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詩吟成四座驚
“生氣不足?”虞乘奉聽到房遺愛的點評,冷哼一聲,不服的叫囂道:“你懂書法嗎?”
見好言相勸,卻遭到虞乘奉的置疑叫囂,房遺愛心中燃起一絲怒火,冷聲回道:“在下不才也曾自創瘦金體。”
“瘦金體!我聽說過!據說連房丞相看到後,都讚賞有加呢!”
“我還親眼見過呢,筆走龍蛇、鐵畫銀鉤,單論書法可算得天下第一等好文章!”
“聽說長安酒肆粉壁牆上的拓片,現在已經炒到五百兩一副了!”
聽著席間眾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原本坐在席間不敢發言的老博士,昂首得意一笑,說道:“拓片算個屁,我家裏現在還掛著一副瘦金體的真跡呢!”
“什麽!”
“你一個從五品的窮夫子,竟然買得起瘦金體的真跡?”
“老頭兒,你喝多了。回家睡覺去吧!”
老博士此言一出,眾人的注意力被完全轉移到了瘦金體上麵,之前被眾人吹捧的虞乘奉隨即也被晾到了一邊。
見眾人不信,老博士仰頭喝下一杯水酒,起身負手念道:“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天爺,你什麽時候開竅了?這詩是你寫的?”
“乖乖,老頭兒,你是不是吃了十全大補丹了?”
“好意境!絕了!這首詩不比長安酒肆的詠梅詩差!”
老博士一詩吟成,四座皆驚,在座的朝中大員不禁重新審視起了這位年過七旬、衣著簡樸的老夫子。
“哼!”因為天寒老博士吃了多水酒,聽到眾人的讚歎聲,不由冷哼一聲,說道:“這是何榜首寫的!”
得知老博士所誦讀的詩句,是出自何足道之手後,眾人紛紛朝著房遺愛看了過去,目光中盡是驚愕之色。
見房遺愛因為一首小詩出盡風頭,虞乘奉冷哼一聲,說道:“哼!一首詠梅詩而已,算得了什麽!”
房遺愛見虞乘奉態度囂張,原本還想留些情麵的他,隨即改變了注意,“虞公子,你所寫的漢隸火候已到。但是斧鑿之氣太重,以至於字裏行間毫無生氣可言。望公子多加改正吧。”
見房遺愛指出虞乘奉書中的弊病,那幾位同樣看出缺點的文官一齊點頭,紛紛好言勸慰起了虞乘奉。
“的確,這幅對聯就好似斧鑿刀刻一般,死氣彌漫、毫無生氣!”
“不錯!虞永興的楷書可謂當世一絕,公子還是跟隨乃父好生研習楷書吧。”
“對啊,漢隸雖然有獨到之處,但令尊的楷書卻早已融匯二王精髓,還是棄掉漢隸改學楷書吧。”
虞乘奉平日自認隸書在同輩中毫無敵手,此刻聽到幾位文官的話語,他突然感覺自己三十年來的信仰轟然崩塌了。
惱羞成怒下,虞乘奉大聲嚷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漢隸是我一生的追求,絕無摒棄的可能!”
見虞乘奉言語偏激,幾位好言相勸的文官紛紛搖頭,隨即不在理會這位徒有虛名、性格狂妄的蠢材了。
虞乘奉見眾人全都聲援房遺愛,不由怒目圓睜,說道:“你們剛剛還在貶低他,說他徒有虛名。怎麽這一會就變卦了?”
“這...”
情商極低的虞乘奉此言一出,正廳中頓時一片寂靜,眾人之前之所以貶低房遺愛,完全是出於士大夫和白丁文人的立場不合,以及有心通過虞乘奉結交房玄齡和虞世南,這才會出現話鋒一邊倒的局勢。
而此刻怒極之下口不擇言的虞乘奉的一番質問,顯然打了在場眾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見眾人啞口無言,虞乘奉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轉而指著房遺愛說道:“你說瘦金體是你自創,但我們都不曾見過你親筆所書,我懷疑瘦金體是你冒名自認的!”
說完,虞乘奉收起之前所寫的對聯,隨即讓出了書案前的位置,說道:“今天陳國公大壽,你何不寫上一副對聯證明你的清白?”
因為之前答應了候霸林的請求,房遺愛今天原本就要文抄詩句,作為賀禮送給侯君集,此刻見虞乘奉自討羞辱,他不由冷笑一聲,拱手對眾人說道:“好!列位大人,在下獻醜了。”
見房遺愛要現場書寫瘦金體,眾人紛紛向前一步,想要一睹瘦金體的風采。
房遺愛走到書案前,拿起狼毫筆,思想起侯君集武將的身份,他心頭微怔,隨即大筆一揮,在宣紙上寫下了一篇詩句。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四句五言律詩一出,原本寂靜無聲的正廳轟然嘈雜,眾人看著房遺愛寫出的詩句,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
“好一手瘦金體,果然名不虛傳!”
“詩句氣勢豪邁,行文書法絕佳,果然是布衣榜首的文風!”
“絕妙絕妙,這等書法恐怕就是二王再世也不過如此了吧?”
見眾人對房遺愛所作的詩句讚不絕口,虞乘奉冷哼一聲,咧嘴說道:“真有這麽好?”
眾人議論過後,房遺愛嘴角微微上揚,繼續寫下了後四句詩。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眾人正沉浸在前四句所描繪出的氣勢、景象當中,忽然看到豪邁奔放的後四句詩,不由再次議論了起來。
“好!痛快,這才是武將該有的氣勢!”
“不不不,依老朽看這描述的儼然是一位豪俠。”
“不錯,而且還是一位文武皆能的大俠!”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房遺愛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接著緩步走到侯君集麵前,躬身施禮道:“小子即興擬就拙作一篇,還望國公不棄收下。”
“好!好!好!”
聽到房遺愛的話,侯君集連忙對房遺愛抱拳回禮,接著一連說出了三個好字。
“霸林能有何榜首這樣的兄長,是他的福氣啊!”說著,侯君集舉起兩尊酒爵,將其中一尊遞到房遺愛麵前,接著率先將自己手中的酒爵當中的水酒一飲而盡。
喝下水酒,房遺愛輕笑一聲,接著說道:“少公爺年少有為,頗具豪俠風範,結識他是在下的榮幸。”
房遺愛此言一出,侯君集臉上的笑容更甚,畢竟天底下那個父母不愛聽人誇讚自己的兒子呢?
趁著二人交談無聲間,一位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到房遺愛跟前,拱手說道:“榜首,敢問瘦金體是隸書還是楷書?”
“瘦金體雖然是在下自創,但卻屬於楷書。”
房遺愛說完,大廳中隨即傳來了一聲疑問:“請問榜首,縱觀天下何人楷書為最?”
“額...”見有人出言考教,房遺愛輕吟半晌,說道:“當今天下習學楷書者首推三人。”
聽到房遺愛的話,一直坐在侯君集身旁,目光上下打量房遺愛的麵容清雋的白發老人不禁開口問道:“不知是哪三人?”
聯想到“初唐四大家”之中的薛稷還未出世,房遺愛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
房遺愛此言一出,老人頷首微笑,說道:“哦?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這到很是新鮮。”
聽到老人發言,席間眾人紛紛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看去,在看到老人的麵容後,人群中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呼。
見老人輕聲呢喃,房遺愛微笑一聲,說道:“若深究的話,褚遂良相比前二位則略有不足。”
“但不知歐陽先生和虞永興二人,楷書誰更勝一籌?”
麵對席間傳來的疑問,房遺愛略微思忖,暗想這二位都是長安城又名的大儒,厚此薄彼難免會遭受反駁。
心中拿定主意,房遺愛隨即說道:“歐之於虞,可謂智均力敵。”
說完,房遺愛唯恐有人提出異議,繼續說道:“歐若猛將深入,時或不利。虞若行人妙選,罕有失辭。虞則內含剛柔,歐則外露筋骨。”
“恩。”聽到房遺愛對歐陽詢書房的評價,老人微微點頭,目光中盡是讚許的神色。
“不過,在下看來。君子藏器,以虞為優。”
說完,房遺愛對著眾人拱手施禮,接著緩步回到了席間。
聽到房遺愛對於歐陽詢和虞世南的評價,老者朗聲一笑,說道:“好個君子藏器以虞為優。”
見房遺愛誇讚虞世南,虞乘奉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哼,不用你來討好我爹!”
“不過,歐陽率更書法卻實為三人之首!”
房遺愛此言一出,席間眾人紛紛交頭議論,就連虞乘奉臉上的笑意也瞬間僵住了。
聯想起自己前世曾苦練歐體,房遺愛不禁心生感慨,隨即說道:“歐陽率更的書法於平正中見險絕,最適宜初學者臨摹。就是在下也曾苦練“歐體”。”
“歐體!”
“我的天,何榜首竟然尊稱歐陽率更的書法為“歐體”!”
見眾人對於“歐體”二字十分驚訝,房遺愛這位文抄公老臉一紅,隨即說道:“眾位大人不必驚訝,在下句句肺腑之言。就是在下的瘦金體相比歐體來說也是自愧不如啊!”
聽到房遺愛的話,老人笑容更甚,隨即起身拱手說道:“歐體二字老夫是不敢當,多蒙小友抬愛。”
房遺愛被老人的話語說了一楞,看著侯君集身旁這位麵容清雋的老人,房遺愛不禁有些吃驚,暗想,難不成他就是歐陽率更?!