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兩個女人

這時候,金蟬突然停止了言語,倏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猛然撩開了蓋頭,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外的唐婉。

四目交接,無數的故事便在這一個瞬間幻化成了泡影。

金蟬的臉上掛著濃濃的妝,好像戲台子上的小醜,通紅兩腮,重重的唇線,讓她看起來滑稽至極。不過她身上的喜服卻十分精致,唐婉不知道,那是她親手做的,她將對蒲須瀚深沉的愛全部埋進了這細密的針腳裏。

一針一線,一進一出,縫在了衣服上,也縫進了心坎裏。

金蟬冷靜看著唐婉,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不僅沒有絲毫的驚訝,反倒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

唐婉這才明白,這一切是金蟬一手安排的。

她早早便等在這裏,她早已知道窗外有人了。她是故意說那些話,說那些過去的,她根本不是在自言自語,她是在說給唐婉聽!

初聽上去,這隻是一個故事罷了,若細細一想,唐婉忍不住一顫,這是金蟬的一個嚴重警告。

她驀然意識到,她竟沒有發現最危險的人一直藏在身邊,甚至還還將她當作了知心姐妹,將心中的困苦向她傾訴。

她們彼此沒有說話,卻好似看透了彼此的心意。

當時她向金蟬說出了心中的苦楚,金蟬向她提議若想得子,可找人幫忙受孕。

她是在太大膽了,不要說找人幫忙受孕,即使隻是說出這幾個字都會招來致命的災禍。不過那一刻的唐婉已被逼到了絕境,她清楚,若吃完老太太的藥粉,肚皮再沒有動靜話,老太太便對她徹底失望了,在蒲家,這份失望在她看來,是一種比死亡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感覺。

生存或者死亡,是兩種結果。

不過一個被蒲家放棄的女人卻能夠擁有這兩種狀態,她的身體活著,還能夠呼吸,心卻死了,再也不會醒過來。

不生不死。

讓人絕望的四個字!

唐婉決定鋌而走險,若這個辦法成功,她便一勞永逸,再也不會為未來擔心了,若失敗了,她將被扣上**賤婦的罵名,帶著一包遺憾,去另一個世界罷了。

有時候,生和死,富貴和貧困的區別就在這短短的瞬間裏。不管是不假思索還是深思熟慮,最終都要做出這個選擇。

為了自己的未來,唐婉暗中讓金蟬幫忙安排此事,金蟬通過關係找到了表哥,一個姓倪的男子。沒多久,唐婉便沉溺在了這個年輕強壯的身體中了,他給了前所未有的快樂,讓她如墜雲霧。而現在腹中孩子的親生父親便是倪姓男子。知道這個秘密的隻有三個人,唐婉,金蟬還有他。

有人說,真正的團結和秘密隻存在兩個人之間,超過兩個人,便沒有長久的團結和秘密可言了。

莫非,幫忙受孕是金蟬所說的其他辦法?

無言。

無言的寂靜。

許久,金蟬才打破了這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氛,她淡然一笑,好似換了一個人:“二少奶奶,我剛才的話你應該一字不差的全部聽到了吧。”

唐婉的身體僵住了,腳下粘了膠,根本邁不開步子,嘴巴也仿佛被縫住了。

金蟬繼續笑著,如同一劑迷藥,讓唐婉有些困倦。她將坐在一旁的新郎轉過身來,這一刻,唐婉看得清楚,那並不是蒲須瀚,而是一個紙人,這紙人做的栩栩如生,一時真假難辨。

她佯裝鎮定,終於開口道:“你如此愛慕蒲須瀚,竟然能夠將它深深地埋在心裏。你幫我謀劃受孕一事,是不是也有其他目的?”

金蟬莞爾一笑,好似一個嬌羞的新娘:“二少奶奶,你應該想到你不過是我的一粒棋子,這不過是我實現這些的一個步驟而已。”

唐婉突然有一種被人剝光衣服,身體暴露在空氣中的感覺,她質問道:“你想要做什麽?”

金蟬湊到了她麵前,認真地說:“我知道,憑借自身能力無法成為二少爺的女人,我需要一個幫手,我選中了你,現在我們同在一條船上,你必須幫我完成這一切!”

唐婉後退了兩步:“如果我說不呢?”

金蟬抿了抿嘴:“你不能說不,你必須幫助我。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腹中孩子的真實身份,你不要忘了,倪姓男子還在我手上,若我將真相抖出來,大家都會死!”

唐婉很清楚,眼前的這個女人被愛欲逼瘋了,她能不動聲色地安排這一切,說明她早已為成為蒲須瀚的女人而破釜沉舟了。

對峙。

兩個女人死寂地對峙著。

不過,最終還是要有一方先鬆口,先放手,先敗下陣來。良久,唐婉才虛弱地問道:“你想要我怎麽幫你?”

金蟬像一個女王般,高傲地說:“現在你有了身孕,成了蒲家的紅人,若你誕下男嬰,到時母憑子貴,在蒲家的地位自然不一般,讓我做上姨太太並非難事。”

姨太太?

唐婉不再說話了,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走到一步,大好的心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攪亂了,她不知不覺見陷入了這麽一個深深詭局中,無法掙脫,隻能任憑自己沉淪。

金蟬似乎看出了她的擔心,說道:“你放心,若你誕下女嬰,我不會張揚此事,若你誕下男嬰,幫我坐上姨太太的位子,我也不會再威脅你,更不會算計你,我想要的隻不過是呆在二少爺身邊,全心全意侍奉他罷了。”

是嗎?

是吧。

再無其他選擇了吧。

唐婉知道,若金蟬將此事說出去,她將必死無疑。眼下,她隻能答應她的要求。她自我鎮定了一下,說:“我答應你,若我產下男嬰,會幫你坐上姨太太的位子。”

金蟬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紙人”蒲須瀚,顧自說道:“你聽到了嗎,不久的將來,我將成為你的姨太太,你開心嗎?”

唐婉仿佛一個多餘人,看著金蟬重新蓋上了蓋頭,繼續說起了從前的故事。

若她不知道其中的真相,或許會被這一切感動,但現在她能夠體會到隻有寒冷,無窮無盡的寒冷,滾滾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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