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
一年一度的高考馬上就要開始了。
上官正在組織相關編輯記者進行高考報道前的考前研究和部署。
報社小會議室的會議桌前,雜亂無章地坐著前來參加會議的人。上官、朱大可、廖朋遠、李春陽、歐陽等人坐在會議桌前,柳男、楊光、陶李等人坐在靠牆邊的椅子上。
上官表情嚴肅,“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高考了,今天上午我已經給本中心的其他幾個部門開過會,布置了今後幾天的采訪任務。我想利用這個時間,把我們這些人召集起來,再強調一下我們明天需要做的工作。考場內的采訪工作,我想就不用在座的幾位擔當了。我們這些人采訪的側重點是考場以外的有關高考的新聞。”
“楊光,”陶李趴在楊光耳邊小聲耳語,“什麽叫考場以外的有關高考的新聞啊?”
“連這都不懂啊?”楊光有幾分蔑視,“就是說不需要我們這些人到考場裏去,但還要采寫有關高考的新聞。你好好聽著,上官主任一會兒會給你布置任務的。”
上官繼續說道:“在座的各位,除了陶李沒有參加過有關高考的報道之外,其餘人都參加過這項任務的報道。所以大家已經駕輕就熟了,我需要強調的是即使熟了,也依然要重視起來。一定不要漏新聞,不要落在別家媒體的後邊。”
陶李插上了話,“上官姐,我怎麽有些茫然啊,我去做什麽呀?”
“有一個女考生的爸爸此前遭遇車禍去世了,”上官認真道來,“半個月前已經火化,聽說家裏有講究,人去世之後,三天之內必須入土。她的媽媽為了不影響她高考,始終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這個孩子。你去找金琪了解下具體情況。從明天開始,多與孩子的媽媽接觸。高考期間肯定是不能報道的,那樣就會讓她媽媽的良苦用心白費了。”
“她的媽媽怎麽會這樣殘酷啊?”陶李感歎道,“這是多麽不人道的一種做法呀。即使把這件事告訴女兒,讓女兒去見爸爸最後一麵,她的女兒也未必考不上大學。”陶李越說越多,“再退一步講,即便是真的因為這件事沒有考上大學,對她來說,漫長的人生當中也一定還有成功的機會。可是她與她爸爸的告別,卻隻能有一次機會。這機會被人為地錯過了,不可能再有了。當這個女孩越來越成熟的時候,就會覺得留下的這份遺憾太沉重了。”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陶李的臉上。
“你們都看我幹什麽?”陶李疑惑地看著大家,“我說錯了嗎?她媽媽怎麽能不告訴她呢?她爸爸去世的事,難道都沒有她高考重要嗎?”
“你也是在國內讀的高中,你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呀。有什麽辦法呢,這就是中國教育的現狀。”上官說道。
“可是我們媒體卻不應該這樣引導啊。”
柳男插上了話,“你的意思是這種事不應該報道?”
“我也說不好應該怎樣關注這種事,”陶李有些茫然,“但我覺得不應該提倡這種做法。我知道高考重要,甚至重要到了‘一考定終身’這樣不合理的程度。難道這就一定會超過父女之情嗎?就算是這個女孩兒考上了大學,考上了一所名校。如果這個孩子有點兒思想的話,她爸爸火化前,她因為高考都沒能見上她爸爸一麵,這會對她的一生產生怎樣的影響啊?”
“陶李說的是有道理的。”廖朋遠說道,“我覺得我們雖然改變不了目前普遍存在的思維方式,可是我們卻可以不去推波助瀾,至少我們可以不把這種事情當成可歌可泣的東西加以關注。”
李春陽也插話說道:“如果別家媒體報道出來,而我們不加以關注,很多人就會認為我們漏了新聞。上官主任可能就是這樣考慮的。”
“我不知道這種事情究竟應該怎樣去處理。”陶李依然不管不顧地表達著自己的看法,“可是我的感覺卻是深刻的。比方說不久前,歐陽救下的那個叫吳珊的女孩兒。那件事就讓我想了很多,最終的結果是完美的。可是事情原本就是不應該發生的。她的媽媽來陪讀這件事,是值得商榷的,至少我是不讚成那樣做的,這是一種超常的愛,完全演化成了一種溺愛。可是她來了,她畢竟是來了,當母女產生矛盾時,她的媽媽打了她一巴掌,這個女孩兒竟然以死亡相要挾,竟然用自殺回敬她媽媽的一巴掌。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我們教育的失敗。”
“陶李說的是對的。”歐陽站了出來,“幸虧這個女孩兒最終改變了。不然,我還真會為她的未來捏一把汗。”
陶李繼續著自己的話題,“我認為她的女兒至少沒有把她媽媽對她的愛當回事,這完全是一種顛倒的理念,是一種畸形的思維模式。那天,吳珊幸虧遇到了歐陽,是歐陽救了她一命,也改變了她媽媽的思維方式,改變了一種值得反思的思維方式。如果不是這樣,還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呢。有許多青春差不多讓考試給毀了,我覺得總不應該再讓考試毀了父女之間的感情。”
上官神色凝重,異常地凝重。
陶李仿佛看出了上官神色的變化,“上官姐,對不起,我又說多了。你別生氣啊。”
“哦,說的有道理。”上官頗為理智,“你想了很多,也想得很好。所謂政治家辦報,不僅僅是要把握好政治導向的問題,同樣也要把握好這種道德的導向,把握好社會風氣和社會流行的導向。我們應該利用好我們的媒體,用最先進的東西去影響更多的人。我也經常在思考一個問題,對先進東西的引導,對社會風氣的淨化,我們的媒體平時盡了多少責任?做得夠不夠?實事求是地講,陶李剛才的這番話,給了我新的啟發。陶李不錯啊,能夠把自己的想法真實地表達出來。不管最終能不能按照她說的意見辦,但我都很感動。我們確實是應該用腦子辦報啊。”
李春陽似乎是在抱怨,“陶李啊,你倒是早就高考完了,你是不是做了老婆婆了,就把自己做兒媳婦那段曆史忘得一幹二淨了?”
“李春陽,你搞明白沒有?”此刻,柳男插上了話,“陶李連人家的兒媳婦還沒做呢?什麽老婆婆呀?”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2
上官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手裏正拿著一個會議通知看著,邊看邊與秦總編在電話中交流著,“秦總編,我看我就不去了吧。你還是安排別人去吧。我實在脫離不開。”
小虎正在沙發前,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躺到沙發上,不停地折騰著。朱大可推門走進了辦公室,他看到小虎正在玩耍,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
上官依然在電話中與秦總編聊著,“我真不去了。實在是對不起啊。”
上官放下電話,走到朱大可麵前。
小虎仿佛聽到了身邊的動靜,便主動問道:“你是誰?”
朱大可有些調皮,“你是誰呀?”
小虎笑了起來,“大可叔叔。對吧?”
朱大可直起身來,“上官,你姨媽走了?”
上官點了點頭。
小虎大聲嚷著:“我猜對了,我猜對了。”
“你真聰明。如果再好好學習,就會更聰明了。”朱大可循循善誘。
“叔叔是說我現在不聰明唄?其實,我可聰明了。”小虎為自己辯解著。
“那我考考你好不好?”朱大可說道。
“好啊。”
“那考什麽呀?考考算數吧。你說七加二等於幾呀?”
“大可叔叔,你來點兒難的好不好啊?”
“好好好,來點兒難的,三十二加五十八等於多少呀?”
“叔叔,這太簡單了,也太沒有智商了。”
上官笑了,開心地笑著。
“那我真的來點兒難的了。九十減四十五,等於多少啊?”朱大可一本正經。
“等於下半場。”小虎同樣認真。
朱大可愣愣地站在那裏,半天才發出聲音,“小虎啊,回答得不對呀!”
“錯了啊?那是我把加時賽忘加進去了。”
朱大可與上官大聲笑起來。
“你說這孩子啊,看起來還真聰明,可是卻什麽話也聽不進去。真是讓我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上官抱怨道。
“小虎,你真的很聰明,可是你看你把媽媽難的,媽媽都有這種感覺,你不心疼媽媽嗎?”朱大可說道。
小虎一副天真狀,“什麽叫度日如年啊?”
“你不懂啊,媽媽讓你難為死了。”
“我懂了,度日如年,就是天天就像過年一樣。”小虎並非調侃。
“上官,”朱大可注視著上官,“剛才你和誰說不去了不去了。你要去哪兒?”
“幾個省份要召開一個晚報工作片會,會上有我一個發言,是幾個月前定下來的,可是眼下我確實是去不了啊。”
“要不就和小虎商量商量,把他交給我,我幫你帶幾天?”
上官表示,“怎麽可能呢?那會給你帶來多大麻煩啊?你也是一個人單身。”
朱大可笑了,“正因為我是一個人單身,事情才好辦呢,就不用召開議會討論了。”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你總不希望我和你一起哭吧?我和你說真的,我把他帶到我媽媽家,和我媽媽打一聲招呼就行,她不會不同意的。”
“小虎,叔叔和你商量商量,你媽媽要出差,你去叔叔家住幾天好嗎?”
“叔叔,你喜歡我嗎?”小虎問道。
“當然喜歡了,”朱大可立刻答道,“你如果聽話的話,叔叔就更喜歡你了。”
晚上,朱大可背著小虎走進了父母家的住宅,朱媽迎上前去,接過小虎。朱媽已經提前接過朱大可的電話,朱大可已經在電話中把事情告訴了媽媽。
“媽,我把小虎帶回來了。你看他長得還蠻漂亮的。”朱大可說道。
朱媽的一隻手在小虎眼前晃動著,“這麽好的一個孩子,眼睛怎麽一點兒都看不見呢?真夠可惜的。”
“媽,對不起了,電話中隻是和你提起過此事,也沒來得及好好和你商量商量,就把孩子帶回來了。他媽媽明天出差,得出去幾天,來不及了,我隻能把他帶回來了,這讓你辛苦了。”
朱媽仿佛並沒有聽到朱大可在說些什麽,而是繼續看著小虎,“是叫小虎吧?”
“對,叫小虎。”朱大可答道。
“小虎啊,你可得聽奶奶的話呀,奶奶家裏還有一個爺爺身體不好,也需要照顧。你一定要聽奶奶的話,好嗎?”朱媽說道。
“好的,奶奶。我聽大可叔叔的。大可叔叔,你答應過我,天天和我一起住是吧?”
“我答應過你。”朱大可回答。
“來,拉鉤上吊。”
“好,拉鉤上吊。”
3
朱大可的轎車停在了報社的停車場裏。朱大可走下車來,直接朝辦公樓走去,走到大門口時,正好與迎麵走來的廖朋遠相遇。朱大可主動與廖朋遠打招呼,“這幾天正想找你探討點兒事,也沒顧得上。”
兩個人站在大門口前聊了起來。
“哪方麵的事?私事?還是公事?”廖朋遠問道。
“一半句話說不清楚,到那邊坐一會兒,坐下說。”
兩個人向前走了幾步,便走到了報社門前的綠化帶花園裏。朱大可與廖朋遠坐到綠化帶花園的長椅上。
“還是孫世林的家庭糾紛問題。”朱大可說道。
“哦,那件事啊?我記得你曾經和我探討過能不能看看錄像的問題,還是為這個?”
“對對對,你還記得這件事?最近,我找到了問題的症結所在。要看會展中心門前的錄像,那肯定是屬於公安局管轄的範疇,直接去找公安局太複雜,又沒有理由。說什麽呢?我們為什麽要看錄像?說不明白。所以,我想了想,還是想到了你,隻有讓你幫助想想辦法了。”
“非需要這樣做嗎?”
“我也是被對方纏住了,我這叫做破車多攬債,你也別笑話。但有一條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個人絕沒有利益所圖。”
廖朋遠一拳打在了朱大可身上,“這都是哪跟哪呀?誰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你這叫‘盡國際主義’義務。行,我幫你協調一下,但有一條需要注意,別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反倒會讓人家家庭關係更崩潰了。咱可以不去燒香,但拆廟的事咱可一定不能幹啊。”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我想來想去,也隻能這樣做了。”朱大可說道。
“那你等著我的電話吧,聯係妥了之後,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操作了。我家裏的事情夠我忙碌的。不過,你也可以雙管齊下。如果那一男一女當時是從會展中心裏麵走出來的,那此前就一定是去參觀商品展了。你也可以設法看一看裏麵的監控錄像,那裏邊的監控錄像不歸公安局管。”
“可也是啊,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上邊去呢?”
“到那裏要看人家的監控錄像,人家也同樣不會讓你看。除非你是公安局的。唉,上官主任當年是從會展中心調到報社的,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不知道她還有沒有熟人在那裏工作?”
“明白。”
朱大可走進了小會議室,坐到了會議桌前撥通了手機,“上官主任,忙嗎?”
上官那邊幾乎是驚恐著,“大可,出什麽事了?”
此刻,朱大可根本就沒有想到上官此刻正在外地某處的會議室裏開會,她匆匆忙忙地走出會議室接通了手機。那一刻,當她看到朱大可的手機號碼時,她最先想到是不是小虎出事了。
朱大可一臉疑惑,“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啊!”
上官不無惱怒地說道:“那你給我打什麽電話呀?你嚇死我了,我以為小虎有什麽麻煩呢?”
“對不起,對不起。”朱大可頓時便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我沒有想到這些。你是因為小虎在我家裏,所以你才會這樣敏感。對不起,對不起。上官,實在是對不起。”
“沒事沒事,沒事了。”上官仿佛平靜下來,“是我太敏感了,是我不好。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沒有,沒有了。”這一刻,朱大可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給上官打電話的目的。
“你生氣了?”上官愧疚地說道,“都已經過去了,有什麽事你就說嘛。”
“我想讓你幫助協調一下,去會展中心查看錄像的事。”
“大可,對不起。我剛才太自私了。”上官的內心仿佛並沒有因為自己剛才的激動而真正地平靜下來。
4
楊光和陶李等人一起走出了報社電梯,楊光走在前邊,特意放慢了腳步,等著走在後邊的陶李趕上來。兩個人繼續一同向報社辦公樓大門外走去,走出報社辦公樓大門外,兩個人站了下來。
“往哪走啊?直接回家?”楊光問道。
“當然,不回家去哪呀?”
“沒有約會呀?”
“哪來的什麽約會呀,沒準備好呢。”
“什麽叫沒準備好啊?”
“什麽都沒準備好。”
“你是說還沒有男朋友唄?”
陶李得意地侃了起來:“約會,不僅僅需要男朋友。需要的東西多了。約會是一對男女展現自己前所未有的精湛演技的機會,我現在還沒學會演戲呢,就更談不上演技了。”
楊光笑著說道:“那咱倆一塊出去吃頓飯,咱不算約會行嗎?”
陶李看了看表,“去吧,我有些無奈,不去吧,我也有些無奈。”
“什麽意思?你以為我讓你以身相許呀?”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你這一開口啊,我就有了一種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卻無法反咬對方一口的感覺。”
“算了算了,你走吧。你這一說,我倒有一種先被你咬了一口的感覺。”楊光邊說邊一個人向前走去。
陶李趕緊追上楊光,“帶我去哪呀?”
“找個地方賣了!”楊光笑著。
兩個人坐進了楊光的轎車裏。
楊光專心致誌地開著車,陶李坐在旁邊正在看手機屏幕,半天也沒有說什麽。
楊光急了,“看什麽呢?”
陶李笑了,“我媽給我發的短信。”
“什麽內容讓你這麽高興啊?”
“我讀給你聽聽,當你感覺到你喜歡的人,也一定喜歡你的時候,通常情況下,都是你的大腦出了問題。”
“你媽什麽時候發的?是發給我的吧?”
“不知道,也可能是群發。”陶李笑著。
轎車停在了一家靠近海邊的飯店前。楊光和陶李走下車,朝飯店裏走去。
這是飯店露天陽台上的露天餐廳。
露天餐廳裏,擺放著許多餐桌。楊光與陶李麵對麵地坐到一張餐桌前。沒過多久,餐桌上陸陸續續擺上了菜肴和飲料。兩個人開始用起餐來,楊光不停地往陶李的盤子裏夾菜。
“我自己動手,自己動手。你別把我當成王妃了。”陶李調侃著。
“沒有沒有。我隻是把你當成戴安娜了。你給我這麽大的麵子,我總應該表示出一點兒熱情吧。”
“太紳士了!我沒覺得你骨子裏是這樣一個人呀。這太假了吧?”
“假就對了,真的我也不會呀。”
“你笑什麽呀?傻笑啊?”
“你猜我想到什麽了?我想到了有一次采訪一個派出所的所長時,他說過的一個笑話,他們破獲了一個印假鈔的團夥,審問犯罪嫌疑人時,探長問他,你為什麽印假鈔啊?你猜對方怎麽回答?”
陶李一下子就猜中了楊光想說什麽,“就像你剛才回答我那樣回答的所長?”
“你太聰明了。對方當時真是這樣回答的,印真鈔,我也不會呀。”
陶李笑了,“和你一樣,真的你也不會。”
“和你出來坐坐,可是真的啊。”楊光收起了笑容,“咱說點兒正經的。那天討論高考報道的協調會上,你說的那番話,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不過,你想過沒有,上官主任會怎麽想啊?”
“她在會上不已經表示了嗎?”
“你等於顛覆了大家的傳統思維啊!”
“那又怎麽樣?也不能什麽事都循規蹈矩吧?”陶李似乎毫不在意。
“這倒是對的。問題是你不需要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嗎?”楊光好意地提醒陶李。
“我沒想過那麽多。我就希望自己能夠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如果我加入了這個團隊,完全變成了這個團隊首領的眼睛、耳朵和大腦,整天看領導所看,說領導所說,想領導所想,沒有一點兒不同的聲音和見解,那我不等於給自己簽下了一張賣身契嗎?”
“可是我們周圍的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活的呀。”
“我管不了那麽多,我隻能管我自己。咱們說點兒別的吧。上官主任出差之前,找我談過話。”
“什麽內容?”楊光問道。
“她想讓我去編輯中心工作。”陶李回答。
“是這樣啊。”
“說是臨時的,可是多長時間,也說不好。”
“你答應了?”
“沒有。我也找不到人商量,自己又拿不定主意。不過上官主任說了,人家本來是點著名要金琪姐,可是金琪姐怕是去不了了,所以她就想到了我。”
“如果你本人願意去,那自然是應該的。如果不願意去的話,也可以好好和上官主任談一談。總的來說,你還是應該留在采訪中心工作,會更合適一些。”
“我對編輯中心的工作還真不了解。但是我非常想多學一點兒東西。”
“問題是你現在去做編輯,除了從工作需要這個角度出發之外,對你個人業務能力的發展,實在不是上策。”
“有那麽嚴重嗎?”陶李瞪著眼睛看著楊光。
“你不知道,”楊光加重了語氣,“如果幹過編輯,你就會明白了。一條新聞會有各種各樣的表達方式。編輯們苦心孤詣、冥思苦想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尋找皆大歡喜的那一個表達方式。當你投入工作的時候,你常常會百思不得其解,偶爾也會虔誠地望著天花板,無奈地等待著。改稿、換稿、撤稿、等稿,再等稿、撤稿、換稿、改稿。每一張報紙大樣,都會在無數人的手中傳遞,每一天的報紙都有它不同的前世與今生。作為編輯,最煩惱的是給記者預留出的版麵位置,你等了整整一天,到點時,被記者告知稿件不發了,或者是沒有了,會讓你有一種意外流產的失落感。”
“這麽悲慘啊?”
“這不算最悲慘的。最悲慘的莫過於過了子夜,當你拿著大樣,準備讓主任簽字付印時,主任突然告訴你,整版內容統統扒掉,重新換稿。這時候你還必須故作鎮定,莞爾一笑,不得不在心底告誡自己,論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
“那就得完全重新做?”
“當然。”
“這麽恐怖啊?”
“還有比這更恐怖的呢。我給你舉兩個例子,咱還是拿金琪說事。她沒生孩子之前,在總編室做編輯的時候,幾乎是得了職業病,一次她去老婆婆家吃飯,家裏人在包餃子,根本不打算用她。結果她很自覺,就坐到一邊幫助往蓋簾上擺餃子。擺得可上心呢,快要擺滿的時候,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唉喲,這版麵排得這麽密,這照片往哪放啊?結果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
“至於這樣嗎?”陶李笑了。
“信不信由你。”楊光繼續道來,“再給你說一個更尷尬的,咱還是說金琪,也還是她沒生孩子之前,每逢下夜班時,都已經過了午夜,需要打車回家。有一次她上車之後,出租車司機說,幹你們這一行的可真不容易啊。金琪開始還以為這位司機還真有人情味,她剛想說理解萬歲。可司機接下來說的話,差不點讓她哭出來。”
“司機接下來說些什麽?”
“司機接下來說,現在這歌廳的生意不怎麽好做吧。”
“居然是這樣?”
“那個出租車司機真的是那樣說的。結果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隻要是上夜班,金琪的老公總會提前開車來報社接她。”
“這麽說這光鮮的背後,還有那麽多不為人知的東西啊。”
5
楊光完全是發自內心地想將幫助成好選購轎車的任務轉嫁給柳男,還別說,他還真的如願以償了。柳男答應了他,成好也蠻高興。
成好坐在柳男的轎車裏,正前往選購轎車的目的地。柳男邊開車邊與成好聊了起來。
“你要買車找我算是對了,我確實是比楊光在行。”柳男說道。
“如果沒有你幫我做參謀,我還真的拿不定主意,買一台什麽樣的轎車合適。”成好說道。
“其實,你買車用處真是不大,就是開著上下班。停車現在成了一大難題,買車反倒會給自己增加太多的麻煩。你是不是擔心將來買車會搖號?”
“這隻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呢?”
“這等於是我父母送給我的嫁妝。我這也算是有房有車一族了。”
“這麽說你可以帶著嫁妝找下家了?”
“怎麽說話呢?什麽叫找下家呀?你以為我嫁不出去呀?”
“哪能呢?總編的女兒不愁嫁嘛。”柳男特意撓了一下頭,笑著補充道,“錯了,那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
“這話我愛聽。管她是皇帝的女兒,還是總編的女兒呢,都無所謂了。放心,我肯定是不愁嫁的。”成好不無自信。
“不過我總覺得你好像是底氣不足,不然為什麽要提前準備這麽多回扣呀?”
“什麽意思?”
“沒聽說過?嫁妝其實就是丈母娘給女婿的回扣,回扣得越多,嫁得也就越容易。”
“去你的。就算回扣,你也撈不著。”
“別指望我啊,我們報社的男女供求關係十分緊張。像我這樣的,眼下都屬於緊俏商品。你指不上啊。”柳男邊說邊笑。
“看來我確實也得抓緊了。買經濟適用房搖號,買車將來也要搖號,我肯定不能等到談戀愛也需要搖號的時候才下手啊。”成好毫不示弱地跟他侃了起來。
“談戀愛搖號?這個可能會有啊。那得看什麽樣的,像我這種類型的,最有可能首先被搖號。”
“你這純粹是自戀。我見過臉皮厚的,還真沒有見過像你這麽臉皮厚的。”
“這倒不是。不過我確實想過,下輩子我希望自己投胎做一個女人,然後再嫁給像我這樣的男人。”
柳男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吧,就是有魅力,這不電話打來了。”
“快接你的電話吧。”
柳男接通了手機,“誰呀?歐陽!在哪呢?”
“你不是說有兩張今天晚上《天鵝湖》的演出票嗎?”
“想明白了,和我一起去看?”
“我爸和我媽都有興趣。”歐陽說道。
“那我就不給你了。”柳男馬上表示。
“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
“那好吧,既然丈母娘要看,我總得給麵子啊。你去區交通隊門口等我吧。我馬上就到。”
柳男的轎車停在了交通隊大院裏,柳男與成好走下車。歐陽迎上前去,“成好,真有錢啊,買了一台這麽好的轎車。”
“這是我老爸老媽獨家投資。”成好不無得意。
“歐陽,人家成好這一下子算是把彎路走直了,也算是找到了捷徑。這人生,有時候真是不公平。”柳男抱怨起來。
“行啊,我是不敢這樣想啊。”歐陽說道,“我結婚時的那套房子,是幾個人合資買的。離婚之後,才變成了我一個人的獨資產品。其實,也無所謂了,像我這樣的,就等於把直路走彎了,算是多看幾道風景了。”
“歐陽,你這算不算豁達?”成好問道。
“這年頭,年輕人誰在意這個呀。柳男,票呢?我還得送回家呀。”歐陽著急地問。
“來得及,我去幫成好辦車的手續。讓她請客,吃完飯再送票也來得及。”柳男異常地沉穩。
“那不行啊,來不及了。”歐陽大聲說道。
“這麽點兒事都想不明白啊,你不會讓他們直接去劇場啊?就這麽定了,這頓飯不吃是白不吃啊。咱沒辦法拚爹,也隻能吃大戶了。”柳男邊說邊向遠處走去。
6
不管上官和朱大可等人怎樣勸說,都沒有動搖得了金琪去西藏支教的決心,她的去意已定。
趁著中午休息時間,金琪約上了陶李,讓陶李陪她去商場購物,準備支教時用的東西。
一家超大商場內客人川流不息。金琪與陶李並排行走在商場內,陶李手拉著旅行箱。兩個人邊走邊聊著。
“金琪姐,你去支教的事,告訴王東了嗎?”陶李問道。
“沒有。告訴他幹什麽?和他有什麽關係?”金琪說道。
“你出院前,王東去沒去看過你?”
“沒有,他怎麽可能去看我呢?他恨不得我早點兒死呢。我死了之後,他就清白了。沒有人再知道他那些破事了。他也就根本不會再顧忌我兒子會怎麽樣了,他會馬上再找一個。”
“臨走前,你不需要去看看孩子嗎?”
“當然得去。”
“你如果長時間不去看兒子,王東不是早晚得知道嗎?”
“不管他,我才不管他是什麽感受呢。”
兩個人走下電動扶梯。
“往回走吧。”金琪說道。
“不再需要買什麽了?”陶李問道。
“夠了,已經夠用了。讓你陪著我來,就是想讓你幫我把東西拿到報社去。我必須去一趟醫院,做一下身體複查。這樣我就省事了。”
“明白。”
金琪拖著行李箱與陶李站在商場大門的裏側,注視著大門外。此刻,大門外風雨交加,不少顧客駐足等待著離開的機會。
“這風雨不知道會什麽時候停呢。我知道今天受台風影響,會有大風大雨。沒想到會來得這麽猛烈。”金琪有些擔心。
“不能等了,”陶李表示,“我出門之後,打個出租車走。我們就在這分手吧。你什麽時候走,自己考慮吧。”
“好吧。我這裏有傘。你打著吧。”
“我包裏也有。怕是作用不大,這麽大的風,根本就打不住。”
“說得也對。陶李,謝謝你啊。再見。”
陶李還是將傘撐開,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出商場的大門,迅速消失在風雨中。
大雨繼續下著,大風刮得也越來越猛烈。
金琪看了看表,仿佛自言自語,“這得等到什麽時候。不行,得走了。”
她用手提包頂在了頭頂,撒腿跑出商場的大門,向風雨中跑去。
金琪在風雨交加中奔跑著,跑過人群,跑過路邊一家家商店的門前。一棵小樹倒在人行路上,她繞了過去。白色塑料袋和樹葉在天空中飛舞。一棵碗口粗的大樹倒在了她麵前。她被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停頓一下,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前邊十幾個小學生背著書包快步向前走著,她繼續向前快步行走。
就在此刻,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個大人的呼喊聲,“快,快快快,天上危險,快躲開。”
金琪邊跑邊抬頭向天上看去,一張巨大的廣告牌從天而降,被風吹著朝小學生的方向壓了下來。她下意識地扔掉手提包,拚命地向前跑去,跑到孩子們背後,用全身的力氣,將最後邊的兩個孩子同時推了出去,孩子們向前撲去,她自己也向前撲了過去……
廣告牌轟然降下,正好砸在了金琪的雙腿上……
大雨依然下著,依然風雨交加。
金琪完全失去了知覺。
沒過多久,馬路上便響起了救護車刺耳的鳴叫聲,一個擔架被抬上了救護車,金琪正躺在擔架上。
救護車又一次鳴叫著,向醫院快速駛去。
金琪躺在醫用平板車上,一群醫護人員推著平板車,快速向搶救室跑去。
7
陶李已經冒雨回到了報社。
就在陶李走進報社電腦室沒有多久,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接通了手機,手機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你認識一個叫金琪的人嗎?”
“認識啊。”
“我是警察,我從她的手提包裏看到了她的證件,又在她的手機上查到她最後打出去的是這個電話。我不知道你是她什麽人?”
“我是她的同事。她怎麽了?她怎麽了?”
“她出事了,她被從空中掉下的廣告牌砸傷了,正在醫院搶救。”
陶李簡直是呆住了,半天才開口問道:“傷得重嗎?”
“雙腿血肉模糊,已經昏迷不醒。”
陶李頓時失聲痛哭。
人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移向了陶李。
此刻,朱大可正好從走廊裏走進電腦室,他走到陶李跟前,吃驚地問道:“陶李,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陶李哭著說道:“大可哥,不好了。金琪姐出事了。她的雙腿被砸傷了,正在醫院搶救。”
“哦!怎麽回事?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在北京路的商業街上,一個廣告牌子被大風刮掉了,她被砸傷了。”
“快,快快,馬上通知秦總編。”
一輛轎車在馬路上快速行駛著,秦總編正坐在車裏向醫院趕去。轎車很快就到了醫院大門外,秦總編走下車去,朝醫院大門裏快速奔去。
又一輛轎車停在了醫院大門外,朱大可與廖朋遠走下車,同樣快速朝醫院大門裏奔去。
此刻,楊光與陶李也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楊光邊開車邊與坐在身邊的陶李交談起來。
“上官主任知道了嗎?”楊光問道。
“不知道。我一直沒有給她打電話。她還在外地,知道了也是幹著急上火,什麽問題也解決不了。”陶李說道。
“那也得告訴她一聲啊。”
陶李當即撥通了上官的手機,“上官姐,你回來了嗎?”
“陶李啊,我剛剛下飛機,正開車往家走呢。”上官說道。
“上官主任,”陶李哭了,“不好了,金琪姐出事了,她的雙腿被砸傷了。”
“什麽?怎麽回事?”
“大風刮掉了廣告牌子,她被廣告牌子砸傷了。”
“通知王東了嗎?”
“通知了。”
“他怎麽說?”
“他一句話也沒說,聽我說完之後,就在電話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陶李與楊光下車之後,迅速跑進了醫院大廳,又快速向一條長長的走廊跑去。
醫護人員不時地進進出出。
一位中年男醫生走到秦總編麵前,表情嚴肅,“家屬到了沒有?必須征得家屬的意見,患者需要馬上手術,需要截肢。”
“必須這樣做嗎?”秦總編心情沉重地問道。
中年男醫生強調,“必須這樣做,雙腿的小腿粉碎性骨折,雙腿的血管已經全部模糊。”
“醫生,”朱大可近乎哀求,“能不能再想想辦法,她太年輕了,孩子才剛剛滿周歲呀。”
“請相信我們,我們會全力以赴的。”
此刻,朱大可突然看到遠處的走廊裏,出現了上官的身影。上官向搶救室門前跑來,跑到了搶救室門口。
上官焦急地問道:“金琪呢?金琪在哪兒?”
朱大可指了指搶救室,欲哭無淚。
上官走進搶救室,看到金琪正躺在病**。金琪完全處於昏迷狀態,臉上戴著氧氣麵罩,身上掛著各種各樣的管子,下身被白色床單覆蓋。幾個醫護人員站在身邊觀察著。
上官平靜地站在金琪麵前,卻已是潸然淚下。
走廊裏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王東哭著闖進搶救室,他大聲地嚷著:“金琪!金琪!你怎麽了?你怎麽了?你怎麽會這樣啊?”
那一刻,他不像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更不像是一個已經與眼前這個女人完全了斷了的男人,他的身體慢慢地癱軟了下去。
上官拉扯著王東讓他站起來,又有幾個人走了進來,和上官一起將王東拉起,推著他向搶救室外走去。
走廊裏依舊站著一群人,所有人的麵色都嚴肅而凝重。
中年男醫生再次問道:“家屬來了沒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王東。
“馬上做截肢手術,需要家屬簽字。”醫生說道。
中年男醫生將手術同意書遞到王東麵前。
“我們已經離婚了。”王東小心翼翼地說道。
上官迅速接過手術同意書,不由分說地塞到了王東的手裏,命令似的說道:“簽字,馬上簽字。金琪如果有問題,我們大家負責。”
王東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一個警察匆匆走來,麵對著在場地的所有人說道:“我剛剛從現場趕來。我們查看過現場監控錄像。在廣告牌子掉落的那一刻,這位女記者將兩個小學生推了出去,如果不是她的果敢,那兩個小孩兒怕是沒命了。”
在場的人們驚訝極了,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再一次向搶救室的方向聚焦。
陶李哭了,她再一次哭出聲來,“都怪我,都怪我呀。如果我不先離開她,她可能就不會出事了。”
8
小虎一直待在朱大可的父母家裏。
上官坐在朱大可父母家客廳的沙發上,小虎站在上官的身邊,上官不時地用手撫摸著小虎的頭。
朱大可將一杯開水遞到上官麵前,“喝杯水吧。”
“謝謝。”
朱大可的媽媽從廚房走了出來,走到上官跟前。
上官欠了欠身子,“阿姨,坐一會兒吧。”
朱大可的媽媽坐到了上官的對麵。
“阿姨,小虎在這裏給你添麻煩了。我真的不好意思,您家裏的情況我了解。叔叔有病需要您照顧,我還讓小虎來添麻煩。我真的從內心感謝您。”
“你也是沒有辦法呀,不然,還能這樣做嘛。大可都和我說過。我受點累倒是不要緊,隻要這孩子在這裏能待下去,能適應就好。我還擔心他不願意在這裏待呢。要是病了,那我可真的招架不了啊。還好,這些天大可天天晚上都回來,陪著他玩。我看孩子還是挺高興的。”
上官又麵向朱大可客氣道:“大可,難為你了。”
“沒辦法,讓你兒子纏上了,又有什麽辦法?”
“小虎,今天跟媽媽回家吧。回咱自己家。”上官說道。
“不不不,我不走。”小虎表示。
“你不走怎麽行啊?不是已經說好了嗎?等媽媽出差回來,就接你回家?”
“你說過,回家之後,白天必須把我鎖在家裏。那不行,我不習慣。”
“不行的話,就隻能請上次見到的那位申雪阿姨,她既教你盲文,又照看你。我再不能任由你的性子來了,這兩樣你必須選擇一樣。”
“我就不,我就不。”
上官一巴掌打在了小虎身上,“你這孩子怎麽一點兒都不懂事啊?”
小虎哭了起來。
朱大可拉過小虎,拉到自己身邊。
上官的眼睛濕潤了。
朱大可的媽媽說道:“你別這樣對待孩子,慢慢和他商量商量。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讓他再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那怎麽行,您這家裏還躺著一個病人,我這裏再把一個雙目失明的孩子送過來湊熱鬧,讓別人怎麽看我?”
“在意那些幹什麽?走一步看一步嘛。總不能像你說得那樣把孩子鎖在家裏呀。如果能按照你說的後一種辦法做,我看還可以考慮。那就慢慢地說服他唄。”
“要不暫時再讓他在這裏待一段時間。”朱大可說道,“媽,這樣我就隔三差五地早晨出門把菜給你買了,白天你就不用出門了。隻能辛苦你了。”
“我看也隻能這樣辦了。唉,金琪怎麽樣了?脫離生命危險沒有?”
“阿姨,你認識金琪?”
“沒見過麵。可是你們報社的好多記者我都認識,我天天都看報紙,一些非常能幹的記者,我都是從報紙上認識的。”
“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廣告牌啊,怎麽會讓大風刮倒呢?還那麽巧?”
“那是一個企業的形象廣告,”上官詳細描述起來,“豎立這個廣告牌子的是一家廣告公司。那家廣告公司已經注銷了,可是廣告牌子還在那裏豎立著。那天的風實在是太大了,來得又突然了些。”
朱大可似乎是在感慨,“接下來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了。”
“聽說這個記者既沒有父母,又離婚了。將來怎麽辦啊?”朱大可的媽媽媽擔心地說道。
“人生有太多的意外,往往都是我們無法預料的。”上官看了看表,“阿姨,小虎的事,我就不再多說了。那就暫時依了他,再麻煩您一段時間。再容我想想別的辦法。”
“就這樣吧。不多說了,不多說了。”朱媽說道。
上官從包裏掏出幾盒深海魚油放到了茶幾上,“這是四瓶深海魚油,是我一個朋友去美國時,我讓她捎來的,是送給叔叔的。這一共是兩種,讓他每天晚上各吃一粒。”
“這不行,這不行,這需要多少錢啊!”
“行不行都這樣了,已經捎回來了。”
上官又掏出一件毛衣遞給了朱大可的媽媽,“這是我這次出差為您買的一件毛衣,也不知道您喜歡不喜歡?留給您天冷的時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