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新春

“現在朕需要你離間亞當和守護者之間的關係。”潘多拉輕聲說道。詭譎微微愣了一下,不過馬上反應了過來:讓亞當與行星守護者決裂,就是間接讓他的力量傾倒於魔神一方,本質上來說仍然是控製了亞當,“明白,”詭譎躬身點頭道,“不過陛下,容小臣問一句,既然亞當這麽惹人嫌,為什麽不直接幹掉他呢?”

“正如你所想的,”魔神說,“亞當的力量如果用在這征途上,就是強大到可以消滅守護者的力量。這股力量如果收於我掌,何樂而不為呢?現在的亞當,就像是一頭狂放不羈,不斷向前奔跑的野馬,隻有讓他眾叛親離,才能收住韁繩;如果不行,那麽就放任他一直跑下去,最後摔下懸崖吧。”

“明白了。”詭譎再次說道,這次他化為了一道綠光,飛出了宮廷,向地球飛去。這一次的任務,他和魔神都有信心能夠順利完成,因為他們兩人都相信詭譎的實力。而且在過去的南征北戰中,詭譎一直在為潘多拉出力,各種收納人心、挑撥離間的事情都是他做的,這次的任務對他來說隻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

現在潘多拉身邊空無一人,她躺在了龍椅上,閉目養神。

或許亞當以為她不知道,但是她在之前的戰鬥中一直在監視著亞當的一舉一動。她並沒有將注意力集中在打得驚天動地的那個戰場那邊,而是一直跟蹤著亞當的行動。先是從他潛入夏娃的家中,然後再到他出手奪走了火星碎片……直到這裏一切都與潘多拉計劃得沒有出入,但是後來,在亞當往回趕的路上,他遇見了莉莉絲——自從,現實與計劃開始衝突。而引發亞當再次叛變的罪魁禍首,竟然又是那個莉莉絲。

潘多拉不知道亞當什麽時候才能不再回首於過去,他和莉莉絲的關係為什麽就不能收一收呢?魔神知道,控製芯片現在還在亞當的大腦中,並沒有損壞;但是經過莉莉絲出現時的種種事變,芯片現在不再發揮作用了。潘多拉不想用那最後一塊最好的芯片來控製亞當——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麽所有的控製芯片都用在了亞當的身上,潘多拉還是要將最後的那塊芯片留下來,以防不測。

但是現在不屈服於魔神的亞當仍然是個阻礙,所以潘多拉才會叫來詭譎。如果按照詭譎的心機,說不定他真能找到什麽辦法來離間亞當。之前在與莉莉絲的戰鬥中亞當沒有反抗,就證明了如果真的要讓他完全屈服於自己,那麽唯有的辦法就是讓亞當不再信任行星守護者和莉莉絲。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真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呢……

潘多拉閉著眼冷笑著,等待著詭譎——或是天剛和海瀾——將喜訊帶回來。

***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紅燈籠掛在馬路上的任何一條街上,住房的門口都貼著紅色的對聯。處處鑼鼓喧天,爆竹聲四起,人們都忙碌起來,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偶爾去集市上轉轉,都能發現市場上的東西很多,購物的人們摩肩接踵,甚是擁擠。

總而言之,不管走到哪裏,映入眼簾的都隻有一種顏色——醒目的紅色。

秀然有時也會注視著各色各式的花炮,但是他卻很少有喜慶的感覺,以及釋然的心情。按理說,在這種時候人們都應該歡天喜地的,攜老帶幼地舉親拜訪他人,這種氣氛就像是會蔓延一樣,但是秀然就像是被隔絕在了這個世界之外,無法探覺到應有的氣息。

在半個月前,這種氣息已經悄然來臨。那時一場大戰終於結束了,而秀然也因為過度憤怒而全身僵硬,無法動彈。不過在車上回家的時候,秀然已經漸漸開始恢複了。那時候,他就已經看到了不斷出現的紅色。按銀夏所說,這種顏色叫做“過年”,而且聽說每年都會有這麽一個星期。但是秀然卻記不起來任何關於過年的情景了,在他小時候,他好像根本就沒有過過年。但是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昏迷了三年導致的。那三年的記憶全數喪失,秀然不斷做著一個夢——一個在黑暗的世界中不斷奔跑的夢。等他醒來,他就已經是地球守護者了。

但是此時,秀然卻有一種茫然若失的感覺。無力和惆悵籠罩在他的心頭,原本他是行星守護者,他是迪厄斯,可是現在能量碎片突然被人奪走,他一下子無法確定自己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麽了。好像生來,他就是為戰鬥而活,但是現在他沒有了碎片,他已經無法再戰鬥了,甚至連穿上鎧甲都不可能……

自從火星碎片爭奪戰告一段落後,秀然又陷入了糾結中。原本情緒高昂的時刻隻持續了五分鍾,然後他就肌肉酸痛,渾身麻木。原本確實已經確立了為何而戰的理由,但是在迪厄斯碎片被奪後,能夠支持他戰鬥的全部理由都消失殆盡,更何況此刻他根本就沒有戰鬥的依靠。沒有了地球碎片,他怎麽可能在戰鬥中戰勝那些魔獸呢?那樣做無異於去送死。

秀然的腦海中,不斷出現亞當的那張嘴臉。為什麽他的立場就那麽舉棋不定呢?如果他純粹隻是為魔神做事,傷害了母親,秀然還有可能和亞當決一死戰;可是現在,亞當那麽模糊,那麽朦朧,看不清他在想什麽,不知道他即將要幹什麽。一會兒攻擊守護者,一會兒又救了秀然的命……

鞭炮聲又響起來了,每次這種聲音出現,秀然就知道外麵又有人在歡慶新春。而且,這陣聲音過去後,總是會留下一地的紅色殘渣。原本這是熱鬧的體現,有著驅魔的含義在內,可是秀然能夠聽見,隻有那刺入心中的轟鳴聲。

彷徨的地球守護者,無法看清自己未來的道路;原以為自己已經明了,卻因為突如其來的轉變變得不知所措,一下子鑽進了渾濁的迷霧中,而不是像自己認為的那樣撥雲見日。

秀然愁眉不展,其他人也是一樣。不僅僅是秀然突然間懵了,基地裏的眾守護者們也是一樣。而且,他們在接連失去兩塊碎片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甚至以為這隻是一場夢,是鳳瀾弟妹的一個惡作劇。

基地裏也沒有歡歡喜喜鬧新春的氣氛,這座與世隔絕的前工廠幾乎聽不見外界的任何一絲聲音,隻有在冬日的初晨啼叫的鳥鳴聲傳入耳畔,但這反而更加加強了躺在**的守護者們的倦怠感,不願意起床;可是想睡下卻又睡不著了,就這麽懶散地躺在**,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

魔獸已經半個月沒有出現了,他們前來襲擊的間隔愈是長久,就愈是讓人懷疑他們有什麽大動作。不過,現在也沒有人想去尋找什麽隱藏在後麵的“真相”了,他們隻想靜靜地躺在**,從不間息的戰鬥中脫身,做回真我的自己。他們在內心也有著這麽一種祈盼:或許,魔獸也冬眠了;又或許,魔獸現在正在休養,還要等五十年才會出現——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與之戰鬥就已經是下一屆行星守護者的任務了。可是真的會如此嗎?在地球上的守護者少之又少,而且魔神的威脅日益迫近,他們怎麽可能會就此罷手呢?

不過不管如何,眾人都各奔東西了。雖然他們現在依然隨身攜帶著能量碎片,可是他們認為碎片已注定不會再發光發熱,他們都有著各自的前途:堅勝回到了她教課的大學,繼續在那裏誨人不倦;銀夏撤銷了休學申請,繼續自己的學業。不過,橋賢和櫻海兩個人都是無業——按櫻海的話來說,他們是“自由職業者”——而後堅勝和銀夏都暫時回到自己的家去過年了,基地裏的宿舍自然就空了下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自己的房間大方地讓給了橋賢和櫻海。

“我們……是不是應該再去秀然那邊看看?”

正午十二點,明亮又不刺眼的陽光透過叢林間的樹葉,斑駁地灑進基地的客廳中。橋賢和櫻海都躺在沙發上,一聲不吭。所以,當橋賢如此發問的時候,窗外的鳥鳴聲反而更加襯出了基地內的寧靜。

“不用了,反正每次去都會被他拒之門外。”櫻海回答道。確實如此,每次他們拜訪秀然,秀然總是像看透了他們的心思一樣,認為他們是來勸說他歸隊的,狠狠地將茨埃刻大街十三號的大門關上了;也正因如此,他們半個月裏幾乎都沒有和秀然說過一句話。那個孩子,現在也正在迷惘中吧……

“好吧,我就問問。”橋賢說,將頭陷回了沙發的靠枕中。但是顯然,無話可說不適合他的性格,過了一分鍾後,他又抬頭問道:“你不回去過年嗎?”

“我沒說過嗎?”櫻海微微有些詫異,“我是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