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姐妹嫁一夫

歲月如梭,許多事情,不去細說。

戰爭影響的隻是窮孩子,瞫夢龍兄妹照樣是無憂無慮地成長。

這年秋初,瞫夫人巴永秋的父親、枳侯巴延嗣六十大壽,虎安伯瞫玉夫妻帶夢龍、夢語到枳都祝壽。

枳侯歡喜得昏頭昏腦,尤其是見了夢龍兄妹。其中事情頗多,不一一細表。

正壽日晚,枳侯巴延嗣、瞫玉等人都喝了酒,白天又太累,早早就睡下了。夢龍、夢語兄妹,跑了一天,也上榻做夢了。

每次,虎安伯瞫玉到嶽父家裏,都不會長住,最多時幾天,也不會與夫人在一間房裏睡覺。

巴永秋有一個毛病,新到一個地方的頭幾個晚上,總是睡不好覺,就是回到娘家,睡在自己出嫁前的閨房裏,她也一樣,甚至更不好睡,總要想起很多往事。

今晚,巴永秋再次想起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婚姻,而每次想到自己的婚姻,都會想到自己的姐姐巴永春。

巴永秋出生於巴國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枳侯府。

侯爵位,是當時巴國最高等級的臣子爵位,全國僅封有三個,第一代枳候為巴國公子巴雄,采邑在枳邑(今重慶涪陵)——因枳邑曾為巴國舊都,故時人又稱為“枳都”。枳侯一脈雄霸枳都多年。

後來,至巴國進入衰退期,內憂外患,曆代巴國主認為最可靠的還是親生兒子,遂將各公子派到一些關鍵地區主持軍政大務,枳都是舊都城,又是都城江洲的水路門戶、東南方麵的大本營,自然有公子常駐。

巴國公子直接掌控枳都之後,枳侯勢力漸衰,再加各種原因,人丁不旺,傳至這一代枳候巴延嗣,兩代皆為單傳,更加衰微。

巴延嗣本人,精通巴人圖語,也會武功,任為巴國中卿兼同一級別的枳都上卿,輔佐駐守枳都的公子,後因有病,退養家中。

巴延嗣有治國之才,卻不擅長經營家業,幾十年下來,名義地盤仍然不少,實際控製的地盤卻越來越小,僅能做到舒舒服服地過日子。雖然如此,其名望在枳都一帶無人可以企及,就是實力早就大大超過枳侯的兩支鄭氏和一支馳氏,也對他敬畏三分。

當地有句諺語:不怕閻王要命,隻怕後嗣無人。

巴延嗣十八虛歲時,便娶巴國鄰居夜郎國(今貴州境內)位高權重的大貴族之女、號稱夜郎第一美人的女子為夫人(當時夜郎國人稱為“下嫁”)。

這是一場政治婚姻,但並沒有收到巴國主意圖密切與夜郎關係、穩定邊境,甚至結成軍事同盟的效果,原因是幾年後,巴延嗣的老丈人和妻兄妻弟,卷入了一場不明不白的謀反大案中,被迫服毒自殺,全家人及部分族人被充為奴隸,沒收全部家產。

巴延嗣不僅沒有從這場全巴國矚目的婚姻中得到好處,反而受了一場驚嚇,與夜郎國的關係也從此斷了。

盡管巴延嗣不愧其祖父為他取的名,念念不忘傳宗接代這件大事,隻養活了兩個女兒,皆為大夫人(正妻)所生,並且相差十來歲。

本來, 巴延嗣前前後後還納過三個妾,越掏越空,反而均無所出。他常以後繼無男丁為平生最大恨事。

枳侯長女巴永春最為出色,姿色不必說了,還精通巴人文字圖語,有男子的誌向,敢於擔當,喜歡收集記述巴蜀故事的典籍,這樣的書本身就極為稀少,因此很費事,最喜歡的是前人根據口口相傳的故事集成的一冊殘缺不全的《五藏山經》(《山海經》最原始的一部分),最寶貝的則是不知從哪裏搞來的未完稿的《山經補遺》,她認為是世間的孤本。巴國最大的巫師、巫公巴天意見其聰慧異常,曾收她為徒,甚至有意讓她將來接替自己的位置。

前任虎安伯瞫鬆,娶兩河壩鄭氏部族頭領之女為妻,生有二子一女。其女為夫妻倆第二個孩子,可惜早夭。

瞫鬆長子瞫濤戰死;瞫鬆曾納鄭氏的庶小姨妹為小妻,不幸難產,母子俱死。

瞫鬆正妻所生次子瞫玉,是瞫鬆年過三十好幾才有的,遠不如兄瞫濤機靈懂事,因母溺愛,素無大誌,武藝平平,常做荒唐事,在尚武的巴人看來,簡直就是草包一個,最喜遊玩,尤其是一把馴鷹的好手。

當然,瞫氏馴鷹是祖傳,是對鷹的崇拜,他們馴鷹的方式,不是按一般的熬鷹、馴鷹、用鷹、下軸等程序,而是有獨特的摻雜了巫術的方法,秘不外傳。這一條不能作為瞫玉玩物喪誌的證明,但僅僅限於這一條。

常說人無完人,也無完缺,瞫玉一身的平庸,也有他的長處:待人寬容,知恩圖報。

瞫玉是虎安伯位最明正言順的繼承人,看到其平庸,瞫鬆的妻舅、兩河壩鄭氏部族首領鄭重,字千裏,希望“以內補外”,就為他想到一門好親事:枳侯長女巴永春。

巴永春這樣有名的美女、才女、奇女,多少巴國大貴族,早就盯上了,萬萬不可能看不上瞫玉的。這一點,瞫鬆、鄭重相當明白,於是以鄭重為使,多備名貴寶物及土產,赴都城江洲為子求婚。

此時巴國與楚國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與蜀國相比,也不占上風,巴國主正欲籠絡諸部族,又兼瞫氏地處丹涪水要津,便一口應承,下旨賜婚。

枳侯巴延嗣素聞瞫玉平庸荒唐,極不情願以女出嫁,但主命難違。

同年秋,巴國大巫公巴天意擇了吉日,中卿相暉送巴永春到虎安山草原完婚,駐枳都的一名將軍馳遠率武士護送,瞫鬆派人一路迎接,風風光光。

迎親隊伍到了虎安山半山的萬風林海附近的拐棗坪(後因多有核桃,稱核桃壩),因晚宿營。夜半三更,突然一夥朦麵大盜闖進營帳,將巴永春劫走,逃進了萬風林海。

將軍馳遠率親隨二十餘人追進林海,一去無回,巴永春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瞫鬆得知新婦被搶,狂怒,增派武士追查,除在林海中找到數處痕跡,一無所獲。

瞫鬆召集人來分析,認為是以前虎安山草原上的鹽部族或者丹部族的餘部所為,因為這兩個部族一直沒有放棄過對白虎巴人的複仇。於是, 瞫鬆山師主將瞫劍率一百餘武士深入林海及其周邊尋找宿敵下落,曆時一年之久,踏遍虎安山,毫無收獲,同樣沒有找以失蹤的巴永春。

女人被劫,瞫玉誓雪劫妻之恥。一年之後,仍無消息,方才慢慢平息。

隻是從此,無論何人勸說,瞫玉皆不同意再納女人,也不近女色,如霜打的苗兒,日益消沉,甚至有人懷疑他傳宗接代的**出了問題。

在巴永春被神秘劫走之後將近十年,虎安伯瞫鬆去逝,二十七歲的瞫玉成為虎安山大部族新一代首領。

瞫玉繼承了虎安伯位,不可能再不立夫人,已經按前代虎安伯遺命出任虎安宮中卿的鄭重,故技重演,到江州求國君將枳侯的次女巴永秋賜婚給新任虎安伯。

此時的瞫玉,雖然能力沒有多少進步,但其地位已經發生了質變,乃是巴國一大部族的首領,相當於諸侯, 巴國主感歎其“十年不再娶,還不近女色,也算一個奇男子。”再加,鄭重在江州宮內宮外做了大量工作,於是巴國主下旨,命送枳侯次女巴永秋到草原完婚。

當年,長女巴永春失蹤萬風林海,枳侯夫妻皆大病一場,枳侯妻竟然一病不起。枳侯百二十分不願意再嫁小女到同一個傷心之地給同一個平庸之人。可是,國君有旨,枳侯巴延嗣隻得再次屈從。

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自從完婚,瞫玉如枯木逢春,用實際行動要把損失的大好時光奪回來,留意於花心之間,忙碌於塌帷之中,夫妻恩愛,性情大變,人多以為怪哉,多歸功於夫人巴永秋,因此瞫氏部族眾人對她十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