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空賦當年未了情
蕭影繼續往下看,石壁上寫道:
當日一大早,我果真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入到宮中,來到鹹宜公主的居所外麵,悄悄拉開紅木雕刻而成的窗戶,往內張望,卻見兩位姑娘坐於房內,粉妝玉琢,都是富家小姐的樣子。
我一時傻了眼,不知哪個才是鹹宜公主?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群太監侍女遠遠走了過來。我一時情急,仔細瞧得兩眼,見屋內二女中,有一個長得閉月羞花,儀態萬方,活脫脫一個傾城傾國的大美人,另一人相貌平庸,跟她相比,做丫環也不配。
其時情勢緊迫,萬一給宮中之人察覺,一加戒嚴,我那個朋友愛鹹宜公主勝過自己的性命,她真個嫁了旁人,那他還不活活氣死!當即不容多想,隻道那個美貌姑娘必是鹹宜公主,飛身進屋,出指將那相貌平凡的女子點暈在地,以防她喊叫出聲。那個美貌姑娘卻是朋友的心上人,不好稍有得罪。
原想他倆既然事先有了約定,在她心裏必定早有準備,未想方抓住她的手,想要帶她飛身出屋,她卻一臉驚慌,櫻唇啟處,便要發聲喊叫。
當時我想,她以堂堂天下公主之尊,金枝玉葉之體,哪又見過我這般粗魯的江湖怪漢,這才受了驚嚇。當即出手如風,點了她的啞穴,用薄被將之裹了縛在身上,飛躍出窗,上了屋頂,徑往屋宇上飛行竄躍,也沒費多大氣力,便將之劫出宮去。
劫走一國公主,畢竟非同小可,此事立馬驚動皇宮侍衛,整座長安城戒嚴,皇帝老兒身邊的神策軍傾巢而出,挨家挨戶大舉搜查,真個叫做連隻猴子,也要拉出去仔細盤查,城裏哪能再待下去。
這樣一來,我與那個故人此前約好的接頭地點,便也不能再去。我縛著他的心上人,越出城牆,一路往密林荒野逃去。逃得二百餘裏,這才找了一山洞,將鹹宜公主放了下地,欲待安頓好她後,再行接引故人前來與她相會。
按說故人與鹹宜公主兩情相悅,劫婚卻也是兩人事先商定好的。不想我解開鹹宜公主身上的薄被,點開她的穴道,她右手一揚,啪的一響,結結實實給了我一記耳光。
我為了故人,好心劫她出來,她卻當我敵人一般,那巴掌打過還不算,又瞪著一雙大眼珠子,敵視著我。
我當然大為氣惱,舉起手來就要打還她去。卻見她生得肌白勝雪,美豔絕倫,這一巴掌哪裏打得下去,更況且她還是故人的心上人。
她被我縛在背上幾個時辰,當時又是盛夏,悶熱難當,她金枝玉體,本就經受不住,給我這一嚇,眼眸翻動幾下,頭一偏便即暈死過去。
山間野獸甚多,若將她一個人丟在洞中,萬一她在昏迷中被野獸叼走,如何向故人交代?無奈之下,我隻好留了下來,心想待她醒轉,再去接引故人前來也不遲。
到得夜間,她更是發起燒來。我燒水做飯,悉心照料她,在洞裏一待就是三天。
到得第三日上,我才得知她並不是鹹宜公主,而是鹹宜公主的好友,那個相貌平凡的女子才是鹹宜公主。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追悔莫及,心中萬般不是滋味。想想故人與鹹宜公主何等相愛,眼下公主成婚的日子已過三天,生米煮成了熟飯,公主早便成了別人的新娘,再要前去劫奪,已是徒勞。
我有負重托,害了他們倆一生,愈想心裏愈不是味道,便在洞中發起瘋來,洞壁被我打得稀耙爛。
那女的被我的樣子嚇得花容失色,掩著臉麵,蜷縮在洞內,作聲不得。
我一邊發瘋,一邊在心裏想,我那位故人於我有救命之恩,在我落魄江湖之時,給仇家連番追殺之下,我受了重傷,倒在街邊,傷口化膿生了蛆蟲,人人當我癩皮乞丐看待,唯獨他救了我回去,悉心照料,直到我傷勢大好。
還在那時,我便在心底發誓,頭可斷,血可流,今生今世,絕不能有負這位恩人!想到這個誓言,我絕望至極,心想此番大錯鑄成,有負故人重托,唯有一死以謝恩情。
我拔出佩劍,收手往脖子間抹去。
便在這時,那女的一把抱住我,哭得像個淚人似地,搖頭道:“不要,不要!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點將自己不是公主的事說出來就沒事了。如果你死了,我也和你一起死!”
她說話的語氣甚是堅決,我拿劍的手便也猶豫了。
看到這兒,蕭影心中感慨萬千,自言自語道:“一對有情人,就這樣成了苦命鴛鴦,真是可惜。要是留下壁字這人不要太過自負,早幾日劫出鹹宜公主,豈有這樣的悲劇發生?唉,人說世事難料,造化弄起人來,誰又躲得開!這人有負恩人重托,不惜引頸自戮,可算義氣深重,倒也是條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下麵繼續寫道:我那故人的感情不幸,想不到我與阿環的感情不幸更為之甚。那抱住我的姑娘自稱叫楊玉環,我與她相處沒幾日,兩人便相戀了。此後咱倆一起浪跡天涯,好不逍遙快活。
過了一年多,阿環誕下一女,我自是歡天喜地。咱倆帶著女兒,在揚州城外找了個山水清幽之所,原想隱姓埋名,普普通通做個尋常之人,一輩子不再踏足江湖。可偏偏事情卻找上門來。
便在這日午後,我和阿環正哄孩子入睡,驀聽屋外有人大聲呼救,叫喊聲音低沉,顯然那人已極度危急。
我飛身出門,但見不遠處刀光閃耀,四五個男子手持大刀長劍,凶神惡煞,正追殺一名富商裝扮的男子。眼見這名男子轉瞬便將倒在他們的刀劍之下,素負俠名的我哪能袖手旁觀,飛身上前,出手如電,將那幾名持刀男子一一擊斃。
那富商模樣的男子此刻已倒在血泊中,暈死過去。我將之救回舍下醫治數日,方才撿回他一條命。一加尋問,才知他是長安來的商人,在道上遇到了強盜,家人及隨從盡數被害。
我救了他一命,那人卻並不以為然,身子已無大礙,卻仍讓阿環和我侍候茶水起居。我大是惱怒,本擬將之逐出門去,阿環卻說遠來是客,他也不會賴在這裏一輩子不走,侍候幾日亦無妨。
聽了阿環的話,我也就忍下了心中這口惡氣。
豈想那人見阿環生得貌美,一雙賊眼整天盯著她不放,要不是看著我武功了得,瞧他那副色眯眯的模樣,早便對阿環下手了。
過得幾日,我在門口磨刀,本是要宰了籠裏的那隻雞給阿環補身,不想那男子看見後,以為要對他不利,便借口上茅廁,自個灰溜溜去了。
剛過兩日,就有兩位朝廷的人前來,聲稱皇上封我為四品帶刀侍衛,令我帶同一家老小,即日進京複命。
沒來由地被封個了官兒做,我和阿環誠惶誠恐,心裏都覺著事有蹊蹺。但隨之一想,我的名字在江湖上可謂婦孺皆知,名頭之盛,當時無人能出我左右,皇上聽聞我武功高強,封個武官那也不無可能。
當下也沒多想,便帶同家小欣然前往。
可俗話說得好,天上不會掉餡餅,事情遠非我想的那麽簡單!
從揚州到長安,路途可算不近,咱們一家三口乘著馬車,長途跋涉月餘,才到京城,便被皇上詔見。
我對皇上原是十分仰慕,見麵之下,登時傻了眼,皇上不是別人,正是月前自己救下的那個富商男子。
我站在殿下,悔絕欲倒,心想自己家裏並不缺錢花,原不該貪這個官來做。阿環容貌長得美玉一般,這個皇帝老兒上回一見她麵,便就色迷心竅。這下深入宮中,當皇帝權傾天下,他想要了阿環,那也隻須一句話。
但見唐玄宗皇帝李隆基正襟危坐,龍椅四周金光燦燦,好不威嚴氣派,便即又想:“他感承我的救命之恩,這才封官與我,倒也未可知?”
豈想待一家三口磕完頭,行完君臣之禮,李隆基卻站起身來,背著雙手,一改麵上的威嚴,眯眼笑著,直往阿環身上打量。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哈哈大笑,笑畢又眯眼道:“小娘子這般美貌,何以流落草莽,倒不如與我做兒媳婦,從今往後,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我一聽之下,登時大怒,便要飛身上殿,拿住李隆基,以為要挾。不道對方早有預謀,我身子尚未飛出,一張大網漫天而下,將我等一家三口圍罩在裏麵。我全身內力聚於掌間,猛然狂吐,想不到那網繩柔韌無比,不知何物所製,卻是震之不斷。
隨後我和剛出生兩三個月的曲兒被關進了大牢,阿環卻被李隆基那個天殺的賊子皇帝留在宮中。可憐的曲兒,這般小就離開了娘親,嚐盡牢獄之苦,每天哭得死去活來。
想想阿環身在宮中,定然免不了受那狗皇帝的侵辱,我無時無刻不心如刀割,恨不得將那狗皇帝食其肉,寢其皮,再將之挫骨揚灰。我咬牙切齒,因氣憤至極,竟然硬生生吞了兩顆牙齒進肚裏。
然而曲兒在一旁呱呱大哭,嘴裏血淋淋,卻也不得不哄著她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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