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水渠
孟山水腦子裏閃爍著無數疑問,手裏的動作卻沒停,繼續翻著泥塊,牆上露出的那個洞口,因此也越來越大。
隨著洞口露出來,一股夜風跟著往裏吹,孟山水布滿汗液和灰塵的臉上,感覺到一絲涼爽。
這是一陣帶著森林清香和夜間水汽的涼風,這種涼風,孟山水這幾年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讓人倍感享受的自然饋贈。
洞口完全露出來後,直徑約摸有一米,呈不規則的圓形,像是砸出來的。
旁邊的祁予琮,立刻將手電光打向洞口,他和孟山水的腦袋湊在一起看出去,先看見的便是一堵不規整的石牆。
如孟山水推測的那般,是古祠的外牆。
祁予琮腦袋又往前探了一些,與此同時燈光朝著地麵打。
地麵和大多數涉及一樣,是一條嵌了石板的水渠,用於排放積水,隻是長期沒有打理,水渠裏積攢了許多落葉塵土。
水渠延伸向兩側,一般排水渠都設置在屋後,不出所料的話,最左邊是通向大門口,一般設計成暗渠,即地麵不可見,而水流的出口則在屋後,也就是兩人右手邊的位置。
然而此時,洞口的地麵上,一串醒目的痕跡,卻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由於這塊比較潮濕,因此地麵生了許多青苔,此時燈光下,青苔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拖拽痕跡,一直朝著右側延伸而去。
拖拽痕跡的起始點,便是在這個洞口處,而痕跡的盡頭……
燈光打向水渠暗巷的右側,由於射程有限,無法看到頭,這痕跡,一直慢搖到了燈光的盡頭。
“是人。”祁予琮盯著痕跡緩緩道。
別看他溫文爾雅,文質彬彬,卻是個膽大的人,說完,就貓著腰從洞口跳出去,落在了暗巷裏。
孟山水緊跟著也竄了出去,因為他發現,這些痕跡,正向眾人指明著偷獵者的去向。
被拖拽的東西明顯是個人,不是什麽物體或者動物,因為青苔中,間或留下了一些踢蹬的痕跡。
孟山水已經腦補出了當時的場景:手機的主人,也就是其中一個偷獵者,在這個洞口,被什麽東西給拽住了,然後一直順著暗巷往前拖。
拽他的東西,或許很強,或許力道很大,這使得偷獵者無法反抗,整個人倒在地上,隻有雙腳不停的在踢蹬,因此除了拖拽的痕跡,還留下了踢蹬的鞋印。
偷獵者不止一人,他還有三個同夥,在他出事後,他的同夥有沒有追上去救他?或許有,但不能確定。
那麽,拽住那個偷獵者,讓他無法反抗,隻能掙紮踢蹬,被一路拖走的 ,究竟是什麽?
是人?還是其他東西?
孟山水再一次想到了那個人頭影子。
他不能確定,那是否就是民間故事裏說的‘人頭蛇’,畢竟眾人當時隻看到了一個影子而已。
“誒!”其餘人陸續從洞口跳下來,最後一個下來的江淼腳下差點兒打滑,一手抓住了阿桐的肩膀。
四眼將他手打掉:“就你嬌弱,手往哪兒搭呢?”
祁予琮頭也沒回,打著手電,一馬當先謹慎的往前走,邊走邊說:“別鬧了,注意情況。”孟山水長腿一跨,跨過中間的水渠,到水渠對麵。
約摸隻有兩米寬的暗巷,中間被一條水渠隔開,兩邊都隻允許單人行走。
孟山水這一步跨出去,阿桐也立刻跟上,到了他身後,江淼見狀緊跟阿桐也跨了過來,一行六人,便分為兩行,順著暗巷與地麵的痕跡,往前而去。
眾人秉著呼吸,貓著腳步,大氣也不敢出,在昏黃的燈光下,視野有限,一雙耳朵被發揮到了極致。
蟲鳴、鳥叫、風聲,無一遺漏。
很快,眾人走到了暗巷的盡頭。
事實上,排水渠結構是個回字形,這條暗巷的盡頭處,往右拐還可以繼續往前走老遠,但眾人此時沒必要再往右拐,因為那痕跡,就在拐彎口的交界處,消失了。
“難道是,從那兒出去的?”四眼推了推眼鏡,指著拐扣處的外牆腳下。
回字形的水渠,在這裏形成一個九十度折角,折角所處的外牆腳是個四四方方的規整洞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很顯然,這就是水渠的排水口,幾個方向的積水,都會由這個出水口排出古祠外。
痕跡沒往右拐,到此消失了……難道那個偷獵者,被對方拽著,從這出口出去了?孟山水蹲下身,一邊歪著腦袋,打著燈往外看,一邊伸手比劃大小。
這個出口不算大,但也不小,這一行六人的隊伍裏,阿桐、四眼以及江淼,應該是可以從這兒爬出去的。
孟山水自己和蔣向陽,都是身材比較健壯高大的類型,肯定是出不去的。
至於祁予琮,沒有二人那麽高大健壯,又不似四眼和江淼那樣消瘦,能不能出去不好說。
孟山水於是問江淼:“除了那女頭目,剩三個男的,體格比起我們怎麽樣?”
江淼這會兒到不犯蠢,挺機靈,說:“那兩個被叫老五和黑魁的,體塊比較大,這個洞肯定不行。那個滿口齙牙的男人,痩,竹竿似的。齙牙和那個晴姐,這兒都能過的去,咱們現在是?”他盯著孟山水,等著孟山水拿主意。
雖說他和孟山水不對付,但這半天路程相處下來,江淼也意識到,在這支隊伍在,姓孟的是實戰能力最強的,雖然看起來比較土……
他為什麽這麽土?因為貧窮嗎?江淼腦補了一圈,突然覺得孟山水挺可憐的。
一個年輕人,如果不是過於貧窮,誰會願意縮在深山老林,賺那麽點工資呢?
在對於孟山水是貧困青年、離群索居,艱難求生、自立自強,沒有誤入歧途的的腦補中,江淼覺得姓孟的順眼多了。
“我看看。”孟山水回了一句,便將手電筒叼在嘴裏,雙手搓了搓,一個助跑,一蹬、一拉,便翻上來古祠的外牆。
這外牆本就不是防人的,更多是用來防止山間的野獸亂入,估計是為了節約人力物力,高度是按照廟祠的基本規格建造的,並沒有過於加高。
孟山水這幾年,在山裏攀石爬樹慣了,練出了一副好身手,這一個上牆的動作突如其來,又幹淨利落,看的牆下的五人,一時間都麵露讚歎之色。
阿桐喃喃道:“好厲害啊,我、我就不行……”她雙腿動了動,仿佛躍躍欲試,而就在此時,孟山水騎在外牆上,朝她伸手:“上來!”
阿桐一喜,立刻搭上手,兩下一用力,艱難的爬到了牆頭,看的江淼一陣翻白眼,鼻子都氣歪了。
當然,此時的孟山水無暇顧及其餘人,他和阿桐騎在牆上,打著手電筒往外看。
眾人當時是從正門進入的,而此時所處的位置,則是背後,這片區域,誰也沒來過。
燈光下,隻見地麵岩石散亂,沒有什麽樹木,滿了一地的藤蔓類植物,如同一片墨綠色的草場。
如果人從這兒被拽了出去,那麽洞外的區域,肯定會留下什麽線索。
孟山水跳下牆,彎著腰在排水口仔細看,很快便在石頭上發現了一些線索:是血跡,但不多,像是手一類的地方蹭上去。
血跡直直往外延伸,順著看去,消失在一片綠色的藤蔓中。
藤蔓的葉子肥厚,不見有踩踏或拖拽的痕跡,長勢喜人。
牆頭的阿桐跟著跳了下來,不過這個高度對她來說有些高,落下時一個踉蹌沒站穩,雙膝跪倒在地。
她嘴裏嘶嘶抽著氣,迅速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孟山水身後:“孟哥,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到這兒就……你腿怎麽了?”孟山水一轉頭,看見長相秀氣的阿桐,一副彎腰捂膝,齜牙咧嘴的模樣,不由一愣。
“沒事沒事,摔了一跤,不要緊……又消失了,嘶,這些藤蔓……”目光掃視間,阿桐的眉頭逐漸皺在了一起。
“藤蔓怎麽了?”孟山水問。
阿桐看了他一眼,說:“我得找老師看看。”說完,正打算喊話,讓牆內的眾人出來,祁予琮就已經爬上了牆頭。
卻是後麵的幾人,搭了人梯,一個個翻牆過來了。
祁予琮一落地,阿桐立刻迎上去說明情況,隨後道:“……但是我覺得這些藤蔓好像不對勁,我不認識它們。”
隨後而來的江淼道:“不認識多正常啊,這山裏樹啊草啊的那麽多,誰能叫得出名字。”
一般人可以叫不出名字,但阿桐不行,這是她的專業領域。
阿桐不是博物學者,她確實無法說清楚每一種動植物的來龍去脈,但普通人身邊所能見到的大部分植物,她是沒有辨認障礙的。
但眼前的這片藤蔓,和她知識庫裏的藤蔓類植物,沒有對上號的。
她得讓祁予琮出馬了。‘’
這些藤蔓,有的和成人手臂差不多壯,最細的也有兩指粗,光禿禿的藤是墨綠色的,上麵稀稀拉拉長著單片的葉子。
一條藤蔓上的葉與葉之間,仿佛有仇似的,隔了老遠。
這是什麽藤?
祁予琮蹲下身看了片刻,不由驚訝,立刻說:“拍照留證,這可能是新物種。”
四眼立刻摸出手機和筆記本,開始一邊拍照,一邊做記錄。
孟山水瞥了一眼,發現記得還挺清楚,還畫了草圖,記載了天氣、氣溫等數據,做派很嚴謹。
發掘新物種是祁予琮等人的事,孟山水此刻,必須充當好一個保護者和探索者的角色。
他得弄清楚偷獵者去哪兒了。
因此,黑暗的牆外空地上,便出現了這樣一幕。
祁予琮四人湊在一起,比較興奮的討論著這些藤蔓。
江淼膽子小,疑神疑鬼,縮著脖子靠著四人。
孟山水則在四人周圍的空地外謹慎的搜索著。
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