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 心細如衣針 心堅如鋼針
刑真回來時,順路到小溪摸了兩條魚。溪水低矮又是天黑目力不及,辛苦半天隻摸到兩條巴掌大的小魚。
回到茅屋煮了一大鍋魚湯,新鮮的味道還算鮮美。主食分兩種顏色,白色和黃色。白色是早上剩下的包子兩個,黃色是窩窩頭兩個。
白衣青年的傷勢不重,沒有傷及內髒和骨骼。無奈脾氣拗不過刑真,仍然是木訥少年喂著進食。
吃到一半,白衣少年抿著嘴不肯張口。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無論刑真怎麽勸解,就是不開口。
刑真無奈:“一個包子吃不飽的,你需要多吃多睡,身體才能盡早康複。”
白衣少年羗爾:“多吃多睡,你拿我當豬養呢?”
刑真脫口而出:“豬可沒你這麽細皮嫩肉的。”
白衣少年磨牙,揚起拳頭恨恨道:“你把包子和魚肉都給我了,你吃什麽?白天我已經看過了,你家沒有其他食物。”
刑真不以為然:“窩窩頭很好吃的,兩個可以吃飽。還有鹹菜和魚湯,有吃有喝不錯了。”
白衣少年黯然失色,小聲道:“我有錢,明天你去買些米麵回來吧。還有青菜,我不能隻吃魚肉不吃青菜吧。”
刑真堅決反對:“不行,你是因為我受傷,又怎麽會要你的銀子。山上有很多野菜,明天我去挖,你安心養傷就是。”
白衣少年不服:“你也有傷在身,不能一直奔波。何況我又不是存心幫你,隻是路見不平喜歡直言罷了。”
刑真異常的堅持:“幫了就是幫了,不管是何原因。你終究是幫我了,終究因我而受傷。”
"你脾氣咋這麽倔呢?“
“我認為是對的,應該堅持啊。”
“呸,倔驢一頭。這樣吧,我買你茅屋外麵的紅色石頭。那種石頭很值錢,我有大用。你出個價錢賣給我吧。”
刑真睜大眼睛:“你能下地行走了?“
白衣少年翻白眼:“當然能,我的傷沒你想象的那麽重,隻是毒素無法解除。”
“哦,這樣啊,紅色石頭我有很多,隻要你安心吃飯,傷勢好了帶你取。”
“多少錢,不能白讓你幫忙。”
“山上的東西又不是我自己的,不要錢。”
“又傻又倔的家夥……”
“嘿嘿,老實吃飯吧。”
“你你你。你太霸道了。”
刑真手疾眼快,趁著白衣少年說話光景,迅速將肉包子塞入其口中。後者支支吾吾說不出其他。
後山小茅屋,昏暗燭光中,刑真在油燈下翻閱書籍,全身心投入,好似隻有自己一人。
白衣少年躺在床鋪,百無聊賴:“刑真,刑罰的刑,真實的真。有意思的家夥。”
“喂,刑真,你在看什麽書?”
“喂喂喂,你聾子了,刑真刑真刑真!”
木訥少年緩緩抬頭:“喊那麽大聲做什麽,我能聽得到。你怎麽知道我叫刑真?”
白衣少年道:“小鎮出名的孤兒,一個人住在詭異的後山雷擊木旁邊。想不知道都難。”
木訥少年“哦”了一聲:“原來這樣啊,你叫什麽名字?”
“你聽好了,我叫夕若貝!”
木訥少年撓頭:“西若背?古怪的名字,怎麽解釋。東南西北的西?弱不禁風的弱?背靠背的背?”
白衣少年磨牙聲悶氣,恨道:“胡說,夕陽西下的夕。桑之未落,其葉沃若的若。貝葉旁行別授經的貝。”
“哦,這麽解釋挺不錯的,有點意思。”
“呸,我的名字要你評價,我喜歡就行。”
“你說話怎麽跟個女孩兒似的,一點兒也沒有陽剛氣。”
“要你管,今晚你睡哪?”
“我就坐在這裏看書,困了就小眯一會。”
“那怎麽行,會堅持不住的。”
“要不咱倆睡一張床,小床有點兒小。會很擠的。”
“去死去死去死,你去外麵呆著去。”
“這是我家……”
“去死。”
木訥少年刑真丈二摸不著頭,無緣無故被罵有點兒憋屈。不過刑真善於觀察麵部表情,知曉西若貝沒有真生氣,也就並未放在心上。
仍然不忘念叨:“我在幫你清洗一次傷口吧,會好的快一些。”
夕若貝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死活不用。刑真無奈隻得放棄,長夜漫漫寂靜無聲倆倆無言。
昏暗燈光下,夕若貝艱難起身,為刑真蓋了一層薄薄的衣衫。
清晨西若貝緩緩睜開女孩般的狹長眸子,左右環顧沒找到想看到的人。卻看到桌子上擺放好了熱騰騰的包子和米粥。
夕若貝聲音尖細穿透力甚強,一聲尖叫打破後山的清晨寧靜。
“刑真,你在哪?”
回音仍在,木訥少年出現在夕若貝眼前。“喊我有事?”
後者定睛一看,刑真本就黝黑的小臉,現在跟個黑炭似的,唯有一雙清澈的眼眸,如那黑夜中閃爍的繁星。
“你在幹嘛?弄得自己像個黑木炭。”
刑真回答:“我在煎藥,藥鋪子老師傅跟我說過,草藥煎熬後使用效果更佳。”
夕若貝聽聞,聲音頓時降低,有若蚊蠅好似呢喃自語:“算你有點兒良心,昨天沒看到你有其他草藥?早上去買的?”
刑真點頭:“嗯,剛剛出去買的。”
夕若貝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得一下子想要起身。因扯動傷口疼痛不已,悻悻然躺回去。
一臉驚恐的樣子:“你不是沒有錢了嗎?說,哪裏來的錢,是不是、是不是在我身上翻找的。”
刑真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沒有,我去鐵匠鋪子提前支了一個月的薪水。可以下個月抵扣,也可以上山采集石料抵扣。你放心,我不會用你的銀子。”
木訥少年這回真的生氣,頭也不會離開房間。不一會板著臉端來煎熬好的湯藥。
放到桌子上麵,聲音僵硬緩緩開口:“早餐和湯藥都在這裏,你自己吃吧。”
夕若貝眼淚在眼圈打轉,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弱弱的問道:“刑真你生氣了?”
刑真話語堅定鏗鏘有力:“我雖然窮,但我不會偷不會搶。我的所有收獲,全部是勞動換來的,從來沒有過不勞而獲。你可以笑我窮,但是不能鄙視我小瞧我?”
夕若貝連忙解釋:“刑真你誤會了,我不是說你偷我的銀子。我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我,剛才著急說話不經大腦,你別生氣好嗎?”
說著說著,夕若貝的眼淚兒很不爭氣,自行滾落。漂亮不像話的臉龐,頓時掛著兩道淺淺印痕。
刑真撓了撓頭:“你沒騙我吧?”
夕若唄哽咽抽泣斷斷續續:“你看~我~像騙你的樣子嗎?”
刑真嘿嘿傻笑:“不像,是我誤會你了。怎麽跟個女孩兒似的,說哭就哭!”
“還有還有,你這心直口快的性格得改,不然容易得罪人。”
夕若貝壓根兒沒聽進去這亂糟糟的一通,確認了一遍:“你真的不生氣了?”
刑真傻笑:“不生氣了,嘿嘿。”
夕若貝破涕為笑,兩個少年和好如初。
舒小玉第二次進入蘭家,比起以前的確客氣不少。隻不過蘭婆婆看這位彩衣女子的眼神時,仍然充滿敵意。
蘭陵陽的父母,一直對父親蘭有為心有不滿。平日間和母親藍婆婆走的親近,現在也和蘭婆婆一條戰線,看舒小玉不順眼。
蘭母還好一些,要顧忌自己兒子日後的安生。很好的將不滿掩飾在心底,隻不過給舒小玉送的飯菜,經常偷摸做一些小動作。要麽多放鹽要麽不放鹽,要麽流點口水混入飯菜中。
這些小把戲自然瞞不住舒小玉,每日送進房間的飯菜,來時什麽樣,端走時還是什麽樣。
蘭父沒有女人心思細膩,討厭就是討厭,直來直去不會隱藏。故而麵對舒小玉時,一直扳著臉冷冰冰的。
舒小玉一介神修,懶得和凡俗斤斤計較。一笑了之倒是無所謂。不過每次蘭父看到舒小玉時的動作,讓這位神修女子想咬舌自盡。
每次當著舒小玉的麵,蘭父不是摳腳就是挖鼻屎。更可氣的是做完動作,手也不洗直接抓起饅頭開吃。
嘴上吃著飯,下麵也不閑著,響屁如雷震耳欲聾。當真是要多惡俗有多惡俗。其中不乏蘭父花花腸子,得不到反方向行之,不能讓你喜歡就讓你討厭,總之會在舒小玉心底留下足夠分量。
彩衣女子對此,不斷在心底詛咒:“有其父必有其子,全家沒一個好東西。”
堂堂神修被一凡俗當眾調戲,舒小玉不能直接打殺,卻可以做些手段折磨一番。
從此蘭家過上了夜不能寐的生活,經常三更半夜聽到院子中有女子哭泣的聲音。
出來尋找一無所獲,回去剛剛再度進入夢鄉時,院落中會重新準時響起女子哽咽哭泣。
不僅如此,蘭父夜晚起身方便。每次行至院落當中,都會感覺脖子後有人吹冷氣。回頭觀望,總是一無所獲。轉身繼續行走,脖子繼續涼颼颼。
蘭婆婆是上了年歲的老嫗,原本晚上睡眠質量就不好。被如此折騰雪上加霜,整日眼球滿是紅血絲,眼眶烏黑精神低迷。
無精打采跟丟了魂似的,做事情心不在焉。結果便生了意外,做飯時不慎將自己的老手,當做美食放入油鍋炸了一會。
味道如何沒人得知,不過蘭婆婆的手廢了一隻。
舒小玉的魔爪牽連甚廣,除了孩童蘭陵陽,其餘蘭家人皆被折磨的不輕。
鄉間的茅房,就是地上刨個坑,上麵擺放兩快木板。周圍用密集的樹枝遮擋。
蘭母體重一般,卻說巧不巧踩斷木板,整個人掉入坑中撲棱許久。吃了多少無人得知,蘭母此後七天,隻喝水不吃飯,整個人消瘦一大圈。
最淒慘的當屬蘭家年歲最大的蘭有為。萬事不順。秋季莊稼收地被蛇咬,出門沒來由的被瘋狗追,喝口涼水噎得喘不上氣,差點昏死過去。
一日下來田地裏的活沒幹多少,無緣無故的罪沒少遭。迷迷糊糊想起回家的時候,已是夜深人靜。
路上好似遇到鬼打牆,兜兜轉轉始終找不到回家的路。第二天清晨,自己都不知是如何走到家中。
一隻眼睛烏黑,眼前所見也是烏黑失去光明。一隻眼睛血紅,隻能看到前方丈許有餘。整個人一夜之間好似蒼老二十年。顫顫巍巍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