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血灑龍淵忽厲嘯
飛來峰南側，小樹林。
淩子桓眼角幹澀，不住地眨了眨，木然望著鍾雨生離去的方向，許久緩不過神來。
陰風颯颯，淩子桓衣袂飄然，肩上“龍淵”泛著淡淡虹光，在柔美月光的籠罩下，平添一份淒涼。
半餉，淩子桓長舒一口氣，欲邁步離去之時，隱約聽到後方傳來碎碎的腳步聲，不由心頭一緊。
單單聽這腳步聲，想必那人道行高深，絕不在淩子桓之下，而且不止一個人。
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淩子桓手心發汗，屏住呼吸，想著八成就是殺害玄清宗數名弟子的異族凶手。
冷風呼嘯，寒徹毛骨，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從後背襲來，猶如芒刺在背，讓人心魄凜然。
淩子桓猛一回頭，隻見濃濃夜色之中，有倆黑影趁著淡淡月光走了過來，暗黑色的可怖感遊遍全身，氛圍陡然詭異了起來。
兩人步履輕盈，皆是一身黑色長袍，後背印有兩片金色銀杏花，頭發蓬亂，四目精光，一看就知道定然不是玄清宗弟子。
淩子桓大吃一驚，但也強作鎮定，眉頭一蹙，對著漸漸走來的兩長袍男子一聲大喝：“嘿，你們是什麽人，膽敢入我仙山？”
話音剛落，兩黑影“嗖”的一聲，如鬼魅一般竄到了淩子桓的跟前，彼此距離不遠，麵麵相持。
淩子桓心神一震，他們二人竟在一眨眼的功夫瞬移數百步，可見法力高深。
這兩人便是在試煉大會觀察淩子桓比試的巫族之人，蒼水和俊語！
淩子桓借著月色看到他們二人一襲黑袍，頭戴麵紗，幾乎看不到麵容。
這般目目相對，似乎並無惡意，淩子桓便稍微鬆了一口氣，但此處竟有可疑之人，也不能掉以輕心，始終保持警惕。
淩子桓此刻內心煩躁，又疑惑重重，很難耐著性子，見二人如幽靈一樣佇在跟前，不禁厲聲道：“喂，問你們呢，再不說，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淩子桓後退半步，做出拔劍的姿勢。
龍淵劍被拔出半截，一道虹光閃爍，奪目生輝。
說這話的時候，淩子桓內心發抖，但他清楚地明白，戰鬥這種東西，就是要讓敵人比自己更恐懼，所以他再怎麽樣，也要強裝鎮定，克服此刻的心理。
蒼水身子微微動了動，看了淩子桓一眼，又在“龍淵”上輕輕掃了一眼，淡淡地說：“龍淵劍用得可還順手？”
淩子桓不禁一愕，眉頭緊皺，想不到這長袍男子連自己的佩劍都知道，恐怕絕非一般人。
他深吸一口氣，憤憤地說：“用得順不順手，試試不就知道！”
此時，淩子桓已經認定這兩人便是殺害廖仁和符浩淼的異族凶手，因為在前日深夜，他親眼所見的那兩人，跟眼前這兩人的身形打扮相差不大。
蒼水哼了一聲，聳了聳肩說：“我隻不過想知道，你這把劍是從何而來？”
淩子桓頓了頓，發覺眼前這兩人似乎並無出手的打算，但正因為他們，才使得他和鍾雨生之間心生嫌隙。
想到這裏，淩子桓咬了咬牙，正愁一肚子的憋屈無處宣泄。
蒼水用餘光看了身旁的俊語一眼，夜色籠罩，隻見俊語一言不發，不由心生迷惑，而平日裏這家夥就是個杞人憂天的話嘮，可此時竟這般安靜，著實讓人費解。
他見淩子桓沒有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從內到外，隱隱有一股殺氣。
蒼水嘴角微微上揚，倒不是嘲諷淩子桓的自不量力，而是在淩子桓的身上看到了靈族人的卓越光環，對這種得天獨厚的戰鬥天賦，給予肯定。
不知不覺，林間陰風呼嘯，卷起漫天殘葉，青絲揚起，草香撲鼻。
淩子桓直勾勾地看著他們，冷聲說：“你連麵都不敢露，還想讓我回答你的問題嗎？”
“哼哼哼，有本事自己來摘啊！”蒼水故意激他，所以才這麽說。
“鏘！”
“龍淵”赫然出鞘，衝天而起，空中一道虹光閃耀，鼓動空氣掀起浩**罡風，如蛟龍出海，吞雲吐月。
淩子桓右手一伸，“龍淵”如受感召，盤旋幾周，迸出奪目光華，落入手心。
蒼水微微一笑，不以為然。其實，淩子桓心中並無把握，若對手隻是和自己交談的那一人而已，那麽或許有一點勝率。
但是，那長袍男子的旁邊還有一人，雖靜默無言，但從佇立之體段來看，道行不會差到哪裏去。
此刻，在淩子桓的心中，既是憋屈，又是憤恨，頭腦發熱，管不了那麽多。
他也想過先逃命要緊，然後去搬救兵，請求長老和掌門布下天羅地網，擒住這異族凶手。
可細細想來，對麵那兩人又不是傻子，豈會讓你輕易逃走。
如此冒然現身，可見對自身的修為足夠自信！
淩子桓哼了一聲，想道：“如果他們想跟前日晚上那樣，用什麽‘縛靈術’吸走我的三魂七魄，早就動手了，哪裏還會說這麽多的閑話！”
“現在看來，他們不是要我的命，就是有別的企圖。如果真如昨日鍾雨生所猜想的，有異族之人在比試中幫助我打敗司徒鴻羽，那麽其目的更讓人膽寒。”
“你們……你們把我淩子桓當成什麽人了！”
想到這裏，淩子桓怒火中燒，管不了那麽多。
接著，他驅動真元，手中龍淵劍嗡嗡作響，一股熱流竄進丹田深處，猶如甘泉淌過，沁入心間。
半餉，隻聽“龍淵”響聲休矣，一道虹光大盛，散出數股白芒，接著一躍而起，手握劍訣，憑著凜凜劍氣殺刺過去。
俊語微微抬眼，深感不妙，好在腳下生風，內力一催，猶如蜻蜓點水，步履輕盈地後退五步。
淩子桓的這一劍，並非針對俊語，而是蒼水！
所以，俊語身軀稍稍一動，便輕易避開，也為兩人的戰鬥留下空間。
“呼呼呼……”
破聲音卷卷襲來，龍遊之氣抹過一絲狂傲和不羈，正在淩子桓的操控下，如波浪一般推了過來。
隻見蒼水淺笑吟吟，接著口念真言，雙手一抬，先是兩掌合十，接著十指交叉，瞬間變換五個手勢！
“轟……”數股白芒如天降隕石，砸了下來。
不料，殘葉漫天翻卷，而擊中之地獨獨留下一個深深的黑色土坑，卻不見蒼水的身影。
“什麽！”
淩子桓大驚，不想自己離蒼水不到三尺的距離之時，不見禦劍光華，也看不到抵擋攻擊的法術，而是憑空消失，似乎逃離到另一個空間。
如此招數，如何不叫淩子桓大驚失色！
陰風颯颯，淩子桓心頭一緊，暗叫不好。
然而，就在剛才，蒼水隻在眨眼之間就瞬移到淩子桓的身後，而額頭卻有少許汗珠。不遠處的俊語哼了一聲，似乎有嘲諷之意，“這樣都用秘術！”
淩子桓臉色難看，倒吸一口涼氣，深覺芒刺在背，已然有萬千長矛抵觸脊梁骨，一絲可怕的寒意傳遍全身。
他的心砰砰直跳，等待著死神的邂逅！
隻見蒼水身子一側，黑色長袍迎風鼓作，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呼吸。
讓淩子桓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蒼水並沒發動襲擊，反而身形一竄，魁梧的身軀緊貼著淩子桓的後背。
頓時，後背生出一絲暖意，卻是涼徹心間，捉摸不透。
“這家夥不出手，到底想幹什麽？跟我挨得這麽緊，難不成性取向有問題，是斷袖！”淩子桓一邊默默想著，打了個寒噤，一邊自嘲著想象力真夠豐富。
正當淩子桓準備手提長劍，扭頭劈斬過去的時候，右肩被蒼水輕輕拍了一下，同時聽到他說，“哼，告訴你，你的敵人不是我。”
蒼水的聲音很低，語氣中隱有一絲溫情，仿佛在細聲細語地告誡淩子桓一般。
可是，這般語氣讓淩子桓聽來，耳朵發麻，陣陣惡心。
淩子桓控劍未止，覺得眼下正是再次發動攻擊的好機會！
於是，他腳下一踏，宛如乘風而起，接著扭過身去，右手一挑，一道虹光閃現，逼向蒼水。
“我的敵人是誰，不是由你說的算！”淩子桓厲聲道，這一字一句的力道真如晴天霹靂，餘音****。
蒼水麵色一寒，竟想不到淩子桓還會再次出擊。
無奈之下，他腳尖發力，身子騰起，忙忙後退，“哼，是嗎？那麽四年前，貧瘠村的無數亡魂，還有你父親……”
尚未說完，淩子桓心神一震，麵色發白，腦海中忽地閃過一些早已淡忘的畫麵，一張張親切卻又扭曲的麵孔，熟悉的村落焚焚烈火……
父親與兩妖同歸於盡，妖族奪走了他唯一的親人，讓他在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的！
“啊啊啊啊……給我閉嘴！”
淩子桓大吼一聲，麵露猙獰之色，眼冒火星，如一頭被惹怒的獅子，正毫無顧忌地撕咬眼前的獵物。
隻聽“嘶”的一聲，從淩子桓的右手手掌之處，無意識中射出一道金色光芒，幻化出一個佛派的“卍”字，急速旋轉幾周。
不遠處的俊語看到這般景象，眉頭一蹙，浮現出驚愕之色，“原來那股真氣在他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便會激發出來……”
蒼水也大吃一驚，在身軀頻頻後退的過程中，雙手持在胸前，結出一個血紅骷髏，煞氣騰出。
淩子桓手控“龍淵”，死死地瞪著蒼水黑色麵紗下的淩厲眸子，也沒注意右手手掌所產生的異樣。
於是，他將龍淵劍用力一推，隻見那金光“卍”字慢慢前移，融入到長劍所散發的虹光之中，兩道光芒迸在一起。
金色“卍”字陡然消失不見，似乎已與虹光劍氣融為一體！
然而，淩子桓忽覺氣血翻湧，頭暈目眩，體內兩種內力相互衝撞，讓他身軀如受撕裂之苦。
就在這時，淩子桓再也忍受不住，“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卻有少許血液灑在“龍淵”之上，隻見虹光忽明忽暗。
突然，“轟”的一記鳴響，“龍淵”猛地發出萬道光芒，卻是與之前完全不同，鼓起一種暴戾之氣，如草原猛獸放聲嚎叫。
此刻，遊龍大怒，狂風厲嘯，陰氣沉沉，長空撕裂。
荒涼的小樹林，似有猛獸咆哮，大地在顫抖！
古老種族的神秘力量，沉睡千年的無極奧秘……
總有一天，終被喚醒。
“這力量是……”俊語身子微微一動，眼睛圓睜，大為震驚，但更多的還是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