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雲滿蒼梧

山空,林靜,水還在流。

此時耆老閣,花滿樓,茅屋還在,但少了往昔那種家的味道,變得陌生。

不想回到茅屋那有些幽閉的空間,唐苦便把自己放空在會仙台的老桃樹下,就這麽靜靜的看著那天,彷佛那裏還有種花道人陌離的影子。

唐苦呢喃著,是不是一個人的自語,可以打碎這空山的寂寞。

“我的氣還很弱。”

“我的道還小。”

“我的劍還無名。”

“我的玄道還沒有走出第一步。”

“酒沒了。”

“耆老閣要打掃了。。”

“幾天沒有去看看清蛙了。。。”

“肚子有點餓了。。。。”

。。。。。。

一向想到便做的他有點愣愣望著冷冷的天空:這麽多事情等著做呀。

就著會仙亭內的殘羹冷汁,唐苦胡亂的填飽肚子,信步沿著蓬萊徑走到半山腰的飛來石處,飛來還是那塊無字飛來,不過好像是小了點。對後山一草一木都了然於胸的唐苦不由的好奇的摸了摸眼前這塊灰糊糊的東西。

稍微用力,一手的灰燼樣的粉末布滿掌心。指尖搓了搓,放到鼻尖聞了聞,沒什麽特別的味道。索性脫下外衣,將飛來上麵的粉末擦抹幹淨。

整潔,光滑,灰芒隱現,確實是小了,但小的有限。假設清蛙在裏麵吸收這塊元胎的話,這得何年何月才能吃完收工啊。唐苦苦笑著下山了。

從耆老閣開始,經花滿樓,最後到茅屋,依次將三個空屋子打掃幹淨,整理整齊,泡了壺茶拎著上了會仙台,安頓好杯盤狼藉,已近傍晚。

癱坐在石椅上喝著茶,唐苦思索著一個問題:“我今年究竟是二十七還是二十八?再過43天過了年祭,我是二十八還是二十九呢?”想了半晌想不出個頭緒來,這三個人,二十多年的後山生活糊塗,瀟灑,自在。每天都像過年一樣,對於這些世俗的東西不甚在意,也不刻意,想起來就熱鬧一下,想不起來便算。

當然,想不起來的時候占絕大多數。

良久,唐苦有些無語的掐了掐自己的臉,自語道:“抽空問問德叔吧。德叔應該知道,吧?”

能立刻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來的事情都是讓唐苦頗有些頭疼的事,例如給劍起個響亮的名字。沉吟半晌的他,一直在響亮霸氣與大道至簡之間糾結著,良久才低聲道:“我的劍,便叫二玄吧。從此,我便叫唐玄。”

接著他伸出左手中指看了看手上的白土指環道:“你就是三玄”,然後示威一樣舉起右手劍,左手豎起中指,讓指環顯露,對著天空大聲道:“二老頭,誰說玄之一脈無人!”

轉目間唐苦,呃不,唐玄,目光投向正在輕搖枝幹,對樹下場景不忍直視的老桃樹,撓了撓頭,嘿嘿笑著道:“你就是四玄了吧,在玄之一脈可以排名第四,嘖嘖,我這二玄桃心劍和三玄白土指環,實際排名可在你之後哦。”

轉念一想,他接著嚴肅道:“我剛才忘記了清蛙,等它出來,你做五玄好了。嘿嘿。”

若種花道人有知一定跳腳大罵“太草率了好吧!發誓了有木有!玄之一脈不是啥都收的好吧,死物就算了,小烏龜也搖身一變入了門,算怎麽回事?”

老桃樹不管是舉起枝幹還是拚命抖落葉子,在唐玄眼中,都是在表達舉手讚成或表示感激涕零之意,桃心都變成二玄,你還扭捏什麽?歡呼吧,舞蹈吧,為了慶祝加入偉大的“玄之一脈”狂歡吧。

不能正確表達自己,遇到這種人也是無奈了。

戀戀不舍的收回投注到羅夫後山一草一木甚至連耆老閣,花滿樓,茅屋都沒放過的目光,連他自己都覺得,似乎都收了,確實有些太草率了,於是暫時作罷,轉而開始思索他那-二玄劍式。

有了劍,沒有劍式,這不像話,要弄就來個全套。

於是白土不是白土,變成三玄;劍成了“二玄”,主人的名字,從此叫做唐玄;道種還是道種,可能因為將來注定會消失,也可能上麵有著種花道人陌離的氣息,僥幸躲過麵目全非之劫。

閉目靜坐的唐玄,表情飛速變化,時而劍眉緊鎖,時而嘴角上翹,時而陶醉,時而迷惑。。。渾身元氣沸騰,那朵元氣之花旋轉著,速度越來越快。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唐玄豁然站起,跨步出了庭外,遙望耆老閣,聲音有些嘶啞道,“二玄劍式,起手式:哀思”

二玄握在手,劍身在背後,靜默著注視著耆老閣的唐玄,渾身上下都是哀傷和思念。

“第一式:花滿樓”,二十多年歲月,霎那過,小時候,長大了,吃飯,喝酒,吟詩,起舞,論道,點點滴滴的溫馨,都變成了這一式充滿回憶的花滿樓,劍身向前劈出,兀然橫掃,宛如蹣跚學步的孩童,動作有些生澀,但人與劍追思之憶漸濃,此劍式,當為憶,追憶。

“第二式:仙仙”,以紀念孔仙仙會仙台上那一舞。劍與人變得活潑起來,宛如少女般縱情舞蹈,沒有劍氣縱橫,隻有清新脫俗的美。

“第三式:老桃”,劍式驟停驟慢,劍尖向天,指指點點間人已躍起,張牙舞爪,懶散舒緩的動作,活脫脫老桃樹懶洋洋的樣子,形神兼備。尤其是老桃自行斷肢那一幕,更是讓人絕倒,充滿著奉獻精神。

“第四式:清溪垂釣”,此時的唐玄渾身哆嗦著,像是整個人都在垂釣一樣,步履沉重,渾身發抖,如坐針氈。而二玄宛如釣竿一動不動,此時動的是人,不再是劍。唐玄身與心沉浸在矛盾與痛苦。元氣沸騰加劇著,此時的他已經被氤氳的玄玄氣所籠罩而不自知。

他完全沉浸在二玄劍式的世界裏。

“第五式:蒼梧”,場中人目視著前方,神情莊重,劍尖之下,勾勒出一座巍峨莊*嚴的大山的輪廓,此山名蒼梧。此時不動的是人,動的是劍,以劍意,劍氣化為蒼梧之山,莊重而神聖,凜然而不可犯。

山名蒼梧,蒼梧上有雲,白雲,白雲繚繞。

此時唐玄體內的元氣沸騰超越了極限,達到了頂峰,腦中道種輕微震動下,一縷強悍之極的元氣迸射而出,激射在他丹田那花朵般的元氣之根上。

唐玄隻覺丹田炸裂,腦中轟轟巨響,元氣沸騰,激射的元氣衝關破穴,勢不止。

勢如破竹般元氣瞬間衝破百穴,融匯貫通,又返回了丹田,循環往複。

玄玄氣-入中品。

種花道人陌離最最後,還是沒忍住偷偷留下了兩道剝離了古意與離意的元氣,藏在唐玄腦中道種內,一道為了助其突破,一道更是保命之寶,危及生命之時自然發出。

玄玄氣雖然尚未貫通奇經八脈,進入上品,但經此突破,唐玄的元氣強大了一倍有餘,以前他可以輕鬆拿起一個的大酒缸四處溜達,此時可以舉起三四個四處奔跑。這等內氣修為在古唐門,也可稱之為高手。

身上的並未出汗,但體表布滿了鹹腥刺鼻的分泌物,唐玄靜立著,一式起手,五式劍式,是他蒼白人生全部值得寶貴的東西,他要好好體味。

萬事開頭難,劍有了名,有了法,元氣得到了突破,人生的念想又多了些。

而唐玄丹田內那朵原本朦朦的唐花,不知不覺有了第一片清晰的葉子,葉子也有了淡淡的顏色,灰色,像是那樹苦山茶,苦之思念,苦之追憶,苦之相思。

顏色雖淡,但無疑是昏蒙蒙的丹田空間一抹靚麗的顏色。

唐玄很想找人問問自己的元氣之根為啥是朵花,為啥這朵花突然有了顏色,但轉念回來,他的道,他的惑,恐怕隻能靠自己去解了。別人未必知道,即使有了解答,那也隻是別人的道。

隻要他覺得正常,那便沒有問題。

靜默了數個時辰的唐玄,終於睜開那雙亮若晨星的雙眸,夜風吹動著他半黑半白但潤澤閃光的長發,輕聲道,“道雖明,理雖通,但還有好大一段路要走嗬。”

古往今來,有霹靂劍,破天劍甚至獨孤九劍,無不是以霹靂般快速-殺人,以破天之名-唬人,或者以獨孤孤獨精絕之意-欺負人。

隻有他唐玄,還有那樣貌不起眼的二玄,以及那二玄劍式是為了-追憶,是為了思念,是為了紀念他這一輩子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威力如何?

“隨便吧!反正這是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