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佳璿

清晨,太陽出現在地平線之後,行星守護者們便紛紛出發了——就連對此最畏懼的兩人也是如此。秀然的心中存著恐懼,但是因為他信任焚曉,所以選擇留在西方按兵不動;而另外一人,則不得不麵對此生他最害怕的那名魔獸了。

其實,沒人告訴過銀夏他一定會在鎮守東方的時候遇見色·欲,隻不過是他自己心中存在著這樣一種懼怕和擔心而已。但是,在堅勝和橋賢的不斷催促下,他終於還是出發了。

東方地區並沒有完全被潘多拉的魔爪滲透進去,因此,三人還能夠少有地在那裏休息——至少現在這幅情況,比銀夏原先所料想的要好許多;因為他們在三個小時後,還是一個魔獸也沒碰見。

橋賢、堅勝和銀夏待在一片森林裏麵,說實話,在潘多拉對魔星的過度開墾之後,這裏依然存留下來的森林麵積少之又少,而其中大多數仍然存在的森林基本上都聚在東方——而此刻,他們三人所待的那片林子,被原住民們成為“佳旋”,意味“最好的凱旋”,不過照堅勝所說,將“旋”改為“璿”更好一些;於是,這片地區就被三人擅自稱作為“佳璿”了,當然原住民們並不知道這件事。

他們在林間搭了個帳篷,旁邊就是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銀夏體驗著汗水流淌在自己的手心裏的感覺,第一次將煩惱拋在了腦後。他將那些由亞伯手下的原住民提供的鋼架支撐起來,終於和其他兩人搭起了一個寬敞的帳篷——不過裏麵還是有些狹小,畢竟他們也不能將那帳篷變得太大,否則支撐的架子就會散架。

堅勝說,如果他們要在這裏露營的話,三個人肯定不肯能同時擠在那個小帳篷裏,因此肯定會有一個人不得不露宿在外麵。當然,按她所說,在青草如茵的地麵上仰頭看著星空睡去,也是一件十分有意境的事情。不過銀夏卻苦笑著表示懷疑:在魔星這顆汙染嚴重的星球上,他們是否還能夠看到星空呢?

堅勝沒有跟他辯駁,鑽到帳篷裏去和橋賢說話了。看見她的身影,銀夏的心中不自覺地出現了當時在夢中那個從貓臉護法手上救下自己的土星守護者。她們兩個人是多麽相像啊——不,她們就是同一個人,可是她們卻又有些不同之處,銀夏也說不上來是哪裏——但是他可以確定一點:當時在心裏作鬥爭的,肯定不止他一個人;堅勝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毅然決然,但是她的心中肯定也做了一番鬥爭吧。畢竟這也是人之常情,雖然銀夏不知道堅勝所思考的是什麽,但至少他知道,在黑夜中輾轉不安的人肯定不止自己一個。

銀夏躺在草坪上,聞著青草的芳香,蝴蝶在他的眼前飛來飛去,不過他懶得去揮手讓蝴蝶們離開。其實,他的心中十分享受這難得的蒼翠美景,四處看起來都十分濕潤,就像剛從瀑布裏被人撩起來一樣;黃鶯在枝頭上鳴唱,銀夏的耳畔中傳進聲聲美妙的樂曲。

他能夠聽見萬物的呢喃細語,為它們還沒有遭受到惡魔的摧殘感到慶幸——但是他卻無法確定,在一天之後,這些美景是不是仍然還存活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它們可能就會在魔神的手下消失無蹤;而人們也會再次飽受戰爭所帶來的苦難……

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腸。

安得萬裏風,飄颻吹我裳。

昊天出華月,茂林延疏光。

仲夏苦夜短,開軒納微涼。

虛明見纖毫,羽蟲亦飛揚。

物情無巨細,自適固其常。

念彼荷戈士,窮年守邊疆。

何由一洗濯,執熱互相望。

竟夕擊刁鬥,喧聲連萬方。

青紫雖被體,不如早還鄉。

北城悲笳發,鸛鶴號且翔。

況複煩促倦,激烈思時康。

堅勝和橋賢的交談聲也傳入了他的耳朵。銀夏的心中不免產生了一股嫉妒——憑什麽那兩個人能夠這麽歡快地交談,而他就不得不睡在外麵?不過按堅勝說的,每個人每天輪流在外麵睡;可是今晚她安排銀夏睡在外麵,銀夏總覺得她是有意為之的。

他聽見橋賢輕柔的聲音——現在好像也隻有麵對堅勝的時候他才會把話音放得那麽輕柔吧;銀夏的嘴角揚起一個微笑,他們兩個人都那麽倔強執拗,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就已經不是秘密了——他們真的應該學學天剛和櫻海。不過,他們之間的事情應該由他們自己處理,銀夏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

蟬在鳴叫,銀夏發現堅勝掀起了帳篷的簾子,和橋賢一起從裏麵鑽了出來。他看了他們一會兒,然後也從草坪上爬起身來,拍掉自己身上沾到的草屑,隨後向堅勝問道:“你們有什麽事嗎?這麽晚了,你們不是應該睡了嗎?”

“理應如此。”橋賢微笑著說,看得出剛才和堅勝的談話讓他很愉快——也不知道他們談的是什麽。

“不過嘛,”堅勝抱起了手臂,“剛才我和橋賢在想,我們一直守在這裏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四處走走吧——不過小心點,別走散了。”

“四處走走?嗯?”銀夏皺了皺眉,反問道:“現在這樣不好嗎?”

“我們太被動了。”堅勝苦笑著說,“焚曉說是說讓我們來鎮守這裏的,但如果我們不主動出擊,跟留在地球有什麽區別?所以我們應該在東方主動尋找那些魔獸和護法們的蹤跡,如果找到了他們的話,就立刻一起打敗他們——行嗎?”

“可萬一我們走散了怎麽辦?”銀夏問道,“我們戰鬥力本來就不強,再落單的話就連最普通的魔獸都能幹掉我們。”

“這點不用擔心。”橋賢托著下巴,“如果我們不出這片林子,隻在佳璿裏麵行動的話,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的——一旦發現任何魔獸,就在林子裏麵找到其他人,然後共同對抗就行了。”

“這樣嗎?……也好。”銀夏沉思著,“那我們現在就去嗎?”

“不,明天再說吧。”堅勝揉了揉眼睛,“今天咱們的神經都繃得太緊,結果弄得這麽累;我們先休息一晚,然後明天白天再正式開始行動吧。”

銀夏點了點頭,橋賢立刻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接著,堅勝從挎包裏掏出了一張邊角因為長期卷起而向上翹的黃紙,將它鋪到了草地上,“不過現在我們還是有正事要幹的——看到這張地圖了嗎?這是我從一個原住民的手裏要來的——我們現在就在這一片地區——”她指著地圖右邊的一塊原地,上麵塗滿了綠色的顏料,“看清楚佳璿的方位了嗎?把它記住——最好畫下來——如果到時候真的走散了的話,還可以靠地圖來找到回來的路——我這裏有紙和筆,你們可以把它畫下來。”

橋賢二話不說立刻開始行動。銀夏看著他的動作,明白他肯定是一開始就和堅勝商量好才來和自己說的。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一種孤零零的感覺,不過他還是從堅勝的手中接過了紙和筆,照著地圖上的樣子將它畫了下來;隨後又反複對照了三遍,確信沒有地方畫錯之後才將紙收了起來。

在全部做完之後,堅勝打了個哈欠,“那麽就這樣了,明天我們出發。”她說道,然後和橋賢一起走回了帳篷,將銀夏一個人丟在了被夜色籠罩的漆黑草坪上。

銀夏重新躺回到了草坪上,青草搔著他的鼻子,他立刻將鼻子移到了另一邊,可是青草的**仍然存在。他歎了口氣,將手枕在了頭的下麵,將頭遠離那些草,這才感到安心了許多。

明天就要出發了……結果這個日子終於還是得來臨嗎?

為什麽……我會當上守護者呢?我明明不願意去麵對這些恐怖的事物的——難道說那個時候,我隻是幻想著自己成為一個超級英雄,所以才會接受焚曉的金星碎片嗎?

我都快忘記自己的初衷了……真該死。不知道被我忘到那個角落裏去了——根本就找不回來嘛!

不得不毅然迎接死亡的英雄,算什麽英雄!

不得不麵對這些如此恐怖的事情的英雄,算什麽英雄!

不得不分開各走各的路的英雄,算什麽英雄!

不得不被別人晾在一邊的英雄,算什麽英雄!

我到底算什麽……!

銀夏真的搞不懂了,而堅勝和橋賢歡愉的聲音此刻又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他惱怒地皺著眉頭,他們兩人之間或許能夠促膝而談,聆聽彼此的聲音,可是銀夏聽見得卻隻有那個貓臉怪物陰森森的笑聲。

他埋怨堅勝和橋賢,埋怨焚曉丟給他這麽一個爛攤子,埋怨所有行星守護者——他真的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了,怎麽會為了當英雄而這麽輕易地加入到這個敢死隊中呢?

明天……對他的試煉就要開始了。那是他所要麵臨的最大的挑戰。他是否能夠抵禦住這一切呢?

銀夏的鼻子中飄動著青草的味道;可是他卻聞到了混在青草中的硝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