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日遊星海
大宇曆3018年,11月18日午前,羅夫後山晴暖。
茅屋內的陌離指點江山,“這個,嗯,還有那個。哦對了,那籮剛出鍋的豆腐,對對,還有吃飯喝酒的家夥什都給我來一套,都給我扔過來。黃豆,黃豆嘛就算了,我也不會做。這他麽的征途遙遠,求道之路漫漫,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過我想要的生活!嘿嘿!”
所以,陌離很努力的伸出手指指點著,更努力的唾沫橫飛的指示著。
“哎!”唐苦忙前忙後,答應著,搬著,搬著,答應著,如此重複再重複,額頭漸漸冒了汗,內心的離愁別緒清減了不少。
眼見著種花道人陌離搬空了花滿樓,連那個木床都沒放過,如今正在他的茅屋搜刮著,刮地三尺,頗有些吃幹抹淨,掃**一切的架勢。他內心有點亂,像個木偶一樣,逐漸失去了思維能力,什麽玄道,什麽桃心劍都拋在了腦後。
良久,良久,又良久之後,挑著眉毛,捏著胡子,青色道袍仙風道骨的陌離,滿意的打量著空了大半隻剩下些粗重工具,還有那台孤零零的豪配電腦的茅屋,滿意的點點頭,悠悠的邁著愉悅的步子出了門:他怎麽可能放過院子裏那又變得香氣四溢的大酒缸?
隨著陌離溫柔的撫摸,其手上那個白土的孿生弟弟“白土壹”,展示出超凡的吞噬力,神意繚繞,半人多高的酒缸一隻,一隻,又一隻的消失了。
唐苦笑著倚著門,撫摸著手上的白土指環,望著有如閑庭信步般刮地皮的種花道人陌離,他的心情卻是這麽多天以來最好的,陌離拿多一樣東西,他的心情還會好上一點。離別是瑣碎的,尤其是對唐苦這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般的青年。
孤獨是相對的,以前有唐天道,種花老道,後來多了清蛙,至於孔仙仙,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算是什麽,在他的心裏,是不解的疑惑,也是最矛盾,最難心安的牽掛,所以他想找她去問清楚。而現在,唐天道離世,清蛙閉關,孔仙仙飄然離去,而老道也要離開了。所以他的心有些慌,有些亂,變得沒有安全感。
多了桃心劍,有了白土,道種,但那些並不是他想要的。
眼見著陌離在最後一口酒缸前繞繞繞去,繞了老半天,神情糾結,時而望天,時而蹲地,猶豫不覺,有如熱鍋螞蟻的樣子,唐苦停下無所事事撫摸白土指環的動作,正了正背在背後的桃心劍,上前幾步忍笑不住道:“二老頭,你都帶著路上喝吧,還有些糧食,我可以繼續釀。”
陌離拍了拍酒缸,咂了咂嘴,望著唐苦開朗起來的表情,也嫩臉一紅道:“一會兒,一會兒一起喝了它!”嗎的,白土壹裝滿了。帶不走,就喝光,不能浪費,這是陌離的念頭。
唐苦微笑著搖頭,看了看天,不再說話,拎著酒缸走出茅屋院門,向會仙台走去。
菜已擺上,酒已倒滿。
剛慢悠悠登上飛來峰頂的陌離,就看到唐苦拎著酒缸,正在給老桃樹灌酒,不由得緊走幾步高聲叫道,“百草釀不多了,差不多就行了,你這孩子咋這不會過日子呢!這隻小烏龜怎麽懂喝酒。”
對發生在花滿樓和茅屋的搬家事件曆曆在目的老桃樹,氣的不喝了。有限?十幾個大酒缸搬空,你還有臉談有限!還有臉談過日子!求我的時候老夥計,啊?哦,我喝點酒,張嘴小烏龜,閉嘴小烏龜,我入!
兩人對坐,陌離捏著酒碗端詳半晌,然後一飲而盡。眼閉眉皺鼻子成團,非常陶醉。良久方才呼出一口滿是酒氣的濁氣笑著道,“菜吧哪都可以吃,就是這個百草釀,地道,喝不夠呐。”
望著搖著頭不斷端詳酒碗,表情豐富的陌離,唐苦微笑著幫他倒滿。
幾碗酒後,幾經躊躇,陌離歎息著道:“今日走。”
唐苦也喝了一口有些變味了的酒,以掩飾又變得不怎麽好的心情,點頭道:“嗯!”
陌離笑著,望了望天空,抬手指著虛無道,“我在那裏等你,到時候咱爺倆再痛快喝一場。”
唐苦端起酒碗,愣愣的注視著種花道人,碗向前,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這個動作,無疑是一種承諾。
陌離也端起酒碗,石碗碰撞在一起,酒花四濺。
陌離也笑不出來了,默默道,“你的道,你的玄道還小,還不完整,不過我很滿意!”
唐苦低下頭,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心裏有些空。
陌離接著苦笑道,“當年我陌離,修十年便由人之道踏入靈之道;百年破天道;三百年看天成空。其中苦修,機緣,資質缺一不可達到。但哪個知道餘尋道便花了一甲子有餘。唉,古離,古離,原以為是極高明的道,還是落了下乘。”
唐苦道:“那是二老頭你的道!”
陌離哈哈笑道:“人不可自棄,道不可自輕,古離合合意,便是我陌離的道!二老頭今日便帶你逛一逛這人間!”
陌離的身形變得虛幻起來,然後輕輕抓著唐苦的胳膊,唐苦的身形也變得虛幻了起來。
會仙台依舊,酒未盡,人卻消失不見,隻有老桃樹搖曳著枝幹,似乎是在羨慕著著什麽。
兩道模糊的身影一會兒出現在天柱山三祖寺的上空;一會兒出現在曼紮龍岩寺的大雪山的頭頂;眨眼之間便又在上清華陽觀上懸空處指指點點;有點累了就幹脆坐在武當金頂紫霄宮的大殿上歇歇腳。。。。。
天境可飛天,時間可以無限也可以是一瞬,空間可是無限也可以是一點。無需腳踏祥雲,隻要有時空存在的地方,種花道人元氣騰,古離意,念動即可到達。
正在三祖寺方丈內打坐參禪的佛陀境高僧僧求,緩緩睜開雙目,起身雙掌合十:阿彌陀佛!
而正在龍岩寺內愁眉苦臉的踱步的老喇嘛雍濤仁波切,心中一動不由得仰麵向天,單掌豎於前胸,口中發出一聲:嗡!那頭正哺育後代的老狼王下意識的將那窩長相有些怪異的幼崽護在身下,低哮著。
而上清華陽觀溫氏三兄妹卻一無所覺,依舊在那討論老三人才溫冒,因錯用了大神咒,導致一隻母驢流產該如何懲罰的問題。
紫霄宮正在給一眾道士,道童講太極道法的已達清虛境的天虛張自然,驀然停止了講法,從紫藤蒲團上站起,打個稽首,道了聲:無量天尊。然後良久默立,以至於下麵的弟子交頭接耳,搞不清楚狀況。
沒落星球震動了,傳說中千年不現世的老神仙出山了!
隻是所有人都沒有看到老神仙的身影,隻能依稀看到有個青年在半空處,彷佛再和旁邊的人在說著話!
沒有人知道老神仙的用意,但都記住了那個青年有些模糊的麵貌。
這種見麵的等級和方式太高端,所知者寥寥,但被震動的無不是這個星球修者最頂尖的人物。
這是臨行前,種花道人給不知情的唐苦,最後一份禮物:震懾!
種花道人興起,穿過混元純陽界,踏入星球之外的星空中,腳踏虛無,指點星海,而剛剛踏入星空的唐苦卻覺得陣陣無由劇痛由內而外,劇烈升騰著,彷佛靈魂和身體都在狂暴燃燒,而他隨時便會形神俱滅。
種花道人默默的望著唐苦那扭曲的臉,拎著唐苦又穿過了玄之一脈通行無阻的混元純陽界,對逐漸平靜下來的唐苦輕聲道,“這就是始地,沒落星球的修者,伴隨終生的夢魘-蟲劫!”
那一瞬間的生不如死的感受真的更甚於萬蟲噬咬,而且這種痛入骨髓,無孔不入,更不知道源頭是哪裏。出星空而來,入星空而去。
陌離忽而豎起那根戴著潔白光潔白土壹的中指對著腳下的大地,撇嘴凝眉大聲道:“無法出星空,無法至天境!狠呐!我入你!”
然後扭頭凝望界外璀璨悠遠的星空,強行壓抑著內心中那股升騰而起,對星空之外的事物生活的疏離感和陌生感,然後陌離笑了:“還好,你有穀神!清蛙吃蟲,絕了,真他麽的絕!”
若要有人此時問起唐苦“飛”的感覺,唐苦一定會摸摸自己的頭,想都不用想,就鄭重告訴他:“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正如種花道人很時髦的調侃初哥唐苦一樣:“沒有車的時候,想象著有車時候駕車馳騁的場景,但我告訴你,當你飛的久了,習慣了,同樣想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一步一步的走腳下的路。”
羅夫山頂,唐苦獨立,望天,腦中回響著種花老道陌離留下的那句話:“你,當以玄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