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楊光“出事”之後,心裏難受極了。離開那個是非之地時,他似乎才清醒過來,他並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抉擇,他為什麽會做出了那樣充滿智慧而又富有希冀的冷靜的抉擇。當他真正地冷靜下來時,他才明白,其實那一刻他的身邊隨時都隱藏著危機,假如那一刻,他激怒了他們,假如那一刻那個女孩不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打壞了他,你去哪裏要錢去——他都有可能無法完整地走出那個他無意步入的沼澤。

陶李給了楊光心理上陽光般的輻射,廖朋遠給了他信心上的儲備。楊光已經堅信自己此前慌亂中幾乎是下意識的抉擇,已經埋下了“複仇”的種子——當然是為了理性,為了正義為了還社會一個清靜,他決定主動出擊。

楊光正在開車,駛向目的地。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邊開車邊接通手機,“馬上就到,馬上就到。再和你們商量一下,少一點行不?”

高個男人回答,“少一點?你找死啊?這樣就便宜了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曆朝曆代都是這樣。怎麽到了你這裏,就想把這個規矩給改了?”

“好吧,老地方,你下樓等我吧。別忘了,把欠條帶上。”

大約半個小時後,一輛普通的家庭用轎車停在一棟老舊小區的住宅樓前。停車之後,楊光還是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路過的一個路口處,一輛麵包車正停在那裏。他並沒有聲張,此刻,隻有他才明白,這輛麵包車停在這裏所具有的意義。

兩個便衣警察坐在轎車的後排座上,廖朋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另一個便衣警察坐在駕駛員的位置上。大家正注視著大樓前的動靜。

楊光坐在已停下的轎車裏,打開車窗向門洞裏望去。兩個中年男人早就站在門洞裏注視著動靜。此刻,他們直奔轎車而來。楊光主動打開車窗,表情平靜,“上車吧。”

兩個中年男人直接坐到後排座上。

楊光側過臉去,依然平靜,“欠條帶了嗎?”

年齡大的中年男人並不放心,“你小子得把錢先給我,我才能給你欠條。”

楊光抓起一摞現金,“錢都準備好了,你們總得讓我看到你們的欠條吧。”

還是那個中年男人將欠條拿在手裏,手伸到了楊光麵前,“把錢給我。”

楊光突然“哢嚓”一聲,將車門鎖上,異常平靜地表示,“你們以為這麽容易就敲詐成功了?”

兩個中年男人幾乎是同時驚慌起來,他們不約而同地將手伸向了鈔票。

此刻,廖朋遠通過楊光早就開通的手機中,聽到了車上的動靜。兩個警察迅速下車,向楊光的轎車奔來。廖朋遠跟在後邊跑著,楊光將車門鎖打開。兩個警察打開車門後,已經將擎著的手槍對準了車上的犯罪嫌疑人。兩個中年男人的心裏已經什麽都明白了,可還是做著最後的反抗,其中的大個男人大聲吼道,“你們這是幹什麽?為什麽抓我們?”

“我們是警察,跟我們走一趟,到刑警隊後,你們就知道為什麽要抓你們了。”一個警察說道。

“我們是債主,我們是正常要債的。你們憑什麽要抓我們?憑什麽?”

“我們會告訴你憑什麽的。”

沒有多長時間,就結束了戰鬥。

一輛警車在前邊行駛,楊光的轎車跟在後邊。

此刻,廖朋遠坐到了楊光的車裏。兩個人慶幸著眼前所取得的成果。

“這兩個小子,說起來也有些愚蠢,他們竟然答應了在家門口與我見麵。”楊光有幾分得意。

“他們也沒有像你想象得那樣愚蠢,隻是過於自信了。他們以為手裏掐著你的欠條。可是他們想象不到此欠條不是彼欠條。他們哪知道你的那張欠條的內涵多麽豐富啊。”廖朋遠笑著,“這說明你是聰明的。有點地下工作者的範。”

“還是因為你安排得周密呀。”

“不應該這樣說。主意是我出的,事情是人家刑警隊幹的。在人家刑警麵前,你可別這樣誇獎我呀,我這叫魯班門前弄大斧。”

“明白。”

楊光與廖朋遠跟著警車一起去了刑警隊。

刑警隊詢問室裏,高個男人坐在一把長條椅上。楊光坐在不遠處的一把椅子上。

經過幾個回合的審問,高個男人依然不承認自己是有預謀的敲詐。他堅持是楊光欠下了他的五萬元錢。楊光是特意前來家中還錢的。

警察最終還是將楊光此前用手機錄下的錄音播放了一遍。

高個男人終於交代了事情的真相。

僅僅是在一個多小時之後,那個黑出租車的當事者,就在審訊室的隔壁透過一個特殊的監視孔,辨認出了高矮兩個男人都是當時敲詐他的犯罪嫌疑人。

廖朋遠與楊光走出刑警隊時,兩個人緊緊地擁抱起來。楊光的眼睛裏含著淚水。此刻,他並沒有掩飾自己的感情,任憑淚水盡情地流著。

坐進車裏,他第一個想到了陶李,他當著廖朋遠的麵將電話打給了陶李,向陶李報告了平安無事的消息。

那一刻,陶李竟然是啞然無語。

2

柳男不斷加緊對歐陽的愛情攻勢。

一天晚上,他們又一次一起走進了一家普通飯店。飯店裏幾個客人正在用餐。歐陽與柳男坐在一張餐桌前邊吃邊聊著,看上去愜意而又輕鬆。

“今天成好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是先和我打一個招呼,哪天請你我吃飯。”柳男開門見山。

歐陽將送進口中的美味咽下,“什麽名目?”

“說是當上了旅遊一部的經理,要請客慶賀一下。”

“這也值得慶賀?”

“人家要慶賀,這有什麽辦法呀?這年頭,就是經理多。就連賣豆腐的手工作坊都有經理,進料是采購經理,做豆腐的是生產經理,賣豆腐的是銷售經理。一家三口人全都是經理。”

“你說的這是一對夫妻一個孩兒,如果兩個孩子的呢?”

“那很簡單,還可以設一個常務經理。”

“成好怎麽想到你了?”歐陽有些好奇。

“這叫人格魅力。”柳男有幾分得意。

“就你的人格魅力啊?真不敢恭維。”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噢,想起來了,你這是入芝蘭之室,而不知其香啊。”

“怪不得嘛,這年頭流行自我包裝,原來都是從你這裏學來的。看來今後我也得注意體會了。”

“不是體會,而是收藏。”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說真的,成好為什麽會請你呀?”

“一是本來就認識,二是那天我還為她消耗了半箱汽油呢。多少錢啊?”

“就這點事你還總銘記在心,人家可能早就忘了。”

“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屬於作陪。到時候你一定去呀,是她讓我通知你的。”

“她的譜怎麽這麽大啊?有你有我,再加上楊光,這就三個人了。還有……”

“這不正好三陪嘛?”

“你才三陪呢。”

“這就惱了?我還沒有和你說到正題呢?”

“怪不得嘛,要請我吃飯?說吧,什麽事?”

“跟我出去旅遊?我請客。”柳男認真極了,讓人無法懷疑他的誠意。

“什麽意思啊?發財了?”歐陽似乎漫不經心。

“我是一本正經的。我爸媽準備去三亞旅遊,想讓我一起去。我自然地想到了你。”

“想到了我?謝謝啊。可是我沒有名分啊。無功不受祿。我有什麽理由接受呢?”

“名分那東西,都是形式,關鍵在於內容。你需要名分,這很簡單啊,我可以給你呀。”

“你給我?這麽廉價?我自己都沒有這樣的自信。”

“為什麽?”

“沒聽說金琪和老公正在鬧離婚嗎?”

“這與我們有什麽關係啊?”

“我們?我還真沒敢想我們會怎麽樣呢?真的。”歐陽顯然是認真的,“金琪就是因為她老公為孩子起的名字中帶有他初戀女友名字中的一個字,兩個人就鬧到了那種地步。可是我還曾經有過一年多的婚史呢,想起來,不更可怕嗎?”

“這些我都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我自己會不會有那份自信啊。”

3

滕超坐在醫院辦公室裏,手裏拿著一張X光片對著光亮處認真地看著,正在這時,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滕超頭也沒抬地喊了聲,“進來。”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上官走了進來。滕超抬起頭來,一眼就認出了上官,“上官主任,是你?”

上官向前走去,“滕主任,歐陽說你有事要找我。”

滕超站了起來,“來來來。這邊坐,這邊坐。”

上官坐到了滕超辦公桌附近的椅子上。

“滕主任,我問歐陽,你找我有什麽事,”上官非常坦率,“她說她也不知道。滕主任,你找我有什麽事?是不是我們的記者在這裏采訪時,有什麽事情做得不合適啊?”

“不是不是。你想哪兒去了?”滕超連忙解釋,“上次你和歐陽來醫院那天,我聽到歐陽說你有一個孩子身體不好,是眼睛的毛病?她後來來醫院時,我又問過她,她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是想找個機會和你見見麵,隨便了解了解情況。”

“這你也注意到了?”上官感覺到非常意外。

“職業病,這純粹是職業病。你能不能和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呀?”

“滕主任,你讓我太感動了。”

“別說這些,你們做的那些事情,也給了我不少激勵,也讓我很感動。再說我也就是聽聽情況,為的是讓自己的腦子增加一點容量。”

“那我首先得謝謝你呀。我孩子的眼睛並不是先天問題,他的眼角膜曾經有過外傷,是在孩子的奶奶家時,沒有照顧好而造成的。奶奶家是在農村,當時是在縣醫院看的,條件不太好,治療的效果也不理想。加上治療不及時,曾經出現過感染。我也說不太明白,聽說是前彈力層損傷了,影響了角膜的透明性。開始時,還好一些,有一隻眼睛還能看到一點,現在是一點都看不到了。去過的醫院,都表示必須進行角膜移植,沒有別的辦法。幾年下來,一直在等待角膜供體。”

“角膜供體確實是難找,可是也不等於一點機會都沒有。隨著人們文明程度的提高,隨著人們對遺體傳統處理方式觀念的改變,我相信機會還是會越來越多的。找你來,就是想聽一聽是怎樣的一種情況。我在醫院裏工作,這方麵的信息聽到的會比你們多一些,接觸的人也大都是這方麵的朋友,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想著這件事的。”

“滕主任的心地真是善良啊!”上官感歎道。

“也談不上。職業的關係,自然讓自己增加了一些對生命關注的責任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滕超宛如平常般地笑了笑。

兩個人向門外走去。

滕超與上官在醫院走廊裏向前走去,兩個人邊走邊交談。

“你信佛?”上官問道。

“也談不上信與不信。生命總是應該得到尊重的,況且自己幹的就是拯救生命的工作。”滕超回答。

“你是第一個主動關心我孩子眼疾的醫生。你讓我感覺到了溫暖。”

“過獎了,過獎了。我也隻是問問而已。其實,每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在付出,也都在期望,期望著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走進醫院的患者期望的既不是物質,也不是精神,而是非常特殊的東西,是生命的康複,是生命的回歸。”

“所以患者走到你們這裏,比去商場和別的場所消費,都多出了更高的期望值。”

滕超笑了,“到底是做記者的啊,看問題的方法總是與別人有所不同。說得對,走進這裏的人,病輕的都希望能夠迅速康複,病重的希望能夠躺著進來,站著出去。這種願望沒錯,事實上並不是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的啊。”

“我聽歐陽提到過你。她對你開始有了新的認識。”

“談不上。我就是為了讓自己心裏的內存多一點寧靜。別讓上帝找自己的麻煩。”

“你信上帝?”上官笑著。

“我是什麽都信,又什麽都不信。可是我還是相信,如果上帝想要毀掉哪一個人,就一定首先會讓他的欲望膨脹起來。然後,再讓他慢慢地毀滅。”

朱護士長正迎麵走來,“滕主任,我正在找你呢,剛剛進來一個重症病人,你需不需要去看看?”

滕超主動向上官伸出手去,“就不送你了。”

“謝謝了,滕主任。再見。”

4

楊光剛剛從外麵走進報社電腦室,坐到電腦桌前,還沒等他坐穩,朱大可就麵帶笑容地走了過來,“楊光,什麽時候請我吃羊肉串啊?”

楊光莫名其妙,“又想吃羊肉串了?”

“想不想吃都得吃啊。”

“什麽意思?搞不懂。”

“你還不知道啊。走廊的評報欄裏又貼出了罰款通知,你還沒看到啊?”

“罰什麽款?罰我的款呀?我又犯什麽錯誤了?我得去看看。”楊光向外走去。

朱大可拉住了他,“來來來,不用去看了,我告訴你怎麽回事。同樣一起轎車碰撞事件,人家秦州商報報道出來的是正麵的東西,你卻來了個晨昏顛倒。這叫新聞失實,算是二級差錯,罰款五百元,已經貼出來了。”

楊光一下子想了起來,他馬上明白了,這又是柳男惹的禍,肯定是那天他以自己的名字發的那篇稿子又有了麻煩,“那件事啊?那件事和我沒多大關係啊。”

“怎麽能和你沒有關係呢?那篇稿子明明白白地是你寫的啊。”

柳男走到楊光跟前,拉起楊光就要往外走,“走走走,外邊有人找你。”

楊光跟著柳男向電腦室外走去。

柳男與楊光來到了電腦室門外,站在那裏聊了起來。

楊光兩眼瞪著柳男,“柳男,怎麽回事,是不是因為你的那篇稿子又有了什麽麻煩?”

“是,是哥們那件事。”

“那你怎麽不早一點告訴我呀?”

“我還沒來得及嘛!其實,事情有些誤會,那天早晨四點鍾剛過,一個臨時住在我那個小區的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倒車時把我的轎車給撞了。她是住在一個朋友家裏,為的是早晨去醫院給他老爸排隊掛專家門診。撞車之後,她找不到車主,是想給我留下一個電話號碼,可是車上既沒有筆也沒有紙,也就開車走了。”

“這麽說,人家並不是肇事逃逸?”

“是,是啊。你聽我說呀。人家後來回來找過我的車,車正好讓我送修理廠了。我的車修好後,人家又來找過。我的車位也不固定,人家還是發現了我的車,寫了張條子,留下了電話號碼,讓車主與她聯係。結果那天晚上下了場大雨,被雨給衝了,我也沒看到。結果,那個女人還真認真,後來就把聯係電話和一千元錢,送到了小區門崗。”

“這是好事啊!”

“對呀,問題就出在這裏。門崗把這件事反應給秦州商報了,人家當正麵新聞給報道了出來。這就正好與我們的報道相反了。”

“這麽說,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麽不彌補一下呢?”楊光很是疑惑。

“怎麽彌補啊?我把話都說絕了,哪知道是這麽回事啊。”柳男有些無奈。

“那也應該再報道一下啊。這件事本身多讓人感動啊。”

“其實,關鍵是我找了一個保險公司的哥們,給做了一個假現場。”柳男放低了聲音。

“就為了多出一點保險費?”楊光很不理解。

“所以如果我當時再接著在報紙上說點什麽,不僅會暴露出報道失實的問題,還會給我保險公司的那個哥們弄出麻煩來。”

“你這樣又給我弄出麻煩了呀。我在領導那裏算是掛號了。優點最突出,缺點也最突出。”

“這件事,就怪秦州商報,他們如果不報道這件事,也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我說哥們,明明是你病了,還讓人家去醫院檢查身體,這合適嗎?還是多從咱這裏找找原因吧。多麽好的一件社會新聞呀,竟然讓你給弄成了這個樣子!我算服了你了。”楊光開門欲向電腦室裏走去。

“唉唉唉,我請你吃飯。”

楊光回過頭來,回敬了他,“我替你犯錯誤,你請我吃飯。你以為我家裏鬧旱災呢?”

5

這些天來,上官一直被金琪的家庭糾紛糾纏著,自從上次見到王東之後,他就知道了他們夫妻的感情遇到了麻煩。她幾次當麵或者在電話中與金琪聊過,幾乎是苦口婆心。她試圖用一個女人甚至是用一個單身女人的不易說服金琪做些讓步,都沒有明顯的成效。

下班後,上官走出了辦公大樓,她正在考慮自己一個人單獨行動,似乎會影響到問題解決的效果。正在她邊走邊猶豫不決時,陶李也從辦公大樓裏走了出來。上官叫了一聲,“陶李。”

陶李迎上前去,“上官姐,往家走啊?”

“哪有那樣的好事啊。與人約好了,想出去坐坐。”

陶李有些好奇,“男的女的?”

“男的。”上官似乎自命得意,“怎麽了,想說什麽?”

“沒有沒有,什麽都不想說,就是隨便問問。”

“你準備去哪呀?回家?”

“也沒有什麽事,直接回家吃飯。”

“你有多好啊,回家就吃現成的,什麽心都不用操。我是沒法和你比呀。”上官感慨道。

陶李得意地調侃起來,“我媽是我們家的CEO,當然用不著我了。不僅用不著我,連我爸都用不著,什麽事都是她主觀專斷。”

“我知道,連給你取名字都主觀專斷。”

“這樣也挺好的。你也請一個唄。”

“CEO?”

“是啊。”

“可別嚇著我呀?”上官笑著,“我去會會王東,你如果沒有特別的事,跟我一起去唄。”

“金琪的老公?”

“是啊。兩個人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我過去當當說客。”

“我懂什麽呀,我去那不是關公戰秦瓊嘛。”

上官拉起陶李,“去試試。沒事,肯定沒生命危險。”

陶李笑了,“也行,陪著你過去看看。”

兩個人一起坐進了上官的車裏。

到了飯店時,王東已經在等著她們。

一家飯店的包間裏,王東與上官,還有陶李坐在那裏,餐桌上擺放著菜肴和酒水。

“你喝你的酒,我們喝我們的水,就以茶代酒了。”上官首先聲明。

三個人喝了一口酒水,又將酒杯放下。

“金琪一直沒有回家住?”上官直言。

“沒有。”王東心情沉重,“手機倒是開通了,新手機號我也知道了,可就是不接我的電話。時間長了,這也不是事兒啊。我老媽比我還上火,你們說一個一周歲多一點的孩子,整天就交給我媽我爸兩個人忙活著,容易嗎?他們原來是白天來我家,幫助我們照看孩子,晚上就回他們自己家,晚上我們自己照顧孩子。可這樣一來,我真是不知道從哪裏下手了。”

“你們結婚也就剛剛兩年時間啊。”上官感歎道。

“是啊。你總不能讓人家說我們又發明了一個婚姻的兩年之癢吧?多讓人見笑啊。我們結婚時,差不多就要了我老爸老媽的半條命,這樣一來,還不要了他們的老命嗎?”

“王哥,”陶李插話道,“你想沒想過金琪姐為什麽對你這麽大勁兒啊?”

王東繼續道來,“最主要的就是那點破事唄,這都哪跟哪呀?我初戀的女朋友確實是叫王紫薇,我給我兒子起名叫王紫,是征求過她的意見的,也是她當時同意的。她知道我的初戀叫王紫薇後,就受不了了。你說我這個姓總不能改吧?你說這個紫字,又有什麽不好的呢?紫氣東來嘛,多麽吉祥,多麽有仙氣啊。再說,這叫起來也順口啊,人們一張嘴就王子王子的,這多風光啊。可是我沒有想到,竟然躺著中了槍。”

上官和陶李同時笑了起來。

“你說她非要往那方麵想,我能有什麽辦法啊。再說人家都已經去了大洋彼岸,我又能怎麽樣呢?即便是一個普通女人,也總應該有一點自信呀。”王東一臉的無奈。

上官頭腦清醒,“你剛才說主要的是這件事,次要的呢?”

“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作為女人,金琪過於要強了,平時哪怕是為了孩子洗澡用哪個洗澡盆的問題,產生一點分歧,我最後都得依著她。不然,她都可能幾天不和我說話。”

“你呢?你遇到這種事情都是怎麽反應的?”

“我能怎麽反應?我是王八鑽到灶坑裏,‘窩火鱉氣’唄。”

上官和陶李又一次笑了起來。

“你們別笑啊,我平時還真就是這麽過的。”王東似乎有幾分難為情,“不這樣過怎麽辦?有一次為了一點小事鬧了起來。她幾天都不和我說話,把我氣得沒有辦法,我就跑到廚房裏,把櫥櫃裏的瓶瓶罐罐都擰了個結結實實。我心想,讓你氣我,讓你氣我,我非得讓你求我給你擰開不可!我又去把家裏電源開關搞得短了路,我心想,到了晚上,家裏沒有電,看你求不求我?”

陶李笑了,開心地笑著,“你這真是男子漢大丈夫啊。這讓我想到了早年聽到的那個笑話,一個男人鑽到床底下去,妻子準備與他打架,讓他馬上出來。他趴在床底下說,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出來就不出來。”

“王東,你那麽用心良苦,她最終還是求你了吧?”上官問道。

“沒有。”

“那她怎麽辦啊?”上官繼續發問。

“瓶子打不開,人家飯不做了。電燈不亮,人家用手電。最終還是我投降了。”

“那你就再投降一次不就完了嗎?”上官笑著說道。

“可是眼下她連一次讓我給她跪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陶李調皮地說道:“有辦法,等著她回去之後,你也把她當成孩子養。”

“你不會是讓我將來也把她送到幼兒園吧?”

陶李幾乎是不假思索,“你在心裏給她注冊一個幼兒園。不用去工商局登記。”

王東輕輕地搖了搖頭。

陶李似乎已經無所顧忌,“記得我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這樣一則故事,一個方丈問他的弟子,如果要燒壺開水,燒到一半時發現柴火不夠,應該怎麽辦?有的弟子說趕快去找,有的說去借,有的說去買。方丈麵對弟子的回答,輕輕地晃動著腦袋,笑著說為什麽不把壺裏的水倒掉一些呢?世事總不能萬般如意,有舍,才有得。很多時候我們一直忙碌著給自己做加法,卻忽略了適當地做做減法。王東哥,你不妨也試一試呀!做做減法。”

王東終於點了點頭。

走出飯店,上官開車將陶李送到了家門口。

轎車停了下來,上官依然坐在車裏,又一次感歎起來,“其實,愛,如果真的到了盡頭,也不必過於勉強。實在不行就算了。但彼此還是應該好說好散才對,這樣耗著,兩頭都受不了啊。”

陶李同樣感慨起來,“愛情中的分分合合每天都在發生,但較之追求時的風雅來,分手時的方式是最能體現出當事人的段位的。問題是他們兩個人似乎還真的沒有到分道揚鑣的時候。你說金琪在單位是那樣地大度,不管你怎樣與她調侃與說笑,她都不怒不惱,在王東麵前怎麽就這樣苛刻呢?”

上官似乎頗有心得,“因為夫妻之間是最親密的兩性關係,他們對對方的要求自然也就會有更高的標準,自然就會在生活中具有最挑剔的目光。”

這一刻,陶李的目光鄭重地灑落在上官的臉上。

6

上官從報社讀者接待室裏出來,剛剛走到報社大廳裏,便看到朱大可正在報社大廳裏正準備向電梯走去,上官主動叫了一聲,“大可,”朱大可迎上前去,“上官,有事?”

兩個人麵對麵地站在大廳裏。

上官表情嚴肅,“吃過午飯了嗎?”

“剛剛吃完。”

“有什麽特殊安排沒有?”

“沒有什麽特殊安排。”

“小崗路那邊有一戶人家,發生了煤氣泄漏事故。具體情況不清楚,可能有人員傷亡。我看還是你過去看看吧。”

“好,我馬上就走。”朱大可邊說邊直接朝大廳外走去。

朱大可來到出事的小區時,距離出事的時間已經有些時候了。

一處小區的四層樓門前,正停著幾輛警車,門前站著許多圍觀的群眾。

朱大可走到圍觀群眾前,主動問道:“有人員傷亡嗎?”

一個圍觀的中年女人回答:“女主人煤氣中毒,送醫院搶救了。”

“為什麽會發生煤氣泄漏事故?這附近有施工的嗎?”

“沒有。估計是他自己家的原因。你是哪的?”

“我是秦州晚報記者。”

“你到四樓去看看吧,煤氣公司和公安局的人都在上麵呢。”

朱大可走進了四樓一住宅內,他四處觀察起來。幾個警察正在現場勘探、拍照。煤氣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在檢查煤氣灶台處的開關情況,又接著檢查起煤氣灶來。

一名警察擋住了朱大可,試圖將他趕出現場。朱大可迎上前去,“我是秦州晚報記者。”警察放過了他,他又走近了煤氣公司的一名工作人員,“泄漏的原因找到了嗎?”

“沒有發現泄漏點。”對方答道,“已經可以斷定,煤氣是從開關內泄漏出來的。”

“從開關內泄漏出來的?”朱大可有些吃驚,“有可能是人為造成的?”

“我們隻能證明沒有發現泄漏點。”

朱大可又湊近一名警察,“請問你們是刑警隊的嗎?”

“我們是刑警隊的。”警察回答,“我姓張,正忙,最好是簡單點。”

“就你們目前掌握的情況看,會是一種什麽性質的問題?”

“開關肯定是人為打開的。”警察斷然結論,“中毒的是這家四十五六歲的女主人。是他老公報的案。他老公已經跟著救護車去醫院了。據他老公介紹,他中午從外邊回來,敲門沒有人開,他便用鑰匙把門打開。打開門後,他突然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煤氣味,他便迅速跑到廚房,發現煤氣開關是開著的。接著他又發現他妻子躺在臥室的**,已經不省人事。他就撥打了120和110。”

“有自殺的可能?”

“也不能排除他殺。目前還不能得出一個肯定的結論。”

朱大可立刻駕車向醫院趕去。

醫院搶救室裏,一位女患者正躺在病**,依然不省人事,氧氣麵罩罩在她的臉上。幾名醫護人員站在她的身邊,正在忙碌。一名中年男人站在床邊,一名護士轉身向外走去,朱大可走進搶救室,擋住了護士的去路,“請問,這位是剛送來的煤氣中毒患者嗎?”

女護士愣愣地看著朱大可,默不作聲。

“我是秦州晚報記者,”朱大可主動介紹著自己的身份,“想了解一下有關情況。”

女護士指了指站在床尾的那名中年男人,“你去問他吧,他是患者家屬。”

女護士走出了搶救室。

“對不起,先生。”朱大可走到中年男人跟前,主動打招呼,“我知道不大應該在這一刻打擾你,可是因為職業的原因,我還是不得不請你配合一下,我想知道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中年男人確實是女患者的愛人,名叫孫世林。

此刻,他的情緒壞到了極點,他甚至是十分惱怒,“你就不要在這個時候給我添亂了,好嗎?”

“我們需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讀者,是為了讀者,也是為了當事者,免得以訛傳訛。”朱大可依然充滿了耐心。

“就連我都不知道真相,讀者需要知道什麽真相啊?”

“小聲點,我隻需要幾分鍾。”

兩個人來到了走廊裏。

朱大可非常客氣,“我怎樣稱呼你啊?”

“我叫孫世林。”

“你愛人煤氣中毒是你發現的?”

“沒錯,是我發現的。”

……

朱大可開車離開了醫院。

此刻,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上官從自己的辦公室裏打來的,朱大可邊開車邊接通了手機。朱大可主動將情況向上官做了匯報,“有一個中年婦女煤氣中毒,已經送到醫院搶救。目前沒有脫離危險。原因正在調查之中。已經排除了因為煤氣管道施工或者管道老化等原因造成事故的可能。我已經往回走了。”

“能發稿嗎?”

“能。但隻能是一個進行性報道,接下來可能還需要關注最後的調查結果。”

“那就先客觀地報道出來,下一步可以根據事情的進展情況再說。”

“明白。”

7

又是一個中午,報社的人大都各忙各的。陶李這幾天感覺到格外疲勞,她既沒去健身房,也沒去打球,有人找她去逛街,她也拒絕了。她幹脆又趴在了電腦桌前睡著了。

楊光走了進來,走到她跟前,輕輕地推了她一下。她隻輕輕地動了一下身子,頭也沒抬又繼續睡著。楊光加大了動作的幅度,再一次推了推她,終於將她推醒。她睜開眼睛看了看楊光,還沒等她說話,楊光便問道:“怎麽了,病了?”

“正在考慮得什麽病合適呢?”她揉了揉眼睛,懶洋洋地說道。

“什麽意思?”

“想暫時回避一下。免得糾結。”陶李完全清醒了過來。

“糾結?什麽事呀?”

“汪雅雯那邊的事,還沒有了結,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好了。她又給我打過電話,非要去安葬溫樹人不可。”

“就是你上次和我說過的那件事?”

“是啊。”

“這糾結什麽呀?你不想做了?”

“老人家那深情的眼神,讓我非常感動,”陶李認真起來,“那一代人的信仰,那一代人的愛情,那一代人的執著,都在她的那一雙眼睛裏了。可是我自己根本就做不了這件事,我長這麽大,除了小時候去祭掃過烈士墓,就再也沒有去過墓地。”

“怎麽不找我呀?”

“哪敢啊!”她十分認真地說道,“前幾天,我還不知道你能被判幾年呢?”

“看來我真得謝謝你,你沒想過我可能會被判死刑吧?”楊光也認真地開起了玩笑。

“想過。”陶李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過我想可能會是死緩。”

“不過,我現在已經被正式‘釋放’了。”楊光也同樣笑了起來,“眼下,還有可供你利用的價值。”

陶李興奮起來,“公安局那邊的事,徹底了結了?”

“了結了。刑警隊那邊還特意給報社送來了一封感謝信呢。”楊光有些得意。

“感謝你啊?”

“當然,因為正是因我這件事,引起了公安局的重視,一個色誘犯罪團夥被打掉了。”

“怪不得沒事了。你這是有立功表現啊。”

“怎麽說話呢?我怎麽聽起來那麽別扭啊!你真把我當成犯罪嫌疑人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咱們說點正經的,你幫我出出主意,汪雅雯那件事,怎麽辦好?肯定是需要做到底呀?”

兩個人一起向電腦室外走去。

陶李與楊光坐在報社的小會議室裏。陶李又起身從熱水器裏倒了一紙杯熱水遞給楊光,“喝一杯。”

“看來你是真有求於我。”

“也不算求你,我們一起做唄。我是想汪雅雯退休早,收入也不算太高,這些年,她用自己的收入,為社會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據說汶川地震時,她自己一下子就捐出了十萬元。我在電話裏說買一個墓地需要四五萬元,她猶豫了。可是不做,她肯定又會覺得很遺憾。所以……”

“所以什麽?”

“所以我想有沒有可能讓社會力量幫幫忙,了卻了這位老人的心願?”

“你的想法和上官主任說了嗎?”

“說了我還會糾結呀?”

“還和誰說過?”

“就和楊光說過。”陶李調皮地笑著。

“這麽說,我在你這裏還算是質量信得過單位?”楊光很是得意。

8

上官又一次走進了一家咖啡廳,又是前來相親,又是與一個頗有“身份”的人相見。隻是這次又選擇在咖啡廳裏,完全是上官的建議,她是希望在這裏見麵,能夠將她又一次相親的新聞傳播得範圍小一些,再小一些。

這次要見麵的這個男人,叫駱繼成,也是近四十歲的年齡。其實,上官對這種形式的相親早就沒有什麽興趣,可是這次她依然不能不從命。人家畢竟都是出之於好意,出之於對她的關心和愛護,再說這分明是報社的人事處長幫助介紹的,她怎麽能輕言拒絕呢。

上官與駱繼成坐在一家咖啡館裏,邊喝咖啡邊交談起來。

上官不時地攪動著咖啡,仿佛已經是相親時的機械性動作。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客氣地對駱繼成說道:“對不起,我接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了人事處處長董琳的聲音,“上官,駱繼成到了嗎?”

“到了,到了,你放心吧。謝謝你啊。”

駱繼成注視著上官。

上官放下手機,目光移向了駱繼成,“我們人事處長怕我們沒找到。特意打電話過來問問。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和她的一個同學是朋友,那天我們偶然認識了。我的那個朋友主動替我想到了這件事。我沒有想到,她們還真熱心。”

“你對這件事不是太熱心?”

“順其自然,什麽事都不能勉強。勉強了,就算是走到一起,也得分手。”

“你和你妻子是因為什麽原因分手的?”上官關切地問。

“你是問第一個,還是第二個?”

上官一下子愣在了那裏,半天之後才說道:“是第二個。”

“很簡單,相處不到一起去。”

“是因為性格原因,還是其他?”

“說不好。總而言之,你怎樣做,她對你都不滿意。比方說,我和她一起上街,天氣熱,滿大街低胸短裙的女人,我如果看上一眼,她就會不滿意,甚至罵我是流氓。”駱繼成毫無掩飾地聊著。

上官繼續攪動著咖啡。

“可是在家裏,我不理睬她。她又會對我發火,說我根本就不是個男人。”駱繼成似乎有些委屈。

“她多大年齡啊?”

“二十八。”

“這麽說,你們的年齡整整差十歲?”

“上官小姐,婚姻的成功與否,不在年齡的差異上。”

“那依你的感覺,是差在哪裏呢?”

“就說我這個前妻吧,完全是讓我慣壞了。她要什麽,我就給什麽。結婚時,不算買房子,我就花掉了一百多萬元。一年多就離婚了。她真是對不起我那些錢啊。”

“一百多萬維持了一年?”上官似乎是與對方較起真來,“聽你的意思你以為這婚姻是否長久,應該與金錢的投入成正比?”

上官笑了,近乎開玩笑似的說道:“看來我奶奶和我媽媽這一輩子都虧大了,當年我爺爺娶我奶奶時,隻用了一床破棉被和一口舊水缸。前些年,她居然還和我爺爺埋在了一起。我爸爸娶我媽媽時,隻用了一個五鬥櫃和二斤大蝦糖。我老爸已經去世有些年了,我媽媽還一直沒有改嫁。你說她們這不虧大了嗎?”

“你說的這個理,我並不反對。可是現在這年頭,和那時候是不一樣的。你說她憑什麽呀?就是憑著她的年輕和那張臉唄,就讓我花了一百多萬。”

“駱先生,那我可不年輕了啊!”

“所以說,我們就別那麽浪漫了。介紹人說你都三十二三歲了。我也快到四十了。我們都耽擱不起呀。這男人啊,到了四五十歲,如果你手裏有錢的話,還湊合,那叫鑽石王老五。這女人就不要說到了四五十歲,就算是到了三四十歲,就算是你有錢,也是半老徐娘了。”

“怪不得你是做對外貿易的,而且做得這麽成功。你確實有著獨特的頭腦。我記得有位哲人說過,人因思想而偉大,人因思想而精彩。你確實很獨特。祝你好運。服務員,結賬。”

上官將錢放到茶桌上,轉身向遠處走去。

9

成好並沒有食言,她曾經許下的她要請客的承諾,終於兌現了。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下午晚些時候,大家將手頭的工作提前做了了斷,便匆匆忙忙地來到了城市西部的一處怡人景區。

一條條綠樹掩映的小路,一處處彎彎曲曲的棧橋,看上去舒服極了。不遠處是一灣碧綠的湖水。楊光、成好、陶李、歐陽、李春陽等人,在前邊不遠處行走著,三三兩兩,不時地邊走邊聊。

柳男正朝朱大可慢慢地走來,朱大可想起那天他曾經和自己說過的想請歐陽一起去海南旅遊一事,便開口問道,“柳男,你老爸老媽去三亞沒有啊?”

“去了。他們自己去的。”柳男回答。

“你放棄了?”

“本來我也沒打算一定要去啊,我是想試探試探歐陽。如果她願意跟我去,我當然一起去了,如果她不去,我爸媽也用不著我照顧啊。”

“試探過了?”

“實驗失敗。”

“是嘛,沒見你發布新聞公報啊?”朱大可近乎調侃。

“你以為這是核試驗啊?”柳男笑了。

“對你來說,比核試驗還重要。”

“大可啊,你也算是過來人了,你說這女人啊,怎麽樣才能贏得她的愛心呢?我越來越迷茫了。”

“我比你還迷茫。你要是想解開這個答案,最好還是去問問那些女孩。”朱大可漫不經心地說道。

此刻,陶李正好出現在兩人的視線裏。

一張長條桌擺在草坪上,中間擺放著各種方便餐盒,餐盒裏的各種食品暴露在外邊。幾個啤酒瓶子擺在桌子上。桌子附近的草地上還擺放著兩箱啤酒。一個烤爐正在冒著青煙。

柳男和楊光正在爐邊燒烤羊肉串。

歐陽走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成好麵前,“成好啊,你倒是發令開吃呀?李春陽老師都流口水了。”

“你這是想要扼製中國,假裝拿亞洲安全說事。”李春陽反應得極快。

“成好,要不你說說亞洲形勢也行。”陶李更是信口開河。

“說什麽呀?我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成好仿佛自嘲。

柳男插上了話:“知道什麽呀?我就知道你升遷了。就你這種官,多得如同牛毛,還值得慶賀呀?說說你的司馬昭之心唄。說說你究竟是何居心呀。”

“柳男,你還別瞧不起我呀,我們領導宣布這個決定的時候,還特意強調了一下,括號正科級。”

大家笑了起來。

楊光邊翻動著羊肉串邊湊起了熱鬧,“一聽就知道你們領導家裏,祖上肯定沒有一個做過皇帝的,甚至是連做太監的都沒有。還括號正科級呢。還真是把工會小組長都當幹部了。你那是民營企業,哪來的什麽級別呀?”

大家又一次笑了起來。

楊光把一大把羊肉串放到桌上,“說話別耽誤了賣豆腐啊。快吃啊。”

朱大可看了看柳男,“成好啊,你通知我們大老遠地跑到這裏來,究竟是什麽名目呀?像十字軍遠征似的。”

“說得對。”柳男側過頭去,“我說成好啊,到底是什麽司馬昭之心啊?總得告訴大家,不然這都看不明白啊。”

“這可真是的,”成好感歎道,“我這一片真誠都讓你們這幫記者給毀了。這裏是我們公司的一個近郊旅遊點,我就是想近水樓台,讓大家一起來放鬆放鬆,瞪兩個眼讓你們給竄味了。”

楊光拿起了一把羊肉串,羊肉串上正冒著煙,“不好不好,竄煙了,竄煙了。”

成好轉過頭來,“楊光,你也跟著湊熱鬧啊?”

柳男說道:“我說成好啊,挺開朗的一個人,怎麽矜持起來了?你可以一時蒙騙了所有人,也可以長時間蒙騙一部分人,但不可能在長時間內讓所有人都蒙在鼓裏吧?我替你說了吧。楊光啊,你可得經受住考驗啊。”

“這製導係統怎麽又對準我了?”楊光似乎感覺到了委屈。

“誰讓你這麽有魅力呢?成好,你說對吧?”

“看來國人對我的期望值過高啊。”楊光幹脆順水推舟,直接調侃起來,“你們說那麽多的女孩期望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一個人身上,我背負得起嗎?歐陽,你說對吧?”

楊光的目光移向了陶李,“陶李,你說呢?”

“自作多情。”陶李回答。

楊光又把目光移向了成好,“成好,就剩你了,你可得替我說幾句好話呀?”

“他們都不要你,我要。”成好說道。

大家哄堂大笑。

楊光感歎道:“緣分哪!”

人群裏傳來了一陣陣的笑聲,“緣分哪,緣分哪……”

走出這塊歡樂之地時,時間已經很晚了,沒有人都知道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麽。究竟是因為成好的職務升遷,還是她確實是還有司馬昭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