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帶路
江淼一開口,眾人將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這小子盤腿坐在地上,手裏還抓著塊牛肉幹,抬頭望著眾人,一副即將被‘組織拋棄’的模樣。白白嫩嫩的皮膚,配上一臉委屈的模樣,像個巨型嬰兒。
孟山水環保雙臂,居高臨下看著這小子,頓時想再踹他一腳,覺得男人能娘成這樣,也真是沒誰了。
不過阿桐很吃這一套,或許這就是男女差異吧,她再一次‘母愛泛濫’,溫柔的安慰說:“別怕,你就躲在這裏,我們給你留些食物和水,你在這兒等警察同誌。”
江淼委屈巴巴:“可是山裏好黑啊,萬一有毒蛇怎麽辦?”
這下阿桐也囧了,一陣無語。
孟山水忍不住了,蹲下身,盯著眼前這個一米八的‘弱男子’:“你要是再說一句廢話,我就把你背的葫蘆砸了。”
江淼之前被孟山水莫名其妙踹了一腳,這會兒還鬧心呢,聞言 瞥了瞥嘴:“你不敢,損傷他人財物,是要賠的。”
孟山水冷笑:“你這破玩意兒能值多少錢。”
江淼道:“不貴,六萬多。”
孟山水想了想,後退一步,離江淼遠了一些。
不為別的,主要怕他碰瓷。
…………
所幸,除了阿桐,隊伍裏的其餘人,都不吃江淼這一套,到是蔣向陽仿佛想到了什麽,望了望周圍黑壓壓的夜色,問孟山水:“這後麵的路,你熟悉嗎?”
孟山水微微搖頭,他木屋裏掛著山形圖,知道這一帶山脈的走勢,但他平時的巡山範圍,在二十公裏左右,一個來回,就要花一天的時間。
此時眾人所在的位置,已經超出了孟山水平時來回巡視的範圍。
他曾經出於好奇,有過幾次‘向外擴張’的經驗,但那樣的機會不多,而且也是幾年前的事了,誰還能記得路線。
孟山水解釋完,蔣向陽便道:“雖然咱們可以確定那四個盜獵賊的前進方向,但這山裏太大,有無數路線可供選擇,如果沒有一條準確的線索,恐怕不一定能追上。”頓了頓,他看向江淼,補充道:“但這位同學,或許可以幫我們。”
江淼這時反應到挺快,一下就明白了蔣向陽的用意,連忙後退一步:“你不會想讓我帶路吧?”
蔣向陽臉不紅心不跳的忽悠:“能為國家的生態事業做貢獻,能為人民的生存環境而奮鬥,是一件值得光榮和驕傲的事。”
對此,江淼隻翻了個白眼:“這種大義凜然的雞湯語錄,你還是對別人灌去吧,我不去……我家就我一個孩子,我要是出什麽意外,我爸媽肯定受不了。”
蔣向陽要是不提,孟山水還真忘記這茬了。
幾盞手電筒,將這塊岩石區到是照的一片明亮,但岩石區之外,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山裏的路線是不固定的,即便方向一致,行進的路線卻可以有許多條。
孟山水做護林員這行有六年多了,已經是一名老手,鍛煉出了一身山裏的本事。若是白天,他可以憑借山野間留下的痕跡,尋找出那幫人的具體蹤跡,但如今是夜晚,照明隻能依靠手電筒。
在這樣的夜色中,他尋蹤辨痕的能力,會被大大削弱,至於祁予琮四人,他們雖然偶爾也進行野外考察工作,但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院裏待著,在野外的實戰經驗較少。
指望他們去追蹤,沒什麽指望。
不是孟山水吹牛,若白天早點兒遇上他,或許他已經帶著四人,將那幾個盜獵分子給堵住了。
這些念頭在孟山水腦子裏打轉,他意識到:眾人需要江淼的幫助。
如果有他帶路,即可以節約時間,又可以保存眾人的體力,免得在山裏瞎轉悠。
眾人都想到了這一點上,一時間,車輪戰一樣給江淼做思想工作,但這小子相當堅定,不肯再走回頭路,為了對抗眾人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洗腦,他幹脆堵著耳朵,往地上一蹲,一副我不聽我不聽你們說啥都沒用的模樣。
萬幸阿桐出馬,以退為進,對眾人道:“江淼畢竟還小,他受了一天勞累驚嚇,我可以理解,唉……咱們不要強人所難了。”江淼聽著,似乎有些愧疚,慫慫的看了阿桐一眼,神情有些不自在,估計是內疚了。
孟山水一看,心說:高明,阿桐這一招太高明了,比剛才自己四個男人輪番說教有用多了。
下一秒,阿桐就蹲在江淼身邊,囑咐說:“你就躲在這兒,好好休息,等明天森林公安來接應。我們會給你留些食物和水。小江,他們剛才態度不好,隻是太著急了,你不要介意,我們都不是什麽壞人。”
江淼點了點頭,神情糾結,臉皺成了一個包子:“小姐姐,你、你別跟他們去冒險了,太危險了。你是搞科研的,追擊犯罪分子,那也不是你們職責所在……你不知道,那四個人,拎著刀追我的樣子,太狠了,一看就殺人不眨眼的。”
這小子,對孟山水等人意見頗大,對阿桐到是真心實意的服氣,不願她冒險。
“我知道,謝謝你這麽關心我。”阿桐笑了笑,道:“但人生在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情可以裝作不知道,不去管,但有些事情不能。”
說著,她給江淼說起了自己的家鄉。
她出生在江西一個普通的鎮子。
鎮子連接著周邊村落。
站在鎮子高地的小廣場壩上,可以看到青山、村莊、炊煙還有溪流、河水。
那時候,那是青山綠水,大片大片的白鷺,掠過河麵,煙雨蒙蒙中,阿桐下河摸過魚,在溪流裏捉過蝦;她見過偷果子的刺蝟,見過藏鬆子的鬆鼠。
那是童年記憶裏,最生動的記憶。
後來,隨著經濟發展,落後的小鎮子生活越來越好,與此同時,汙染隨之而至。
現在,阿桐記憶中,那條掠過水鳥的大河,已經變成了臭水溝,那條溪流,因為開山壞了源頭,已經幹涸。
那些刺蝟、鬆鼠、小動物,已經很久很久沒再出現了。
環境太惡劣,它們沒有辦法活下去,畢竟,連水源都被破壞了。
“其實,我選擇做這個行業,也沒有多大的報複。我隻是希望,在這個領域裏,盡自己一點點的力量。終有一天,河水會變清,溪水會重流,大山和山裏的生命,會重新活過來。我們人類,是從大自然走出來的,我們不能破壞它……而現在保護它、修複它,迫在眉睫。”
或許是阿桐描述的童年過於動人,或許是這段輕聲細語的講述過於動人,她說完後,眾人久久沒有說話。
江淼不知想到了什麽,喃喃道:“我也喜歡大自然,我想寫關於自然和生命的曲子,我不是什麽懦夫,但是……但是我真的害怕,我從來沒有見過那種人,光天化日,敢提著刀殺人。”他神情愧疚,緊張的抱住了葫蘆包……不對,是琴包。
這瞬間,孟山水看江淼,也不覺得鬧心了。
你如何去勉強一個,生活在平安、幸福的環境中的一個年輕人,突然去麵對一群窮凶極惡之徒?
也罷,還是靠自己吧。
孟山水這個念頭剛轉完,江淼卻一拍大腿:“……我、我也想保護它們,阿桐姐,我能做的不多,那我就帶一截路,把你們帶到那塊大石頭附近,咱們就各幹各的。”
阿桐大喜,點頭:“江淼,你是好樣的。”
江淼深深吸了口氣,接著一笑:“青山綠水,草長鶯飛,誰都喜歡,我在這方麵,幹不了大事兒,就隻能做到這兒了。”一邊說,他將琴包重新背在背上,原地蹦躂了兩下,給自己鼓勁兒。
孟山水差點被他的蠢樣逗樂了,心說自己當年上大學那會兒,也沒這麽蠢啊?究竟是自己落伍了,跟不上時代,還是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被驢給踢了?
眾人統一戰線後,也不再耽誤時間,當下整齊了裝備,一行人打著手電筒,在江淼的帶領下,開始前進。
山路崎嶇,黃色的燈光在林子裏掃來掃去,照的周圍的樹幹枝葉,張牙舞爪,如同精怪。
黑暗中又不時有不知名的鳥叫聲,各種動靜,聽的人心裏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