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消失的入口
六人轉身走起了回頭路。
沉默不語的隊伍,在黑暗逼仄的甬道裏行走,那情形分外詭異。
雖然沉默,但心裏已經亂糟糟的一行人,腳步極為迅速,腳下的步子邁的很快。這一次,大約又是百來米左右的距離,甬道再一次走到了頭。
孟山水看著前方的情況,幾乎要暈倒了:又是死路!
一條亢長的天然甬道,兩頭都是死路,自己一行六人,就仿佛憑空出現在了這條密閉的甬道中一樣。
如果非要形容,孟山水會覺得,就仿佛是來時的那條U字形甬道,突然‘伸直’了,伸直也就算了,兩邊原該有的出入口,竟然‘長’出了岩石,完全封死了。
孟山水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他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許這會兒,自己還睡在帳篷邊上?又或者,自己還在木屋的**睡覺,什麽考察隊,什麽偷獵者,都是自己的一場夢?
然而,大腿上清晰的疼痛提醒著他,眼前的一切,比珍珠還真。
阿桐牽著江淼的手,不由得握緊了。
她有些害怕,同時,也感受到了江淼的恐懼。
她挺喜歡江淼的,雖然膽子小了些,又過於調皮,不遵守規則,但看得出來,江淼是個好人家養出來的崽子,單純善良,有專注的學業和愛好,沒有什麽歪心思。
“再走。”祁予琮再一次下令,眾人於是又走起了回頭路。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裏,一行六人幾乎在不停的來回走,眾人都期待著,希望之前的出入口,能像它突然消失一樣,再突然出現。
半個小時後,江淼猛地甩開阿桐的手,大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嗚嗚的抱著膝蓋哭。
他已經累的精疲力竭,繃緊的神經,也到了崩潰邊緣。
阿桐被甩開的手,手背打到了石壁上,疼的她倒抽一口涼氣。
“你發什麽瘋!”四眼衝江淼吼了一聲,旋即沉默的揉了揉阿桐的手,他嘴唇動了動,最後幹巴巴的問:“沒事吧?別慣著他,不識好歹。”
四眼暗戀阿桐已經兩年多了,出身貧困的他,曾一次次鼓起勇氣想表白,最終都沒敢說出口。
目前他還一無所有。
四眼想,等自己的職稱評定下來,至少得再買上一套房,再跟阿桐表白。
前段時間發生了一件讓四眼夜不能寐的意外,阿桐家裏,給阿桐相親了一個對象,據說門當戶對的,這讓四眼兩個多月都沒睡好覺。
萬幸後來阿桐被男方‘踹’了,據說是嫌棄阿桐的職業,天天在研究所待著,經常還要往外麵跑,十天半月不著家,以後怎麽照顧家庭,伺候老人和孩子。
四眼知道後,嘴裏安慰阿桐:“照顧家庭是兩個人的事,怎麽就該你放棄工作和抱負,一個人顧家了?他是打算找個全職保姆,自己當甩手掌櫃嗎?那男的沒素質,是封建王朝的餘孽,他配不上你,渣男,分的好!”一邊罵阿桐的相親對象,四眼一邊心機重重的掏出兩本菜譜和育兒書,表示自己最近正在研究怎麽照顧女人坐月子及帶孩子。
不過阿桐腦回路有些缺線,搞研究挺麻利的,其他方麵就不行了,見此反而震驚道:“你怎麽研究起這個?聽說現在男士做家政月嫂,工資很高,你該不會是想做兼職吧?”阿桐知道四眼省吃儉用想攢錢買房,為此還開了個淘寶店,雖然銷量悲催,但簡直不要太拚。
她貼心的加了句:“放心,我不會讓領導知道你兼職月嫂的,我會幫你保密,加油。”
四眼欲哭無淚,期期艾艾的問:“阿桐,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阿桐一臉崇拜:“祁教授那樣的,溫柔、博學、專業、人品正直。”
四眼想了想,自己和老師祁予琮,唯一的相似之處是:都戴眼鏡。
…………
“坐下歇歇吧。”四眼扶著阿桐坐在地上,他現在心裏也謊的不行,但在阿桐麵前,他想維持自己的冷靜和勇敢。
江淼坐在不遠處嗚嗚的哭,嘴裏嘟囔著什麽也聽不清楚。
祁予琮歎了口氣,盤腿坐在了地上,並示意孟山水和蔣向陽也休息。
他們三人圍成了一圈,湊在一處低聲商議,孟山水想起了當年‘百石林’的事,問:“會不會和百石林一樣,這裏也有電磁幹擾?”百石林之所以容易迷路,就是因為雷雨天前後產生的電磁幹擾,使得那片地區會出現影像重疊,導致類似鬼打牆的現象,讓人找不著出路,迷失其中。
此刻的狀況,與百石林頗為相似,更何況都在一個山區,地質結構相似,不排除有這個可能。
蔣向陽在這方麵是專業的,他憂心忡忡的搖頭:“不是。百石林的電磁效應,就如同磁帶或者放映機,畢竟是虛的,隻要看破,哪怕前麵是一堵石牆,一片懸崖,你也能穿過去……但這裏不是,這裏是真的。”
一個是放映片式的影像重疊,一個是真實可觸摸的存在,這顯然不是同類,即便是蔣向陽這個地理水文的專業人員。也無法解釋此刻的情形,他抓著自己的寸頭,百思不得其解。
孟山水有些後悔,如果當時沒將那個人給拽出來,或許就不會發生現在的情況。
此時此刻,作為一個堅定地唯物主義者,他都開始懷疑,自己當時拽出的,究竟是人還是鬼的。
若是尋常的隊伍,遇上這樣的情形,恐怕已經崩潰了,不知要搞出多少事來,但眼下的六人,除了抱膝痛哭的江淼外,其餘人都維持住了鎮定,即便隻是表麵的鎮定。
祁予琮示意眾人原地休息,既然走不出去,那就幹脆睡飽了再說,身體的狀態對人情緒和思維的影響很大。
既然此刻什麽也做不了,不如好好休息。
眾人湊在一起躺下了,這次沒有帳篷,當時追人的時候,都隻背了裝備包,根本沒工夫把帳篷收起來。
雖然是夏季,石洞裏卻很是陰冷,六人擠在一起取暖,邊緣處放著一盞打開的手電筒照明。
江淼也止住了哭聲,估摸是累了,哭都沒勁兒,憂心忡忡的眾人,到底是沒有抵擋住身體的疲憊,睡了個昏天黑地。
再次醒過來時,幾人是被鬧鍾給叫醒的。
是孟山水設置的,淩晨五點的鬧鍾,這是他固定起床的時間。
以往這個時候,他會從木屋的**起來,迅速穿戴完畢,用泉水洗臉漱口,然後吃點昨晚的剩飯當早餐,最後挎上布包,攜帶上基本的幹糧食水,開始巡山。
最豐富的營養,來自於巡山完畢後的晚餐,由於早餐和午餐都是湊合,因此孟山水會認真對待自己的晚飯,練出了不錯的廚藝。
他有時候會覺得孤單,最近還琢磨著,去山下找村民們領養一隻土狗作伴巡山,就像老頭養大黃狗一樣。
這不,狗還沒領到,遇上這事兒了。
固定響起的鬧鍾,以及固定的生物鍾,讓孟山水清醒的很快,其餘人則有些迷迷瞪瞪的。
孟山水習慣於一起床就吃早餐,因此坐在原地吃起了肉幹,其餘人也慢吞吞的吃著,胃口不佳。
吃一半時,江淼肚子裏響起了一陣咕嚕咕嚕的動靜,他捂住肚子,找阿桐要了紙,說要去上廁所。
江淼不像孟山水,經常湊合吃飯,這一天一夜沒吃正經東西,讓他鬧起了肚子。
由於阿桐在,江淼想走遠一點拉,但他膽小,便衝孟山水喊了一聲,約道:“上廁所?”
孟山水吞下最後一口肉幹:“行。”
兩人走出一截距離,脫了褲子排排蹲坑。
“我看你恢複的不錯,”孟山水邊拉邊聊。比起昨晚哭著崩潰的模樣,江淼醒來後倒像是接受現實了一樣,狀態不錯,或許和休息好了也有關係。
江淼道:“不然能怎麽樣,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兒……便秘了,拉不出來。”
孟山水道:“用力,加油。”
江淼道:“你當生孩子呢?”
孟山水道:“別想死不死的,算命的說我是長壽的命,至少活到八十。”
江淼道:“你有沒有看過一部國外的電影?說是幾個人,被困在了一間密閉的地下室,裏麵隻有一個小的通風口。”
“然後呢?”
江淼道:“然後他們的食物吃光了,餓的眼睛發綠,就開始吃病死的同伴的屍體;最後吃完了屍體,開始吃活人。吃到最後,隻剩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是一對戀人。”
孟山水道:“然後呢?男人把女人吃了?”
江淼道:“女人把男人吃了,女人假裝柔弱,睡覺的時候偷襲。吃完男人之後,她沒有吃的了,拉屎時,她就盯著自己的屎……”
孟山水笑了:“我以為你想講恐怖故事,現在才發現,你是想惡心我。”
江淼道:“我注意到,包裏沒多少吃的。你說,我們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會不會和那個電影一樣,互相屠殺,互相吃?最後活下的人就吃自己的屎?”
孟山水道:“放心,不會的。如果通道口一直不出現,那麽這裏的氧氣,根本不夠我們消耗。我們不會互相屠殺,也不會吃屎,我們全都會窒息而死。”
江淼神情哀怨:“比吃屎好不到哪兒去。”
孟山水休息一晚,精氣神恢複過來,頗有信心:“車到山前必有路,它既然會憑空消失,或許就會憑空出現,不要太悲觀。”
說完,孟山水不再開口,因為太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