得意地笑著,“你還不知道嘛,我這個人什麽事都好將就,房間大小,歲數大小,男的女的,我都能將就。”
柳男終於將目光移向了歐陽,“那你是和誰將就的?”
歐陽狠狠地咬了一口羊肉串,“你用不著這麽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最關心的是什麽?”
“我最關心的是什麽?”
歐陽表情嚴肅,“你無聊不無聊啊?”
柳男舉起酒杯喝了一口,“不開玩笑了。說點兒真格的,我怎麽覺得你對李奇的感覺不錯啊。”
“有什麽不好嗎?”
柳男嬉皮笑臉,“沒有什麽不好的。你說老實話,上次送給你媽媽手鐲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他呀?”
歐陽瞥了柳男一眼,“沒錯,就是他。我覺得我好像已經告訴過你呀。”
“手鐲不是送給你媽的嗎?”
“你什麽意思呀?”
“我怎麽覺得他也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歐陽拿著羊肉串晃動著,“意在沛公又怎麽樣,本來就是想送給我的嘛。”
“你為什麽不早一點兒告訴我呀?”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呀?向組織匯報?”
“至少可以表示你對我的一種態度。”
“你究竟還需要我表示什麽態度?我應該表示的,全都表示了。”
“你從來就沒有主動和我談起過他。”
歐陽神秘兮兮,“你喜歡我談起他?”
柳男鄭重地表示:“我喜歡你表明態度。”
“柳男,你傻呀?你既然不知道我在這個問題上是持何種態度,就早就應該遠離我才對。你還這樣黏黏糊糊的,有意思嗎?”
“那個手鐲……”
“那個手鐲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就算他是送給我的,那又怎麽樣呢?我根本就沒有給過他表達的機會。我知道真相之後,根本就沒有接受。”
“可是我看你對他的印象確實是不錯啊。”
歐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柳男,你讓我怎樣說你好呢。如果我真的嫁給了你,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必須把除你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都當做敵人來看待啊?”
柳男笑了,得意地笑著。
“柳男,我坦白地告訴你,你身上有我喜歡的東西,一種可以讓我興奮的感覺,我可以因此而快樂。可是我和你在一起,卻明顯還有一種疲憊的感覺,一種本來不應該有的疲憊的感覺。”
柳男更加得意,“我能讓你興奮起來,說明你從內心裏喜歡我呀。”
歐陽笑了,仿佛是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我同時也在不斷地嚐試著如何盡量原諒你。”
4
孫世林與朱大可又一次見麵了。
孫世林坐在報社大廳裏的沙發上,正在看著報紙。朱大可從電梯上走了出來,走到孫世林麵前。孫世林主動站起來與朱大可握了握手,“朱記者,不好意思啊。真不好意思來見你。可是這件事總不能就這樣連個麵都不見,就結束了吧。”
朱大可指了指沙發,“坐,還是坐下說吧。”
兩個人分別坐了下來。
“朱老弟,這件事給你和陶李記者造成的麻煩,我就不用再說了。我們從一開始對你們的抱怨到現在的感激,像是坐上了人生的過山車那般驚險刺激,我真的有點像做夢一樣。我們全家真的應該好好謝謝你們呀。”孫世林態度真誠。
“事情都過去了,沒必要說那麽多了。”朱大可率直坦然,“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現在也挺為你們高興的。事情弄清楚了,你這突然多出了一個姨姐呀。多好的一件事呀。”
“也不一定,也許還是姨妹呢。沒有辦法證明他們誰大誰小了。”
“那好辦啊,今後就直呼其名唄。”
“那倒是。我們兩個連襟也得直呼其名了。”
“你這麽高興,今天找我來還有什麽事吧?唉,我說你們兩口子複沒複婚啊?”
“我就是為這件事來找你的。”
“為這件事來找我?”朱大可有些疑惑,“還想讓我幫你做什麽呀?我可告訴你,我再也不想摻和你們的事了。好事壞事我都不想摻和了。”
孫世林抬起頭來,“怕了?”
“豈止是怕了,我現在是見人就怕,見到雙胞胎就更怕。”
“你又遇到雙胞胎了?”
“就你夫人這一對就夠我們折騰的了。還希望有第二對啊。我現在是一聽到有人提到雙胞胎,神經都敏感。”
“至於嗎?”
“你夫人姊妹倆重逢的事報道出來之後,就像是傳染源似的,我們又接到了不少電話,都說自己原本也是雙胞胎,小時候家境不好,其中一個送人了,希望我們幫助尋找。哪那麽容易啊?他們基本上都是沒有任何線索,如果有線索還用我們幫助找呀。”
“那就不管吧,事實上也管不了那麽多啊。”
“說得也是。媒體也不是萬能的,有好多事情,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說吧,找我來還有什麽事?”
“我知道你也很忙,我就直說了,我們兩個人真的複婚了。”
朱大可與孫世林握了握手,“祝賀你呀,本來就應該複婚嘛,你們原本就是非常好的一對。”
孫世林終於進入了主題,“今天晚上我們全家想在飯店裏聚一下,包括新找到的這個姊妹。是我老爸提議的,非要請你和陶李去參加不可。”
朱大可笑了,有些無奈,“你老爸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再給我兩手杖吧?”
“不會,不會。他現在想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看來我們還非得去不可了?”
“當然,你們必須去。”孫世林態度真誠,“再沒有什麽外人了。希望你和陶李能夠到場,也是給我們家老爺子一個麵子。他那麽大歲數了,不大好意思來向你道歉。見麵喝一杯,就算是向你認錯了,也算是向你道謝了。當然,也包括陶李記者。”
“那好吧,我答應你。到時候我和陶李一起過去。”朱大可又想到了什麽,“你的那個朋友黃坤,你有沒有叫上啊?”
“叫上了,叫上了。怎麽也得叫上他呀,如果沒有他,我哪有什麽機會,再來一次二婚啊。請神是他,安神當然也離不開他。”
“就這樣定了。”
送走孫世林,朱大可走到電梯前,電梯門打開,陶李從電梯裏走了出來,正與朱大可相遇。陶李主動與朱大可打招呼,“大可哥,出去了?”
朱大可讓到了一側,“沒有。孫世林來了。剛才在大廳裏和他坐了一會。”
陶李跟進了一步,“他又來幹什麽?”
“晚上舉行一個小型的複婚晚宴,邀請你我參加。看來我們不得不去呀。”
“大可哥,你知道這兩天我在想什麽嗎?”
“我怎麽會知道你在想什麽呀?”
“我在想寧老爺子,他一定是知道這對雙胞胎的身世。”
“有這個可能嗎?你根據什麽這樣判斷?”
陶李十分自信,“憑他對這一對雙胞胎生日的敏感。”
“可是當我們沒有掌握任何有用的證據之前,一字都不能提寧老爺子的事,千萬不能再請神了。”朱大可特意叮囑陶李。
“不過我想我再去見寧老爺子時,可以考慮考慮怎麽辦好。我現在需要出去一趟,回來之後找你。”
晚上,孫世林和呂可秋的複婚晚宴如期舉行。
一家飯店的大包間裏,足足擠了十幾個人,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呂可秋與沈小青在餐桌前忙碌著。孫世林的爸爸媽媽坐在一張大餐桌前。黃坤站在孫世林和何明強麵前,與他們高興地聊著什麽。孫世林的女兒孫婷婷不斷地穿梭其中,幫著準備餐桌上的食具。
朱大可高興地走進了包間,與站在最近處的孫世林、黃坤和何明強握手問候。他又向孫世林爸爸的位置走去,走到孫老爺子跟前。孫老爺子站了起來與朱大可握手。
朱大可滿臉堆笑,“老人家,今天沒帶手杖來吧?”
孫老爺子也笑了,“帶了帶了。不過老早就讓孫女給送到一邊,保管起來了。你今天不用擔心了,我得好好地感謝你呀。還得感謝你們那個女記者。那個女記者呢?她怎麽沒來呀?”
朱大可鬆開了手,目光注視著呂可秋和沈小青,“陶李記者今天來不了了。讓我向你們表示一下歉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朱大可。
朱大可煞有介事,“她脖子後邊正中間的地方,長了一個黑痣,醫生說為了防止意外,應該手術做掉。她下午去做這個手術了。沒辦法,這是提前好多天與醫生約定好的。”
沈小青驚訝極了,“她是在脖子後邊長的?”
“是啊。”朱大可表情淡然,“聽說是正中間,又怕是黑色素瘤。她非常當回事,所以就決定做了。”
“我這脖子後邊也有一個呀,還挺大的,我估計我這可能是胎帶的,我記事的時候就有,就是沒有現在這麽大。何明強,看來有時間我也得去檢查一下呀。要不也做掉吧。”
朱大可驚訝地看著沈小青。
5
上官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打電話。李春陽推門走了進來,走到上官跟前。上官看到李春陽走了進來,邊通電話邊指了指辦公桌外側的椅子,“坐吧。”
李春陽依然站在那裏,漫不經心地四處打量著什麽。上官掛斷了電話,目光移向李春陽,“有事是吧?”
“也沒有什麽大事,”李春陽顯然是有些猶豫,“剛吃完中午飯,在大樓裏溜達溜達,看著你辦公室的門開著,就溜達進來了。”
“那就坐一會兒吧,這兩天忙什麽呢?”
“也沒忙什麽。昨天晚上去參加了一個同學聚會。回來之後,又見義勇為了一把。”李春陽邊說邊坐了下來。
“也就奇怪了,我來報社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我們自己同事的所作所為,讓我這樣驚心動魄過。”
“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沒有像你想得那麽嚴重。”
“哦,那也是好事啊,不過可得增強一點兒自我保護意識呀。咱已經有過一個金琪了。可不能再有第二個了。”
“沒那麽嚴重。”李春陽再次強調,“沒那麽嚴重。昨天晚上開車往回走時,走到公共汽車站附近,發現在一條馬路上聚集了一堆人,我停車後走過去。結果是一個外地來的小夥子掉進了正在施工的溝裏,當時昏迷了,我下車時,幾個人已經把他抬了出來。我上前打聽的時候,有一個人認出了我是記者,結果也不知道是誰,竟然把那個小夥子抬到了我的車跟前。非讓我用車送他去醫院不可。”
“哦,明白了,你是這樣見義勇為了一把,你把他送到了醫院?”
“沒錯。我還沒有說完呢。我給他交了醫療費,陪著他待在醫院裏觀察了兩三個小時,後來他醒了,我才離開。”
上官站了起來,向窗台前走去,邊擺弄窗台前的花卉邊漫不經心地笑著,“你這事,看來不夠發頭條的。”
“上官主任,我可沒有那個意思啊。所有的榮譽都是外在的。這一點,我早就看明白了。我是想問問你,接下來的事怎麽辦好?”
“又是缺少醫療費?”
“這小夥子摔成了輕微的腦震**,昨天晚上他告訴我他是外地人,本地沒有親人,我特意給他留下了一張名片。結果今天上午,他還真的給我打來了電話。”
“不是缺少醫療費,又是什麽事呀?要不就是特意打電話來謝謝你?”上官憑借經驗熟練地判斷著。
“還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李春陽否定了上官的判斷,“上午,我又特意去了趟醫院觀察室看了看他,醫生說他沒有什麽大問題,可以走了。我們倆就在醫院走廊裏聊了半天。”
“我到現在也沒聽明白,這裏麵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李春陽笑了,“這叫老鼠拖木鍁,大頭在後頭呢。”
上官笑著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說大頭,不然我不聽了。中午這點兒時間,我還想讓自己的頭腦清醒清醒呢。你如果不來,我就準備去健身房了。”
“這個小夥子告訴我,他是特意從江北縣農村來秦州找他爸爸的。”
“他爸爸是誰呀?我怎麽越聽越不明白了?”
“我哪知道他爸爸是誰呀。他也不知道他爸爸是誰。可是他真的是來找他爸爸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是當年知青的後代。他肯定地說他爸爸就生活在這座城市裏。他是特意來找爸爸的。”
上官嚴肅起來,“你說的這個小夥子有多大呀?”
“三十三四歲的樣子。”
“他媽媽呢?”
“他媽媽當時是當地農家女兒,聽他的意思是說他爸爸當時回城時,並不知道他媽媽已經懷上了他。”
“也就是說他爸爸有可能不知道有他這樣一個兒子活在世上。”
“沒錯,是這個意思。”
上官這才明白李春陽的意思,“你是想問我這件事需不需要關注?”
李春陽明確表示,“我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應不應該過問一下啊?”
“有他爸爸的線索嗎?”
“上午我還有一個采訪任務,也沒能和他細聊什麽,匆匆忙忙地和他說了十幾分鍾,我就走了。在去采訪的路上,我想到了這件事,也覺得這個小夥子還是挺可憐的。”
“我擔心你會成為朱大可第二,又會長時間被糾纏其中。”
“那他再找我時,我就堅決回絕他。我告訴他我幫不了他這個忙,就這麽辦算了。”
上官猶豫起來,“要不,你就和陶李說一說,和她商量商量。如果她有興趣,還是讓她介入一下,先與對方詳細聊聊再說。總的來說,我不大希望過深地介入此事。我還有一種擔心,如果再弄出個孽債來,那就更麻煩了。”
歐陽推門走了進來,她看到李春陽坐在辦公室裏,便向後退了出去,“我再來吧。”
上官大聲說道:“歐陽,進來呀,我正想找你呢。”
李春陽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歐陽走到了上官麵前,站在她的對麵。
上官又對走到了門口的李春陽喊了一聲,“李春陽。”
李春陽站在原處轉過身來,“還有事嗎?”
“我看剛才談到的那件事,要不就算了吧。你看看怎麽和對方解釋一下。我還是擔心再惹出什麽麻煩來。”
“明白了。”李春陽走出了辦公室。
“歐陽啊,”上官平靜地說道,“我找你來是想說吳天來給孩子治病剩下的十四萬元錢,他已經送到了報社,他說什麽也要交出來。沒辦法我隻好讓財務處暫時接收了下來。我看你抽時間與市慈善總會聯係一下,我們報社能不能單獨設立一個什麽基金會,比方說針對某一個年齡段患某種疾病的孩子,家庭又有困難的,可以動用這部分基金。當然這點兒錢根本就不夠幹什麽。如果基金會成立之後,可以吸收一部分社會資金加入。賬可以掛在慈善總會那裏,由他們代管,也好統一使用。”
“好的,我抽時間去找他們談一談。”
上官辦公桌上的電話座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看表,突然站了起來,“不行,不能再聊了。怎麽過點了,我得去開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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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從報社辦公樓外向報社大樓裏走去,走到台階上時手機響了,她停下腳步接通了手機,“成好啊,有事嗎?”
此刻,成好正擎著手機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漫不經心地聊著,“歐陽,我那天和你說過的那條項鏈的事,你查到了嗎?”
“查到了。”歐陽回答。
“我昨天晚上在家裏上網時,又特意幫你查了一下,我的判斷得到了證實,你的那條項鏈肯定就是我查到的那一種。這種項鏈還不止在一家網店裏有售,價格也差不了多少。但有一點我需要提醒你,肯定不是你說的那個價格。”
“我也看到了。不過在實體店裏買,和在網店裏買也不應該是同一價格,貴一點兒,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對呀,怎麽也不應該差價那麽大吧,這不是價格欺詐嗎?怎麽可能是百分之幾百的利潤呢?”
“商品有價,藝術無價。藝術品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嘛。”
“你今天戴在身上沒有?”
“戴在身上,一直戴著呢。”
“中午有事嗎?”
“中午想去健身。”
“這樣吧,中午我在古玩城大門裏邊等著你,我幫你找一個人估估價。”成好一片好心。
“我看就算了吧,”歐陽似乎並無多大興趣,“估完了,就算是你說得對,又有什麽實際意義呢?東西已經買了,還能怎麽樣呢?”
“玩玩嘛,既然知道有這回事,就研究研究。什麽問題也沒有,不還能賺個心理平衡嗎?”
“你說得也有道理。好吧,十二點鍾見麵。”
歐陽與成好相約來到了古玩城。
古玩城裏,古色古香,不時地有人進進出出。成好站在古玩城大門的裏側向外張望。歐陽從外邊走到成好跟前,“這裏邊你有認識的人啊?”
“我們公司離這裏近,平時有事沒事經常和同事進來溜達溜達,也是過過眼癮。看上眼的,又便宜的東西有時候也買一點兒。”成好隨意聊著。
“哪方麵的東西?”
“主要是玉器之類的東西。所以也就和這裏的不少人都混了個臉熟。”
兩個人向二樓走去。成好看到歐陽正要上樓梯,拉了歐陽一把,“走那邊的樓梯吧。這邊一上去就是你買東西那家。咱先去別的家看一看。你先將項鏈摘下來,戴在我身上。”
歐陽將項鏈摘了下來,遞給成好。成好將項鏈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在一家家古董店鋪門外,成好和歐陽邊走邊打量著眼前一處處的古董店鋪。成好在一處店鋪前停下,看了看四周,便走了進去,歐陽跟在後邊走進了店鋪。
店鋪布局緊湊,四處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古玩藝術品,昏暗而古典。兩個玻璃櫃台裏燈光通明,裏邊擺滿了各種材質的手鐲、項鏈、掛件和手把件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站了起來,滿臉堆笑,“想選點兒什麽?”
成好指著櫃台裏的一條翡翠項鏈,“這是什麽材質的東西?”
“是緬甸上個世紀末發現的一種翡翠新料,東西很好啊。開始時人們不認,現在值錢了。”店老板細細道來。
“拿給我看一看。”成好說道。
店老板甲拿出項鏈,放在櫃台上。
成好拿起來看著,“真漂亮,全身綠,好極了。”
“當然好了。”
“得多錢能出手啊?”
“得十萬八萬吧。”
“這麽貴呀?”
店老板強調,“東西也好啊。”
“我這個東西是新的不假,這個礦發現於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僅僅幾年的工夫就開采完了。物以稀為貴嘛,而且還有升值的空間呢。你戴的那個是什麽呀,也就是幾千元錢的東西。”
歐陽插上了話,“你說她戴的那個東西隻值幾千元?”
“真就隻值幾千元。你這東西沒有辦法和我這東西相比啊。”
成好笑了,“這類東西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歐陽和成好走出了店鋪,又走到了另一家店鋪的門口,歐陽指了指不遠處,“你先進去吧,我去一下那邊的衛生間。”
成好又走進了另一家古董店鋪,與一個五十多歲的男老板交談起來。
店老板笑臉相迎,“就你自己來的?”
“中午隨便出來走一走。”
店老板看到了成好身上帶著的項鏈,“又買了一條項鏈?”
成好正準備將項鏈摘下來,“是啊,你給個價吧?看看值多少錢啊?”
“不用摘,不用摘,這東西我用眼睛一掃,就明白了。這就值幾千元。”
成好態度認真,“不可能吧?”
“就值幾千元,我騙你有什麽意義呀?”
正在此時,歐陽走了進來,“什麽就值幾千元?”
老板看到歐陽,愣了一下,“我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你?”
“沒錯。”歐陽直言,“東西就是在你這裏買的。發票還在我手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