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先禮後兵(二)

想起這一個世界如此落後的世襲製度,秦玉雪真是哭笑不得,心道:“難怪整個天域大陸沒有一個尊級的劍王出現!無論怎樣的武境世界,優秀的秩序同樣也是決定強者的關鍵因素。”

還在眾位長老低頭沉思的時候,偏殿正台上一位長老忽然大笑起來。

眾人索聲而去,原來正是主持這一次會議的朱長老。

朱長老自知不能再繼續沉默了,他必須重新找回麵子,否則這些坐在坐位上的這些人,今後將會如何看待他?

朱長老麵朝少女,故作長者之容,雙手後負站在台上,神色傲氣地來回大步,隨後忽然大笑一聲,麵朝其餘眾位長老,厲聲說道:“哈哈哈!在座的各位聽見了嗎?區區一位乳臭未幹的小女子,今天居然要教訓我們做人的道理!丫頭,其他人懼怕你背景,老夫可從來不怕!你這般伶牙俐齒也改變不了寧鴻遠給我們神劍宗丟盡顏麵的事實,你的鴻遠哥哥當著那麽多使節的麵突破武境失敗,難道他心中沒有愧意嗎?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繼續呆在神劍宗,你卻倒好,還要繼續出來為他說話,我看你這樣做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這一席話,他自認為說得有理有據,說完之後,竟是當著眾人再次朗聲大笑起來。

屋頂上的寧鴻遠聽他這一席無中生有的話,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沒有再心生悲憤,因為,他早已習慣。

這一場批判會雖然極大地刺激了寧鴻遠心中的純正,但是,也幫助他了解什麽叫做顛倒是非,什麽叫做無中生有。

秦玉雪沒有被這一席話激怒,眉目之間盡顯平淡之色。

朱長老瞧見秦玉雪無言以對,眉飛色舞,開心得像個孩子,而在從前,他本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之人。

財富,吞噬了他的如履薄冰;財富,也吞噬了他的熱血理想。

朱長老,他為了寧義武的理想奮鬥了幾年之後,心中斷定寧義武那個什麽民族大義的理想根本不可能實現,還不如乘此機會享受人生,為了那個不切實際的理想,天天如履薄冰,有什麽意思?人生在世,及時行樂,這才是最有意義的事情。

更何況,如果這個理想真的能夠實現,為什麽當年先皇會遭受那樣的失敗?

就這樣,朱長老堅持了寧義武的理想七八年之後,終於開始心生不滿,不服,不願,不幹,於是就來到這裏,他之所以具有這麽強大的號召力,這麽無畏的膽量,就在於他曾經為神劍宗立下崢崢戰功,而且在當今天域,他的財富大廈遍布“全國”,門生弟子遍布天下。

而寧義武的新經濟政策讓他每年的收入近乎減少了五分之一,他能不來這裏嗎?

不忘初衷真的很難很難啊!

此時此刻,秦玉雪依舊沒有動武,朱長老也不想動武。

動武與不動武,在這個時代的是兩個生死的極端,畢竟,軍權不在他手裏,在寧義武手裏,更何況他一直都是個聰明人,懂得凡事都要給自己留一個餘地,絕對不能將事情做絕了。

雙眸冷視著眼前這耀武揚威的朱長老,秦玉雪心中念念道:“想當年這朱長老的兒子,從劍者四段突破劍者五段的時候,也是三年止步不前,當年鴻遠哥哥為了不讓他的兒子進入魔窟,在宗主麵前說盡好話,他這兒子才逃過一劫,當時這朱長老絲毫不提規矩,而這一下,反而一口一個規矩,看來義父的新令真的是完全觸碰了他們的既得利益,才讓他們敢如此肆無忌憚!還有那個白眉老人,究竟給了這些人多少錢,竟是讓他們如此膽大包天!”

秦玉雪一番心中獨白之後,輕輕搖動著青玉手環,揮舞這手中薔薇劍,當場決定與這長老一較高下。

清脆的鈴聲叮叮作響,乳白色的真元之力在她手腕上回轉,青白劍芒猶如耀眼的月光一般,四散而去。

她心中殺意已決,大喝一聲,隨後向前大邁一步,目光死死地盯著台上朱趙兩位長老,竟似將這兩人視為自己殺父仇人一半,怒吼道:“既然你們是這樣老頑固,說不聽,就休怪我秦玉雪不客氣了!”

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秦玉雪繼續凝聚體內真元,頃刻之間,手腕上那一雙青玉手環漸漸浮現出一絲絲淡淡的青光,漸漸,周圍的空氣竟是如同卷入旋渦一般,進而形成一道道小型氣旋。

“這是玉兒的招牌環武技,“淩風花舞”,通過極速的劍招給敵人造成錯覺。這是一種極為精湛的劍術,講求以柔克剛,以動製靜。女子在修武之道之中,缺乏的是力度與力量,而速度和輕巧正好是她們女修武者的長處。”寧鴻遠的雙眼死死地注視著玉兒的一舉一動,一旦出現不測,他就會立即衝下去。

然而,令寧鴻遠頗感不解的一幕發生了,他心愛的秦姑娘手上這一招“淩風花舞”,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出手。

原來,秦玉雪在等,不到萬不得已,她決計不會先行動手,這是原則問題。

可是場麵似乎還是控製不住,一場惡戰似乎已經不可避免。

形勢已經千鈞一發。

“朱長老,你不要過於羞辱鴻遠哥哥了!在這麽多人麵前,我秦玉雪就不揭你的短了,既然你們身為長輩好話聽不進去,那你敢來比武嗎?敢到台下來與我較量一番?”

台麵上朱長老如何能夠忍受這般窩囊,可他畢竟老謀深算,麵對秦玉雪的挑釁,竟沒有立即發飆,心中暗暗琢磨道:“我堂堂神劍宗煉藥協會的會長,怎可與這晚輩一較高下,傳出去豈不是毀了我的一世英名?更何況這小丫頭背後勢力深不可測,既然事情已然敗露,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又何須計較這般汙蔑之詞?今後有的是機會東山再起,如果現在與這丫頭爆發流血衝突,非但我的計劃全盤落空,更會被那寧義武抓了把柄,還得罪了這女子!豈非因小失大?”

“寧義武,寧義武,枉你自詡英雄,竟然派你的義女前來打頭陣!想要讓我中你的欲擒故縱之計,休想!有本事,你現在就現身!”

“可是這女子屢次壞我的事情,這一次竟是又為了那廢柴而說話,真是氣煞我也!如果不給她一些苦頭嚐嚐,她今後必定又壞我好事!更何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如果低頭,豈非顯得我朱某乃是貪生怕死之徒!”

“成大事者豈可惜身,想當年我朱玄明來往於萬劍宗千軍萬馬之中,生死無懼,豈能怕這小小丫頭!哼,倒不如先讓她一棋!”

心中念及這些,這一位老謀深算的朱長老大袖一揮,神色悠然自得,重新坐了回去,隨後端起身前茶杯,輕輕茗了一口,輕描淡寫地麵朝秦玉雪說道:“我堂堂神劍宗煉藥協會的會長,為什麽要與你這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比武?豈非笑話?我們長輩以理服人,你不是很有口才嗎?怎麽不說話了?”

秦玉雪豈肯再做回答,為了先發製人,她開始用體內真元催動手腕上那一雙青玉環,青色玉環在空靈之中激起陣陣小型颶風,速度越來越快,青色的光芒再次四散而去,猶如月光灑向大地。

“沒有想到這丫頭的風元掌控能力竟是進步如此之快!”眼見秦玉雪這般動作,朱長老心中這般感慨道。

一番心中念念之後,朱長老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秦玉雪,到想要看看這壞他好事的丫頭留有怎樣的後手。

年輕的秦姑娘掃視一周,當她瞧見這些頑固不化的長老臉上露出恐懼之色的時候,卻又突然之間止住了心中怒火,輕輕一笑,清雅的眸子冰靈如雪,優雅無方。

“這隻是一場普通的挑戰,朱長老怎麽不敢接嗎?朱長老平日裏不是自吹將我神劍宗宗規背得滾瓜爛熟嗎?怎麽今日一見,連最基本的一條都記不清楚?你若是記不住,晚輩就來說給你聽聽,每一位二十五歲之前的青年,劍境在劍者五段之前,三年之中都可以有一次機會,挑戰十位長老的其中一位,若是失敗則去後山修煉,若是成功則會有賞,或者答應年輕一輩一個不違背神劍宗宗法的條件,難道這一條我神劍宗宗規,莫非朱長老忘了不成!你怕了嗎?朱玄明!”被朱長老拒絕的秦玉雪,這般不卑不亢地反駁道。

她一邊邁著優雅的步伐,一邊不慌不忙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聽得這秦玉雪直呼自己本名,朱長老氣得咬牙切齒,方才心中那一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謀略,頃刻間灰飛煙滅。

“你!”

朱長老雙眼直愣愣地盯著秦玉雪,心中恨不得將此女子捏得粉碎,手中那一隻價格極其昂貴的“鐵玉”茶杯,竟是被他捏得裂開波紋。

他心中越想越氣,突然之間凝聚真元,真元之氣在他身體表麵極速環繞,周圍的氣壓也伴隨這這突如其來的真元之力而極速升高。

忽地,他竟是一個瞬影行於少女身旁,幻出掌中真靈之劍,似是打算與少女一較高下!

危機一觸即發,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彼此憤怒的目光對視,如同水火。

“朱長老!你難道不講求規矩?”秦玉雪見這長老氣勢洶洶,卻也突然之間收起了之前那一份憤怒,忽地神態自若地這般回答道。

原來,除了方才秦玉雪說得那一條“挑戰宗規”之外,這神劍宗還有一條附加宗規,那就是為了更好的減少由於這規則帶來的不必要損失和傷害,神劍宗宗法規定身為長者的長老,若是實力在劍客之上,麵對年輕一輩的挑戰,不準其使用真靈劍,隻準徒手與年輕一輩比試劍招。

而此刻,這朱長老為了顏麵,竟是根本不顧宗規法度,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對晚輩幻出真靈劍。

這是要做什麽?你口口聲聲說這一次集會是為了反對寧義武的“十月新政”,是反對寧義武的經濟政策,而現在,卻公然反抗宗法,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朱長老這樣的做法讓旁邊那些還算有些理智的長老大失所望,心裏無不覺著跟著這個朱長老起事,並不是多麽明智的選擇。

一個連怒火都控製不住的領導者,又有什麽資格去領導他人?追隨這樣的人豈非隻有死路一條?

至於得不得罪那個人,今後再說!

局勢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突然逆轉。

他們這些長老本就是牆頭草,但卻是聰明的牆頭草,眼見這朱長老居然對一位晚輩動武,區區怒火都把控不住,何以成事?又何以與寧義武較量?

“秦丫頭!是我們這些長老錯了!請你擔待一點兒!還望你在宗主麵前美眼幾句,我們也是被那個人逼迫,不得已。。。。才。。。”一位長老臨走之前還特地走到少女麵前,麵帶慚愧地這般說道。

這長老之所以之前如此膽大,也是錯誤地判斷了朱長老在神劍宗的地位,更誤判了朱長老的智慧,他誤以為朱長老掌控了神劍宗的煉藥市場,掌控了神劍宗的經濟命脈,自然也就掌控了神劍宗,再加上寧鴻遠的確突破武境失敗,寧義武沒有理由護短,所以,他來這裏探探虛實。

畢竟,他也不滿寧義武的新政,也是既得利益群體之一,他背後卻不是白眉老人,而是清音穀主趙定龍。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朱長老徒有虛名,麵對區區小女孩兒,竟是連怒火都控製不住,跟隨這樣的人對抗寧義武,簡直就是自取滅亡。

場內與他想法相近的長老,自然還有許多。

這長老說完之後,又冷冷瞟了一眼朱長老,眼神裏充滿著不屑與憤怒,

朱長老掃視了一下四周,望著那一雙雙輕蔑的眼眸,他這才知曉中計了。

“我竟然沒有識破小丫頭的欲擒故縱之計!”

這一下,他的計劃全部落空。

他感到無比後悔,怎麽自己堂堂神劍宗的丹會會長,竟會被一位區區少女所激怒?

可惜世上絕沒有後悔藥。

“要走,就走,老夫絕不強留!”朱長老見這一位長老不顧他的顏麵,竟然忽地要走,卻也這般怒道。

“哼!!”

“哼!在這裏耍什麽威風!當年其他宗門來挑釁的時候,沒見你出多大力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可讓這一位朱長老失足了麵子。

這一下又走了三分之二的人。

秦玉雪目送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美眸中盡顯自豪,她永遠相信,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上上之策。

等到該走的人走完之後,台上的朱長老早已是顏麵盡失,也隻能滿目憤怒地站在原地。

可他畢竟是曾經為神劍宗立下赫赫戰功的老人了,心中怎能服這小丫頭片子,失去理智的他,站在偏殿台上耀武揚威起來,指著秦玉雪道:“規矩?哈哈哈,你辱我太甚,今天我就是規矩,規矩就是我!你不是要為那個廢物出風頭嗎?今天我就讓你出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