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秘來客(二)
月兒升起得很晚,似乎那羞答答的月亮,也被這凶惡的炮火給嚇住了。
沈猛子和劉米兒並肩坐在五峰嶺主峰一個小山包上,他們的前麵,是白天剛剛收複的失地,後麵,是紅粉團和72團新紮的營地。這個夜晚似乎顯得格外寧靜,仿佛白天的激戰已成為一場噩夢,遠離了五峰嶺,遠離了米糧山。疲累的戰士們早已熟睡,夜風吹散了焦腥味,把含著青草香的空氣從遠處帶來,沈猛子聞到了一股花香,劉米兒也聞到了花香。
兩個人已談了很久,從眼下的戰事談到了日軍在北線的猖獗和南線的驕橫,後來又談到傅將軍五原失利的原因,以及南北二線國軍的種種表現,兩人憂心忡忡。
沈猛子這才發現,盤踞在娘娘山的劉米兒,其實是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奇女子,她知道的事,一點不比自己少。沈猛子很想聽聽她怎麽看共產黨,對國共這次合作有什麽高見,可惜劉米兒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說,一個婦道人家,管不了那麽多,不管是啥黨,隻要能帶兵打仗就行。沈猛子其實對共產黨也不甚了解,他現在雖是18集團軍的人,穿的也是18集團軍的衣服,但對“共產黨”三個字,仍然陌生得很。腦子裏有限的那點兒東西,要麽來自旅長唐培森,要麽就是畢傳雲胡潤跟他說的,可他以前對畢傳雲很反感,對旅長唐培森也是一肚子怨氣。
現在聽劉米兒這麽一說,就知道,“共產黨”三個字,並沒深入人心。不談也罷,劉米兒說得有道理,不管啥黨,隻要能帶兵打仗就行,特別是現在,誰能把小鬼子趕出去,這個江山就應該由誰來坐。
話題繞來繞去,最終還是回到了屠蘭龍身上。
這是他們繞不過去的一道坎,更是兩人急於想解開的一個疙瘩。特別是沈猛子,他太想從劉米兒嘴裏知道一點屠蘭龍的事了,到現在屠蘭龍還能沉住氣,此人城府,深得讓他害怕。
“其實不是他城府深,是他心裏有底呢。”劉米兒挪挪屁股道。
屁股在山包子上坐久了,硌得痛。
“有底?”沈猛子下意識地往劉米兒身邊靠了靠,緊追著問。
“要是我沒猜錯,他一定把寶押在了十八洞上。”
劉米兒稍稍有點難為情,剛才她不是嫌沈猛子挨得近,真是坐久了不舒服,想挪動一下。其實……
她也想挨他近一點呢。
有個男人陪著你說話,心裏的味兒就是不一樣。當年在梅園,屠老司令也這樣陪過她一個晚上,關於十八洞的秘密,就是那晚屠老司令告訴她的。
這個秘密對誰來講,意義都很重大。如果沒有這十八洞,米糧山怕就不叫米糧山了。至少,它不會讓各路人等垂涎。
“怕是你還不知道吧,十八洞能藏得下千軍萬馬,11集團軍全裝進去,也未必能把洞填滿。”劉米兒又道。
“胡扯!”沈猛子不服氣道。關於十八洞,他聽過的傳說不止這些,但他隻信一小半,多的,他認為是胡扯。
劉米兒淡淡一笑:“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我說嘛,十八洞咋傳得那麽玄乎,堂堂劉團長都信,別人豈能不信?不過我還是要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沒見過的事,千萬別當真。”沈猛子一副老大哥的口氣。
“這你就說錯了,別的我可以不信,十八洞,我信。”
劉米兒忽然正起臉色,“我相信老司令不會騙我!”
沈猛子還想爭辯什麽,劉米兒語氣一轉道:“
就算十八洞不能裝下千軍萬馬,但他隻要占住十八洞,小鬼子就拿他沒辦法。”
“憑什麽?”沈猛子霍地站了起來,劉米兒的固執讓他意識到,十八洞定是有秘密。
劉米兒也不隱瞞,將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訴了沈猛子。
原來十八洞並不隻在神女峰,神女峰隻有六個洞口,其他的密布在米糧山幾座險峰上。
就算鬼子占領了五峰嶺和亂石崗子,隻要十八洞不丟,屠蘭龍完全可以跟鬼子玩地道戰。
“他在暗處,鬼子在明處,鬼子想從他手裏討便宜,沒那麽容易。”劉米兒說得很肯定。
沈猛子若有所思,劉米兒的話讓他不敢再自負。過了一會,他問:“你說的這些洞,我咋一個也找不到?”說著,他從懷裏掏出那張圖。劉米兒見他把圖藏在貼身的地方,心中一動,臉上飛起一坨紅。這圖,當初是老司令屠翥誠送她的,屠翥誠說:“有了這張圖,十八洞的秘密就全在你手裏了。將來有一天要是有危險,這些洞可以救你。”屠翥誠說這些的時候,滾燙的目光擱她臉上,很曖昧。不能不說,老司令對她有想法,劉米兒能感覺到,不過老司令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不會跟她來邪的。劉米兒呢,一直拿他當父親看,老司令後來也就死了心,嗬嗬一笑,自嘲似的說:“老了,不中用了,要是我年輕幾十歲,你呀--”
這話讓她既羞又感動,如今想起來,心還撲撲的。
那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去了。每每想起這些,劉米兒難免要把自己折磨上一會。
人生無常,縱是你有多大能耐,也擋不住生死。
這便是她不想再在娘娘山待下去的原因。
沈猛子煞有介事地攤開那張圖,一心想把十八洞找出來。
劉米兒撲哧一笑,看來世上比她笨的人遠不止一個,當初她拿到這張圖,費了不到一晚上的心,就把奧秘全解開了。這圖有機關呢,劉米兒偷偷一笑。
沒想到征戰南北建功無數的沈猛子,在這張圖前竟變成了傻子。
“別傻找了,這麽找下去,一輩子都找不到。”
劉米兒挖苦了一句,起身,離開小山包,朝遠處的女兒河走去。
沈猛子緊追上來,他讓劉米兒吊起了胃口,今晚,說啥也得把十八洞這個謎解開。
後來他們站到了離女兒河最近的一個山包上,劉米兒半是取笑半是認真地說:“都說你沈團長有勇有謀,我看未必,比起城裏那個,你差得遠。”
“……”
“米糧山一共有一百三十六洞,圖上標了一百一十八個,這下你明白了麽?”
沈猛子愕然,原來如此啊,怪不得他左也琢磨不透右也琢磨不透!
就在他大睜著雙眼驚訝地瞪住一臉神秘的劉米兒時,劉米兒又說了一句讓他更為震驚的話:“你別不服氣他,他這個人,腦子就是比你好使。你不是說小鬼子占領了五峰嶺,就可以居高臨下攻打米糧城麽?你看看這河,要是把石橋跟鳳橋全都炸了,小鬼子能過得了這河?”
沈猛子的目光驚恐地盯住那河,盯著盯著,腦子裏就浮出屠蘭龍那張狡詐的臉來。屠蘭龍啊屠蘭龍,你算是狠到家了!
如果屠蘭龍真這麽想,這些日子他們打的這些惡仗,就全沒了意義!什麽華家嶺、五峰嶺,還有亂石崗子,甚至包括劉集,在屠蘭龍眼裏,都是一文不值!
太可怕了!
劉米兒高估了屠蘭龍,盡管她說的這些,屠蘭龍腦子裏也轉過,但這是最壞的打算。
他還沒殘忍到拿國軍弟兄生命開玩笑的程度,盡管他堅信,就算小鬼子占領了劉集,占領了五峰嶺,想侵犯他的米糧城,那還遠得很。宮田一日得不到十八洞的準確位置,一日就奈何不了他。義父花巨大心思經營十八洞,等於是把米糧山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隨便哪個洞口支起炮架,都讓鬼子屁滾尿流。加上女兒河做天然屏障,米糧城固若金湯。宮田可以向城內橫施**威,濫丟炸彈,但11集團軍的炮也不是吃素的。實在不行,讓城內百姓往洞裏一鑽,任他宮田有多大能耐,也拿他幹著急無奈何!
但屠蘭龍真能這麽做麽?占著天時地利人和的他,如果真敢這麽做,怕是米糧城的百姓會燒了他的梅園!
白日裏,曾夫子就已帶著自發組織起來的民眾,朝石橋那邊去了。範子義丟下石橋不管,跑到前麵跟鬼子火並去了,眼下負責石橋警戒的,是化天明新派的一支部隊,這支部隊到橋上沒兩小時,就被劉集那邊的群眾衝散。曾夫子甚至奪了營長的槍,揚言誰敢攔他的自衛團,就扒他家的祖墳!
這個瘋子!屠蘭龍當時恨恨罵了一句,罵過,卻有一股暖流濕了他的心。
手無縛雞之力的曾夫子,居然能在這種時候跳出來組織自衛團,自己毫不推讓就當起了團長,就連60高齡的汪校長,也提著斧頭過了石橋。屠蘭龍汗顏啊
民心不可違。他不是一直擔心民心不齊麽,現在民眾起來了,他卻……
屠蘭龍沉沉地閉上了眼,一行淚從他眼裏迸出。
他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如果鬼子的炮聲再次響起來,他或許就要咬牙喊出那個字了。
那個字叫“打”!
柔和的月光盡情地塗抹在大地上,被炮火烤焦的這片土地,因了這皎潔的月光,忽然間多出一份柔情,多出一份純潔。
女兒河也收起往日的狂暴性子,如處女般靜靜地呈現在月光下。
月光,河水,炮火中鬥膽怒放的花……
春已經很濃了。
這個炮火催生著愛情也催生著良知的夜晚,兩條黑影悄然來到米糧城。半夜時分,西壩子戲園子那道厚重的紅木門吱扭響了一聲,演嶽母的娥兒一眼望見了留短發的袁潔同。
“姐姐。”娥兒欣喜地喚出一聲。
袁潔同噓了一聲,示意娥兒別出聲,閃過身子,將後麵戴禮帽的男人先讓進了戲園子。
不大工夫,戲園子的後門也吱呀一聲開了,連著閃進來三個影子,仔細一看,是縣長孟兵糧、
廣仁藥店老板齊濟天,還有一位,著實令人驚訝,她就是風姿綽約、漂亮得令人妒忌,後來卻被屠蘭龍斷定為漢奸的恒通米店孫掌櫃的三姨太丘淑貞!
老唐帶著二位,來到戲園子最西頭那間屋子,看見戴禮帽的男人,老唐興奮地走上前:“老七,終於把你盼來了。”
老七叫曾七,他的公開身份是重慶方麵的特派員,是委員長身邊的紅人。這次他是從重慶輾轉太原,又從太原一路風雨,冒著槍林彈雨來到了米糧城。
曾七跟孟兵糧重重握了一下手,拉過身邊的袁潔同:“這位就是老虎,是黨組織在米糧山區的負責人。”
曾七又向孟兵糧介紹袁潔同,孟兵糧笑了笑:“不用介紹了,我們見過麵的,她去醫院,還是我從中穿的線。”
袁潔同會心一笑,往前邁了一步,望住丘淑貞:“
你就是淑貞大姐吧,你吃苦了。”
丘淑貞強忍住眼裏的淚,為這一天,她等了很久。
她握住袁潔同伸過來的手,兩道憂傷的眉毛輕輕舒開,臉上綻出一絲笑容:“你們能來,我真高興。”說話間,她的嗓子已哽咽起來,舊事彌漫在她心上,讓她堅強的內心有了哭的欲望。
說實話,丘淑貞能撐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丘淑貞原是太原城大商人丘老太爺唯一的一個女兒,14歲以前,丘淑貞的日子盡是陽光,誰能不給丘家大小姐一點麵子啊。
偌大的太原城,丘家大小姐走哪兒都感覺是在自個家裏,處處是謙恭的笑,每張臉上都閃著溫暖。
災難發生在14歲的那個秋天,嗜賭如命的丘老太爺在賭場上得意了一輩子,哪知會栽到三個才出道的年輕人手裏。僅僅一夜,丘老太爺就將一生掙下的全部家當輸個精光。屋漏偏逢連陰雨,就在丘老太爺四處托人跟開賭場的光頭老五私下通融,想讓催命的討債鬼緩幾天再上門時,丘老太爺的長子又被土匪綁了票。這下,丘老太爺是沒轍了,一頭是拿著宰豬刀跟他討要賭債的奪命三惡少,一頭是大土匪草上飛。迫於無奈,丘老太爺隻能變賣家產,賣來賣去,竟賣到了自個女兒頭上。
那年秋天恒通米店的孫掌櫃正好去太原城收賬,得知消息,就趕過去,丘大小姐如花的容貌還有兩眉中間那顆如豆的黑痣令孫掌櫃做出一個意想不到的決定,花三倍銀子,將已經賣給賭場的丘淑貞贖了出來。他一路笑著回了米糧城,然後大擺酒宴,洞房花燭。
粗通相術的孫掌櫃斷定,丘家大小姐兩眉中間那顆黑痣是旺夫痣。有了她,他這輩子做啥啥成。果然此後多年,孫掌櫃的生意是越做越興旺,“恒通”兩個字,響遍了米糧山區。
哪知……
孫掌櫃絕不是想做漢奸。囤積在廢磚窯的糧食,也不是給日本人留下的。這是個天大的冤。能澄清這件事的,除了她表弟,再就是今天來的曾七。
“老七,你可得替我說句公道話,漢奸這口黑鍋,我一個女人家背不起。”丘淑貞抹掉眼角兩滴淚,衝曾七說。
孟兵糧急了,遮攔道:“那事不是說好不提了麽,怎麽又提起來了。老曾這次來,有重要事情說呢。”
“我是不想提,可有人老提。”丘淑貞也不管這場合合適不合適,嗚嗚咽咽就把心裏的難過道了出來。
曾七長歎一聲:“都怪我,沒把工作做好。淑貞同誌,我代表黨組織向你道歉,你放心,等戰爭結束後,我一定還你一個清白。”
“清白我已經還給她了,今天她跟商會鬧了些別扭,心裏堵。”
孟兵糧解釋。
袁潔同走過去,抓住丘淑貞的手:“淑貞姐,委屈你了。”
袁潔同也是這次來米糧的路上,才知道囤積大米是怎麽一回事。原來,孫掌櫃那些大米是為淑貞的表弟準備的。三年前,委員長的部隊在北線跟共產黨打,戰事持續了將近一年。
突然有一天,表弟找上門來,說北線急需糧食,請淑貞兩口子想想辦法。那時節,淑貞已在表弟介紹下,加入了組織,她是表弟在米糧城發展的第一個黨員,所以她身兼數職,既是米糧城的聯絡員,又是米糧城地下活動的組織者。
米糧山區在屠老司令的手中控製了長達十餘年,共產組織在這裏發展緩慢,屠老司令曾經三令五申,在他的地盤上,誰敢脫離他的自治,搞什麽主義,他就不客氣。那年冬天,屠老司令親自處死了三名地下黨成員,其中兩名,就是淑貞發展的。淑貞自然知道,表弟急著用糧,一定是前線共產黨的部隊缺了糧,但她又不敢跟男人說實話,便假借委員長的名義,慫恿男人,讓他囤積大米,說將來可以賣好價錢。孫掌櫃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一聽有雙倍的錢賺,興頭就來了。一個月後,大米準備好了,是瞞著屠老司令準備的,運糧的日子也商議好了,就在表弟他們想辦法怎麽從老司令眼皮下把糧運出去時,委員長突然得知消息,急派曾七來到米糧,要求將米糧城囤積的大米、
藥品還有戰地用得著的物資一應拉到成縣。曾七一番交涉,老司令屠翥誠才答應放行。借給委員長運糧的機會,曾七暗中運走了一部分,但大部分,還藏在磚窯裏。
為保險起見,曾七向孫掌櫃預付了銀子,並拜托他把糧保管好,一旦有機會,他就派人來拉。
機會一等就是三年,三年裏,屠老司令明著對孫掌櫃一家很好,暗裏卻派人嚴密監視。加上外麵戰局混亂,組織在米糧山區發展的力量又很薄弱,這糧,就一直沒機會運走。誰知最終卻成了孫掌櫃一家通敵的證據。
孫掌櫃也算是個漢子,那晚屠蘭龍派遲大年幾個,硬逼他說出,糧到底是為誰準備的,他咬著牙關,到死也沒說。
其實孫掌櫃早就知道,三姨太參加了共產黨,這一點,怕是三姨太丘淑貞自己也沒想到。
世間的事,誰能說得清?有些人看似糊塗,心卻跟明鏡一樣。
有些人看似精明,糊塗起來,卻千提萬提提不醒。
槍斃孫掌櫃,一條腿的老唐是跟孟兵糧提過醒的,可惜那時老唐跟孟兵糧互相還不知底,孟兵糧也錯以為孫掌櫃是在囤積糧食,稀裏糊塗就把大錯犯下了,直到表舅出現,他跟老唐交了底,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縣長孟兵糧內疚得要死。
人死不能複生,在錯綜複雜的鬥爭麵前,多少同誌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時間緊迫,老唐安慰了幾句丘淑貞,就讓曾七安排下一步工作。丘淑貞也是心情太過痛苦,經老唐他們一安慰,精神好了許多。
曾七簡明扼要將目前米糧山區的形勢講了一遍,把外麵幾條戰線的戰事通報給孟兵糧他們。曾七說,日本鬼子在白水河一帶遭到我18集團軍的有力打擊,想借白水河往內地插的陰謀徹底破產。五原那邊,傅作義將軍正在全力收複失地,如果五原成功收複,鬼子就隻剩兩條道可以走了。一是跟第二戰區閻長官交換,從閻錫山的眼皮底下穿過去。另外,就是米糧山。眼下看,鬼子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米糧山,因為從這條道穿過去,閻長官更好跟蔣委員長交代,也好在全國人民麵前推卸自己的責任。
“力保米糧城不失守,將宮田這股頑敵消滅在米糧山,是上級交給我們的重任,也是全國人民共同期盼的。
上級要求我們,一要盡快跟山上的沈猛子取得聯係,讓他了解城內的革命力量,聯起手來,共同對敵。
二是充分發揮自衛團的作用,必要時候,自衛團可以拉出去,對敵形成重創。三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包括娘娘山劉米兒,還有第6師師長池少田、章國振等人,要堅決將敵寇堵在城外,絕不能讓城內無辜的老百姓受到傷害。”
聽完曾七的話,老唐憂心忡忡,他說:“難題還是少司令,他心頭的疙瘩解不開,這個打字,他就不說。
單靠沈猛子和自衛團,就算加上剛才你說的這些力量,要想消滅宮田,難啊。”
曾七拍拍老唐的肩膀:“放心,他的工作我來做,你們隻管分頭準備,時間不等人,務必要抓緊。另外,從今天起,凡是烏鴉和老鼠送來的情報,要第一時間送到我手裏,這事能做到吧?”
老唐肯定地點頭:“少司令對娥兒很欣賞,明天起,她就是你的專職情報員。”
“好!”曾七跟老唐再次握起了手。
工作很快布置完,曾七問大家還有什麽困難,其他人都說沒有,丘淑貞吞吞吐吐,一臉難為情的樣子。
“有什麽話你就說出來吧,別難為情。”曾七道。
丘淑貞紅著臉說:“能不能把潔同留給我,當家的死後,家裏亂得沒了頭緒,每次出門我都要費很大的神,讓她到我家,也能給我做個伴。”
曾七搖頭道:“淑貞同誌,這個請求不能滿足你,明天潔同還得跟我去見屠蘭龍,她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丘淑貞臉色兀自一暗,看得出,孫掌櫃的死,對她打擊很大,到現在,她的精神還沒恢複過來。
不過曾七相信,她能頂得住。
宮田司令官暴跳如雷。
井澤聯隊在天險口子受阻,差點葬送掉一個聯隊,令他大為光火。一個聯隊啊,被共產黨兩個營打得屁滾尿流,這簡直是大日本帝國軍隊的恥辱。
“我不聽什麽解釋,我要你為帝國軍隊謝罪!”
宮田在電話裏臭罵一通井澤,又對竹野發了一通火,將電話機一摔,在屋子裏來回走動。
56師團在兩個方向同時受到堵截,使宮田的合圍計劃過早地泡了湯。
如果正麵進攻順利些倒也罷了,偏是崗本旅團也無大的建樹,除拿下馬鞍坡外,黃花岡和亂石崗子那邊,打得一團糟。
黃花岡眼看要到手,突然又冒出來一個範子義的182團,僵持的局麵一下被打破,崗本最終敗下陣來,帝國軍隊死傷無數,宮田新增援過去的二十門重炮隻打了兩天,就有十二門報銷了。
如此戰績,讓他無法跟最高司令官交代。更惱火的,情報機構連連失誤,成了這場戰役中最大的敗筆。
對方的消息刺探不到,池少田師和王國團師如此大的行動,居然一點信息都沒得到,搞得他措手不及,倉皇中隻好拆東牆補西牆,誰知越補越亂。自己這邊剛有動靜,情報馬上就泄露!
無能,真是無能!
現在看來,從白水河那邊調來56師團,真是大錯特錯。
按宮田原來的計劃,竹野的56師團是不打算走米糧山這條道的,把竹野派到白水河,就是要打掉閻錫山的兩個師,從白水河蹚開一條通道,這是他當初設計好的雙保險。
兩條通道隻要打開一條,他就算是勝利,可他怎麽就糊裏糊塗把竹野調過來了呢?
想著想著,宮田忽然明白,他上當了!
閻錫山!宮田恨恨地吐出這三個字,“八嘎”了一聲。
閻錫山以親日的方式,將自己的危機全部轉嫁到屠蘭龍身上,既討了帝國軍隊的好,又實現了帝國軍隊跟屠蘭龍兩魚相爭他從中得利的目的!
宮田的身子憤怒地抖了幾抖,恨不得插翅飛過去,扒了閻錫山的皮。然而,這談何容易啊,現在他被可惡的支那人逼向絕境,如果再打不開缺口,將來向天皇謝罪的,很可能就是他。
“山崎,山崎!”宮田連叫幾聲,山崎從門裏跑了進來。
“有什麽吩咐,將軍?”
“支那人抓到沒有?”
“報告將軍,曾夫子跟汪校長已經落了網,其他幾個,被支那人的秘密組織救走了。”
“救走?”宮田再次緊起眉頭,怎麽會救走呢,支那人怎麽就能想到,他要衝這些人下手?
猛地,宮田腦子裏閃過一個疑團,會不會?
聯想到天險口子和夫子廟帝國軍隊遭受的愚弄,他忽然明白,自己遭到了內部人的暗算!
“內奸,我身邊有內奸!”宮田歇斯底裏,他的臉因極度的憤怒而變了形。
一場清除內奸的戰鬥很快在宮田身邊展開。
宮田先是將懷疑的目標鎖定在倉野正雄身上,後來一想不大可能,自從他把倉野從崗本那兒弄回來,這個帝國軍隊曾花巨大心血培養起來的翻譯官兼中國顧問就變成一個醉鬼,天天用酒精麻木自己,要不就沉醉在鈴木洋子的溫柔鄉裏,一點鬥誌都沒。
從穀城到現在,倉野正雄已很少過問軍事了,宮田也懶得跟他商量,帝國軍隊的機密,他不可能知道。
那麽是誰?
慢慢,宮田腦子裏浮出一個人來,起初宮田還在極力說服自己,不可能,他怎麽會背叛帝國軍隊呢,他可是帝國軍隊最好的朋友啊。可是除了他,又會是誰?
再一想,從白水河調56師團過來,不正是他的主意麽?
對五個姑娘的家人采取行動,不也是由他來落實的麽?
還有他一直說要利用屠蘭龍身邊的人搞暗殺,就像當初暗殺屠翥誠一樣,到現在怎麽還沒動靜?
“八嘎!”宮田咬牙切齒,衝山崎吼,“給我把和田帶來!”
一聽宮田司令官要對任天行采取措施,山崎興奮極了,他早就對這個支那人不滿,憑什麽帝國軍隊要聽他的,憑什麽他比自己得寵?還有,最近情報部門屢屢失手,山崎也懷疑跟這個支那人有關。
支那人,不可信!這是山崎一貫堅持的看法,可惜最高司令官和宮田等人被他迷惑,非要依靠一個支那人來對付一幫支那豬。
“嗨依,我馬上去辦!”山崎利落地回答了一聲,轉身出門。
宮田從身後又叫住了他。
“等等。”宮田像是要改變主意,他在那張掛著作戰圖的牆前站了一會兒,回過身來,嘴角扯出一絲獰笑。
“不用把他帶來了,你親自去崗本君那兒,你要從他嘴裏掏出實話,明白我的意思麽?”
“山崎明白!”
這樣更好,山崎做夢都想收拾這個支那人,這下,他可以把心中的不滿還有仇恨完全發泄出來了。
打發走山崎,宮田還不放心,叫來竹康少佐,如此這般叮嚀一番,竹康領命而去,宮田憤怒的心情才算得以撫慰。
山崎一到崗本那兒,立即就對任天行采取了措施。黃花岡之戰,讓崗本挨了不少訓,他正愁推卸不掉責任呢,這下好,順水推舟,就將全部過錯怪到了任天行身上。
“這頭支那豬,害得我好苦,替我狠狠收拾他。”崗本火上澆油,他本來就對任天行沒有好感,在他看來,倉野正雄才是最理想的翻譯官。
任天行被帶進臨時審訊室,日本特務機構審訊懷疑對象的手段極其殘酷,尤其對待一個支那人。
山崎手下的黑鷹小分隊隨身帶著十多種刑具,在他們看來,背叛天皇是件十惡不赦的事,再怎麽用刑也不為過。
任天行關進去沒十分鍾,那間屋子裏便傳出十分恐怖的尖叫聲。
幾乎同時,竹康少佐對鈴木洋子的折磨也開始了。竹康認為,任天行背叛帝國軍隊的可能性不大,畢竟,他現在把自己跟帝國軍隊捆在了一起,帝國軍隊吃了敗仗,任天行也沒什麽好處,他在日本還有太原的生意,將得不到有效保護。竹康倒是一直懷疑倉野正雄,他從倉野正雄麻木的目光裏,老是看到一樣東西,這東西很可怕。
他用酒精和女人麻醉著自己的身體,一雙眼睛卻時時刻刻尋找報複的機會,這是竹康對倉野正雄的評價。
竹康是跟鈴木洋子尋歡時發現破綻的,鈴木洋子雖然被宮田指派給了倉野正雄,但她每天還要陪別的軍人睡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軍妓太少,沿途抓的花姑娘又不是太多,僧多粥少,隻好讓鈴木她們辛苦一下了。竹康聽別人說,鈴木洋子陪他們睡覺時,那張小嘴總是問個不停,為能在洋子這兒盡興,這些人也樂得把一些秘密告訴她。
可是鈴木洋子陪他,那張小嘴卻是緊閉著的,竹康倒是樂意讓她問些什麽,這樣可以把氣氛營造得更溫馨,也可以讓他在洋子身上的時間更久些。
但鈴木洋子就跟死人一樣,僵硬地躺在那兒,任他發泄,一句話也不說,一個表情也沒,倒讓竹康覺得委屈,為什麽他就不能討鈴木洋子的好呢?
後來他忽然明白,是自己的身份!
隨後他便暗中打聽,看鈴木洋子到底問過些什麽,這一打聽,他把自己嚇了一跳。他懷疑,鈴木洋子是受倉野蠱惑,借陪男人睡覺的空,替倉野打聽情報。緊跟著,竹康腦子裏又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想,倉野正雄很可能就是那個叫老鼠的人!
關於老鼠,竹康少佐也是花費了很大心血才刺探到的,此人潛伏在帝國軍隊中已是很久,帝國軍隊很多機密,都是從他這個渠道送出去的。竹康發誓,一定要撬開鈴木洋子的嘴,從她這裏拿到置倉野於死地的鐵證。
甭看竹康在日本特務機關待的時間短,資曆也沒山崎老,但他收拾起女人來,遠比山崎凶狠。鈴木洋子剛被帶進黑屋子,竹康就衝手下狠狠道:“把她衣服扒光,我要讓她嚐到厲害!
”
兩個小特務迅速扒光洋子的衣服,洋子一臉驚慌,掙紮著用手護住胸部,嘴裏同時發出抗議:“憑什麽對我粗暴,竹康君你不能這樣。”
竹康陰森森地笑了笑,浸了水的鞭子狠狠朝洋子身上抽去,洋子頓時痛得死去活來,四肢亂扭著,發出一片慘叫。
兩個小特務還從沒碰過洋子的身體,他們沒資格碰。這下,他們可以盡情欣賞了。
“把她吊起來!”竹康抽了一陣,惡狠狠道。
“少佐,先賞給我們玩玩,等一會她要是咽了氣,可惜了。”
個子小的那個眯著一雙色眼,嘴裏流著涎水道。
竹康想了想,道:“好,給我狠狠玩,看她的嘴硬還是我的鐵棍硬。”說著,竹康真就提起一根捅火棍,嚐試著要往洋子下體捅。
洋子死死地夾著自己的雙腿,她沒想到災難會這麽快降臨,眼裏浸滿痛苦的淚,嘴裏嗚裏哇啦叫著,大意是她是為天皇的部隊服務的,天皇說過,軍人應該尊重軍妓,沒有軍妓,軍人的戰鬥力就會減半。
“我讓你叫!”小個子鬼子脫下自己的鞋,狠狠塞進洋子嘴裏,急不可待脫了褲子,狼一樣爬上了洋子的身體。
可憐的洋子,她還不滿17歲,平時供帝國軍人發泄倒也罷了,現在麵對如此殘暴的**,她的那顆心快要碎了,恨不能一刀結束掉自己。
兩個小鬼子發泄完,用一根麻繩將她吊起來,抽掉嘴裏的臭鞋,掏出兩把匕首,對準了她美麗的乳。
“不要啊!”洋子慘叫一聲。
“好,現在告訴我,老鼠是誰?!”
這個時候,倉野正雄仍然抱著酒瓶。竹康帶人抓走洋子時,他正跟一個叫川島的中隊長討酒喝,那個中隊長以前是崗本的紅人,後來因為一個日本女人,跟崗本鬧翻了,現在他的中隊為宮田效力。
川島中隊長見有人抓走了洋子,示意倉野趕快想辦法:“不能讓女人為你受委屈,明白麽,倉野君。”
“她不是我的女人,她是天皇的女人。”倉野正雄搖晃著身子,噴出一口酒氣,拎著川島給他的一瓶酒,回自己屋裏去了。
宮田在遠處目睹了這一幕,他掃興地搖搖頭,對已經墮落的倉野,宮田越來越沒了信心。
半小時後,宮田來到關押四姑娘小蛾的屋子,示意別的人出去。
“你現在告訴我,他是不是老鼠,說了實話,我可以放你回去。
”宮田肥嘟嘟的手捏在小蛾臉上,他奇怪,這個支那女人遠比帝國女人經得起折騰,如此摧殘和折磨之下,她的臉居然還嫩得要出水。
“我不知道你說什麽,放我回去,你這個賊寇,強盜!”
“罵得好,再過一天,你可能就罵不出了。”
宮田一把撕了小蛾的衣服,在她傷痕累累的兩個奶子上狠狠抓了一把,嘴裏爆出一片狂笑,撇下小蛾揚長而去。
這一瞬,宮田忽然明白,在這個女人身上浪費時間,不值。
他已想好了怎麽打發她。
等著吧,敢跟帝國軍隊作對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