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痛殲日寇(一)
老鷹嘴那片土場子上靜悄悄的,夜深得怕人,四周了無聲息,風也是靜止的,大地似乎睡熟了般,帶給人一種異樣的靜默。
白健江他們是天黑透後才摸到一座磚窯前的,42個弟兄一個也沒有少,都跟著來了。
狗剩和三堂子一點懼怕的意識都沒,心裏充滿了美妙的好奇。
打仗真是過癮啊,遠比地裏種莊稼刺激。白健江一再提醒,此去凶多吉少,要他們作最壞打算。狗剩滿不在乎,從劉家寨到老鷹嘴,狗剩體驗到的都是勝利,他覺得打鬼子一點沒傳說中那麽可怕,挺痛快的,人是死了不少,可鬼子丟下的屍體更多啊。相比之下,勝利還在白健江他們這邊。再者,狗剩他們對地形熟,哪兒能藏人哪兒能過山,抬眼一看就知道了。米糧山茫茫蒼蒼,溝連著溝,山巒接著山巒。粗一看哪條溝都一樣,山包跟山包也十分相似。但裏麵玄機多著呢。有的山溝能活命,有的卻是老天爺給你挖下的坑,進去甭想再出來。還有,老鷹嘴一帶,山勢十分怪異,兩條溝明明挨著,走著走著,緊挨你的那條溝就離你很遠了。
這便是鬼子為什麽會在這一帶亂了方陣,頭顧不了尾,尾找不見頭的原因。
往磚窯跟前摸,容易,有山擋著,有樹木遮著,就算鬼子發現,想輕而易舉消滅他們,也難。到磚窯前,再想前行,就難了。四周猛然變得空曠,樹木稀鬆,山勢走緩。
唯一能遮擋住身子的,就是五六孔廢磚窯。
但廢磚窯是最耐不住炸的,一炮下來,它就把你出賣了,不但出賣,弄不好還會砸死你。
白健江屏住呼吸,目光一動不動注視住土場子。白健江發現,土場子上不知啥時又多了一根杆子,上麵又多出一個人。
宮田到底抓了多少人,難道那五位姑娘他都要吊上去?
白健江一邊瞎想,一邊盤算,怎麽才能快而準地迅速靠近土場,又怎麽能放倒杆子,救出人來?
土場子離磚窯大約兩公裏距離,中間沒有障礙物,硬闖顯然不行,鬼子一定有準備,哪怕架兩挺機槍,這42個人也會被掃得血肉橫飛。隻能智取!
白健江用心觀察一會,忽然就發現,斜對麵另一座磚窯,正好跟一條小道相連,不用說,那小道就是米糧城人踩出的,當年磚窯裏幹活的,一大半是米糧人,久而久之,就踩出那麽一條小道來。白健江盯著那條小道望了很久,突然有了主意。
他把孫長根叫到跟前,低聲道:“你帶弟兄們到那邊去,瞅清對麵那座窯沒?到了跟前,你們就開槍,邊打邊往後撤,沿著那條小道,過了山彎子,再打一會,估計抵擋鬼子一個小時沒問題,一小時後,你們就撤,從小道往外撤三裏多路,藏身就容易多了。”
“那你呢,你去哪?”孫長根問。
“這不廢話麽,我還能去哪,救人啊。”
“一道去吧。”孫長根幾乎是在求他。
“一道去,誰來掩護我?”白健江臉上閃過一絲笑,這是從獅子嶺出來後他第一次笑,盡管夜很暗,孫長根還是看見了他強擠出來的那絲笑。
不,那笑裏有一層視死如歸的悲壯味!
孫長根那邊剛一打響,白健江就帶著狗剩和三堂子衝了出去,奇怪的是,從磚窯到土場子,他們居然沒遇到任何阻攔,進攻出奇地順利。似乎眨眼間,他們就從磚窯來到了土場子。
孫長根那邊更是蹊蹺,他們是對著土場子方向開了一陣槍,但沒人回應,也沒人從黑夜裏跑出來,好像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沒有別人。槍聲響了十幾分鍾,還不見有鬼子出來,孫長根納悶了,莫非小鬼子溜走了?
剛命令弟兄們停火,四周忽啦啦就冒出上千個鬼子,裏三層外三層,將他們牢牢包圍起來。孫長根暗叫一聲不好,鬼子早就埋伏好,就等他們往陷阱裏跳。霎時,山野間槍聲大作,彈飛如雨。
鬼子中隊長站在離他二百米遠的地方,嘴裏嗚裏哇啦叫喊著,坐等多時的小鬼子一看隻有十來個人,狂叫著朝他們湧來。
孫長根提起衝鋒槍,衝走在前麵的鬼子一陣猛掃,但是鬼子壓根不在乎,一邊打,一邊喊叫著朝他們撲過來,子彈從四個方向飛來,孫長根身邊的弟兄像麥捆子一樣被鬼子撂翻,眨眼工夫,十多個弟兄就沒了。孫長根急了,想從小道那邊突圍,鬼子哪給他機會。從開槍到戰鬥結束,孫長根打了還不到二十分鍾,他的背部中了七彈,胸脯被鬼子的機槍掃出一大片洞,他硬撐著,想打完槍裏的子彈,可是鬼子的子彈遠比他的猛,孫長根連著喊出兩聲,一聲好像是喊白健江,另一聲,好像是喊他身邊那個小士兵,喊聲落地,孫長根一頭栽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鬼子中隊長“喲西”了一聲,從山包上走下來,挨個兒翻看國軍弟兄的屍體。
死去的國軍弟兄個個麵目憤怒,很不甘心的樣子。
宮田從那扇緊閉著的門裏走出來,笑容滿麵。這時候,白健江他們已被鬼子團團圍住。其實他們從磚窯那邊衝過來時,鬼子是數著他們腳步的,剛等他們衝到土場子上,四周的鬼子便端起了槍。
“白健江,我等你多時了。”宮田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白健江跟狗剩三堂子背靠背站成一個小三角,目光裏看不出畏懼。“白健江,放下你手裏的槍,我們談談。”
宮田用蹩腳的中國話說。白健江沒有看宮田,他的目光在高處,他看清了小蛾,小蛾好像已經咽氣,頭耷拉
著,任憑白健江心裏怎麽呼喚,她的頭就是不動一下。
另邊那個女人倒是掙紮著動了一
下,白健江發現那是一個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怎麽也會吊上去呢,白健江想不明白。
再往中間那根長杆看,白健江就傻眼了,上麵吊的,不是女人,而是……“看清楚沒,他就是當年你父親收養的日本孤兒,中國名字叫白健雄。”宮田已經
走過來,在離白健江十米遠處停下。他身邊護了不少日本兵,日本兵的槍口齊齊對住白
健江。“宮田,算你狠。”白健江說了一句話。“不,我很友好,大日本帝國的軍隊都很友好,如果你放下槍,我們照樣可以友好。”
“小鬼子,你做夢!”狗剩替白健江罵了一句。真想不出,狗剩和三堂子居然真的不怕死,他們兩個的鎮靜讓白健江驚訝。要知道,幾天前,他們還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啊。
“狗剩,三堂子,這下該後悔了吧。”白健江故意說。“團長,不就是一死麽,多拉幾個鬼子給咱墊背,值啊!”狗剩大聲說。
宮田是聽得懂一些中國話的,狗剩話裏的意思,宮田多少聽出一些。“八嘎,把他們給我拉開!”
宮田憤怒地叫囂了一句,就有鬼子嚐試著往前走。
狗剩忽地扯開衣襟,露出一排手榴彈:“狗娘養的小鬼子,有本事就來啊,衝你爺
爺開槍!”鬼子一看狗剩要拉環,嚇得紛紛往後縮,狗剩哈哈大笑:“小鬼子,沒膽了吧,有
種就過來呀!”鬼子兵麵麵相覷,宮田更是惱羞成怒。“白健江,投降吧,你們中國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宮田還在抱著希望。“怕死老子就不來了,宮田,你的死期馬上到了,少作些孽,米糧百姓或許還能饒你不死。”白健江的聲音響徹在黑夜裏,可惜得很,四姑娘小蛾還是沒能聽見。她死了,她被日本鬼子折磨死了。
白健江心如刀絞。這個時候,他多麽希望,四姑娘小蛾能抬起頭,朝他望一眼啊。土場子上突然死寂一片,時間仿佛凝固在那裏。白健江想起許多往事,往事裏有他,有小蛾,也有杆子上吊的倉野正雄。雙方僵持了一會,宮田一揮手,突然說:“把他放下來!”
幾個鬼子兵一陣忙碌,倉野正雄在巨大的疼痛中落到了地上。
倉野正雄看見了白健江,其實白健江從磚窯那邊衝過來時,他就看見了他。他在半空中掙紮著喊了一句:“別過來啊。”
可惜聲音太弱,白健江聽不到。
現在,他跟白健江麵對麵站在一起,這是多麽荒誕的一件事,兩個出生在不同國家的人,兩個小時候的玩伴,兄弟,現在居然又站在了一起,站在了硝煙彌漫的炮火中。
倉野正雄發現,白健江還是那麽勇敢,他身上那股野性,一點也沒改變。小時候為這,他挨了多少打啊,父親白老恒每每揍了他,就孤獨地走過來,滿懷心事說:“老大,你可要學乖了,你要跟他一樣沒出息,爹這輩子,就沒指望了。”
爹?倉野正雄忽然就想起那個整天釘馬掌的鐵匠來,他就死在大日本帝國的暴力之下,他替大日本帝國收養了一個棄兒,供他上學,教他做人的道理,最終讓他成才,誰知,大日本帝國卻毫不講理地將他殺害。
現在,大日本帝國又要屠殺他的兒子。難道這個國家,生來就以殺戮為快樂?
“放他走吧,我願意承擔一切。”倉野正雄忽然跟宮田說。
“倉野君,現在晚了,除非你能讓他為帝國軍隊服務。”
宮田陰森森地說。
“放了他吧,讓他去戰場上,他是軍人,軍人就應該戰死在戰場上。”倉野又說。
“不,他不能死,他要跟你一樣,成為大日本帝國軍隊忠實的朋友。”宮田往前跨了一步。
“你們別做夢了,沒有人會做漢奸,背叛自己的祖國是很可恥的事,要遭千人指萬人罵,他不會做,別人也不會做,你們小瞧了這片土地。”
“可你在背叛天皇!”
“你錯了,我誰也沒背叛,是你們逼我參加這場戰爭,你們對這片土地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我在替你們恕罪。”
倉野正雄邊說話,邊往宮田這邊靠近。他的身子虛脫極了,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勁。但他還是堅持著,一步,兩步,他離宮田越來越近,眼看就走到宮田身邊了。
宮田警惕地往後一縮,身邊的衛兵立刻拿槍攔住倉野。
倉野淒然一笑,又道:“真理不是在你這邊麽,你怕什麽?”
宮田陰陰笑了笑:“倉野,你馬上說服他,隻要他答應讓沈猛子退兵,我就饒過他。”
倉野笑笑,沒回答,眼睛,卻死死盯在宮田臉上。
“好吧,我試試看。”半天,他這麽說。
宮田心裏一亮,還以為倉野真的屈從了,就在他咧開嘴想笑時,倉野正雄突然一個箭步,衝開前麵的屏障,一把卡住了宮田脖子。
“放他走!”倉野命令道。
鬼子兵一陣騷亂,誰也沒想到倉野有此身手,動作如此敏捷,提著槍,卻傻傻地看著,不知道該怎麽做。
“放他走!”倉野又吼了一聲。
宮田想說話,脖子被倉野卡得透不過氣,隻好擺擺手,示意放人。
倉野這一驚人舉動同樣震住了白健江,狗剩喊了一句,白健江才醒過神。不過他並沒跑,而是借鬼子兵目瞪口呆的空,火速扯下杆子上的繩索,放下了四姑娘小蛾。
白健江摸了把小蛾鼻孔,好像還有氣,心裏一熱,發瘋似的喊起來:“小蛾,小蛾,我是江啊。”
白健江如果這時候想到跑,可能還有機會跑出老鷹嘴,叫半天沒叫醒小蛾,白健江就徹底瘋了,猛地拔出腰裏的槍,衝宮田這邊就打,邊打邊罵:“狗娘養的,還我女人!”
槍聲一響,土場子就徹底亂了。狗剩和三堂子瞅準機會,劈哩啪啦就開了火,眨眼間就有一排鬼子倒下去。
鬼子再也不敢發愣,雙方近距離掃射起來。
這晚的土場子,上演了驚魂一幕。
白健江最終打光了槍裏的子彈,他身上中了多少槍,自己也數不清。三堂子後來跟鬼子拚起了刺刀,但鬼子太多了,連挑五個後,他被鬼子的刺刀紮中,腸子露了出來,三堂子還在跟鬼子拚。狗剩死得利落些,打光槍裏的子彈後,剛要掏手榴彈,胸脯就讓鬼子擊中,一共中了十六槍,狗剩仍然扔出了一顆手榴彈。
倉野正雄決然沒想到,白健江會愚笨到如此程度,他怎麽能開槍呢,抱起小蛾跑不就是了,縱算是豁出命,他也能讓他們跑過磚窯。後來倉野正雄才明白,白健江不可能跑,也跑不出去,宮田在磚窯那邊,也埋伏了一個中隊。
當然,讓白健江真正瘋狂的,還是小蛾。
小蛾沒能堅持到白健江救她,放下來時,她已咽了氣,鼻孔裏那股熱氣,是白健江的錯覺。白健江摸到她冰涼的臉時,就知道,她再也不可能睜開眼了。
白健江隻能拚。
倉野正雄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他雖是想死,想跟宮田一起死,可是,宮田不讓他死,宮田還沒把他折磨夠,他被幾個衛兵扭住手,他的力氣畢竟有限,能卡住宮田脖子,就已是奇跡,再想跟扭住他的衛兵搏鬥,真的是力不從心。
譚威銘死得就更加壯烈。
他們已經把祖老先生救到手了,竹野突然衝破石嘴北邊溝穀的防線,朝石嘴打過來。
竹野不能沒有祖慈航,沒有祖慈航,竹野就過不了平穀川,他的計劃就泡了湯。
竹野擅自穿過穀河,想從平穀川溜走,是冒了很大風險的。
竹野認定這是一場必敗無疑的戰爭,從他告別自己的國家,來到中國的那一天,“失敗”兩個字,就一直籠罩在他心頭。
自古以來,沒有哪一支軍隊能順順當當占領別人的國家,有時也許會勝利,但這種勝利是很短暫的,那個國家的民眾馬上會反抗。軍隊跟民眾是兩回事,這是竹野最基本的認識。你可以消滅一個國家的軍隊,但消滅不了一個國家的民眾。消滅一個國家的軍隊,必須團結這個國家的民眾,借助民眾的力量,來推翻政權,解除武裝,這是竹野對政權更替的認識。可惜,天皇意識不到這些,天皇以為自己的軍隊太過強大,可以隨心所欲,可以不受約束,結果,在中國這片土地上,他們跟任何人作對,目空一切,為所欲為。
特別是對手無寸鐵的中國百姓恣意屠殺,**搶掠,如此一來,這支軍隊就成了過街老鼠。一支人人喊打的部隊,能從從容容完成自己的使命嗎?
竹野懷疑。
竹野更懷疑指揮官宮田的水平,這是一個傲氣十足剛愎自用的家夥,竹野打心眼裏瞧不起他,卻又不得不服從於他,竹野很惱火。論作戰能力論指揮水平,竹野認為自己完全高於宮田,比如說他就不同意把幾支力量都調集到米糧山,這很危險嘛。
按原來計劃,他從白水河方向突進,從閻錫山的防區打開一條通道,崗本從米糧山穿過,然後兩條線匯合,這樣的計劃本來很完美,就算一條線被堵死,還有另一條線嘛。現在好,宮田將兩條線三股力量全集中在米糧,米糧又弄成這個樣子,等於是讓他跋山涉水跑來送死。
竹野不想送死,他決計另辟蹊徑,趁宮田崗本跟屠蘭龍僵持的空,偷偷摸到平穀川,他要率先穿過米糧山,他不相信屠蘭龍會繳械投降,更不相信米糧城會歡迎大日本帝國的軍隊。
異想天開的事,竹野從來不做。
他寧可冒險,從鬆原手裏搶過祖慈航,作為一個必要的砝碼,關鍵時刻跟屠蘭龍討價還價,也不願意白白跑去給崗本當殉葬品。
尾藤大隊長是竹野派去接應鬆原的,說是接應,其實就是從鬆原手裏搶人。現在,好不容易搶到手的祖慈航又被譚威銘搶了回去,竹野豈能甘休?
竹野掉轉槍口,一路打了回來,經過石嘴北邊溝穀時,遇到譚威銘部下的奮力阻擊,竹野惱羞成怒,命令重炮開火,熊熊火光中,竹野命令步兵出擊,溝穀裏一時殺聲震天,雙方戰了一個多小時,12師弟兄被打散,屍體扔滿溝穀。
竹野大刀一揮,徑直朝穀河邊的石嘴殺來。
譚威銘一看形勢不好,命令警衛營長火老四:“
馬上帶老先生離開,我來掩護!”
“師長,你走,我掩護!”火老四跳上石崖,抱起機槍就朝下掃。
譚威銘撲過去:“鬼子已經攻上來了,快帶老先生走!”
“師長,我不能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渾蛋,敢違抗命令是不,快走!”譚威銘一腳將火老四踹下去,火老四又爬起來,這時候,竹野帶著大隊人馬已包圍了石嘴。
“還愣著做啥,快走啊,老先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在九泉之下都不放過你!”
火老四衝石嘴下的鬼子掃了一梭子,鬼子從好幾個方向包抄上來,再不走,真的沒了機會。
“師長,保重!”火老四喊完,跟兩個弟兄夾起老先生,邊打邊往石嘴西邊撤。
石嘴上剩了不到一百人,譚威銘這次出來,是帶了將近一個團的,獅子嶺報銷掉一半還多,從獅子嶺打到這裏,又丟下不少屍體,到現在,就剩了這幾十號人。他不知道這一次出擊值不值得,他也沒算過自己到底擊斃了多少鬼子,總之,他和12師是拚盡了全力。看著石嘴下黑壓壓的鬼子,譚威銘心想,活著回去的希望是沒了,既然沒了希望,那就痛痛快快拚吧。
譚威銘跟竹野拚到了天黑,竹野發現是譚威銘,一開始還想活捉他,後來看活捉的幾率為零,為減少損失,竹野再次命令重炮開火。
重炮將石嘴徹底掀翻,比河穀高出幾十米的石嘴山,愣是讓竹野炸平。亂石飛滾中,譚威銘的一條胳膊上了天,緊跟著,又一條胳膊飛進穀河。竹野哈哈大笑,命令炮手瞄準譚威銘,這一炮響起,譚威銘就像禮花一樣,在河穀上空燦爛開放。
燦爛開放。
死的那一瞬,譚威銘衝梅園方向喊,屠蘭龍,這下你滿意了吧!
屠蘭龍的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
是在梅園指揮中心,半小時前,屠蘭龍結束跟曾七的第三次談話,通知騰雲飛,將團以上長官召進梅園。騰雲飛心想,屠蘭龍馬上要作出決斷了,心裏忍不住一陣雀躍,為這一刻,太多的人付出了艱辛努力。
指揮中心氣氛凝重,莊嚴肅穆,外麵不絕於耳的炮聲加重著這層氣氛,誰的臉上都染著一層悲壯。
眾長官焦灼的巴望裏,屠蘭龍開口了。
“把他給我帶上來!”
騰雲飛擺了下頭,就有警衛兵提著五花大綁的遲大年,進了指揮中心。
眾長官的目光齊齊地聚在遲大年臉上,這是一張英俊的臉,白淨,漂亮,帶著一股書卷氣。可惜,這張臉上還有一層邪氣,被“陰謀”兩個字塗黑了。
“少司令,我冤枉,我冤枉啊。”遲大年撲通一聲跪地上,一邊喊冤,一邊四下尋找曾七。
曾七就坐在主賓位置,他的身邊,站著颯爽英姿的袁潔同。
“少司令,你不能聽他的,他不是委員長的人,他是共產黨,他早就成了共產黨!”
“放肆!”屠蘭龍斷喝一聲,手裏拿著馬鞭,朝遲大年走過來,黑亮的皮靴在地板上踩出嗵嗵的聲音。
這聲音砸在長官們的心上,長官們感到從未有過的害怕。
“少司令,我冤枉啊,你聽我解釋--”
遲大年還沒把話說完,屠蘭龍猛地一甩馬鞭,就聽地上的遲大年發出一聲慘叫。
“叛徒,內奸,不吃人飯的東西!”屠蘭龍的臉早就變了形,他沒想到,自己身邊真還有叛徒,他把跟閻長官的氣一股腦兒全撒在了遲大年身上。
遲大年皮開肉綻,起先還能叫喚,慢慢,發不出聲音了。
曾七坐在正上方,一動不動望住遲大年。
這頓馬鞭是他早就替遲大年想好了的,如果不是袁潔同的麵子,阮小六也躲不過去。半小時前,阮小六已被屠蘭龍關了禁閉,屠蘭龍揚言,等打完這場戰事,慢慢再收拾他。
潔同這女子真能做到大義滅親啊,居然沒向屠蘭龍求情,隻是衝阮小六說:“你自己犯的錯,自己向少司令檢討去。”
當然,阮小六的性質跟遲大年不一樣,他是被遲大年蠱惑。
受遲大年蠱惑的,還有一些人,包括池少田手下那個旅長,後來還被屠蘭龍重用了的。他們現在都受到了懲罰。
遲大年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到後來,就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屠蘭龍扔了馬鞭,擦擦手,目光環顧四周,看來,這頓馬鞭威懾力真不小。其實屠蘭龍更想抽的,是自己!
曾七苦口婆心,讓他明白許多道理,特別是國民黨內部紛亂複雜的形勢,還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殘酷現實。
“諸位……”屠蘭龍清清嗓子,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氣,打算訓話了。訓話之前,他的目光有意識地跟曾七一對,剛才遲大年那句話,雖是讓他喝了回去,但,遲大年說出的三個字,還是多少影響到他的情緒。
他真的是共產黨?
如果是,他就休想離開米糧城!
屠蘭龍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借刀殺人。
誰要敢在他麵前陽奉陰違,玩虛的,他屠蘭龍就會對誰不客氣!
曾七神態自若,看不出他有什麽心虛。
屠蘭龍收回目光,再次清了清嗓子,這兩天,他的嗓子有些發炎,說話做事,總是感到底氣不足。
就在這時候,指揮中心的門啪地推開,門裏先閃進一個警衛兵,緊跟著,12師副師長莊國雄背著祖慈航進來了,他們後麵,是滿臉血汙一隻耳朵被彈片打掉的火老四。
眾人驚愕,搶先一步進來的警衛兵驚魂未定地說:“少司令……我們擋不……住他。”
屠蘭龍一個箭步奔過來,看清莊國雄送來的真是自己的老丈人,屠蘭龍撲通一聲跪下,喊了聲:“爹--”
莊國雄將老先生交給屠蘭龍,看也沒看大夥一眼,憤怒至極地說:“少司令,人我是給你背回來了,順道給你捎來一句話,老譚為救他,沒了。12師,也快沒了。
打不打,你看著辦吧!”說完,一把將火老四推到眾人麵前,“你們看看,你們都睜開眼睛看看,他是12師警衛營長。
警衛團拚盡了,就剩他一個,從鬼子手裏把老先生搶了回來!”
眾人不由得肅然起立,目光聚在火老四身上,火老四除了兩個眼球是白的,再就是那嘴牙。其他地方,炮灰是啥顏色,他就是啥顏色。左邊耳朵處,還在不住地流血,血灌了他一脖子。額頭上紮進一個彈片,還沒來得及拔,濃黑的血從彈片下邊滲出來。
“打攪了,少司令,你慢慢開會吧。”莊國雄一把拉過火老四,摔門而去。
屠蘭龍追出來:“老莊,國雄--”
莊國雄頭也沒回,沒時間回,鬼子又發動了新一輪進攻,黃花岡正處在槍林彈雨中。
屠蘭龍踅身回來,就聽老丈人祖慈航掙紮著說:“蘭龍,打啊,為啥不打?!”
屠蘭龍咬緊牙關,終於從胸腔裏迸出一個字:“打!”
“打”字說完不到半小時,11集團軍就全軍出動了。
不能不佩服屠蘭龍,他雖然一直在猶豫,但所有的應戰準備,都做得很充分。先是炮兵旅全部開火,左相偉一聲令下,藏在五峰嶺六個洞口處的重炮齊齊對準了崗本的大本營。
密集的炮彈從六個方向飛來,準確無誤地砸在日軍的陣地上。
崗本以為天上來了飛機,抬眼望,天空中除了濃煙,什麽也看不見,炮彈在離他兩米遠處落地開花,崗本被炸出好幾米遠,幸好,他身邊有小鬼子護衛,一個小鬼子的頭不見了,血從脖子裏噴出來,噴了崗本一身。
崗本被另外兩個鬼子拉起,哇啦了兩聲,朝後方營地跑去。
炮彈聲此起彼伏,五峰嶺像是沸騰了。
正在從左翼方向朝崗本13師團包抄的沈猛子聽見炮聲,忽然就止住步子。劉米兒也被這巨大的轟炸聲震住,半天,她才明白過來,是山下屠蘭龍開了火。劉米兒興奮地奔過去,衝沈猛子喊:“看清沒,是老司令研製的重炮。”
沈猛子被眼前的景象看花了眼,曾經跟國軍43旅拉鋸一樣打了幾個月的五峰嶺,此刻輝映在炮火之下,炮彈就像串了線的珠子,流水一樣從雜草掩映著的洞口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在鬼子的陣地上開花。那場麵,壯觀極了。沈猛子倒吸一口冷氣,原來他還小看43旅的作戰能力,這陣一看,就明白人家壓根就沒拿出真功夫來。當然,更令沈猛子欣喜的,還是老司令屠翥誠研製的重炮。
這種重型山炮的攻擊力一點不比日軍重炮差,加上它占據了有力位置,居高臨下打,威懾力就更大。
神女峰十八洞,沈猛子這時才明白,十八洞為啥如此神秘。
原來它的洞口並不在神女峰,而是藏在其他山峰的險要處。
這些地方不但隱蔽,而且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位置。
六個洞口一開炮,整個五峰嶺還有黃花岡全都在炮彈打擊範圍。
在突如其來的炮火麵前,小鬼子方寸大亂。
剛才還跟莊國雄他們打得有聲有色,眼看就要占上風,這陣,稀裏嘩啦就亂了陣腳。
“炮,炮。”鬼子們嘴裏發著同樣的聲音,目光忽而往東忽而往西,辨不清炮彈到底從哪個方向飛來。
崗本更是大驚失色,跑進屋子,抓起電話就衝宮田喊:“炮,重炮!”
“黃花岡拿下沒?”宮田反問道。自從跟崗本電話重新聯係上後,宮田幾乎隔十分鍾就問一次,黃花岡拿下沒。
崗本暴跳如雷:“屠蘭龍開火了,不是一再保證他不開火嗎?!
”
宮田啪地掛了電話。
上當了,崗本確信自己是上當了。宮田司令官一再向他表明,城內的屠蘭龍不可能開火,他跟大日本帝國軍隊是親密關係,要他專心致誌對付譚威銘就行。怎麽現在……
他抓起電話,想打給最高司令官,宮田這樣做,等於是欺騙,是對大日本帝國軍隊不負責,他要控告他。一顆炮彈落下來,正好砸在他的指揮部正中,臨時支起的帳篷房瞬間起了火,兩個衛兵撲進來,拉起他就往外衝。崗本邊跑邊罵:“騙子,都是騙子!”
密集的炮彈過後,新5師如同一隻憤怒的獅子,呼嘯著出擊了。
新5師不愧是屠蘭龍的嫡係,從出發到投入戰鬥,僅僅用了二十六分鍾。黃花岡前沿陣地,12師的弟兄們還在對剛才的炮火評頭論足,新5師的槍聲已經打響。化天明衝在最前麵。
被炮火炸得暈頭轉向的鬼子還沒收回魂來,就又被狂舞著的火蛇包圍。
黃花岡打得火熱的時候,屠蘭龍在曾七和袁潔同的陪同下,來到雲水間,池少田關在這裏。
老團長顧善義親自打開雲水間16號門,屋子裏簡單擺著一張床、一張小桌。池少田坐在凳子上,手裏捧著一張舊報紙。
池少田隻識得幾個字,他捧著報紙不是在看,而是在數字兒,數到一百再從頭數,就這樣打發時間。聽見門響,池少田用眼角餘光掃了掃,看清是屠蘭龍,池少田把報紙一扔,貓一樣靈活地跳回**,扯起了呼嚕。
屠蘭龍在門口怔了幾秒鍾,滿臉羞慚地走進去,顫著聲音叫了一聲老師長。
池少田不為所動。
屠蘭龍又叫了一聲,池少田翻個身又打呼嚕去了。
袁潔同跟曾七相視一笑,池少田還有一個外號,叫老頑童,這不,他的頑性又上來了。
曾七剛想上前勸勸他,屠蘭龍撲通一聲,竟跪在了床前。
這個動作嚇壞了曾七跟袁潔同,也嚇壞了門口站著的顧善義。
顧善義一聲斷喝:“姓池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少司令給你跪下了,你還想咋?!”
一聽“跪”字,池少田猛地從**彈起,大叫了一聲:“使不得呀,少司令!”顧善義緊忙跑進去,扶起屠蘭龍。
屠蘭龍滿是歉疚地說:“老師長,蘭龍負荊請罪來了。”
“請嘛個罪麽,哪有罪麽,你看你,我這不是好好的麽?”
池少田孩子一樣手足無措,臉色漲得通紅。
曾七走上前道:“老師長,少司令已經下令,向小鬼子開火了。
”
“開火,真的開火了?”池少田興奮地問。
曾七重重點頭。
“那還磨蹭什麽,快走啊!”說完,也不等屠蘭龍說什麽,慌不擇路就跑了出來。
半小時後,池少田帶著第6師餘下的三個旅出發了,他們繞過黃花岡,徑直朝宮田大本營開去。
一場殲滅戰就在眼前。
宮田慌了,當他確信黃花岡上密集的炮彈是屠蘭龍的炮兵旅射出的後,仰天長歎一聲:“天滅我也!”幾分鍾後,他抓起電話,打給最高司令官,“飛機,我要飛機增援!”
鬼子的飛機是下午三點飛過來的,宮田喪心病狂,要求轟炸機對米糧城進行轟炸。“我要讓屠蘭龍亂了方寸,我要把米糧城夷為平地!”宮田咬牙切齒。可他哪裏能料到,十二架飛機剛出現在米糧城上空,就遭到有力的對空反擊。
早已布在米糧城北青龍山下的高射炮就等著鬼子的飛機出現,飛機剛進入視線,山下的高射炮便射出密集的炮彈,倉皇中,兩架飛機丟下幾顆炸彈逃跑了,炸彈落在了青龍山頂,兩架飛機被擊中,屁股後麵冒起一股黑煙。其他飛機見勢不妙,炸彈都未來得及拋,就倉皇逃走了。
宮田看到這一幕,頹然倒地。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接下來,將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
新5師勢如破竹,幾乎沒給崗本13師團喘息的機會,一小時後,太平湖西邊山包上的鬼子便被消滅,鬼子的屍體碼成了堆,後邊的鬼子一看形勢不妙,紛紛逃向太平湖兩側。
先頭部隊已經追了過去,化天明又命令部隊收縮回來。
剛才鬼子是被重炮炸得暈了頭,新5師進攻當然順利,這陣鬼子已緩過勁來,貿然撲過去,容易吃虧。
化天明一邊讓弟兄們搶修工事,一邊叫來158旅旅長鍾北山,他要把情況吃透,然後再作部署。
鍾北山說,佐佐木特遣隊被沈猛子他們消滅在亂石崗子後,崗本采取了收線策略,將分散出去的幾股力量全都收了回來,集中在太平湖東側。
“眼下太平湖東側約有五千多鬼子,重炮十二門,各類輕型炮六十多門,鬼子有三個機槍中隊,一個炮兵中隊。”
鍾北山說。
“坦克呢,怎麽不見坦克?”化天明問。
“讓我們幹掉了。”鍾北山抹了把汗道。
“不錯嘛,能把鬼子的坦克幹掉,證明你們戰鬥力很強啊。”
化天明由衷道。
“哪裏,若不是72團和娘娘山劉米兒他們,鬼子怕早就越過了黃花岡。”鍾北山謙虛道。
“他們現在在什麽方位?”化天明又問。
鍾北山指了指黃花岡南側一座山峰,道:“
中田25師團目前在那個方向,估計有兩個旅,他們連夜趕過去的。”
化天明順著鍾北山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20公裏以外的天竺嶺下,狼煙四起,火光四射,隱約傳來轟轟的炮響。
“第6師章國振也在那裏。”鍾北山又說。
化天明哦了一聲,看來,鬼子是想從天竺嶺抄近道,想避開米糧城。不過一聽章國振去了那邊,化天明立刻放心了。化天明對沈猛子和劉米兒都不信任,特別是沈猛子,43旅這塊骨頭他幾個月都沒啃掉,還想攔住宮田?
一支草包隊伍,這是他對沈猛子的評價。
問清黃花岡崗本的真實力量後,化天明跟鍾北山研究起圍剿方案來。
這個時候,崗本正衝山崎發火。任天行被懷疑之前,曾向崗本建議,留下一個團或者更少,在黃花岡跟國軍打煙幕戰,迷惑住譚威銘,其他力量強行越過穀河,趁屠蘭龍還在猶豫間,從平穀川穿過去。一出平穀川,進入山野,就安全多了。
這是任天行的原話。崗本當時對任天行的話嗤之以鼻,堂堂大日本帝國軍隊,應該所向披靡,無堅不摧,豈能聽任天行的話,從平穀川溜走?現在崗本就很後悔,人家竹野搶先一步,越過穀河去了平穀川,倒把他捆綁在這裏,跟國軍玩消耗戰。
國軍消耗得起,他消耗不起啊,現在好,屠蘭龍開火,所有希望都化成泡影,崗本氣急敗壞,將罪責全怪在山崎身上,恨不得拿軍刀劈了他。
山崎沒能撬開任天行嘴巴,倒讓竹康搶在前麵立了功,情緒已經很是敗壞,一聽崗本責備他,山崎不客氣地道:“崗本君,你不是也說三天便可拿下黃花岡麽,現在幾個三天過去了,崗本君怎麽還在原地?!”
“你?!”
兩人鬥了一會嘴,覺得再鬥下去毫無意思,不如趁化天明他們休整的空,好好合計合計,怎麽才能脫險?
“崗本君,現在隻有一個辦法。逼那幾個支那人說出十八洞,告訴司令官,讓飛機炸了它。”山崎一直不忘抓來的曾夫子他們,他覺得這些人不能白抓,應該讓他們為這場聖戰做點什麽。
崗本皺了皺眉,他倒是把曾夫子他們忘了,包括那五個花姑娘,他也忘了。前方戰事如此激烈,他還哪有心思記得這些人。
經山崎一提醒,崗本才記起,自己手裏還有一批支那人,這個時候,興許隻有這些支那人能幫他。
不過崗本很快搖了搖頭,沮喪地說:“飛機?山崎君,你還指望飛機?”剛才飛機在米糧城上空挨打的情景,令崗本無地自容。他看過一張從日本送來的報紙,上麵把這場聖戰渲染得十分精彩,好像支那人都是紙糊的,隻要帝國軍隊一碰,支那人就倒了。
尤其對帝國軍隊的空中打擊能力,簡直吹成了神話。
說支那人一聽見飛機的轟響聲,嚇得就往山洞裏逃,可剛才那場麵怎麽解釋?帝國軍隊的飛機還未飛到目標地,就讓人家打得冒了煙。如此狼狽的空軍,還能稱得上無堅不摧?
“不,崗本君,剛才是不知道十八洞的準確位置,如果我們能搞到它,相信空軍會有辦法對付的。”山崎顯得固執,其實他是想折騰那幾個支那人。作為一名諜報人員,山崎對戰爭的勝敗沒有直接責任,他要完成的,就是不斷從支那人口中得到情報,得到的情報越多,他的成績越大,等戰爭結束,他的功勳也就越高。
這場戰爭對日本軍界來說,也是一場競賽,誰能在這場競賽中勝出,誰對未來就有發言權。
對於戰爭的結果,卻是很少有人去想的,那是天皇的事。
山崎相信,天皇發動的這場戰爭,不可能以失敗告終。
所以他要在喝慶功酒以前,盡量為自己胸前多掙幾枚勳章。
“試試吧,山崎君,炸毀十八洞,是目前唯一能救帝國軍隊的辦法。”崗本有氣無力說了一句,丟下山崎出去了。外麵仍舊槍聲大作,炮火連天,崗本要做的事還很多。他不能把一個師團全送給支那人,他必須想辦法保存實力,要不然,即便這場戰鬥取得勝利,以後也沒他崗本的戲了。
平穀川,崗本再次想到這三個字,竹野能逃,他為什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