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冷月高懸暖心脾

小樹林,黑雲遮月,一片肅殺。

“啊啊……”

淩子桓在大聲吼叫著,體內真氣亂竄,而“龍淵”騰起的龍遊劍氣在他的周身,形成一個球形光罩。

就在剛才,佛派的金色“卍”字融於劍氣之中,後又回旋到淩子桓的體內,死死地撞在一起。而淩子桓的一口鮮血,讓遊龍劍氣大盛,近乎變得野蠻殘暴。

這時,那萬道光芒迅速靠攏,“嘶”的一聲化作一道白色光束,密度極大!

蒼水兩目圓睜,臉色微變,雖不知究竟何故,但這道光束若是打在身上,足以灰飛煙滅。

想到這裏,他不禁深吸一口氣,手掌催動真氣,一個偌大的血紅骷髏立即變大。

“嗖”的一聲,那白色光束如閃電一般飛馳過來,如一隻奔跑在草原上的狼,眼中大放精光,藐視腳下一切弱者。

“啊啊啊……”

淩子桓早也忍受不住,又“噗”的一聲,一道殷紅血柱直衝雲霄,散發在周身的球形光罩隱隱消失。

接著,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捂胸口,又“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那邊的白色光束仿佛失了控製,但力道絲毫沒有減弱,仍是朝著蒼水的方向射去。

蒼水手掌一翻,那血紅骷髏發出赤色亮光,擋住那白色光束。然而,那光束速度極快,積累的力道如同山川大海,綿延不絕。

正在這兩股力量苦苦相搏之時,蒼水額頭已是汗水涔涔。突然,他發覺正在與自己抵抗的光束失了控製,隱隱有偏差之意。

於是,他內力催動,腳下生風,正當咒印幻化的血紅骷髏抵擋之際,身形一閃,竟躲過那白色光束的攻擊範圍。

隻聽“轟”的一聲,那白色光束迸射出去,將樹木損毀一片,依稀聽得百鳥逃竄之時的聲聲驚叫。

蒼水落在地上,稍定神色,調理下內功,也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本想跟淩子桓玩玩的,竟想不到將自己陷入千鈞一發之際,好在淩子桓修為尚淺,念力不夠,否則……

俊語走了過去,白了蒼水一眼,看著撐在地上身子發抖的淩子桓,歎了口氣說:“四年前,血洗貧瘠村的是誰,想必你很清楚。”

“咳咳……”淩子桓麵無血色,抹了抹嘴角的血漬,想到四年前所發生的事,不由心中一痛。

他遲疑了一下,攥緊了拳頭說:“你們是怎麽知道的?你們……到底是誰?還有……”

“你們就是……殺害廖仁和符浩淼的凶手吧!”

蒼水長舒一口氣,臉色恢複紅潤,向前邁了幾步,“我說過了,你的敵人不是我!”

“如果我方才極力要殺你,你以為憑你現在的修為能有幾成勝算?不過,也好,至少讓我們覺得你還有點用!”說完,蒼水嘴角上揚,麵露喜色。

“咳咳……”俊語咳嗽了幾聲,是在提醒蒼水注意說話的尺度。

在淩子桓看來,這句話是極大的嘲諷,好像是說自己的命已經不屬於自己的,而是屬於他們的,成了他們可以操縱的工具。

淩子桓性子直率,明知自己身負重任,有爹爹的臨終所托,對窮奇的承諾,還有撻風子的畢生心願……

這些事,淩子桓都會去做。可是,在他的心中,無數次問著自己,到底哪些事是對,哪些事是錯。

事實上,這天地之間的事又如何能用簡單的兩個字來說得清。

“我不想被人安排,我隻想走自己的路!”這是淩子桓在蟻洞中跟撻風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想到這裏,淩子桓心生怒火,咬緊牙關,右手緊緊握住龍淵劍劍柄,想借助長劍支撐身體站立起來。

不料,身軀剛剛直立,胸口一痛,渾身無力,兩腿一軟,匍匐在地上。

淩子桓攤開右手手掌,仔細端詳著,隻有交錯縱橫的紋理,並無異樣。剛剛身體受了重創,能明顯覺得體內有兩種真氣在相互排斥,跟前幾日的狀況一模一樣。

淩子桓自然知道其緣故,憋屈不已,對那智弘和尚竟生出幾分埋怨,為何他要將這該死的佛派真氣灌輸到手掌之內?

更讓淩子桓詫異的是,自己的鮮血撒在龍淵劍上,卻迸發出一道強烈的光束,威力如此之大。

蒼水麵如寒冰,冷冷地說:“既然你已經進入了八強,那麽我希望你能拿到此次試煉大會的魁首。”

淩子桓聽後,心頭一緊,想道:“什麽!他怎麽知道我進入八強了,難道這兩人一直在暗中監視我?”

“這麽說來,鍾雨生的猜測沒錯,昨日就是他們二人幫助了我,而且今日的勝之不武,也能說得通,無非就是為我掃清障礙,順利入圍前八強。”

“畢竟前三輪的海選,是沒有掌門和長老觀戰的,自然能做些手腳。”

淩子桓身子一震,低哼一聲,斜視著蒼水,說:“你倒是挺關心我嘛!”

俊語走到淩子桓的跟前,看了他一眼,悠然地說:“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幫你拿到試煉大會的魁首。”

“到那時,玉溪子會親自傳授你高深道法,成為下一任玄清宗掌門的候選人,啊哈哈哈……”

俊語微微頷首,笑了起來。一旁的蒼水看了俊語一眼,點了點頭。

這笑聲傳入淩子桓的耳朵,隻覺是譏諷嘲笑之意。

於是,他冷冷一笑,麵露狡黠,嘴角的一抹鮮血在夜色中,著實可怖,不知是噴怒,還是無奈,卻沒有再說什麽。

就在這時,林間樹梢搖曳,黑影重疊,響起銳耳的沙沙聲。

蒼水和俊語二人皆是耳根一動,聽到不遠處的動靜,心頭一緊,接著凝聚心神,提高警惕。

淩子桓自然也聽到了,聲音似從後方傳來,而那個方向正是他們金燭峰弟子參加此次大會的臨時住所。

這聲音,越來越近,不是風聲,是有人來了!

俊語看了蒼水一眼,內力一催,使用傳音入密,對蒼水說:“有人朝這裏來了,好像不止一人,怎麽辦,要不要先撤?”

蒼水身子微微一動,嘴角上揚,臉上沒有絲毫憂慮,鎮定地說:“聽這聲音,就知道道行一般,何懼之有?”

俊語怔了怔,麵無表情,又看向異聲傳來的方向,沒有再說什麽。

“嗖嗖嗖!”

樹影稍稍晃動,三個身影如疾風一般竄了出來,落在地上,隨後站在淩子桓的那邊。

這三人便是金燭峰的姚致遠、曹勝之、江允。

淩子桓見到他們三人後,雙眉舒展,心中一喜,猶如大旱逢甘霖,胸口的疼痛仿佛頓時消失。

“大……大師兄,原來是你們!”淩子桓開頭道,很是高興,臉上盡是喜色。

姚致遠見到淩子桓匍匐在地上,衣服上又沾染不少鮮血,想來定是受了重傷,不由心中一痛,然後分別瞪了蒼水和俊語一眼。

他走了過去,忙忙扶起淩子桓,一臉的擔憂,關切地說:“師弟,你……你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曹勝之和江允也走了過來,眉頭緊鎖,看著淩子桓。

此刻,淩子桓隻覺三雙溫情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滿滿都是關懷,眼眶一熱,心中一陣感動,而自己的傷似乎也消了大半。

淩子桓沉默了會兒,看著姚致遠一臉的擔憂,鼻子一酸,低聲說:“我……我沒事。呃,你們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姚致遠回答說:“我們見你這麽晚還沒回去,又想起昨日師父特地過來提醒我們,說是最近有人被害,讓我們小心提防,所以才出來尋你。”

“剛剛尋到後山,見小樹林這邊光芒四射,似有打鬥,隱隱擔憂你的安危,來不及通知掌門和長老,便趕過來了。”說完,姚致遠的目光落在蒼水和俊語的身上。

淩子桓嘴角動了動,微微頷首,望了一眼平靜如水的夜空。

涼風習習,撩動著他額頭的發絲。

四年前,他和齊煊齊上飛來峰。他有幸拜入金燭峰葉風迤的門下,修煉道法。不知不覺,四年光陰彈指一揮間。

但在他的心裏,早就把金燭峰當做是自己的家,把師父和師兄當做是自己的親人。

曹勝之扭過頭去,狠狠地看著蒼水和俊語,眼中凶光一閃,咬了咬牙說:“膽子真是夠大的,敢來我們玄清宗撒野!”

蒼水先是低聲冷笑,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你又有幾斤幾兩,在我麵前大放厥詞!”

淩子桓咳嗽了一聲,對曹勝之說:“曹師兄,他們……他們二人修為了得,不可輕敵啊!”

曹勝之沉默了半餉之後,甩了一下袖口,嘴角上揚,淡淡地說:“子桓,你還記得你初來金燭峰時,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言罷,淩子桓心神一震,抬頭看向前方的曹勝之。

他腦海中忽地浮現出四年前初來金燭峰的景象,耳畔響起那句熟悉的話語。

“淩師弟,從今往後,我們一並修行,風雨同舟,你要把這金燭峰當做是自己的家。若有難處,或受人辱沒欺淩,不必稟報師父,做師兄的為你做主。可若是做出一些背棄師門的事情來,我們可定不饒你!”

四年之久,這句話他依舊牢記於心。

此刻,淩子桓木然地看著曹勝之那偉岸的背影,衣袖在風中飄**,時間在這一霎凝固。

冷月高懸,卻灑下如紗一般的月光,暖入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