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姍姍的家
城外的陳家村的一戶人家,一個女人正在掃院子。
這個人是姍姍的母親,她掃地的動作很慢,臉色也不大好,很疲勞的神情。
姍姍走了進來,若相依跟著進來。
“這裏就是我家。”姍姍給若相依介紹說。
“哦。”若相依眼睛看著四周,普通的舊房子,雖然陳舊但卻整潔,看的出來主人保養得很用心。雖貧但非寒,雖窮但不爛。
女人聽到熟悉的聲音,朝柴門這邊看過來,激動得嘴巴抖動,說不出聲。
姍姍還是笑臉介紹著,“房子是小了點,但住得很舒服。我和我娘娘兩個人……”
女人撲過來,抱住她,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謝天謝地。我的姍姍回來了……”
姍姍溫柔的順從的倚在懷裏,還沒來得及解釋,女人又冷了臉,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皺著眉頭責怪地看著她。“你這幾天去哪裏瘋去了!真是急死我了!你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
“那個……伯母?”若相依試著引起注意,女人看向他,又奇怪的看向姍姍。她可不記得自己的瘋丫頭在外麵有拈花惹草的本事。
“哦,娘娘。這位是若公子。”姍姍引薦說。“若公子,這是我娘親。”
“若?”薑霏冉像是恐懼著若相依一樣的,緊緊地抱著姍姍,後退了一步。
“啊!是若尚書家的小子。”若相依嬉笑的自嘲。“不才小子叨擾了。”若相依鞠躬。
“這……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尚書大人家的公子,為什麽突然大駕到寒舍?”薑霏冉惶恐說。
“呐,娘。我找到傭人的工作了。就是若府的……”
薑霏冉聽說這話一陣眩目差點倒地,幸於姍姍及時接住了她。“娘,你沒事吧?”
薑霏冉擺擺手,“沒事,沒事。”
若相依也跟著鬆了口氣。這姍姍母親怎麽了?聽到官府的人如此害怕嗎?鄉下人都這麽怕官嗎?
“對……對了。如果若公子不嫌棄,就在寒舍吃頓飯吧?時間也差不多近中午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若相依哈哈笑說。
薑霏冉進廚房去準備。“姍姍,你也來幫忙。”
“哦。”姍姍跑向廚房。“公子,就請到堂屋稍等一會吧。”
若相依擺擺手,進了堂屋。屋裏麵沒什麽多餘的家具,一張桌子,幾張椅子。粗製的簾子,隻有整齊和幹淨是鄉下人不配的。若相依拉一個凳子坐下來,看著院子裏的幾隻母雞在啄米,發呆。他感覺有些不對勁,姍姍母親病了,可從剛剛她母親的模樣實在看不出哪裏有“病”跡象。她的母親為什麽一聽到“若”就很怕呢?
廚房傳來了菜刀的聲音,柴火和忙碌的聲音。不一會,炊煙就是從煙囪裏飄了出來。
“閑著也是閑著,算了,去外麵轉轉吧!”若相依起身,走出了姍姍家門。
“姍姍。”姍姍的母親叫她。
“嗯?”正在燒火的姍姍應聲。
主廚的薑霏冉停了菜刀,“你是怎麽和若家……”
她換了口氣,又不忍,又不得不說的低聲,“怎麽和若公子認識的。”
“我……”姍姍有些不情願。她出去賣身是瞞著母親的,現在她把出去賣身,為母親治病的事情坦白告訴了母親。她不想騙自己母親任何事情。
廚房裏靜得隻剩下柴火炸裂的聲音。閃爍的火苗映在姍姍母親那樣木訥的臉上。她不簡直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姍姍竟然做出這樣大膽的事情!她轉身到廚房門後,拿起一隻小掃把快步走向姍姍。姍姍下意識的閉上眼睛。但舉到頭頂的掃把卻顫抖著沒有落下。
落下的是她母親無奈的淚。她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掃把鬆了手,薑霏冉雙手捂著臉哭了起來。“命!這是命嗎!這是哪輩子造的孽啊!”
“娘!”姍姍跪下來湊了過來,抱住母親。
“姍姍!你不能去若府!哪裏都可以去!但那裏絕不能去!” 薑霏冉哭著說道。
“為什麽!?”
“因為……”薑霏冉突然咬了下嘴唇住了口,她猶豫了,看著姍姍剛剛年滿十六歲的那樣臉,她不忍。她不能。她不能讓這麽無辜的下代人卷入上代人的仇恨漩渦中,不然,她就是罪人!“總之……你不能。”
“娘……”
“你就別問了!” 薑霏冉抱著姍姍哭了起來。這讓姍姍更加沒辦法接受,這究竟是為什麽?難道這若府和死去的爹爹有什麽瓜葛嗎?
院子裏的大公雞哥哥叫了聲,兩個人站了起來。薑霏冉不做聲的回到菜台,繼續切菜。姍姍加了柴火,看了看堂屋。“我去給公子端杯水。”
菜刀停了下,又繼續當當的響。
姍姍來到堂屋,卻發現屋裏沒了人……
陳家村村頭的一個鐵匠鋪。鐵匠老範正坐在凳子上端著個大碗吃著麵條。
“呀,範大叔。原來你的鋪子在這兒啊。”若相依走進來。
老範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吃麵,連正臉都不看若相依。“若大公子,我這裏不打兵器。”
“我沒有說我要打兵器。”鋪子裏都是農具。刀劍什麽的壓根都沒有。“我來,是因為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麽事?”老範沒什麽好臉色。鄉下人都是這麽仇視當官的二代嗎?若相依心裏嘀咕。
“那天。範大叔……嗯……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嗎?”
“隨便。”老範起身。走向台子前叮當的忙活起來。
“嗯哼。”若相依清了清嗓子,“範大叔那天經過集市的時候,錢被張彪的人搶了吧?”
“怎樣?”
“可我一路走來,卻並沒有路過集市。”
範大叔忙碌的聲音戛然而止。“我走的是條近道。”
“可姍姍說,她帶我走的才是近道。”
“我是去順便買東西!”
“在您察覺被跟蹤的時候去買的嗎?”若相依針鋒相對。
範大叔有些被這小子問的生氣了。
“你是故意的!”若相依說。
“那又怎樣!”老範突然大吼出來。若相依一下子嚇了一跳,他這個人膽子小,嚇得後退靠到了柱子,老範收裏握著一把鐮刀,惡狠狠的瞪著他。
我的娘呀!這鐵匠不至於把我給砍了吧?若相依可從來沒想到會這樣情況。腿都發軟了!
“姍姍那樣的好女孩!說什麽也不能進若府那種髒地方!”老範手拿著鐮刀指著若相依,吼到。
“公子?”外麵傳來了姍姍的聲音。“你在這兒嗎?”
姍姍掀開鋪的簾子走進來,若相依和老範都看著他。
“你們這是……”
老範把鐮刀放了下來,“沒什麽……”
若相依鬆了口氣,揀了條命啊!
姍姍奇怪的問若相依說,“你怎麽到這裏來了?公子?”
“我是想到這村子裏轉轉來著,沒想到迷路了……路過這鋪子,就坐下來吃杯茶。”若相依並沒有想挑明的意思,他心裏想老範這樣做一定有原因,他也正對那原因感興趣。“是吧?範大叔。”
老範先是一愣,而後憨笑的敷衍的答應。“沒錯,對對。”
“哦?是嗎?”姍姍很可疑的看向若相依。
“姍姍!”老範認真的看著她。姍姍也把目光轉向他,兩個人對視。
“你丟的錢我會還清的!”
“怎麽能這樣呐!要怪,也隻能怪那惡霸欺人太甚了!”姍姍不舍的說。
“不!姍姍,那份錢我會還的!不管用多少年!所以!姍姍就不要去若府了!”
“唉?”怎麽所有人都在阻止姍姍進若府呢?姍姍心裏感到奇怪。
“怎麽能這樣獨斷呢?!”若相依手撐著身子站起來,盡量不讓姍姍看到自己雙腿顫抖的樣子。“她可是我用五百兩換來的!怎麽能讓她走了耶?”
“她欠的錢是我弄丟的!我還你!不關她的事!”老範硬是杠上來了。
“嘿!你怎麽能……”若相依剛要和他理論,姍姍打斷了他。
“好啦,我的大公子,你就別惹事了……”姍姍拉起若相依,鞠躬致歉,“打擾範叔了。您的恩情姍姍心領了,可這份情,姍姍說什麽也不能受,姍姍自己的債,應該姍姍自己還!”
“看吧!”若相依驕傲的哼哼笑。
“走啦!”姍姍拉著他離開。離開鋪子若相依都不忘向老範嘲諷做鬼臉。
老範無言,他氣憤得將鐮刀擲在地上。
彎曲曲的路上,姍姍思慮頗多,心事重得沉默壓抑。若相依倒像是來鄉下觀光一樣的哼著小曲兒,一副無憂無慮的樂天派。
“公子。”
“什麽事?”
“我娘……也反對我進若府做下人。”
若相依一愣,“是……是嗎。”他心裏突然失落起來,他第一次開始覺得有種失去某些東西的慌亂之感。“那你,自己打算怎麽辦?”
“我不知道。”姍姍沒譜的搖搖頭,“我隻是想幫我娘做些事!她一直那麽辛苦的照顧我……可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啊,是嘛……”若相依略略能感受她的矛盾心理。想靠自己力量去證明自己已經能回報母親的這份心,和什麽都依著母親的這份心衝突了。這不是不難解,一個想要回報母親的孩子卻被母親說了不,這讓誰都是兩難的。順從母親,無償的接受著母親的恩澤,這自然沒有任何罪過可言,可這本身卻又是罪過啊!什麽都的孩子難道不是對父母的不孝嗎?可另一邊呢?如果選擇忤逆母親的意誌難道不是不孝嗎?
若相依牽強的笑笑,“你選哪個?”
“啊?”姍姍抬頭看他。
“是聽你娘的話做一個乖孩子,永遠躲在別人的羽翼下慢慢長大。還是去冒險試飛向天空。”若相依轉身,用手臂引向路邊一棵樹上的麻雀窩。“無論哪一個都沒有錯,隻是看你怎麽選嘍?哪個都是有罪的,哪個又都是無罪的。”
姍姍呆呆的看著樹上的鳥窩,羽翼不全的雛鳥隻能等著母鳥的恩賜,顯得弱小而可憐,如同無助的她,隻能接受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