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最低

秀然繼續向前走,剛才在校園中說出的話讓他心神舒暢。現在他覺得好多了,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也清楚了。

我……會變成的。

所以,請看著吧,我的戰鬥。

他不知道這些話是自己對誰說的,可能是對自己說的,也可能是對銀夏和海瀾說的,甚至是對所有的人們說的。但至少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了。

絕對會把潘多拉打倒,然後……每個人都能重獲希望,在新世界中重生。

街上突然傳來人們的喧叫聲。仍然在街上行走的人們此刻徹底沒了蹤影,冰雨中出現的是成群的魔獸士兵。就像是教徒在狂歡一般,他們舉著自己的兵器在街上遊行。

秀然向後看去,沒來得及逃走的人們都死在了他們的手下。是因為覺得潘多拉複活了撒旦,所以認為自己穩操勝券了嗎?秀然覺得好笑,他將手放進懷中,剛想拿出聖陽的核心碎片,但隨即搖了搖頭。不,不是這個,不能用聖陽,現在還不能召還聖陽,得自己先戰鬥。

對付這些普通士兵,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綽綽有餘。他大步走到魔獸們的麵前,沒有拿出地球能量碎片,打算赤手空拳地與他們戰鬥。

士兵們顯然認為他這樣的行為是不自量力,停下了對居民的施虐,尚活的人們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家。秀然走到士兵們的中央,雖然士兵還不知道他的情況,但顯然也被他這樣的舉動震懾住了。他們紛紛拿出自己的兵器對準秀然,形成了包圍圈。

身後有人傳出呻吟聲和抽泣聲——估計又是哪個被魔獸傷害到的可憐的人吧。秀然想到這些就憤怒無比,但這次他抑製住了自己的怒氣。他終於完全學會克製自己的感情了,但時間也已經晚了。

不……或許還不晚。他這麽想,突然向前踏出一步,魔獸一驚,緊接著就被他的殺氣給震倒在地。緊接著秀然奪過一旁士兵的長矛,往地上士兵的心髒處狠狠一戳,敵人立刻斃命。

秀然將長矛架在手臂後方,環視一圈,“肆意屠殺別人的生命,就是這個下場。”他冷冷地說,一臉殺氣。

士兵們愣住了,但他們中還有一人不服輸。他怒吼一聲,朝秀然衝了過來。然而就在即將要接觸到秀然的時候,他被真元防護罩彈開了。秀然將長矛丟到一旁,衝出自己的領域,一把抓住士兵的腦袋,將他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後弓步右腿放鬆,從左方抬至最高,右胯抬起,腳尖用力向後勾,腳後跟用力,膝蓋放鬆;同時左腳以前腳掌為中心向前稍微旋轉,在腿部達到最高點後,右胯帶動右腿向下垂直迅速劈下——

下劈正好擊在魔獸的腦袋上。瞬間士兵的頭顱碎了一地。

秀然踩在血漿中,靜靜地看著麵前剩餘的士兵。在停頓了兩秒後,他們四處逃散。

敵人都跑幹淨了,秀然這才轉身向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受害者走去。然而突然,他覺得懷中有一股異能量向上衝——聖陽能量一邊與自己呼應,一邊克製體內的魔星能量。但秀然不在乎,在天台訓練的時候他就已經習慣了這兩股相互碰撞的能量,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將兩種能量都發揮到極致——相生相克的力量才是最強的力量。

他向那個被卷入的無辜平民走去,這才發現縮在牆角的並非隻有一個人;另一個人昏倒在他同伴的肩上,看起來神誌已經完全不清楚了。他翻著白眼,口中說著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秀然向他們走去,那個神誌還算清醒的人一看見他接近他們兩人,立刻驚慌失措起來,口中嚷嚷著想要逃跑。但秀然沒讓他們離開,他直接坐到了地上,默默地看著他們,隨後說道:“沒早點趕過來救你們真是抱歉。”

“不用抱歉!不用抱歉!”那人慌亂地說,“我們很感激!大恩大德感激不盡啊!您老先離開吧!”

秀然歎了口氣,他也被普通人視為和魔獸同等的怪物了嗎?接著他想起來,自己本身也是魔獸。他無奈地搖搖頭,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他。但無論別人對他的看法如何,他隻要做真實的自己就行了。這樣對他來說,才是最輕鬆的。

“那麽我先走了,你們照顧好自己——他沒事吧?”秀然最後有點擔心地看了看那個昏厥的男子。

“他沒事,過會兒會好的。”男子臉上的恐懼神色絲毫沒退,看得出和秀然說話就已經是鼓起很大的勇氣了。

秀然木然地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這時候,他突然聽見了那個昏迷的男子口中反複念叨的話語——他在低聲呼喚一個人的名字。

“橋賢……橋賢……”那人的聲音軟弱且細微。

秀然停住了,當即轉過身去,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對方看見他的表情,變得更加恐慌了。秀然徑自走到那個昏倒的男子身邊,身邊的另一人大聲阻止,但沒有用。秀然仔細聆聽,“橋賢……橋賢……”那個人喃喃道。

秀然立刻轉頭問道:“你們認識橋賢?”

對方停頓了兩秒,然後支吾著說:“……呃,是啊。”

秀然沉默了,隨即問:“那你們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橋賢已經在他尚不知道的時候離開了他,現在再想了解橋賢,就隻能靠他認識的人了。秀然真後悔,橋賢還在的時候他沒有用心去了解過橋賢的情況,而在他死後反而開始關心起來了。但不知道為什麽,秀然的印象中橋賢仿佛也是一個沒什麽朋友的人。

“還好吧……”那個男子有些詫異,“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是他朋友,”秀然解釋道,隨後又糾正過來:“其實也算不上朋友,可以說是同事吧……一起走過來的同伴。不過最近出了點事情……最近,他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就這麽直白地說出來,但顯然,明前的那個男子吃了一驚:“不會吧……你別騙我,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突然就——?”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得知這個消息的。”秀然苦澀地搖搖頭,隨後他重打笑容:“你們是朋友吧?”

“啊……是啊……”橋賢的朋友抬起頭,向遠方看去。一望無際的灰暗世界延伸到雨中,沒有終點。“但是……我們卻傷害了他。”

“傷害?”秀然疑惑地問。

“我們是大學的時候認識的。”那朋友打開了話匣子,開始訴說起來,“畢業後我和另一個朋友——就是現在躺在這裏的這位。”他看向那個不斷低聲呼喚橋賢名字的男子,目光中包含悲傷,“我和他創業,沒把橋賢拉進來;後來我們兩個當起了高利貸。

“某天,橋賢過來找我們,求我們借他一點錢。當時我是這麽想的,就算是朋友,也要按規矩來。所以我們借給他錢,同時將自己的利息要求告訴了他。結果,他遲遲沒有還款——有時候會還一部分,但加上利息,他欠我們的錢已經遠遠超過當時向我們借走的錢了。

“所以我們就去找他,打他,欺淩他……然後,我們就這樣沒有再見麵。”這位高利貸說道,聲音低了下去。他的故事結束了,但讓橋賢的形象在秀然的眼中更加飽滿了起來——他突然想到當時橋賢加入守護者團隊的理由,再與這件事聯係起來,就很容易理解其中的緣由了。橋賢也是個悲劇人物啊,為了還款所以才當上了守護者。他看著麵前的兩個男子,可以說正是他們導致橋賢成為守護者——再上綱上線一點的話,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兩個的存在,才導致了今日橋賢的死亡。

秀然知道,自己應該恨麵前的兩個人,可是他發現自己無法去恨他們——在戰爭中無所謂對錯,被視為正義的人想要活下去,被視為邪惡的人也想要活下去,但是無論是善人還是惡人,都有死亡的可能。凡人皆有一死。因此現在,他們也都隻是凡人而已,他沒有憎恨他們的理由,因為他們也是受害者。

“那你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現在後悔了嗎?”秀然隻想確認這點,便如此發問。

橋賢的大學同學低下了頭,“……我很後悔。”他說。

“悔意是發自內心的嗎?”秀然又問。

那名男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其實,我之前還有見過他。”他說,“那時候他把我們兩個痛揍了一頓,然後就這樣離開了……那時候我就曾經考慮過,我以前的做法——不隻是對他的,更是對所有人的——是不是太過激了呢?我原本是想去找他談合的,可是他就這麽失去了音訊……然後剛才,你告訴我他死了。”

他死得很光榮。秀然原想這麽說,但最終他還是沒有告訴他橋賢是行星守護者的事實。他從角落離開,回到了雨中——隻要他們已經心生歉意就行了,光是這點,已然足矣。

這時,他聽見那個昏迷的男子口中又發出了一陣喃喃聲。

“橋賢……橋賢……對不起……”

他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後向這兩人道別,接著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