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4 木訥留有情 人心亦有情
兩個鼻青臉腫的少年仍然在繼續,戰至良久二人同時氣喘籲籲。誰也不能耐對方如何。
魏林背靠在高大的青石上,盯著木訥少年冰冷道:“所有和我奶奶的死有關聯的人,都要死。”
刑真鬆垮著臉:“你奶奶的死,真的和我沒關係。咱倆停手吧。”
魏林語氣堅定:“必須死。”
雙手握拳在度前衝。
刑真無奈:“打就打吧。”
奔跑至半空,魏林突然停止,閃爍紅芒的手掌攤開。隔空拍向刑真,一條猶如發絲的紅線,在掌心激**而出。
像是見到獵物突然發動攻擊的小蛇,轉瞬間臨近刑真,並且纏繞住木訥少年的腳踝。
紅色絲線驟然發力,刑真被重重拋起撞向一丈多高的青石。
刑真顯示出超乎年齡的冷靜,在被紅線捆綁的瞬間。躬身彎曲順勢拔出腿部的短刀。
被甩飛過程中死死盯著始作俑者的魏林,臨近青石時,甩動短刃切開紅線。
觀察細致的刑真看到魏林一直緊握的拳頭突然甩出,三個黑點脫手而出,比之紅色絲線更快。
此時刑真剛好臨近青石,雙腳用力重重踩踏。彎曲身形順勢崩得筆直,反方向躍出。
一手揮刀劈開一個黑點,一手迅速探出抓住一個黑點。眉心和心髒兩處的威脅解除,剩餘一個避無可避。
刑真在空中努力扭動腰肢,黑點擦著肩頭飛掠而過,帶起一片血花。
木訥少年悶不吭聲,身體繼續前衝,短刀筆直向前,刺向魏林眉心。
就在短刀與眉心碰觸有絲絲鮮紅溢出時,刑真猛然收手扯回短刀。身體前傾另外一拳緊接著遞出。
魏林橫飛後重重摔落地麵。
刑真沒有乘勝追擊,他不想也不能。和魏林沒有生死大仇,不想取人性命。
高大健壯男子劉憲,適時出現在魏林身前。刑真也沒有機會繼續出手。
木訥少年知曉,神修不可隨意對青陽鎮凡俗動手。對劉憲沒有什麽懼怕,怒視一眼後轉身離開,跑向青陽鎮紡市。
刑真走後彩衣女子出現,盯著遠去的背影呢喃自語:“真的是一個木訥少年嗎?”
劉憲反問:“何出此言?”
舒小玉緩緩道來:“剛剛他不知道你在附近,也就不會知道,不收回短刀會有生命危險。可是刑真還是收回短刀,是不是擔心葛束人借題發揮為難於他。”
劉憲搖頭:“我看不像,刑真是真不想殺魏林。”
舒小玉垂頭喪氣:“誰知道呢,不過這次又失敗了。你們選中的這個魏林讓人失望。”
劉憲還是搖頭:“不是魏林不強,是刑真藏得太深,魏林大意了。”
舒小玉聳了聳肩:“我看重的隻是結果,咱們走吧,總不能讓魏林睡在草地上。“”
離開的刑真,隨意撕下一條衣袖,自行簡單包紮一番,隨後沒心沒肺的笑了。
攤開手掌露出一顆小手指肚大小的碎銀子,刑真呢喃自語:“今天包子錢有著落了。自己也能跟著飽餐一頓。”
然後刑真一拍額頭仰天哀嚎:“出門太著急沒有帶瓷罐,隻好先找楚阿姨家借一個。”
緊接著刑真發出淒慘哀嚎:“失敗失敗,隻接住了魏林丟擲出的一顆碎銀子,另外兩顆丟掉了。”
魏林丟出的三顆碎銀子,也正是當日無視刑真穿插隊伍買包子時,找回的零錢。
楚記包子鋪依舊生意火爆,每日早晨排隊長龍久久不散。楚氏夫婦忙得不可開交,也就沒和刑真過多熱絡。
借給刑真一個瓷罐裝滿米粥。這對夫婦人不錯,知曉刑真孤兒可憐,裝米粥時格外多加了兩勺,瓷罐滿滿登登米粥幾乎溢出流到外麵,方才停止繼續添加。
又背著客人在油紙包裹中多放了兩個肉包子。當然刑真沒忘記給錢,拇指肚大的碎銀子遞了過去。
說了一聲:“不用找了,如果有剩餘先放在包子鋪,下次來在用上。”
不顧楚氏夫婦二人的呼喊,刑真小跑著離開。
刑真對此感激不盡,左一句謝謝又一句謝謝,愈發惹得楚氏夫婦高興。又追出去送了一些小鹹菜。
有些個露水情緣就是如此,會因為一句話一個動作看對方順眼。特別是多客氣禮貌待人,首先會給人一種舒坦感。
刑真就是如此,小小孩童沒有雜質,所說與所想發乎本心,心口如一。會給人一種特殊的親近感。
反之則不然,認為別人的施舍是理所應當,認為別人的救濟是天經地義。理直氣壯的該拿拿,該卡要的卡要。
從來不會捫心自問,為何會被給予幫助,為何會被給予救濟?整天擺出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架勢。
好心人幫助一次,往往不會主動幫助第二次。甚至軟磨硬泡也不會幫助第二次。
就算是家財萬貫衣食無憂,自己努力所得也好,家傳祖蔭庇護也罷。前者是自己的本事,後者是自己的運氣,別人無可厚非也無需嫉妒。
這些人拿出來自己私人財物救濟他人是情分,不拿出來救濟他人是本分。其他人沒有權利說三道四。
被救濟者懂得感恩,曉得知恩圖報。於己心寬於人心歡,兩廂得意何樂而不為?
刑真在這方麵做的很好,對私塾和鐵匠鋪子一直心存感恩。所以對蘇清漪和商洛奇格外照顧。
對白衣少年同樣如此,別人給予自己十分善意。就要百分千分善意回贈於人,即對得起自己,又對得起他人。
唯有對包子鋪今日的善意,暫且放下待日後有機會再還。這份恩情還多了可無盡頭,還少了也可一文錢一杯水。最終還是看刑真的能力有多大,楚家需要的幫助有多少。
出得包子鋪,刑真看到了一位生麵孔。胡子拉碴的老人,蹲在牆角抽著旱煙,左右環顧眼冒金光。
木訥的刑真開始好奇了,這裏無非是一些過往行人,至於看的這麽專注嗎。
故而隨著老人的目光一起看去,發現老人家目光停留位置,是一些女子的前胸和屁股。
刑真暗自點頭:“老人家眼光不錯,目光所及都是一些看著挺順眼的阿姨和姐姐。”
隨後刑真有所明悟:“看樣子老人家是餓了,所看之處全是大包。感情是想吃包子了吧。”
刑真心生憐憫自言自語:“年紀這麽大了還餓肚子,挺可憐。”
楚氏夫婦看刑真可憐,多給了倆包子,多盛了一些米粥。給予了刑真足夠的善意。
言傳身教最容易感染他人,眼下刑真立時心生善意,不過沒有像楚氏夫婦那般大大方方麵帶微笑。
刑真苦著臉滿是心疼神色,不情不願打開油紙包裹拿出一個熱騰騰的包子。蹲下身後遞到老人眼前。
“老爺爺,您是餓了吧,我這裏的包子吃不完,分給您一個。”
楊老頭被打斷觀賞美好風光的思緒,黑著臉有些不高興。用力撮了一口煙後吐出一個煙圈。
剛準備開口罵人時,聽到刑真後半句話,到嘴邊的話頓時又咽了回去。
幹咳兩聲:“咳咳,老頭子我現在不餓,小家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身體倍兒棒,就可以幫父母多幹活了。”
刑真神色立時黯然,沒有父母的孩子,最怕別人提及父母。不過刑真依舊堅持送出去一個包子。
“老爺爺您吃吧,我都看出來了,您一直盯著女子有大包的地方看,肯定是餓了。您就別在繼續……”
不等刑真把話說完,楊老頭迅猛起身,一把悟住刑真嘴巴,嘖嘖道:“瓜娃子,不許亂說話。老頭子我會摸骨看相,正在練習如何通過外表看內裏,進而看出命數。”
刑真眼前一亮:“老爺爺,我送您一個包子,您看看我的命數吧?”
楊老頭感覺小家夥好玩,也來了興致。
“好吧好吧,說說看,你想知道些什麽?”
刑真想了想,吞吞吐吐道:“我想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我的父親。”
楊老頭問:“你父親和你感情不好?”
“沒有。”
“你父親把你娘親休了?”
“不知道。”
“你父親母親誰在家?”
“都不在家。”
“你父親多久沒回家了?”
“八年。”
“你父親是做什麽的?”
“不知道。”
楊老頭沒耐性了:“一問三不知,你叫我怎麽算。”
刑真一句話差點把楊老頭憋出內傷。
“不知道才讓您老幫忙算的,知道就不用算了。”
楊老頭啞口無言,心底咒罵:“他娘的,現在的小屁孩都這麽聰明嗎?”
刑真將瓷罐放到地麵,天真的追問:“老爺爺,您是不是嫌棄一個包子太少,不夠算命的費用。我、我這裏隻有三個銅板了,您看看夠不夠。”
楊老頭沒接銅板,轉手拿了刑真手中的一個包子。吭哧吭哧咬了兩口,點著頭:“嗯,真香。”
然後楊老頭隨手把煙袋插到後脖領子裏。
對此刑真緊張得不行,生怕老人家被煙袋鍋子燙壞。
還好意外沒有發生,煙袋鍋子緊鄰亂糟糟的頭發,卻始終沒有引燃發絲。
楊老頭空閑下來的手掌,輕輕握住刑真攤放錢幣的小手。將之握合,又將小手推回刑真腰間。
叮囑道:“小家夥收好了,千萬別把銅板丟了。老人家我幫你占卜完了。十年內一定能找到你父親的線索。”
刑真小嘴慢慢裂開,雙眼眯成月牙狀。突然一躍而起,蹦蹦跳跳轉著圈圈。
口中不停的道謝:“謝謝老爺爺,謝謝老爺爺。”
木訥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道謝聲音消失,換做刑真的哽咽。方才咧著嘴繼續裝笑,半哭半笑蹲回地麵。
楊老頭揉了揉刑真小腦袋,笑問:“誰家的孩子這麽可愛,告訴爺爺姓甚名誰?”
刑真低著頭擦拭眼睛,說: “老爺爺您記好了哦,我叫刑真,是青陽鎮的小孩。”
“老爺爺您是外來人吧,以前沒見過您,您也是神仙嗎?”
心情大好的刑真,好似話匣子被打開了,劈裏啪啦問了一堆。猛然抬起頭,發現老人家麵色肅穆,還有點古怪,像是在思考問題,有點不高興。
刑真試探著問:“老爺爺您生氣了?”
楊老頭吞吞吐吐:“沒、沒。老頭子怎麽會生氣呢。老頭子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叫刑真是吧,站起來給老頭子看看長多高了。嗯,馬上就是大小夥子了。記得多吃些包子多長肉。”
“謝謝老爺爺,我身體結實來著,能打鐵能鍛造農具,還有兵器。老爺爺您是神仙嗎?用不用我幫您鍛造一把兵器。”
“不用不用,老頭子不是神仙,不用兵器。”
“好吧,今天真的謝謝老爺爺。我家中有事要先回去了,改天在和您聊天。”
“去吧去吧。”
看著逐漸遠去的小小身影,楊老頭麵色複雜眼中有回憶。
路上的刑真,收起手中銅板時,發現三顆變成了五顆。又犯迷糊了,一路上都在思考,早晨在床底下到底是翻出來三顆還是五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