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廚藝絕對是任司徒的死穴,以至於她隔天一早就醒了,一想到中午那頓飯就沒有了要睡回籠覺的欲望。

任司徒坐在床邊想了想,正要決定中午叫外賣解決時,她房門的門把手就被人從外頭轉開了,任司徒一抬眸,就見一個小小的、剛到門把手高度的身影出現在越開越大的門縫外——

“你什麽時候去買菜?”

尋尋扒拉在門沿旁,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望著任司徒。

任司徒不由得瞥一床頭櫃上的鬧鍾,此時才7點剛過,尋尋一向是愛賴床的孩子,主動早起這還是頭一遭,任司徒就不明白了:這孩子怎麽就會對時鍾如此的情有獨鍾?

“要不中午吃外賣吧?”

“不!”

遭到斷然拒絕的任司徒忍不住煩悶地捏了捏眉心。

“其實吧,第一次吃你做的東西的時候,我就在心裏告訴自己,以後長大了,絕對不能娶你這樣不會做飯的人當老婆。”

聽到這裏,任司徒忍不住扶額,原來早在一年多前,尋尋就已經在心裏默默嫌棄過她的廚藝了,也難為他強忍住哀怨,吃了一年多她做的飯。

那邊廂,尋尋兩手一攤作無奈狀,繼續道:“有句話說的好,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必須先抓住男人的肝。”

肝?“……是胃吧。”

尋尋卻不理會任司徒的糾正,小胳膊隨意地一揮就把“是肝還是胃”這個問題拋諸腦後,隻撿重要的說:“總之!你別賴床了,我們現在就去買菜。”

見任司徒還坐在床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尋尋索性直接進入房間,拉起任司徒就走。任司徒被拉著走了兩步,就紮穩腳跟不肯挪動了。尋尋暫時按兵不動,拍了拍臉部肌肉做好準備,回頭後立即給了任司徒一個大殺四方的小貓求饒的表情:“求求你啦~”

任司徒最吃他這一套,剛到嘴邊的拒絕話就這麽硬生生噎了回去,頓了頓,投降般改口道:“那也得等我先換套衣服吧?”

尋尋還保持著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壓著眉眼小聲“哦”了一聲,獨自出去,關上門讓她換衣服。

可他一關上門,任司徒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歡呼雀躍的高呼:“耶!”任司徒真是拿這鬼精靈沒辦法了。

隨便吃了點早餐後,任司徒就在尋尋那翹首企盼的眼神下,帶著尋尋出門買菜去了。可兩個小時後,任司徒拎著兩大袋食材回到自家廚房,這才是她真正犯難的開始——

尋尋每周一到周五都是在學校吃的午飯,至於晚飯和周末的三餐,大多數時間任司徒都是帶尋尋去盛嘉言那兒以蹭飯形式解決的。她唯一會做的菜就那麽幾個,可她今天竟然在尋尋的攛掇下買了從來不會做的鱸魚,從來不會做的排骨,從來不會做的雞翅……

尋尋就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不時地跑進廚房監工,而當尋尋第三次興衝衝的跑進廚房,卻仍見任司徒連爐灶都還沒打開,尋尋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所托非人了。

可轉念一想,尋尋頓時計從心來,又趿著他那小黃人拖鞋跑回了客廳。不一會兒就打著電話回到廚房。

正當任司徒忙的手忙腳亂時,耳邊響起尋尋脆生生的聲音:“嘉言叔叔,救命!”

任司徒一愣,豁然扭頭看向聲音來源,隻見尋尋拿著她的手機,一臉抓著了救命稻草的表情繼續道:“任司徒約了一個叔叔來家裏吃飯,可她根本就不會做飯,愁死我了,你能幫幫她麽?”

本來一頓很單純的午飯,怎麽從尋尋嘴裏說出來,就有了約會的意味了?任司徒當下是徹底顧不上這些令她頭疼的食材了,趕緊從尋尋手中拿過手機:“喂?”

盛嘉言的聲線一貫的愉悅,愉悅的像是在逗她:“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出動你親自下廚給他做飯?”

“沒有啦,就是普普通通請人吃頓飯而已。”

“我看不像吧?”他聲音中的笑意更明顯了,“你也是該好好談戀愛了,要不要我過去幫你做頓飯,順道把尋尋接走?”

不知為何,一聽他這麽說,任司徒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憤懣,到底是氣憤於他毫不在乎的語氣,還是氣氛於連一頓飯都搞不定的、無能的自己。任司徒緩了緩,壓製住了心中這團快要呼之欲出的怒火,以稀鬆平常的語氣回道:“不用了,我自己搞的定。”

這回任司徒是連“再見”都忘了說就草草掛了電話,愣怔得看了會兒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才慢半拍地責備起險些在盛嘉言麵前破功的自己……

再看向尋尋時,尋尋正露怯地盯著她看,任司徒不由問:“怎麽了?”

“我第一次見你跟嘉言叔叔發脾氣……”

任司徒臉上失笑,心中卻不由得泛起一絲苦澀,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低眉忖度了一會兒,改口問尋尋:“對了,你的長腿叔叔有沒有說他幾點過來?”

尋尋就算心思再細密,也終究是個孩子,任司徒這麽一問,尋尋立馬忘了她生氣那茬兒,立即瞪圓了雙眼緊張兮兮地衝任司徒直比劃:“快打電話問問!快!”

任司徒這就領命,立刻撥出了時鍾的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對方卻沒有說話,似乎等著她先開口,任司徒在安靜之中聽見自己咽了口唾沫,隨後她才客氣地問道:“你大概什麽時候到?我算好時間開始做午飯。”

電波裏渡來一絲清淺的笑,如春風附耳而過:“真巧。”

這算什麽回答?

任司徒剛疑惑地“嗯?”了一聲,耳旁就響起了門鈴聲。

任司徒手裏還拿著手機,跑去開門時,門外的時鍾也才剛放下手機,他一見到她就笑了,他這笑容說深不深,就隻是淡淡勾了勾的弧度,可說淺又不淺,因為就連他的眼底都綿延出了絲絲笑意,

任司徒還沒弄明白他在笑什麽,他已徐步走到她麵前,朝她伸出手來。任司徒嚇了一跳,以為他這是要撫摸她的臉了——況且如今這麽近的距離,她又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並不是前次的煙草味,相反,有種淡淡的清冽的味道,他傾向她的動作,他眼中的笑意,加上這股清冽好聞的味道,很快織就了一張網,網得任司徒心跳漏了兩拍——

可下一秒他的手卻調轉了不過幾度的方向,這就掠過了她的臉側,轉而來到了她的頭頂,轉眼就從她頭上撚下了一小片菜葉。

“你怎麽洗菜都能洗到頭上?”他煞有介事地撚著那片菜葉,打趣地問。

任司徒本該十分尷尬的,此時卻不由得被他感染的也笑了起來,這個男人似乎生來就長相偏冷,但他如今這樣一點一滴地向任司徒釋放出善意,令任司徒明顯感覺到自己與這人的相處,要比上次那頓晚飯時融洽的多。

躲在客廳裏悄悄看著門邊這兩個大人的尋尋,聽時鍾這麽說,頓時不忍直視、懊惱的雙手捂臉:連洗菜都能把菜葉洗到頭上,任司徒這麽笨,難怪長腿叔叔要嫌棄她……

任司徒請他進門,見尋尋兀自躲在客廳一角做懊惱狀,這才想起來要提前給身後的這位客人打預防針:“我本來是要叫外賣的,可這孩子不肯,待會兒我做的飯菜不合胃口的話,你可別嫌棄。”

尋尋聞言,“噌”地把手從臉上挪開,有些不滿地看向任司徒:任司徒太壞了,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

對此,這位客人沒做任何評價,隻一邊解開大衣衣扣,一邊走向客廳的沙發,見尋尋那有些憋屈的小表情,忍不住向尋尋確認:“你媽媽做飯真的很難吃?”

尋尋是超級護短的孩子,小臉一揚,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誰說的?可好吃了!”

聽時鍾明顯不信地反問:“真的?”任司徒又忍不住無奈地扶額。

尋尋被他這麽一反問,難免有些心虛,可就是咬緊牙不鬆口——

任司徒見這兩人互動,覺得有趣,不由得多打量這老同學一眼,他脫下了那件剪裁淩厲的軍裝風大衣,整個人的氣場都隨之柔和許多,身上剩一件黑色的針織衫,脖頸處露著一截白色的襯衣領口,難得的休閑樣子,而他,就這樣難得心情好的逗著小孩兒,一邊把外套擱在沙發扶手上,一邊馬不停蹄地開始挽袖口,轉眼就露出了一雙精瘦的小臂——

他這副準備大展拳腳的樣子看得任司徒好奇得再度打量他:“你這是?”

“我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胃。”

見他已經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尋尋和任司徒忍不住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一個看起來沒有半點煙火氣的男人廚藝能好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