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安

“真抱歉……”橋賢喃喃道,抬起頭看著一塵不染的天花板,過了半晌又說道:“不過我也是。”

“是嗎……?”

“是啊,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但是都沒有人跟我一起分享這份歡樂。”

“你沒有朋友嗎?”

“有啊,但是他們最終都離我而去了。”橋賢說道,“三個人在一起,總有一個人會被排除在外……而我就是多餘的那個人。

“我記得我說過吧……我將木星守護者視為我自己的工作,其實是因為掙不了錢。”橋賢苦笑了一下,“你也看見我這個性格了,在任何地方打工都超不過一個月……然後,那兩個家夥催得越來越緊了。”

“催?”

“是啊,他們在大學後當起了高利貸,我原本指望他們能借我一些錢的……結果可想而知。”橋賢搖了搖頭,不想再追憶年輕時的那份苦楚了。“那你呢?——啊,抱歉,不好意思。”他當然知道櫻海的過去是什麽,鳳瀾都已經說出來了。不過櫻海倒也不在意,反正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也瞞不了什麽。

“說實話……這段時間你的改變真的很大。”橋賢默默地說道,櫻海不置可否,橋賢又問:“是因為鳳瀾嗎?”

“……算是吧。”

“所以你是為了鳳瀾而戰?”

“我從沒有強大到可以沒他人而戰……”櫻海幹澀地說道,“不,我想我是為了她的兩個弟弟妹妹。”

“就是那兩頭她在死前也要保護的魔獸嗎?”橋賢想了一會兒,突然想是想起了什麽事,“我不信任他們。”

“為什麽?”

“因為他們奪走了地球和火星的能量碎片。”橋賢簡短地說道,櫻海卻愣住了。橋賢說得沒錯,但是根據鳳瀾的回憶,她是無法在魔星人與天剛海瀾之間做出選擇而逃到了地球;更是因為魔神綁架了天剛和海瀾……可是現實情況是,他們這對兄妹,是心甘情願為魔神做事的。難不成是在鳳瀾出逃之後,他們的價值觀發生了什麽改變嗎?

“現在,不論真相是什麽,他們都是我們的敵人,”橋賢又說道,“而且他們的言行和鳳瀾描述得有出入。”

“怎麽說呢……在鳳瀾死後,我想我得幫助她讓天剛和海瀾回歸正途。”櫻海輕聲說道,“那兩個孩子,絕對不能成為我們的敵人。而且他們是魔星人,說不定日後還能成為行星守護者呢……”

“但是他們也奪走了能量碎片。”橋賢陰沉著臉說道。櫻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橋賢就是這樣的人,總是不能輕易地相信和理解他人,據說他對從前的焚曉也是這樣。

窗外的鳥兒撲扇翅膀,飛離了息憩的樹枝,飛向了湛藍的天空。那無邊的藍天似乎可以連接到遠方,讓人浮想聯翩,心曠神怡。

放在茶幾上的兩塊能量碎片突然發出了微弱的光芒。雖然堅勝一直說過,讓他們將碎片隨身攜帶,可是這兩個人就是聽不進去。而現在,他們感受到了這麽做唯一的好處——至少他們的皮膚可以不用被能量碎片所灼燒了。

時隔半個月,再次出現魔獸,讓人感覺魔神的計劃終於開始實施了。雖然從這次碎片發出的光度來看,並不是什麽很強大的魔獸,可是兩人都不免想起了在半個月前,魔神就曾經用這種炮火魔獸來引開所有人,差點殺死了迪厄斯。這一次是不是也是這樣呢?萬一他們離開後,潘多拉就放出了什麽護法,這樣子他們就會在兩邊忙得焦頭爛額。而且現在他們還說不準能不能聯係上堅勝他們。

就在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外麵突然想起了敲門聲。簡直就像是等到了救星一樣,橋賢立刻去開門了。站在門外的是堅勝和銀夏,兩人都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圍巾在空中飄揚,即使有數層厚的棉襖包裹著他們,也仍然能夠看出他們的寒冷。

大家都知道他們來這裏是要幹什麽,所以也就省去了那些客套的寒暄。堅勝快步走進客廳,銀夏緊跟其後,關上了大門。基地裏開了暖空調,相比外邊可是天壤之別。兩人不約而同地坐在了那個會發出放屁聲的沙發上。堅勝瞄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兩塊碎片,說道:“那麽看來你們也已經感應到了。”

“是啊,所以咱們又要一起戰鬥了?”橋賢躍躍欲試地說道。

堅勝微微點了點頭,“一感應到能量碎片的異常,銀夏就來找我了,然後我們就到了你們這邊。現在我們都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秀然……你們也知道的。”

“是啊,”銀夏讚同道,“就是不知道他現在肯不肯戰鬥——你們最近有沒有去看過他?”他向橋賢和櫻海問道。兩人迅速地搖了搖頭,“看是去看過了,但是沒有見到他的麵。”

“被他拒之門外了嗎?”

雖然很不情願,但是橋賢仍然點了點頭。秀然現在沒有了地球碎片,但是這樣消沉並不適合他。銀夏似乎還想做最後一絲嚐試一樣,掏出了手機,快速地撥打了秀然家的座機。電話那頭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嘟嘟聲,但是銀夏可以肯定,秀然其實就在電話旁邊,隻是他不願意接罷了。但是對麵那人最終還是決定了提起電話,沉悶的呼吸聲從電話那頭傳來,然後是一個沙啞喉嚨的聲音:“有什麽事嗎?”

“你那邊感應到了嗎?噢,抱歉……”銀夏暗罵自己愚蠢,秀然都沒有能量碎片,怎麽可能知道魔獸已經出現了呢?但是對麵的秀然並不在意,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又默默地說道:“是魔獸出現了嗎?”

“是啊……所以我們想……如果你能來的話……”銀夏結結巴巴地說道,詞不達意。他無法揣測秀然的心思,在失去了地球碎片後,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原本開朗樂觀的秀然已經不複存在了。

“我為什麽要來?”那個不屬於秀然的冷峻聲音問道。

“因為你是守護者……”

“守護者就必須要來嗎?”秀然反問道,銀夏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或許秀然才說到了問題的實質,就算他們是守護者,那又有什麽義務去戰鬥呢?這是銀夏第一次考慮這件事情,但是一旁的堅勝肯定沒有想過這一點,因為她聽了秀然的話後,秀氣的眉毛擰成了一團。

“不是……你當然可以不來……隻是如果你來的話,我們這邊也可以有個照應……”銀夏努力地想要說服秀然,可是秀然卻說道:“我現在沒有地球能量碎片,去你們那兒也隻會成為戰鬥中的累贅,我不想拖累你們。”

“怎麽可能!你當然不是累贅。”銀夏大聲說道,但是對方在說清楚了自己的想法後,就已經掛斷了。銀夏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倒在了沙發上,響亮的放屁聲又出現了,刺耳又不和諧。銀夏兩手一攤,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可是他仍然不能理解秀然。

“他的退縮,可能不僅來自於地球能量碎片的被奪。”堅勝分析道,“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當時對亞當做了那種事……”

“怎麽了?就是揮了幾拳而已。”

“你不要說得那麽輕鬆。”堅勝乜了銀夏一眼,“這對秀然來說壓力是很大的吧。那個時候的意誌完全不屬於他自己,隻是任由拳頭揮動……想要阻止,卻無能為力,全身酸痛,但是拳頭仍然揮了下去,而且對方還是亞當……那個時候的迪厄斯,簡直就是一頭發狂的野獸。那種恐懼,不是我們能夠體會的。那種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恐懼……

“還記得秀然第一次成為迪厄斯的時候,焚曉是怎麽和我們說的嗎?”堅勝設問道,但是這麽久遠的事情沒人能夠回答得上來,她便自問自答道:“還記得嗎?那個時候明明已經快要打倒貪婪了,但是焚曉卻因為擔心秀然,而故意放跑了貪婪……

“那個時候,他曾經說過,秀然的力量不同尋常,不過不同尋常的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他的心靈。焚曉第一次看見秀然召喚鎧甲時就感覺到了。迪厄斯鎧甲對於正邪的概念很模糊,秀然本人也是。稍微控製不好就有可能暴走……

“然後你們也看見了,在兩星期前的那場戰鬥中,秀然已經出現了瀕臨暴走的趨勢,魔獸稱之為‘瞬間爆發形態’,但是這是不是就是焚曉所說的‘不同尋常的力量’呢?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還不是爆發的最終形態,日後可能還會有更加令人擔憂的變化……

“秀然應該也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才不願意戰鬥吧。就算又拿回了地球能量碎片,他仍然有可能會發生那種情況。如果那個時候他的對象是我們呢?那已經不是我們和他自己能夠阻止的情況了……或許現在,悶頭縮在家裏反而更適合他吧,直到他渡過了這一次的危機為止。”

“那難道現在我們隻能坐以待斃嗎?”橋賢問道。

“當然不是,現在隻有我們四人能夠戰鬥。”堅勝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拿出了土星碎片:“用我們的力量去戰鬥,我相信秀然也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等等,”橋賢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擺了擺手說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兵分兩路?兩個人去戰鬥,還有兩個人在基地留守?因為上次就出現了這種情況,茨埃刻大街十三號也出現了魔獸,結果我們三個人都在和暴躁戰鬥,還好櫻海和鳳瀾在那裏……”

“你是說這一次也會發生這種調虎離山的情況?”堅勝問。

“是啊,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麽——”

“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麽,我們也無能為力,不是嗎?現在的魔獸實力極強,如果他們在變成**態,兩名守護者可是不能輕易戰勝他們的。總之現在真的發生了這種情況,我們也隻能到時候再考慮了,先把眼前的魔獸消滅。而且——”堅勝閉上了眼睛,“我感應到了,這次好像又有三頭魔獸。”

“哪三頭?”

“一頭是新的,還有兩頭……”堅勝猛然睜開了眼睛,眾人都猜到她要說什麽了。“還有兩頭是天剛和海瀾。”

櫻海突然打了個噴嚏,但是她應該是將本來就要脫口而出的“什麽”換成了一個噴嚏。眾人都向她投來了詫異的目光,櫻海倒也不閃避,“他們也在嗎?他們兩人交給我。”

“一抗二?”銀夏不可置信地問道。但是櫻海不是這個意思,她說:“不是去和他們打架……我答應過鳳瀾的,我要勸說他們改邪歸正。”

“然後呢?他們改邪歸正了又有什麽用?”橋賢說道,“隻怕他們會變成亞當那樣,進退兩難。”

“以後再考慮吧,”櫻海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隻要讓他們不再為潘多拉做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