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返鄉
潘多拉喃喃著，無法接受這一現實。焚曉撇撇嘴，可是卻突然感覺一口腥血湧上喉嚨——他捂住胸口，不讓魔神注意到自己的變化。但其實他心知肚明，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感覺到如此劇痛——剛才為了刺穿帕陸托能量碎片，他消耗了全身大半的力量，甚至與偏地兵營中的那次屠殺無異。
這是一個失策，他想，他不應該為了刺穿魔神的碎片而耗費如此巨大的力量——但是如果不消滅帕陸托的話，他就會麵對魔神更加恐怖的反擊，因此他也不得不做出如此決策。
他覺得自己的肚子抽搐成一團，腸子打結，在他的胃裏不停地蠕動……這就是這股封閉已久又突然爆發出的力量的副作用嗎？換做是以前，他應該不會如此脆弱；可是這股力量已經被他封閉了好長時間，第一次使用它就必須承受如此強大的副作用，任誰都無法忍受。
他問自己，他合適變得如此脆弱了？是在兵營的那場戰鬥之後嗎？不……或許是更早以前。他想，腸胃依然在抽搐。不過至少在兩年前，他還沒有從夏娃的身邊離開的時候，他肯定還沒有這麽軟弱不堪，那個時候，他可以說是整個團隊中最強的人；那麽是在離開之後就變弱了嗎……？也不盡然。離開之後又發生了許多事情，這才讓他的身體變得殘破不堪……而要追溯回去，似乎每個人都對他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其中的罪魁禍首，可以說是在幕後操縱他的那個組織……焚曉憤恨地想，他們組織的名字，叫做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如果他們沒有突然出現在自己平靜的生活中，擾亂了他的世界的秩序，他還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多半都因為他們無意間的行為，導致他現在連簡單地運用力量都無法控製。
可是這又能怨得了誰呢？他們都是同胞啊！焚曉想，將手從肚子上挪開，耳畔旁充斥著秀然不可置信的怒吼。他到現在還依然沒有接受這個現實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將他與魔獸聯想到一起。但他就是魔獸——與麵前的魔獸別無二致。如果是這樣的話，秀然還會認為自己是他的同胞嗎？不管秀然是怎麽想的，焚曉已經將秀然認定為是自己的同胞了——他們確實是同一個種族的人啊！雖然現在秀然自己可能並不知道。
焚曉埋怨所有人，憎恨所有人。魔神的身形在他的麵前扭曲，傲慢也加入到了這場混戰中。他的身體不聽他的指揮，與潘多拉和傲慢進行戰鬥。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股力量，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他依然頑強地與兩個最恐怖的敵人戰鬥……他一次次地受傷，一次次地倒地，又一次次地從地上爬起來，隻為戰鬥到終結……
地麵上滿是雨後的泥濘，濺射到他的身軀上，讓他變得肮髒不堪。
他失去了一切……丟失了一切……一切都離他而去……而且永遠都不會回來……
他不斷地朝魔神和她的護法放出幻身之魔符。這也是在他小時候見到過的一種技能。雖說魔符會剝奪使用者的大半精力，但是此刻，焚曉感受不到勞累，隻有血腥的殺戮。
秀然……原諒我……原諒我的錯誤……原諒我是個魔獸……我作為魔獸，本身就是個錯誤……我就是個錯誤的存在……
可是他卻覺得，秀然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了。當他看見自己的那副醜陋嘴臉時，昔日的任何友情恐怕都已經破碎了吧。他當時應該告訴秀然更多的事情……然而雖然他當時確實有這個想法，夏娃——秀然的母親——卻阻止了他這麽做，以致於他現在終於陷入了無法挽回的局麵。他猜想，如果當時秀然就知道他的身份的話，還不會像現在這般震驚。他也更加容易緩過來……可是現在無論是誰，都陷入了萬劫不複的狀態中。不僅僅是秀然，其他人也一定是如此。恐怕之後他的威信就會大大降低，誰也不會再聽他的話了。不過，要見證這個局麵，他必須確保一件事能夠成功地進行下去——活下來。隻有活下來，才能看清在未來，那些守護者們究竟還會不會信任他。
可能再也體驗不到信任的感覺了……他剛剛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認可，卻又讓他們徹底絕望——不，可能他們根本就沒有認可自己吧。在他們的眼中，自己就是一個孤高的戰士，對待任何人都是冷漠無比；他們從來都沒有看見過自己心中的熱情。
這是他們的錯嗎？不是他們的錯；但也是他們的錯。戴在臉上的那層麵具讓焚曉窒息，讓他喘不過氣來，無法將真實的自我展現在眾人的麵前。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想結束這一切……我好害怕……求求你……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他在混沌中叫喊道，聲音被風驅散，刮過了眾人的耳旁，可是沒人聽見他在說些什麽。唯有一次，他也來到過如此的境界。那時與饕餮護法戰鬥，他馬上就要被饕餮吸收了……他掙紮著，可是沒人聽見他的心聲，之後他也隻能選擇自主離開這一切。但是現在，他已經不能再離開了。剛剛回歸卻馬上又離開，像什麽話！他隻能繼續下去，就算自己再怎麽痛苦，他也隻能承擔自己的罪孽，繼續痛苦下去……
傲慢大叫一聲，焚曉看見一個人影在自己的麵前閃過，隨後傲慢就消失不見了。緊接著，潘多拉的攻擊也不再來到他的身上，他這才感到輕鬆了一些。
他皺了皺眉，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了一些。在他的麵前，出現了一片鐵灰色的身影，在那裏不斷閃爍。它們步伐整齊，就像一支軍隊，朝魔神潘多拉與她的傲慢護法緩緩逼近。它們的速度出奇得一致，手持地球上的現代槍械，發射灼熱的子彈，攻擊在場的所有魔獸們。
他在風中聆聽，聽見了呼嘯而來的摩擦聲，隨之在那些鐵灰色身影的後方，出現了一艘航天飛機，裏麵跑出來一個被宇航服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用生硬的中文朝守護者們大喊：“快上來！”
焚曉眼看自己曾經的戰友們朝著伊唯·斯格沃克飛奔而去，而他隻能停留在原地，沒有力氣移動半步。他變回了人類形態，盼望有一個人能來幫自己一把。終於，他等到了，但是對方卻似乎很不情願。他粗暴地將焚曉的胳膊抬起，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帶著他飛速朝斯格沃克的航天艙跑去。
焚曉看清楚了救下他的那個人是誰——是秀然。但是此刻，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已經不再帶著敬仰，用看魔獸的眼光看著自己，讓焚曉心中苦澀無比。秀然帶著他來到了航天艙前，伊唯·斯格沃克正朝自己招手，但是焚曉也同樣對她感到憎恨。
魔神和傲慢在後方大叫，試圖闖過來不讓他們離開，但是他們卻離開被機獸的海洋包裹住，無法上前半步。潘多拉拾起被焚曉丟在地上變回原樣的“寶盒”，放出一道黑色的斬擊，將幾名機獸攔腰斬成兩截，可是很快就有更多的機獸朝她撲來，捂住她的口鼻，讓她無法呼吸。
焚曉是最後一個登上航天艙的。一當他踏在航天艙的地麵上，秀然就立刻鬆開了他的胳膊，他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沒有癱倒在地上。
伊唯看了自己放出的機獸兵團一眼，焚曉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麽：斯格沃克肯定已經知道了他的行蹤，才帶著已經完成批量生產的機獸係列前來魔星，將他們救回地球——這麽說來，航天局的人還對他有恩呢。可是無論他們救下他多少次，焚曉都再也不會報答航天局了。
“機獸研究……你們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了嗎？”秀然看著艙門緩緩關上，隨著機獸與魔獸混戰的身影消失，他卸去了鎧甲，向身旁的伊唯·斯格沃克問道。
“是啊，多謝你母親的傾力幫助。”斯格沃克笑著說道。
“我母親……？”秀然喃喃著，夏娃又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果然如《聖陽》中所說，夏娃是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好友嗎？但是先前問起她的時候，她都給予了模棱兩可的態度……
“回去吧，回到地球。”斯格沃克說，然後朝艙裏走去。他們已經脫離了魔星的大氣層範圍，焚曉覺得自己正慢慢飄浮在半空中。斯格沃克轉頭看了他們一眼，“我相信你們已經對這裏生不如死的生活感到厭惡了吧？”
“厭惡了一部分。”橋賢說，瞄了身旁的堅勝一眼。
斯格沃克笑了一下，“你們可以在先休息一陣子，等我們回到地球後，我和‘烏鴉先生’會來問你們些事情，做好準備吧。”
烏鴉……焚曉的腦中浮現出了那張瘦骨嶙峋的老人臉。他還是沒有放下自己的執念嗎？焚曉不知道，但是當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追上馬上就要離開他身邊的眾人，將他們叫停。秀然和其他人轉過身來，用一副早就已經明白他要說什麽的表情看著他。焚曉不習慣這樣被人洞察，可是他們可能真的已經知道自己即將要脫口而出的話了吧。
“原諒我，可以嗎？”焚曉低聲說道，就像一個犯錯的孩子。
秀然看了他一眼，隨後七人便轉身離去，沒人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