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露行蹤

林後高地處,有一塊黑色的大岩石。

透過枝葉的縫隙,可以清晰的看見岩石上的情形。

三男一女,正坐在岩石上,撕扯著食物包裝袋吃東西,岩石旁邊,則堆放著他們的裝備包。

其中有兩個男人,正在抽煙,吞雲吐霧的。

江淼看見他們,就跟看見親人似的,激動的正要現身打招呼之時,其中一個抽煙的男人,突然大罵了一聲:“奶奶的,現在真是越來越不好混了,查的太嚴,上次的貨,差點兒爛在手裏。”

貨?什麽貨?

本打算現身打招呼的江淼,身體往後一縮:那個罵人的男人,神情有些凶惡,看起來不像是好人。

他這一躲,就聽到了接下來更多的內容。

“老五,現在哪行都不好混,不過,晴姐在鄂地的盜賣圈裏,是數一數二的,好在咱們跟著姐,還能大把大把來錢。”麵皮黃瘦,一口齙牙的男子,說話間,給隊伍中的女人遞了根煙,想來對方應該就是他說的晴姐。

江淼察覺到不對勁了。

盜賣圈?盜賣什麽東西的?

隻見那叫晴姐的女人,紮著低馬尾,年約三十歲左右,膚色黑黃,像是常年在戶外活動的,打眼一瞧,就是個大街上普普通通的中年婦女。

她接過煙在鼻子底下聞,但沒抽,邊聞邊道:“瞌睡來了,遇到枕頭,現在穿山甲的貨很難弄,邊邊角角都打絕了。這份研究資料,就是我們發財的藏寶圖。”

晴姐說普通話,帶著濃重的川音,應該是個四川女人。

湖北和四川一衣帶水,舊時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無論是出川還是入川,都得取道鄂地。兩地人民來往密切,因此,在風俗、口音和一些飲食上,都有相通之處。

有首不知出處的童謠是這麽說的:

四川的娃,湖北的伢

一條長江到我家

江上有艘烏篷船

船裏坐個白娃娃

娃娃、娃娃跟我走

一把辣椒養你大

…………

頓了頓,晴姐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補了一句;“樹大容易招風,這次和以前不一樣,我們行事一定要低調,悶聲發財,不要驚動森林公安,小心那些巡山的。”

老五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煙牙:“研究院的人,怕不是一群傻子,這麽重要的資料都能漏出來……姐,這資料,不會是假的吧?”

晴姐聞言,冷笑一聲:“這份資料,比珍珠還真。這其中,涉及許多往事恩怨,你們不知道罷了。有人想借我們之手,報複一個人。”

“誰?”齙牙好奇問。

晴姐卻不多言,將聞了半天的煙還給了老五,緊接著聊起了別的話題。

江淼聽著聽著,這才知道,這三男一女,是一夥兒盜獵賊。他們一路上避開森林公安和護林員的耳目,潛入了此地,打算利用手裏的資料,進行一次圍獵,而他們圍獵的對象,是一群穿山甲。

孟山水聽江淼說到這兒時,覺得有些扯淡。

他在山裏好幾年了,都沒見過穿山甲,那東西瀕危速度極快,已經在絕種邊緣了,哪兒來的一群?

更何況,穿山甲是獨居在洞穴裏生活的,哪有一群穿山甲可供圍獵的?

他這麽一質疑,旁邊的四眼就麵無表情的解釋道:“穿山甲在繁殖期,會短暫聚集。咱們大巴山脈的保護措施做的不錯,山脈深處,確實還繁衍著一批穿山甲,是我們兩年前發現的。”

旁邊的阿桐歎了口氣,接話道:“而且,隨著生態變化,動物也正為了生存,改變自身的某些生存特性。可供穿山甲安全繁衍的棲息地太少了,它們不得不退到更安全的地方,導致了‘被迫群居’的狀態。”

孟山水雖然沒見過穿山甲,但他知道,穿山甲是白蟻的克星。

一隻穿山甲,一天能吃數萬隻白蟻,可保護兩百畝以上的森林,不受白蟻侵害。

由於市場上有買賣穿山甲的行為,使得偷獵者盯上了它們,大量的偷獵行為,另穿山甲的數量已近瀕危。

沒有了天敵,許多被白蟻侵害的森林,都需要人工治蟻,經濟成本非常高,用的可都是納稅人的錢。

這兩年,黑市上售賣的穿山甲到是少了。

不是買賣雙方良心發現,而是這東西快被殺絕,輕易已經找不著了。

大巴山脈綿延千裏,孟山水所管轄的區域,也就是外圍的方圓二十公裏。

再深遠一些的地方,他也沒去過,那裏是野生動植物的原始棲息地。

祁予琮一行人,兩年前出於科研需要,利用科學儀器,對深處的無人區進行過探索,發現了許多瀕危生物的分布區。

這份資料,於他們來說,是科研珍寶,於盜獵者來說,就是一份尋寶的活地圖。

江淼當時躲著聽那幫人說話,越聽越是害怕。

他是個學藝術專業的大學生,家境小康,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日常生活單純而簡單。他哪裏和盜獵分子打過交道,一時間雙腿發軟,一不小心,就弄出了動靜。

“什麽聲音?誰?”隊伍裏那個身形魁梧,被稱為‘黑魁’的男人猛地起身,與此同時,順勢從裝備包旁邊,抽出了一把刀。

江淼不懂刀,也說不上那是什麽刀,反正不是常規的匕首一類,看起來十分厚重,有小臂長,頭尖。

像電視劇裏,殺豬捅豬脖子時,用的殺豬刀。

那四人很警惕,聽見動靜,黑魁就跳下岩石,迅速朝江淼那兒過去。

江淼看見那刀,腿肚子都軟了,轉身拔腿就跑!

“抓住他!”黑魁看清是個人影,立刻喊了一聲,當頭急追。

那四人意識到,自己的行動暴露了,若被那對方透露出去,引來森林公安,這次盜獵的危險係數,將大大飆升。

一時間,江淼狼狽的逃命,後麵五人則如獵豹般急追。

他一個江浙地區出生,長得白白嫩嫩,跟饅頭似的小夥子,哪能跑的過那四個長期在山野裏廝混的偷獵賊?

在山石樹木間狼狽逃竄了沒多久,江淼就被最前麵的黑魁,一把給按住了,後背著地,猛地壓在地上。

“哎喲……我的琴!”江淼背上背著一個琴包,往下這麽一倒,琴包磕在地上,頂著他後背。

琴包裏傳出一陣沉悶的亂音。

不得不說,這種關頭,他還沒忘記自己的琴,他的音樂老師一定感動哭了。

“小子,你跑什麽?”黑魁單膝壓著他肚子,一手壓住江淼前胸,將人按在地上。

江淼一動也不敢動,因為那把明晃晃的殺豬刀,就在他眼睛上方晃來晃去。

他隻是個普通大學生,哪見過這陣仗,一時間渾身發抖,腹下一股尿意,要不是還憋著最後一點尊嚴,估計得直接尿褲子。

“大、大……大哥,有話好好說,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黑魁臉上掛著笑,那笑容帶著十足的惡意,仿佛遇見什麽好玩的東西。

他頭也不回的問身後站著的女人:“晴姐,怎麽處置?不能讓他活著,否則咱們就暴露了。”

恐懼的江淼,在極度的害怕中,竟然鎮定下來。

他觀察到,自己所倒下的地方,左手邊就是一個落差極大的斜坡。斜坡上長滿了雜草,卻並沒有什麽大型灌木。

從這幫人之前的對話中,他已經知道,這夥人恐怕是殺人不眨眼的,這時候,若不反抗自救,想等著對方大發慈悲放了自己,無異於癡人說夢。

“可惜了,這麽好的小夥子。”晴姐冷冷的說了一句,還歎了口氣,一股貓哭耗子的腔調。

趁著黑魁向晴姐請示的機會,哭著臉一副慫相的江淼卻突然發力,上身猛地往左邊側,與此同時,右膝跟著往上狠狠一頂。

黑魁騎著一隻膝在他肚子上,江淼這麽一頂,膝蓋直接頂到他屁股。

黑魁一時不備,連人帶手中的刀,整個兒重心不穩的往前傾,手裏的殺豬刀,狠狠一下插在地上。

若不是江淼事先側身,這一刀估計得直接紮他腦門上!

也就在這瞬間,黑魁壓住江淼的膝蓋為之一鬆,江淼趁勢將人一推,直接往左邊滾。

然而,兩人還是離的太近,他翻滾的瞬間,黑魁從泥裏拔出殺豬刀,迅速朝他揮了過去。

殺豬刀險險劃過他腰側,留下一道傷口。

若是再慢那麽一秒,這傷口就不止這麽淺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頃刻間,江淼顧不得腰間的傷,往左滾的瞬間,用雙手護住頭臉,緊閉雙眼,直接往下滾。

“追!”他聽到上方傳來那夥人的聲音。

但那夥人不知道斜坡的深淺,不敢跟著往下滾,而江淼為了活命,則是冒死一搏。

要知道,這種不長樹木,隻長雜草的斜坡,往往是因為土少石多。

落差極大的坡度,加上尖銳凸起的岩石,人這麽摔滾下去,運氣好,隻帶點撞擊傷或擦傷,運氣不好,頭破血流,骨折癱瘓都是有可能的。

江淼抱著頭,閉著眼,一路往下滾,耳裏也聽不見其他多餘的動靜了,隻聽得到滾落間,草木唰唰作響之聲。

不知道是不是他背上的琴包,抵擋了一些撞擊,等滾落停止時,江淼身上隻有些撞擊傷。他一邊心疼自己的琴,不知道它是死是活,一邊爬起來迅速往上看了一眼。

上麵的那夥兒盜獵賊,正攀石抓葛的往下來。

他們豁不出去向下滾,一時間和江淼拉開了一截距離。

接下來,就是江淼逃,那夥兒人追。

萬幸當時已經是太陽落山之際,天色很快暗了下來,這才讓江淼借著環境掩護,擺脫了追擊,找了個隱秘的石洞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