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中午用餐時,楊光與歐陽不期而遇,兩個人並排坐在餐桌前就餐。

歐陽邊用餐邊注視著楊光,“楊光,我上午看到成好了。”

“在哪?在報社?”楊光漫不經心。

“在報社大廳裏。她正往外走時,我正好從外邊進來,恰巧遇到了她。她是不是來看你的呀?”

“更正一下,是來找我的,而不是來看我的。”楊光一本正經。

“這有什麽區別嗎?”歐陽笑著。

“當然有啊。來看我是因為某種情感的需要,而來找我是因為某種事情的需要。”

“別這麽咬文嚼字了。她確實是來找你的吧?”

“這倒是。不過是為了她表姐女兒上學的事,希望我幫幫忙。”

“你答應了?”

“能不答應嗎?辦辦看吧。”

“她表姐的女兒到了上學的年齡。孩子的戶口一直與孩子的祖父祖母落在一起。從出生那天起就是那樣落的。孩子爸爸媽媽的戶口落在新買的房子裏。按理說女兒上學應該在戶口所在地。可是戶籍所在地的學校說什麽也不接受她。原因是她沒有和她的爸爸媽媽的戶口在一起。可是她爸爸媽媽戶口所在地的學校就更是不接受這個孩子,是因為孩子的戶口原本就沒有落在那裏。”歐陽詳細地把情況說了一遍。

坐在附近的陶李聽到了這番話,便主動插上了話,“那這孩子豈不是成了黑戶了嗎?”

“可不是嘛。”楊光說道,“兩家學校說得似乎都有道理。看上去這孩子和孩子的家長最沒有道理了。所以我答應了她,幫她跑跑看看。”

歐陽還在那裏吃得沒完沒了,楊光放下筷子向餐廳外走去,陶李也跟著向外邊走去。

楊光站在走廊裏,湊到陶李跟前,“陶李,下午有事嗎?”

“沒有特別需要辦的事,隻是想接觸一下編輯業務。有事啊?”

“沒事陪我去趟學校?”

“去跑成好委托你辦的事?”

“是啊。”楊光回答,“今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已經讓政法部的劉主任和校長聯係過了,下午去與校長見個麵。”

“我是純粹作陪。”陶李有些調皮,“好吧,算是跟你出去見見世麵。我去電腦室一趟,馬上下樓。”

“我在車上等你。”

兩個人坐進了楊光的轎車裏。

轎車不停地向前駛去,經過了半個多時的行駛,最終停在了秦淮小學門前。兩個人一起走進了學校大樓。

楊光走到校長辦公室門前敲起門來,從旁邊的一個門裏走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教師。她看著眼前的來人問道:“你找誰?”

“我找楊校長。”楊光回答。

“你是秦州晚報記者?”

“沒錯。我叫楊光,是與楊校長約好了的。”

“楊校長知道你來。她叮囑過,你到會客室裏等一下吧。”

楊光猶豫了一下,“我們還是到操場上等吧,順便感覺一下學校的環境。”

“也好,一會兒校長開完會,我去操場找你們。”

楊光與陶李在操場邊上慢慢行走著,邊走邊聊。

“在學校的操場上走一走,這已是我久違的感覺了。”楊光觸景生情。

“懷念學校的生活嗎?”陶李側過臉去看著楊光。

“當然了,那畢竟是最無憂無慮的生活。而現在大大不同了。”

“看不出你還有什麽憂慮呀?”

“還能整天掛在臉上啊?那不成青銅器麵具了。一看就知道背後有一段悠久的曆史,我可不希望那樣。”

“這麽說,你整天把微笑掛在臉上,心裏卻不是這樣?”陶李繼續發問。

“有壓力,一種巨大的生活壓力。”楊光斷然回答。

“為什麽呀?為什麽會是這樣?”

兩個人走到一處沙坑前,陶李提議,“在這坐一會兒?”

兩個人坐到沙坑邊上。

楊光仿佛頗有感慨,“這年頭,我們這一代人,大都在拚爹,什麽官二代,富二代。加上自己的自然條件再優越一點,弄一個高富帥類型什麽的,生活起來顯然就不用愁了。可是我卻不同,我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現在還生活在農村。我在這座城市裏,沒有任何親戚,隻有孤身一人。難哪!”

“我看你現在已經不錯了,開著車上班,也算是有車一族,還挺樂嗬的。”陶李笑著說道。

“你還不知道吧,我還有房呢。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那不正經不錯嗎?還抱怨什麽呀?”

“二手,全是二手。還血債累累。”

“可別嚇著我呀。”陶李依然麵帶笑容,“幾條人命啊?”

楊光卻表情嚴肅,“有時候被銀行逼債的滋味,還真能讓你不時地萌生一種負罪感。具備不具備條件,幹嗎都非要拚房拚車呀?”

“那你明明知道這一點,幹嗎也要走這獨木橋啊?”

“我自己不把自己逼上梁山,哪個女孩能把我當成一條好漢,誰肯嫁給我呀?”

陶李笑了,“你這等於被招安了,被生活招安了。”

不遠處傳來女教師的喊聲,“楊記者,校長回來了。”

陶李站了起來,“走吧,叫我們了。”

校長辦公室並不寬大,各種各樣的書籍擺放在靠牆的書櫃裏。幾盆鮮花擺放在不同的地方。陶李與楊光坐到了校長辦公室裏,楊光把手裏的紙條遞到楊校長手裏,“這情況都寫在這上邊了。”

楊校長接過紙條看了看,便放了下來,“這孩子在我們這裏上學,等於跨學區,相當於擇校。按照區裏的規定,需要交六千元錢。你看是今天交呢?還是等著孩子的家長來了再交?”

“如果今天不交呢?”陶李問道。

“那今天就什麽手續都辦不了,也排不了班。等於你們白跑了一趟。”

“馬上就交。”楊光當即表示。

“這裏怕刷不了卡吧?”陶李提醒楊光。

“我準備好了現金。”楊光說道。

楊校長有幾分疑惑,“不是說是別人的孩子嗎?”

“沒錯,是別人的孩子。”楊光笑著,“我怎麽也沒有那麽成熟吧?我的女朋友小學還沒畢業呢?所以還沒取得爸爸的資格證書。”

“這不是你女朋友啊?”楊校長問道。

楊光笑了起來,“那得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啊?”

陶李尷尬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去財務室交吧。”

“楊校長,這跨學區的費用可夠高的呀?”楊光站了起來。

“沒辦法,這是上邊規定的。如果沒這種規定,擇校現象就更擋不住了。”

沒過多久,兩個人就踏上了返程之路。

轎車在公路上行駛著,楊光對坐在身邊的陶李說道:“還算是順利。”

“為什麽不讓孩子的家長自己來交錢呢?”陶李有些不解。

楊光兩眼目視著前方,肯定地回答,“這筆錢我根本就沒打算再要回來。”

“為什麽?”

“拿人家的手短。上次曼穀沒去成,可是人家錢卻花了。我一直就在尋找補救的機會。”

“當時她不是說是公司獎勵家屬的旅遊名額嗎?”

“哪有的事啊。那是真正的感情投資。”

陶李笑著,“那你就欣然接受唄。”

楊光卻是似笑非笑,“人需要有尊嚴地活著。”

陶李輕輕地點了點頭。

2

白天。露天餐廳裏。

江邊堤岸上寬闊的步行道邊上,一家家店鋪熱鬧又紅火。一個個遮陽傘豎立在一家家小餐館的門前。一處遮陽傘下,歐陽和成好坐在那裏用餐。

成好將一隻海蝦遞到歐陽麵前,“看來楊光來不了了,這是一個最大的,你替他吃了吧。”

歐陽將螃蟹遞給了成好,“要替也得你替他吃呀。我替算怎麽回事啊。”

“我請客,我再替他吃,我自己請自己呀。”

歐陽抬頭看到柳男正站在不遠處與一個女孩聊著什麽。女孩對柳男一揮手說道:“拜拜。”

女孩轉身向遠處走去。

柳男朝歐陽和成好的方向走了過來,走到了歐陽跟前,歐陽張嘴問道:“女孩是誰呀?”

“我的一個高中同學,現在混得不錯。年收入五六十萬呢。”柳男不無驕傲。

“這麽不錯呀?連你都這樣高興。”歐陽的目光仿佛帶有蔑視。

“可自豪呢。我也確實是替她高興。”

“高興夠用嗎?我看你比她本人都自豪。”

“我自豪什麽呀?我是羨慕呀,羨慕得不得了呢。”

“那就把她當存折娶回家算了。”歐陽笑著說道。

“那也得看人家願意不願意啊。”柳男笑著回答。

“可以先建立外交關係嘛,然後再洽談貿易。”

“你把我當什麽了?”

歐陽笑著,“全麵掛鉤,重點選擇嘛。”

柳男似乎有些得意,“說得也對,我看看她走沒走遠,我可以先和她建立起戰略夥伴關係嘛。”

成好笑著,“她是做什麽工作的?”

“做夢的。”歐陽的話擲地有聲。

柳男仿佛這才看出了歐陽的情緒有點異樣,“我也沒好意思多問什麽。”

歐陽表情嚴肅,“你沒問也許是對的。要是做二奶的話,她怎麽好意思告訴你呀。”

柳男看了看表,特意轉移了話題,“差不多應該走了。給楊光打一個電話吧,告訴他別過來了,我們走吧。”

“不用打了,來了也沒有東西吃了。走吧。”成好表示。

“是啊,走吧。我看他也不大可能來了。”柳男說道。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一處江橋上突然傳來了“救命啊,救命啊!”的呼喊聲。

餐館前所有的客人和行人都震驚地抬起頭來,向遠處看去。

歐陽、成好和柳男同樣迅速站了起來,目光向出事的地方投去。

順著幾個人的目光望去,不遠處江麵的橋上,一個年齡不大的女孩正站在橋欄杆上掙紮著準備跳江,一個中年女人正站在橋麵上,死死地抱住了女孩的一條腿,聲嘶力竭地喊著:“救命啊,救命啊!”

正準備跳江的女孩叫吳珊,死死地抱住她的正是她的媽媽,名叫李欣。

此刻,歐陽迅速從原地站了起來邁步向江橋的方向跑去,她似乎是自言自語,“柳男,不好,女孩可能要出事。”

柳男也馬上站了起來,大聲喊道:“歐陽,危險。”

歐陽仿佛沒聽見什麽,繼續向橋上跑去。

江麵橋上,女孩吳珊掙脫了她媽媽李欣的束縛,一躍而下,跳進了江裏。吳珊在江水中掙紮著。

李欣大聲叫喊著:“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的女兒呀!”

歐陽邊跑邊脫掉上衣,將衣服扔到了橋麵上,又迅速爬上了橋麵的護欄,縱身跳下了江水中。

歐陽拚命地向吳珊遊去。

江麵上,吳珊不時地在水麵上沉下又浮起。歐陽揮動著雙臂迅速向吳珊靠近……

歐陽漸漸地靠近了吳珊,就在吳珊浮起的那一刻,歐陽抓住了她,一隻手臂有力地揮動著,向岸邊遊去。

堤岸一處通往江邊的大石砬子上正站著人,人們不斷地向歐陽的方向揮動手臂。柳男與成好也站在那裏,拚命地呼喊著,正為歐陽加油。

“歐陽,堅持堅持,歐陽堅持住。”成好的聲音幾乎蓋過了在場的所有人的聲音。

歐陽雙手托著吳珊靠近了石砬子,幾個男人下到水裏,將吳珊抬到了石砬子上。

吳珊已經昏迷。

歐陽疲憊地地走到岸上,麵對著眾人,大聲說道:“快快,快給她控水。”

幾個男人將吳珊的身體翻了過來,吳珊臉朝下被大家抬起。

歐陽看到成好手裏拿著自己的衣服,便問道:“成好,我的手機?”

成好將手機遞給歐陽。

歐陽邊接過手機邊大聲地問道:“誰會做人工呼吸?誰會做?”

在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無語。

歐陽哭了,當即便哭出聲來,“誰會做?誰會做人工呼吸?”

不斷地有人晃動著腦袋。

歐陽撥通了手機,對著手機哭著說道:“滕主任,滕主任,我是歐陽,你馬上告訴我怎樣做人工呼吸?快,你快說。”

歐陽靜靜地聽著電話那邊的說話聲,她很快就掛斷了手機,奔向吳珊,吳珊已經仰臥在石砬子上。

歐陽雙腿跪到石砬子上,將手機扔到了一邊,捏住了吳珊的鼻子,對著吳珊的嘴吹起氣來……

她又不時地用兩個手掌按壓吳珊的胸部……

沒過多久,江岸上,響起了救護車急促的鳴叫聲,人們向遠處看去,幾個醫護人員身背藥箱和擔架,向吳珊的方向迅速跑來。

3

金琪回到孩子和王東身邊這段時間裏,生活算是平靜的。兩人之間的關係仿佛正在漸漸地修複。

那天夜裏,孩子已經睡下。金琪和王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出乎王東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在頃刻之間,又掀起了驚天波瀾。

金琪回到王東身邊之後,她的心理確實是做了很大的調整。就在這天白天,她主動收拾起衛生來。叮囑王東帶著孩子去街上曬曬太陽。就在王東走出去後不久,金琪在清理家中的東西時,意外地發現了王東與她結婚之前的幾張照片。這便引發了又一次地震。當王東回到家時,她就鄭重地向他發出了種種質問。但她還沒有再次提到關於離婚的話題。畢竟上官和陶李一次次的說服,還是在她的心裏留下過印記。她還是努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此刻,她已經不能再忍了,她也不想再忍了。

她從書房裏拿著一張稿紙走到客廳裏放到了茶幾上,平靜地說道:“在這上邊簽個字吧。我不想和你打得死去活來,我也不想再弄得滿城風雨,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安安靜靜地離了就算了。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可是這樣做對孩子不好啊。孩子怎麽辦?你說的那個意見,我根本就接受不了。你坐下,我還是希望再和你好好談一談。你一定要離嗎?”王東說道。

金琪坐到沙發上哭了起來,“我一天都容忍不了了。”

“不就是幾張照片嘛?那不是我刻意保留的。金琪,如果你非要向我宣示一下主權,我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如果你非要追究我以前怎樣怎樣,那就超出了你抗議的範圍。你所追究的那一切,都是在你我還沒有建立戀愛關係之前發生的。”

“我不想再聽你解釋什麽。”

“金琪,我根本也不需要解釋。我解釋什麽?我們確實是愛過,我們的感情也很好。可是在我認識你之前,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騙子!騙子,你欺騙了我。”金琪大喊大叫。

“金琪,”王東大聲說道,“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不希望聽到你這樣的評價。”他又壓低了嗓音,“坦白地說,我是愛她的,與她的分手,並不是我的主觀願望。在我們倆相識之後,我曾經想和你坦白這一切,可是我最終還是沒告訴你,我還是怕你想得太多,會影響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她是我姨媽的女兒,我們從小一起在農村長大,又一起考進高中,又考上了大學。她身上有一種大家閨秀的做派,這一點吸引了我,她甚至影響了我的前半生。她家的生活條件比我家好,我上大學時,她經常偷偷地把她的生活費省下來一部分給我,我很感激她。可是雙方父母反對我們結合。最終我們還是分手了。這叫什麽,這叫發乎於情,而止於禮。我覺得我做得幾乎是無可挑剔了。金琪,真的,我沒有什麽可以指責的。你如果就是容忍不了的話,那我也隻有放棄你了。”

“可是,我覺得你連做夢都可能還會想到她。”

“我做夢還夢到過伊麗莎白·泰勒呢!你不要這樣和自己過不去好不好?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起碼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對你三心二意過。”

“誰保證你將來不會三心二意呢?婚姻的五年之癢、七年之癢,我一想起來就害怕。”

“什麽五年之癢、七年之癢?到時候,撓一撓就好了。可是就憑你這種心態,也許真的等不到那一天。我看你確實是適合一個人獨立生活。”

“我就是要一個人獨立生活。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也不需要你的陪伴。你看你媽那個樣,剛才沒走之前,我一說到你,她就不懷好意地看著我。你爸爸也是一樣,對我帶搭不理的。你們這是想農村包圍城市呀?”

“幸虧我剛剛把他們送走,不然他們聽到你這番話,真的會被你活活地氣死。他們就是因為我們的孩子小,才答應暫時進城住進了一間租來的小房子裏,為的就是幫我們一把。你說你這樣說,對得起他們嗎?”

“看不出來。我隻看到他們都和你一樣,一提到你的前女友時,眼睛裏也是一片迷蒙。”

“金琪,你太過分了!”王東大聲嗬斥道,“你可以說我不純潔,可以說我齷齪,可是你不能這樣侮辱我的父母。”

王東站起身來,摔上房門朝住宅外走去。

4

上官從醫院回到媽媽家。當然她走進家門的那一刻,她仿佛便感覺到與以往自己走進這裏時的不同。她感覺到了一陣陣淒涼,她在這一刻仿佛才真正地意識到老媽對自己來說是多麽重要。她走進住宅內四處打量著,看上去仿佛是那樣地陌生。

她慢慢地坐到沙發上,半天之後才撥通了手機,“姨媽,小虎在你那裏聽話嗎?”

“小虎沒有什麽事。你媽媽醒過來沒有?”上官的姨媽在電話中說道。她的姨媽生活在農村,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姐姐病了,才特意來城裏看看她。此刻,她正住在自己的女兒家裏。

“沒有。”上官回答。

“你這是在哪呀?”

“我在我媽媽家,是回來找點東西,馬上得回醫院。姨媽,你辛苦了,這幾天小虎隻能待在你那了。”

上官起身走到了臥室的大衣櫃前,將裏邊的抽屜打開,一堆戶口本、房產證和醫療卡出現在上官眼前。上官從一堆證件中找到了一張醫療卡和醫療本。她打開醫療本,醫療本當中夾著的一個CT檢查報告單出現在上官麵前,上邊幾個大字清楚地寫著:肺癌晚期。

上官眼睛慢慢地濕潤了,失聲哭了起來。

幾分鍾後,她繼續翻動起東西來,一張紙條掉到地板上。上官低下身去撿了起來。紙條上寫道:

上官:

醫院已經做出了明確的診斷,我已經是肺癌晚期。已經沒有治療的價值了。如果要堅持治療的話,隻能是落得個人財兩空的結果。所以我決定放棄治療。

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就把現在家裏的這套房子賣掉。把前些年為你爸爸治病欠下的債務還上。

欠你二姨四萬元。欠你三姨三萬元。欠你舅二萬元。欠小琴六萬元。欠小麗五萬元。

一定要把錢還上。

上官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在了紙上,她自言自語道:“媽,對不起。女兒對不起你。是我錯怪你了。”

上官再一次撥通了手機,“大可嗎?你在哪呢?”

“我在電腦室裏。還有幾篇記者的稿子沒有寫出來,我在這裏等著幫你簽發一下。”朱大可說道。

“辛苦了,好好把一下關。這幾天,我估計還是離不開醫院,你幫我多操點心。”

“你現在在哪呢?”

“在我媽媽家裏,馬上返回醫院。”

“你媽媽有沒有好轉?”

上官突然哭了起來,半天才慢慢地恢複了平靜,“其實,我媽媽得的是肺癌,已經是晚期。她自己早就知道了,她一直是在瞞著我,是我誤會了她。”

“原來竟是這樣!”

“醫生說她醒過來的可能性很小。不管她能不能醒過來,我都想好好地多陪陪她。”

“別太傷心了。已經這個樣子了。”

“其實,我媽媽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才逼著我一次次地相親。”上官邊哭邊說。

“別哭了。”

“大可,抽時間還得幫我跑一跑家教的事,孩子已經沒有人照顧。必須請一個家教,暫時幫幫我。”

“明白。”

“拜托你了。”

已經入夜了,上官早就回到了醫院,正站在醫院搶救室門前,不時地來回踱步。朱大可與陶李走了過來。上官迎上前去,“都半夜了,還跑來幹什麽?”

陶李將一個圓形飯盒遞到上官跟前,“上官姐,吃點東西吧?這是雲吞麵。是大可哥想到又讓我去給你買的。他還讓我過來陪陪你。他怕這裏如果有什麽需要,他一個男的在這裏幫不上什麽忙。”

“謝謝,謝謝你們。”

“這幾天一直是你表妹在這裏陪著你?”陶李問道。

“是啊,我這一生隻有一個表妹,沒有表弟。甚至是叔伯兄弟也沒有。所以關鍵時刻,往往連幫我拿個主意的人都沒有。”上官心情沉重。

這一刻,一股酸楚楚的滋味湧入了朱大可的心底,他向她投去了一絲深情的目光,那目光仿佛七彩斑斕。

5

中午,歐陽與柳男等人又一次相約來到了報社附近的健身房健身。兩個人已經鍛煉了好一會兒。歐陽從健身器材上走下來,對還在跑步機上跑步的柳男說道:“柳男,差不多了,得去吃飯了。”

柳男走下跑步機,和歐陽一起向遠處走去。

兩個人來到了健身房的茶餐廳,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他們各自選擇的餐飲很快送了上來,兩個人邊吃邊聊著。

柳男主動說道:“那天你救下的那個女孩還真的應該好好感謝感謝你,如果不是你那樣果斷,還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呢。”

歐陽不無蔑視地看了柳男一眼,“你也挺果斷啊!我感覺好像你也站了起來。”

“我當時是擔心你有危險。”柳男毫不掩飾。

“你當時就沒有想到也跳下去?”

“我跑過去的時候,你都已經跳下去了。”

歐陽沉默著,隻顧吃飯,沒有再說什麽。

此刻,陶李從遠處走來,主動與柳男和歐陽打招呼,“你們也在這裏呀?”

“是啊,剛鍛煉完,順便就在這裏吃點什麽。”歐陽抬頭說道,“下午還有事呢。”

“我也是剛剛鍛煉了一會兒,也想在這吃點東西算了,下午再回去幹活。”她將目光移向服務員,“服務員,給我來個咖喱牛肉麵。”

服務員答應了一聲,便向遠處走去。

“還想吃點什麽,我請客。”柳男突然客氣起來。

“哦,”陶李有此吃驚,“怎麽這麽大方啊,名出何門?”

“早就有問題想請教請教你。請你吃飯全當交學費了。”此刻,柳男想到了那天在城郊參加成好的宴請時,他曾經向朱大可請教過怎樣才能贏得一個女孩芳心的問題時,朱大可把那個皮球直接踢給了正路過的陶李。柳男並沒有忘記這個事。

陶李並不知道柳男此話的用意,隻是以為他一般性地開開玩笑而已,便隨意地應付起來,“我可不敢收什麽學費呀。上邊現在有規定,不允許業餘時間補課。”

“你還真的把我當小學生了?”柳男板起了麵孔。

“活到老,學到老嘛。”陶李依然玩笑似的回答。

“陶李啊,我還真有些東西弄不明白。問歐陽,她也不肯敞開胸懷。你們的年齡又差不多,所以就想請教請教你。上次在西郊吃燒烤時,朱大可都建議我可以和你聊一聊。”

“不敢不敢。亂七八糟的我行,正經的,就不行了。我媽都說我整天沒正經的。”

服務員將飯送了過來。

“當初我來報社報考時,”柳男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因為我不是學新聞專業的,麵試那天,主考官問我五個W都是什麽,我當時回答何時何地何人何事,最後那個W,我怎麽也回答不上來了。結果主考官根本就沒聽完,竟然說答對了。這件事過後,我終於弄明白了一個道理。上學時,不懂的問題是要問的。上班之後,不懂的問題有時候是可以裝懂的。”

“真的,那不成大頭蒜了嗎?”

“沒錯,柳男就是大頭蒜。”歐陽笑著說道。

柳男仿佛並不在意歐陽的譏諷,也不想為自己正名,“那是過去,我現在可不這樣想了。我現在是不懂的問題,就想問明白。”

“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歐陽急了,“你到底想說什麽呀?”

柳男依然沒有理睬歐陽說些什麽,“陶李,你說這男人怎麽樣才能贏得一個女孩子的芳心呢?”

陶李的目光移向了歐陽,“你問歐陽,我哪有這樣的體會呀。”

“問我?”歐陽抬起頭來,“我在這個問題上算是殘疾,甲等殘疾。四六不懂。”

陶李笑了,“那我就更不懂了,我還沒吃過梨子,怎麽能知道梨子滋味呢?”

柳男更是不著邊際,“吃過蘋果吧?你總應該知道蘋果的滋味吧?”

“等等,等著我把這口飯吃完。”陶李將口中的最後一口食物送進了口裏,狼狽地吞了下去,又一本正經起來,“要說蘋果啊,有人說這世界上隻有三個蘋果。”

柳男吃驚地看著陶李,認真地聽陶李調侃起來。

陶李麵帶微笑地,仿佛煞有介事,“一個蘋果**了亞當夏娃,這個蘋果存在於他們的欲望之中;一個蘋果砸醒了思考中的牛頓,牛頓感知到了蘋果的存在;第三個蘋果握在了喬布斯手中,他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他體會到了上帝的智慧,這已經不是蘋果本身的意義。喬布斯用一個被咬了一口的蘋果,竟然詮釋了一種追求,詮釋了完美。他用追求、完美,還有細節,成功占據了人心。人家蘋果賺的不是錢,是人心。”陶李嘎然而止,她立刻站了起來,麵向服務員大聲而又瀟灑地說道:“服務員,結賬。”

柳男目瞪口呆,仿佛像是什麽也沒聽明白,又仿佛是悟出了一點什麽,“你是說人心……”

陶李故作深沉,“我是說蘋果的滋味。”她又補充了一句,“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她快步向前走去。

6

其實,朱大可真的不想再關注孫世林因為家庭糾紛引來的那場麻煩。他之所以早就失去了關注的興趣,並不是因為像柳男那樣遇到問題首先考慮性價比,而是他確實不想參與到這根本就看不出是非曲直的糾紛之中。

他越是想回避,卻越是難以擺脫。

自從那天,他主動將電話打給孫世林提醒他關注自己的女兒後,孫世林似乎把他朱大可當成了救命的稻草,當成了訴說心聲和委屈的談吐對象。盡管他的年齡要比朱大可大得多。

那天白天,朱大可與孫世林又一次走進了一家茶館。

茶館裏,坐著前來喝茶的人們。朱大可坐在那裏,他的對麵坐著孫世林。兩個人麵前各自擺放著紫砂茶杯,茶壺放在茶桌的中間。

孫世林往朱大可的茶杯裏倒著茶,“我非常感謝你能陪我出來坐一坐。不管你能幫我做些什麽,你能陪著我坐一會兒,對我都是一種安慰。”

“你太客氣了。”

“我知道你很忙,也不應該來打擾你。可是那天你主動給我打過那個電話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麽,像是一下子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開始時,我都不相信那會是你打的電話。今天就算是表示一下感謝之意,也應該與你見見麵。”

“女兒沒事吧?”朱大可隨便問道。

孫世林沉默不語。

“女兒沒回家?”朱大可感覺到了什麽。

“回去過,但現在不在家。”孫世林心情沉重,“這是我最擔心的。我都五十歲的人了,遇到這種問題,竟然把事情處理成了這個樣子,尤其還波及孩子。想一想,真是有些後悔。”

“你已經認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

“一個有點素養的男人,也許能把問題處理得會更好一些。”

“這也說明你和你愛人之間的感情很不錯啊,出了這樣的問題之後,她能讓你生氣,甚至是大動肝火,當然大動肝火肯定是不對的,但至少說明你是在意她的。我看到了你在醫院裏的情景,又聽鄰居和醫護人員介紹了些當時的情況,還是讓我很感動的。”

“我不知道你結沒結婚,男人結婚前,往往覺得適合自己的人很少,結婚後又會覺得適合自己的人很多。”孫世林感慨起來。

“這不僅僅是男人的心理,女人也是如此。這好像沒有男女之別。”朱大可補充道。

“我是想說,我的心理和許多人不一樣。我們結婚這麽多年了,孩子都這麽大了,我依然覺得她適合我。”

“你心裏的疑惑已經解決了?”

“我既不相信她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來,又弄不明白究竟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

“那不太委屈自己了嗎?麵對她時,還能像以前那樣從容與自然嗎?”

“顧不了那麽多了。當務之急是讓女兒的情緒平靜下來。”

女服務員往茶壺裏倒滿了水,轉身向遠處走去。

“找我來,希望我幫你做點什麽?”

“算了吧,哪能再隨便打擾你呢。我知道做記者的,沒白天沒黑夜的,又沒有節假日,怎麽好意思總麻煩你。”

“說得對啊,走進了記者這個行業,就像是孩子一上學,就把家長的神經綁在戰車上一樣。我們也是把自己綁在了戰車上,是不是想讓我再與你女兒見見麵?”

“其實,我已經知道我女兒現在在哪裏,我去過學校,她天天都照常上學。隻是放學後住在同學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與我的那個朋友見見麵?就是發現我妻子不軌行為的那個朋友。”

“當然可以。”朱大可似乎忘記了此前曾經在心底對自己一次次許下的不希望自己再關注此事的承諾。

“我似乎已經把你當成朋友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這個朋友?”孫世林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問題呀,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有時間的話,我會找你。”

“可以。”

7

歐陽在出外采訪返回的途中,順便走進新華書店,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新書可以選購。她根本沒有想到竟然會意外地在書店外遇到了自己的媽媽。她便與媽媽一起逛起了書店。

“你爸爸呀,真是大掃帚打蒼蠅,譜兒不小啊。”歐陽媽邊選書邊表達著自己內心的不滿,“買幾本書,還得讓我幫忙。就不能自己來選啊?”

“媽,你別總這樣抱怨我爸。”歐陽表達著自己的觀點,“他太忙,你這樣做也是給他省一點時間嘛。再說,他本來是求我幫忙,也不是求你呀。你是為了出來買榨汁機,遇到我才跟著走進新華書店的。所以就不要抱怨了。再說我去東山省采訪,我爸爸那樣一個重點學校的校長,能親自陪著我去那裏,我非常感動,我都不知道應該怎樣感謝我爸爸才好呢。”

“你呀,說話從來沒有向著我的時候。”

“這就對了,你沒聽別人說過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嘛。”

歐陽媽笑了。

“媽,這本書你回去有時間看一看。”歐陽拿起一本書交給了她媽媽,“咱也增加一點這方麵的知識。我看人家拿一件東西,一看就能認出是A貨還是B貨來,真是讓人羨慕。”

歐陽媽拿起歐陽交到她手裏的書看著,“《玉器入門》,怎麽想到研究起這個來了?”

歐陽伸手露出了腕上佩戴著的翡翠手鐲,“媽你說,這個東西究竟是誰送你的?”

“怎麽非得要尋根問底呀?”

歐陽趴到了媽媽的耳邊,耳語起來,“不會是我爸爸玩浪漫買給你的吧?你告訴我實話。”

“浪漫什麽呀,”歐陽媽不屑一顧,“這是他的一個同事送的。”

“媽,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這東西正兒八經地值幾個錢呢!”

“我找人看過了,翡翠這種東西分A貨B貨,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人家說這個手鐲怎麽也能值四五萬元。”

“真的?你爸爸拿回家來什麽也不多說。他就說李奇上次去雲南瑞麗旅遊,回來給帶了這麽一個東西,是送給你的。”

“李奇?哪個李奇?就是上次那個李奇?”

“沒錯,就是上次來咱家做客的那個小夥子啊。”

“他說東西是送給我的?”

“是說送給你的。”

“那你怎麽說是送給你的呢?”

兩個人向前慢慢地走去。

“是你爸爸讓我這樣說的。”歐陽媽終於說出了實話,“他說你對那個小夥子好像沒有什麽感覺。所以直接告訴你人家送給你一個東西,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

“那我爸爸就能夠接受?”歐陽反問道。

“你爸爸也不一定知道這東西需要那麽多錢呀。”

歐陽往下摘手鐲,“媽,這樣的話,這東西還是你留著吧。”

歐陽媽阻攔著,“不至於吧。喜歡就戴著唄。”

“我怕我承受不起。”

“歐陽啊,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心裏已經有人了?不然怎麽一提到男朋友的事,就會這麽反感呢?你已經結過一次婚了,心裏總應該有點數啊。”

“那我也不能把自己當破爛處理了吧?我必須有感覺才行,我總不能把自己當負擔嫁出去。”

“這男女之間的事,有時候真是說不清楚。這原來的張強吧,我和你爸爸怎麽看怎麽覺得不錯,可是你就是說與他在一起沒有**。你要什麽**啊?都結婚的人了,兩個人一見麵就不顧旁人地膩在一起,那才叫**?要這麽說,我和你爸爸這一輩子,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麽**。”

“好了好了,別說了。你們那一代人啊,大都是靠道德維持著婚姻,靠良心維持著婚姻。靠道德和良心維持的婚姻,有時候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看來我是和你說不明白了。”

歐陽和媽媽坐到書店裏的一排坐椅前,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你看咱家樓下的那個鄰居佟大利,家裏有錢,有的是錢。”歐陽媽還是頗有興趣地說道,“每次領著女朋友來家,我都能看到兩個人摟摟抱抱的。結婚那天我去參加了婚禮,擺了八十多桌酒席,既有**,也夠風光的。前些天聽說離婚了。我掐著指頭算了算,從結婚到離婚還不到半年時間。”

“唉,那不叫**,那叫炫耀。”歐陽斷然下結論,“結個婚竟然擺了八十多桌,有什麽意義。我們報社的陶李有一句話非常經典,我也很讚成她的觀點。”

“就是你回來經常提到的那個海歸?”

“是她。她說婚禮原本就是**的廣告,這年頭有太多的人不做廣告也**,她說她不明白有些人為什麽非要做那麽大的廣告呢?省點錢,幹點什麽不好?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麽多上不起學、治不起病的孩子們。媽,所以啊,你說的這些,與**一點都不沾邊。”

8

金琪上班之後的這段時間裏,始終就沒有消停過。剛剛修複了些許的夫妻關係,又日漸緊張起來。

那天,陶李正坐在電腦桌前,瀏覽著電腦上的東西,朱大可走了過來,走到陶李跟前,“你最近看到金琪沒有?”

“不是正在休病假嗎?說是哪不舒服啊。”陶李回答。此刻,陶李並不知道,金琪與王東的關係已經又一次出現了問題。

“那好像是前些天的事,最近還沒來上班嗎?報紙上也沒見她寫過什麽稿子啊?”

“找她有事啊?”

“上官主任來電話,說是打電話沒有找到她,讓我幫助找找她,上官說有點事需要找她商量商量。”

李春陽走了過來:“說什麽呢?要找金琪啊?”

“對呀,你看到過她?”朱大可的目光移向了李春陽。

李春陽小聲說道:“有一天,我在區行政辦公大廳看到過她,她去辦理離婚手續。”

陶李吃驚地看著李春陽。

朱大可的神情同樣緊張起來,“天方夜譚吧,怎麽可能呢?”

李春陽提高了嗓門,“真的啊,我親眼看到的。我當時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那裏遇到他們,我張嘴隨口問她來這裏幹什麽,她一點都沒回避什麽,直接告訴我離婚。”

“你說什麽?真的嗎?”陶李還是不相信這是事實。

“金琪離婚了。真的離婚了!”李春陽鄭重地重複著。

陶李站了起來,愣愣地站在那裏。

“不可能,不可能。”朱大可依然不相信這是事實,“你去那裏幹什麽?不會也是去辦理離婚手續的吧?”

“別拿我開心啊。”李春陽說道。

“那不得了,你看到他們兩口子去了一趟行政服務大廳就說人家是離婚了。那行政服務大廳的工作人員天天都去那裏,你總不能得出一個結論,說他們都是去離婚的吧?”朱大可似乎想佐證自己觀點的正確。

“不是我斷定她離婚了,而是她親口告訴我的。”李春陽再一次解釋道。

“別爭執了。想辦法找到她問一問就知道了。陶李啊,你說這不是麻煩事嗎?編輯中心抽調了三四個人,去參加市裏的新聞從業人員業務培訓班,人手緊張得不得了,想臨時從我們采訪中心借一兩個人用一用。秦總編和上官主任說過幾天了,還沒有落實下來。就算是找到金琪,如果她真的又遇到了這樣的麻煩,怕她暫時也安不下心來呀。”

“我們這采訪中心,都快成離婚專業團隊了。”

正在這時,柳男從外邊走了進來,走到幾個人跟前,“說誰呢?誰又離婚了?”

“金琪。”李春陽回答。

柳男不管不顧地大聲感慨起來,“這離婚怎麽就像是上癮似的。她前一段時間不是鬧過一次離婚嗎?聽說通過和平談判,已經和好了,這怎麽又離了呢?是不是吃錯藥了?”

“要不就是小時候喝錯奶了?”

陶李瞥了柳男一眼,“喝錯奶了?什麽意思啊?”

“說不定把保姆的奶當成她媽的奶給喝了。你不服氣是不是?有些東西還真是骨子裏帶來的。就像你吃了某種食品,身體裏就會殘存著某種物質成分一樣。這些天來,我看她坐到那裏就願意談論離婚呀離婚呀這樣的話題。”柳男認真地狡辯著。

陶李一臉的不服氣:“這麽說,你天天都不應該吃飯,應該吃草才對。”

“什麽意思?聽不懂。”

“有什麽聽不懂的?你小時候喝過牛奶,你身上肯定應該有牛的基因才對。”

大家笑了起來。

柳男依然沒完沒了,“就算是我身上有牛的基因,那也和離婚沒有關係。”

“誰知道呢?”朱大可一反常態,似乎是見縫插針,“反正還沒有辦法檢驗,眼下你還沒有離婚的資格呢。”

柳男笑了,“說得也對。我就算是想離婚,也得抓緊時間結婚才對呀。”

李春陽表情認真:“我見過王東幾次,我覺得這個小夥子挺不錯的啊。”

“這女孩子啊,”陶李又感慨起來,“即使是出身名門,也千萬別什麽時候都把自己當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