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大肆收緞
這兩天,荊州城出了二件事。
第一件就是一直開鋪賣緞的元泰綢莊關店了,說是幾個掌櫃,連洛雲石在內都四處收貨。也是,聽說元泰都已經包了海船,突然沒貨了,也確實要著急。第二件是京城來了個有名的戲班,出了部新戲《三戲醜郎君》,還沒上演,就派出戲班裏幾十人,專跑人多處,說這部戲的快書,一到緊要關頭停了,讓大家買票看戲,一時間,這部還沒公演的戲已是火爆,首場公演更是一票難求。
“雲石還真會出鬼點子,嘿嘿,今天連劉緘之都來問我有沒有首場的戲票。哈哈哈,真不知道南宮氏怎麽得罪他了。”成兆鋒笑的很開心。
趙鳳鳴也跟著笑起來,這部戲還沒演就這麽火,首演的票,不光有人托他想辦法,甚至還托到了蓉蓉身上。“或許南宮氏也沒做什麽,隻是往往聰明人都會有些固執。”
成兆鋒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他真是那個……?”手上比了個‘二’。
“本來隻有三成可能,現在有五成了。”趙鳳鳴也故做神秘的說。
“為什麽?”
“因為,酈鬆然。”
*****
乘風堂的所在地,是以洪府為核心的建築。洪來在世時,作為荊州三堂的總堂所在,也是輝煌一時,位於前院正中位置的議事廳更是人來人往,日夜不絕。如今,乘風堂的前院隻剩幾個老奴時常打掃,盼著大少爺重現昔日輝煌。而洪繼朋,根本不會去前院。
其實,洪家人丁興旺,洪繼朋還有四個弟弟,隻是他們在洪來的眼裏,還不如洪繼朋。那四人也認命,隻要給錢,吃喝玩樂,就啥都不管。包括洪繼朋在內,每個人都是妻妾成群、兒女成堆,把整個洪府塞的滿滿當當。
陳春陽總覺得洪府和妓院沒區別,嘈雜、豔俗。雖然很懷念老堂主的時代,但也隻是懷念而已。好不容易把洪繼朋堵在書房,實在是不得不堵。
“大少爺,碼頭是老爺在時說過,不能動的。你把碼頭賣給了楊爺,這……。”陳春陽有些著急,昨天楊文田派人來接管碼頭,著實把他嚇了一大跳。
“誰說我是賣了?就是抵給他而已。”洪繼朋有點煩這個老爹留下的老人,看著還忠心,有時也和他商量些事,不過,碼頭的事,他沒說,就知道這個小老頭一定會煩。
“那,那他怎麽來接管?”
“啊呀,他想管就讓他管囉。”
“可是,大少爺……。”
“別說了,反正抵都抵了。對了,你把倉庫騰出來,我收了好多緞子。”
說到緞子,陳春陽更急了,“大少爺,這些緞根本不值這個價,再說你借錢收,下家找好了嗎?萬一……,那就是血本無歸啊。而且,鹽引拍賣的時間快到了,賬上隻有幾百兩,現在還都拿去收緞。大少爺,要二萬兩啊!”
“二萬、二萬,難道我不知道嗎?不然,我幹嘛這麽辛苦收緞?他洛雲石倒個手能賺幾倍的錢,我洪繼朋就不行?老子不光行,還比他更能,哼哼,反正本錢都不是我的,哼哼。你難道就沒想過,我們手裏這些產業都是死的,老子拿死的東西換活錢,有啥問題?反正錢,老子是花了;那些產業,老子想要派人去搶來就是了,反正都在那裏,又不會跑。”
陳春陽急的正要開口,洪繼朋搶先說:“對了,你再去看看,我們還有哪些房子啊、鋪子啊放著沒用的,全理出來,老子去給姓楊的。哼,他有錢,他有錢,老子就向他借,讓他的錢變老子的錢,到時候,老子能買鹽引,看他怎麽辦。哼哼。”說完,推開攔著他的陳春陽,正大步出門,要去找自己的四房姨太太。
“老爺,門口、門口,洛雲石求見。”一個小廝氣喘噓噓跑進來通報。
洪繼朋雙眼一瞪,“他來幹什麽?哼,老子也不是小氣的人,讓他進來。”
*****
洛雲石進書房的時候,洪繼朋正假裝優雅的看著書,而陳春陽也在一旁坐著。
“棲鳳莊洛雲石見過洪堂主。”洛雲石行了個禮。
洪繼朋抬頭看看他,並不放下手中的書,點了點邊上的座位說:“坐吧。”見他坐下,翻了翻白眼,“洛公子挺閑啊,不過元泰綢莊關門了,倒也是閑。”
洛雲石笑了笑:“洛某來和洪堂主談個生意。不知道洪堂主對洋人有沒興趣?”
“洋人?啥洋人?”
“能收江陵緞的洋人。”
陳春陽放下手中的茶,問:“洛公子,難道這些洋人現在荊州?”
“當然不在荊州,這些洋人在南洋。”洛雲石微微笑道。
陳春陽恍然大悟,“洛公子,你其實是來談海船的吧。”
洪繼朋把書一扔,大笑起來,“怎麽著?怎麽著?你手上不是還有二千匹嗎?六百匹就想賣我三萬兩銀子,哈哈……。”
“洛某覺得洪堂主收了這麽多貨,也是想出貨的。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兩家聯合包海船,有錢大家賺嘛。”洛雲石無所謂的說。
“你大方。”洪繼朋豎起大拇指,“是不是去收過貨了?一匹都沒收到?哈哈哈哈……。”
“這很正常,價高者得。生意人嘛,這點準備還是要有的。大家都是為賺錢,不是嗎?”
“洛公子,陳某記得,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吧。”陳春陽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洛雲石。
洛雲石笑看陳春陽,解釋道:“趙老開口了,我也就是跑個腿而已。”
“能問下,海船在哪裏嗎?”陳春陽不放心。
“福州。鼎立船行。我總共定了五千匹的艙,可以和乘風堂平分。”
“這個,我們要考慮考慮。”陳春陽矜持的說。
“洛某明天就出發到福州。如果乘風堂有意合作,可以和我一起去福州。不然,就當洛某沒來過吧。大不了,多付點銀子,退一半的艙。”洛雲石笑著起身,行禮道:“明天辰時起程,過時不候。洛某告辭。”
見洛雲石頭也不回的走了,洪繼朋差點跳起來。“媽的,什麽個東西!”
“大少爺……。”
“媽的,老子一把火燒了元泰,什麽個東西!”
“大少爺,這事不能聽他的。”
“廢話!”
“大少爺,我的意思是他的話裏有很多破綻。”陳春陽不等洪繼朋反應,直接說下去,“第一,他說他定了五千匹的艙。可是,全荊州包括荊州周邊全收遍,也沒五千匹的緞。沒這麽多貨定這麽大的艙幹什麽?按他上次說,十兩一匹的運費,五萬兩啊!他是瘋了麽?……”
“等等,”洪繼朋還是打斷他。“如果是真的,那小子一轉手就賺四十萬兩?”
“大少爺,這是不可能的事啊。”陳春陽急了。
“他不是說元泰就有三千匹?”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我很懷疑棲鳳莊沒有三千匹的緞。而且,一個月,他實際從織戶處收的也隻有五百匹。這五百匹,現在少爺也全收了。”
“什麽意思?這小子在充大尾巴狼?”
“還有第三件,如果關於緞的事全是真的,按洛雲石所說,他已沒有五千匹了,要退二千五的艙。海船要退艙可沒這麽容易,臨近開船,這麽高的運費,可能根本退不了……”
“哈,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全是真的,他今天也是來求我們的?哈哈。”洪繼朋一聽,得意起來。
“但也有可能,全是假的,隻是一個局而已。不過,海船的事是不是真的,倒是可以去一趟福州。既然他說明天出發,我們完全可以今天就出發。”
“你想……?”洪繼朋好像發現了一絲什麽。
“如果是真的,我們可以使使力不讓洛雲石退,然後再向船方要下那半的艙,給多少銀子他們都是賺到的。如果是假的,那江陵緞的事到此為止,不要再為此多花錢了。”陳春陽建議。
“好!……。等等,你剛說,有可能是個局?”洪繼朋剛拍完大腿,轉而就皺起眉頭,“老陳啊,你說有沒啥辦法,趁機把那姓楊的也給辦了?”
“這個……。”陳春陽其實並不想三堂不和,可是,三堂早已不是當年。
“不管是不是局,老子都讓他變成局。這事你不用管,哼,我先把他的銀子借光再說。哼哼。”洪繼朋咬了咬牙。
“大少爺,還要用物業抵?”陳春陽又急了。可洪繼朋完全不想再和他談了。
*****
“楊爺,他們洪府,洛雲石前腳剛走,那個陳春陽就出城了。”胡炳生一直覺得自己就是楊文田的幕僚,雖然,楊文田有事經常自己拿主意,並不問他。
剛送來幾套新做的浴衣,楊文田正試的興起。“噢,那個莽夫又想幹什麽?不管他幹什麽,你都要想辦法讓酈鬆然知道。”
“屬下知道。”
“知道洛雲石找他幹嘛嗎?”
還沒等胡炳生回答,門口小廝就來通報了。“洪堂主……”
“通報、通報啥呀!”洪繼朋的聲音遠遠傳來。
楊文田讓左右退下,招呼侍女幫他換上正裝。
“喲、喲,又做新衣服啦。”說著要用手去摸,楊文田示意侍女搶在他之前收拾掉放在架子上的衣服。
“今天又有什麽好事?”楊文田沒好氣的說。
“好事,是有好事。哈哈……。姓洛的小子來求我了,哈哈哈。”
“求你?”
“哈哈哈,我把貨全收了,他沒貨裝船。哈,現在求著我,要把包的海船賣給我,哈哈,跟我鬥,嫩!”洪繼朋又一屁股坐到美人榻上。
“他倉庫裏不是還有幾千匹的貨?”楊文田故意問。
“喲,你還真當他有啊?!”洪繼朋瞪起眼睛。
“那你怎麽知道他是不是真包了海船?”楊文田反問。
“跑一趟不就知道了。”
楊文田有些意外的看著他,笑起來:“原來如此。在哪?”
“福州。”洪繼朋不耐煩的說:“不說這事了,你再借我點銀子。他要花幾萬兩的事,現在我幾千兩就能拿下來。”
“哦?”
“你當我吃幹飯的啊,老子一直在盯他。福州有我老頭子的老相好,現在讓老陳過去撬了他娘的。反正我有這麽多貨,一半裝船賣南洋、一半到福州就轉手,哈哈,先回點銀子。”
“我這裏借銀子的規矩,你知道。”楊文田慢條斯理。
洪繼朋好像才醒過來似的,呆了呆,喃喃道:“對噢。忘了這茬了。”過了半晌,自言自語道:“那還是按老陳說的吧。”抬頭對楊文田道:“當我沒來過,你繼續。咦,你那些新衣服呢?”說著在房裏來回看了圈。“好吧,我走了。”
這下把楊文田弄了個莫名其妙。“這麽快就走?”
“走了走了,賺錢要緊,我得趕緊通知老陳。”
胡炳生見洪繼朋走了,轉進房門邀功道:“屬下已派人盯著洪堂主了。”
楊文田想了想說:“派人去福州打聽下江陵緞的事,要快。還有,派人盯著陳春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