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辟徑
凋落飄零 盛放之後
是年又逢 一現曇花
憾上眉頭 悵然若失
君之美兮 不可方物
今朝有幸 得以相見
君之凝眸 麵露何色
此生無君 獨行踽踽
情暖人間 終焉之時
承君所庇 市井之中
今日又見 今日又聞
嬰孩初啼 體健音嘹
君必歡喜 子嗣繼誌
情暖人間 終焉之時
難以置信 再會無期
尚未表明 心中情意
凋落飄零 盛放之後
無君悵顏 落英繽紛
難解哀愁 難解哀愁
目不轉睛 雖恐不移
終焉之處 愛暖人間
亞當的目光中飽含苦澀。他繼續向前行走，不再去和莉莉絲說話。他將自己的雙耳緊閉，不願去聆聽莉莉絲的話語；他聽得見背後莉莉絲沉重的呼吸聲，可是隻當它是擦過耳畔的疾風。
兩邊都回不去了，他對自己說，隻能在狹小的縫隙中獨活。他並沒有像他自己所以為並且希望的那樣完全堅定了意誌，不會再被他人的說法左右。這點僅僅隻隻持續到了莉莉絲出現在他的麵前之前。在與莉莉絲談話之後，他霎時間就被無力和悲傷俘虜——他問自己：他真的有能力，有那資格拋棄過去的一切，化身為複仇的魔鬼，去向所有曾經傷害他的人——包括魔神與迪厄斯——複仇嗎？
到現在這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莉莉絲是為什麽而出現的。或許，她隻在需要的時候才出現。她就像是行蹤飄忽不定的孤魂野鬼一樣——當然，亞當自己也是如此。他們都是被這個世界埋汰的人，他們被整個世界所拋棄，隻能憑借一己之力向世界複仇。
現在對亞當來說，除了克服自己的弱點之外，隻存在一個問題：他究竟是先向守護者報仇，還是先對魔神兵營中的那些魔獸們下手？兩方都是終究要被他所殺的對象，誰先死隻取決於他的決定。亞當心中那個小小的聲音對他說，他應該先聯合守護者，將潘多拉置於死地。他也希望這麽做，畢竟如果隻有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殺死潘多拉；可是既然他都已經不在乎了，為什麽還會關心自己存活與否呢？
因為必須活著。
如果真的死了，那麽他無論做什麽都無法成功。因此，在完成他的複仇大業之前，他必須確保自己沒有死亡。可是要是與敵人合作，去戰勝潘多拉，不就意味著他重新信任了行星守護者，與他們暫時結為了盟友，並且放任自己再被他們欺騙背叛嗎？
因此亞當真的很糾結。他明白莉莉絲所說的話，他走的這條路終日沒有陽光照射，他取得成功的可能性真的少之又少。但是他已經沒辦法再和其他人聯手了，他害怕自己又會被拋棄。當下這種時候，就算時局再對他不利，他也必須一個人撐起自己的整個計劃，並且將無論是行星守護者還是魔神潘多拉一方的所有人都斬盡殺絕。
但是殺死他們之後呢？他又能做什麽？或許能夠像莉莉絲所說的那樣，重新走回正道吧……然而到了那個時候，他怎麽也不可能重新走回正確的道路了。這點亞當心知肚明。他不知道自己將來何去何從，也不知道將來是否有迷惘於何去何從的機會——說不定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呢。未來的道路多災多難，旦夕禍福，萬事皆有可能——但是萬事已然皆空。他隻想殺死那些人……殺死所有人……所有人都該死……他自己也應該死……每個人都是他要殺死的對象……他的生命隻有仇恨和痛苦，已經沒有其他情緒在那其中……他既害怕又渴望這種境界來臨，因為那代表著他終於脫下了所有的束縛與負擔，不再局限於莉莉絲的身上。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他牽掛，就意味著他可以一個人獨立獨行，最終成為那個他最希望成為的人——孤高自立，不會為任何事物或任何人而動搖，隻有自己的目標在心，斬殺那些曾經背叛、拋棄、欺騙、傷害他的人……
他的步伐一會兒堅定，一會兒又怯懦起來。他忽行忽停，褲腳上全是雨水濺射出的泥濘。他隻聽見雨水打刷在地麵上的滂沱聲——以及身後來自莉莉絲的慘叫。
他皺起了眉頭：莉莉絲在慘叫？——可是那跟他有什麽關係？
大有關係。
他告誡自己，現在無論發生什麽都與自己無關，莉莉絲也好，戴茲也罷，他們都已經成為了過去，自己不會為他們所動。莉莉絲身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隻是過眼煙雲而已。
但真的是這樣嗎？
亞當突然覺得有無數盞聚光燈照在自己的眼前，他的眼前一片驟白。刺眼的光芒讓他閉上了眼，轉過頭去——結果最終，他還是轉過頭去了……他苦笑一下，那顆堅定的心不再跳動，跳動的是另一顆。他將視線逐漸抬高……逐漸抬高……最終看見了使莉莉絲爆發出淒厲慘叫的源頭。
一名純黑的行星守護者，手中拿著一把三叉戟，戟刃刺進了莉莉絲的左臂，那裏出現了三個血洞，血流不止，殷紅的鮮血混在了泥濘的雨中，瞬間被衝刷幹淨。
那行星守護者一身黑……烏黑的擋風麵罩，亮黑的鎧甲，漆黑的身軀，就像是屹立於黑夜中的烏鴉一般，因為度過了漫漫長夜，而變得肮髒渾濁。
亞當知道那其實並不是行星守護者，而是潘多拉自己製造的冥王星碎片召喚出來的行星殺戮者帕陸托。可是不知為什麽，他的腦海中轟然暴怒，直接將迪厄斯的外貌與眼前帕陸托的身形重疊，兩者合為一體，在他眼中，迪厄斯就是帕陸托。他心底知道這是愚昧可笑的，兩人是不同的人，還是互相的敵人。迪厄斯怎麽可能會是帕陸托？但是在他內心更深處，那個細小的聲音告訴他：迪厄斯就是帕陸托，兩者沒有區別，都是他的敵人。
都是襲擊了莉莉絲的人。亞當的另一顆心補充道。他們沒有區別，沒有不同；隻不過他們一個在先，一個在後——這樣一想，亞當突然就迷惑了起來。麵前的究竟是魔獸還是守護者？披著鎧甲的魔獸；抑或是披著魔獸皮的守護者……？不管它了，反正都是敵人。暫且將他認為是守護者好了。
“……殺！”迪厄斯-帕陸托嘶嘶道，然後將手中的魔影叉再次刺進了莉莉絲那條鮮血淋漓的手臂。
亞當頭暈目眩，不知道自己的腿幹了什麽。他隻覺得自己的腿好像支使自己的身軀向前跑，泥漬濺了一身，他隻當沒感覺；他頂風疾行，不一會兒便衝到了迪厄斯-帕陸托的身前，變成了魔獸形態，裂絕刀也從束腰旁從能量體具現化，被他握在手中，然後朝著黑色的鎧甲劈下去。但是那守護者臨危不懼，突然伸出左掌，召出了黑色的能量防護罩。亞當覺得有一股強大的迫力阻止自己將刀砍下去，無論他怎麽將裂絕刀向下看——用蠻力也好，用真元力量也好——都無法砍破敵人的防護罩。
“好好想想，你的腦中在說些什麽。”那守護者開口說話了，口中所吐出的語言亞當一個字也聽不清楚，但是他卻覺得有一陣怒吼響徹自己的腦袋。隨之，他便被侵襲而來的無力感俘虜了。裂絕刀從他的指尖滑落，掉到了地上，腦中吼出爆炸聲。
“好好想想，你的腦中在說些什麽。”
亞當仔細想，他的腦中在說些什麽。他覺得自己的大腦中有一塊地方在劇烈地抖動，有什麽東西馬上就要從那突破出來……而且速度很快，很猛，他措手不及，無法抵擋……
最終，那塊東西還是突破了他想要強加上去的束縛，他的大腦爆炸了。
“好好想想，你的腦中在說些什麽。”
亞當知道自己的腦中在說些什麽。他已經做出了選擇：行星守護者襲擊了莉莉絲，那就先將目標定在守護者的身上好了——誰與自己結下的冤仇越大，他就先幹掉誰。
“是啊，”他的腦海中多出了一個新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某種機械發出的一樣，冰冷無情，但是卻直入亞當的內心。“行星守護者與你苦大仇深，你應該先與魔神聯合起來，將他們幹掉……然後再去做其他你願意做的事情吧。守護者這件事現在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可不要辜負了別人對你的期望啊——看看，陛下為了你都做了些什麽，她甚至都讓你活了下來，而沒有派人將你重新斬殺。光是這一點，就值得你回報她對你的恩情了。”
是啊……陛下為了我做了許多事情，她甚至都讓我活了下來，而沒有派人將我重新斬殺。光是這一點，就值得我回報她對我的恩情了。
那麽，就先與陛下聯合？守護者其實也很強大，光我一個人可能沒辦法做到……
很好，那就這樣做。在所有的行星守護者全部死幹淨之前，我就站在潘多拉一方了。我會和她，以及她麾下的人一起，將所有的行星守護者全部抹殺幹淨……全部抹殺幹淨……
亞當站直了身子，與帕陸托麵對麵。他聽見了莉莉絲低聲製止他的聲音，可是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突然意識到一點：莉莉絲絕對也是站在守護者一方的人，那麽是不是意味著他也要將莉莉絲殺死呢？
他突然揚起了手臂，但是漆黑的守護者卻搖了搖頭。“今天不是時候。”對方說，亞當順從地點了點頭，然後放下了胳膊。
“求求你別被她的芯片再次控製了……為什麽……”莉莉絲悲楚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完全淹沒在了雨聲中。
“他們在諾斯地區的露天垃圾場，去那裏收屍吧。”魔神潘多拉對亞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